第1章 平静死亡 “不行!我坚决反对让江哲参与此案!” “为什么不能让他参与?!孔森,你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媒体把社会舆论搞这么大,现在造成的影响有多严重你不是不知道。” “是啊老孔,局长刚才也把省厅领导命令传达了。市分局破了这么久的案子都没结果,现在让我们省局接手,限时一个月,时间紧迫,让江哲参与,完全是为了从大局考虑。” “刘志东,你少拿领导的命令压我,我就不信,不让江哲参与,咱们成立的专案组,一个月时间破不了案。再说了,江哲现在只是在咱省局实习的,让他参与这么重要案件你让其他人怎么看?!” “呵呵,老孔,你说这就没意思了吧?这四年来虽然江哲在警校,但他帮局里破的案还少吗?他的能力,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拿实习生来当借口。” “你也别气,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江哲,四年前J大的事对他的伤害太大了,可当年事后你力保让他转入警校,不正是看重他的能力吗?” “这四年来,他也证明了自己。虽然这次很不巧,又是J大出事了。让江哲去J大,看起来是往他伤口上撒盐,但这次不也正是一个机会吗?” “一个让他彻底走出当年的阴影的机会吗?只有他敢于面对那件事,才能从里面走出来,才能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刑侦警察!” “刘志东!你知道让江哲参与此案,对他会……” 我站在会议厅门口听着里面的争吵,身体有些发抖,我能感觉到心脏跳的很快,很重。我知道,孔森把我支开去查其他案子,是为了保护我,为了不让我在解开四年前的伤疤,为了不让我陷入痛苦的回忆。 啪!会议室里面传出来一声拍桌子的声音。 “够了!你们当这是什么了?当年让江哲入警校是我批准的,怎么,你们还想翻这个旧账?孔森的顾虑也没错,事关重大,当年在他心里流的阴影太大了,如果让他参与进来,万一他判断失误,后果会更严重。所以,江哲不列入这次专案组名单之内。” “小江,小江……” 我的思想又停顿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它什么也没想,直到我被人叫醒,才发现是局里的赵青。 “小江,你站在发生么楞?孔队不是让你市郊小各庄查案子吗?”赵青问我。 我对他笑了笑,“没事儿,案情有些问题不太清楚,我回来找孔队问问。” “哦,这样啊,孔队正在开会,好像是关于J大的案子。”赵青的表情有些精彩。 “嗯,我知道。”我回答着,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我看着会议室里的十多双不明所以的眼神,站直了身子,立正,环敬了一个标准礼,大声道,“局长,江哲请求参与J大这个案子!” 啪! 孔森怒气冲冲的拍着桌子,起身指着我骂道,“谁让你进来的?!我让你去小各庄,还呆在这儿做什么?江哲,你还有没有一点纪律性了?!” 我看向孔森,道,“报告孔队,小各庄的案子局里其他的同志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有我没我都一样。我听说J大案子棘手,所以前来毛遂自荐,还望局长,刘副局,孔队,等诸位领导给予批准!” “江哲,你给我出去!”孔森怒吼。 我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局长,静静的看着他。 局长盯着我,沉默了两秒钟后,开口道,“江哲,为什么J大的案子不让你参与,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而且,舆论压力这么大,记者整天堵在J大门口,如果你出现,万一被人认出发酵,你想过后果吗?” “请局长放心,我能承受的住,不会给局里带来麻烦!”我保证的说道。 刘副局长开口道,“局长,让他去吧,你看这小子那倔脾气,即便不同意他去,他自己能待的住?” 我对刘副局长投过谢意的目光,抓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开口道,“死者刘国栋,男,四十五岁,J大信息工程系,兼大一(四、五、六)班辅导员的准副教授,家住P市,永安区,绿城小区四号楼六楼东户。” “10月10号,被学生发现死在学校的人工湖中。溺水,浑身赤裸,身上没有明显伤痕,机械性窒息死亡,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至三点之间。” …… 我没有理会所有人的惊疑的目光,自顾自的报告案情。 死者刘国栋,其父母分别在两年前和一年前,因病去世。 去年因夫妻感情不和,为了评定副教授,不因家庭变故而受到影响,两人没有去民政局办理协议离婚手续,自己做了个离婚协议书,各自签了名,正式分居。 这条不是线索的线索,是在死者死后,P市分局的同事,经过无数次走访调查,才从其前妻张慧敏那里得到的。 张慧敏对刘国栋的评价是,这个人很死心眼,也很忠厚老实,结婚二十年,一直对她很好,至于两人为什么离婚,张慧敏闭口不言,这前后矛盾,让分局同事,没少往刘国栋家跑。 两人育有一女,名叫刘佳佳,十八岁,在P市八中读高三。 根据刘佳佳的描述来看,刘国栋是个好父亲,对她这个女儿极尽宠爱,不愿让其受到一丝为委屈,恨不得将全世界的好东西都给她。 走访邻里亲戚朋友得到的信息,也都大致相同,善良,朴实,是个好朋友,好亲戚,好邻居。 社会关系如此,没有仇人,排除仇杀。 虽然张慧敏没有说两人具体的离婚原因,但她很肯定的告诉警察,死者没有婚外情,这也就排除情杀的可能。 死者给学生的印象是,平易近人,讲课虽然有些老套,但对于同学的疑问不解,他都很细心的解答,过多的其他了解,并没有多少,毕竟大学的老师,不像高中和初中那样,无论是生活和学习上,基本上都有老师的身影。 至于法医的尸检报告上,也没太大的价值信息,很简单的溺水,身上没有明显伤痕,机械性窒息死亡,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至三点之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突破口,只有一点,就是死者浑身赤裸! 看似是很‘简单’,很‘普通’的意外死亡案件,可离奇就离奇在这,他死的太平静了,可以说没有丝毫波澜。 若说是意外,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半夜两点多跑到人工湖洗澡,一不小心淹死了?可死者的衣服呢,警方找遍了整个校园乃至有一丝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没有任何发现! 若说是自杀,除了和妻子背地离婚之外,没有任何促使他要去自杀的外因,事业上升期,女儿成绩优异,孝顺,他本人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各方面都很正常的,绝不可能做出自杀的事情。 除非是还有没有掌握的隐情,那么问题又来了,衣服呢?不见了!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起谋杀案,凶手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若不是故意脱掉了死者的衣服,根本没有丝毫破绽可循,一定会被认为是一场意外死亡事件。 可即便凶手故意漏了一个破绽,可这个破绽也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呵呵,你们瞧瞧,我就说这小子坐不住吧?他掌握的信息,甚至比我们都多。”刘副局长笑着看着我。 我一口气将整个案子完完整整陈述了一遍,看着众人脸上精彩的表情,我再次大声道,“江哲,请求参与J大学生蓄意谋杀抛尸案,请各位领导批准!” 这话一出,我看到包括局长在内所有人眉头都是一皱,眼中露出精光,盯着我。见到这一幕,我知道,此事,已经成了大半。 第2章 第一死亡现场和第一案发现场 “学生?蓄意谋杀?抛尸?” 果然,短暂的寂静震惊过后,孔森虽然依旧怒瞪着我,但语气中已经有了些许缓和,不似之前那样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对。”我肯定的回答。 孔森看着我说道,“死者的死因是溺水,换句话说死亡第一地点是人工湖。你说的抛尸是从何而来?虽然案件发生在一所占地极广的大学,不熟悉的人不可能做的如此干净,但也不排除是熟悉学校环境的校外人员作案。可你怎么断定凶手一定是学生?!” “再有,你从哪里判断出来这是一场蓄意谋杀?而不是一场我们所不知道巧合,只不过是作案人员的反侦察能力很强而已。” 我知道,这三个问题孔森他们不可能一个都不知道,之所以这样问,是想听听我对案件的看法。 “我查看了案发时间前一个月的校园监控和外来人员记录。”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想要停滞的脑子强行拉了回来,接着说道。 “四年前那件事之后,学校一直对外来人员管理很严格,无论任何人进入校园都要登记在册,门卫室有监控,排除有门卫私放人员进校的可能。校园外墙,能进入校园的各个角落,全都有摄像头,没有可疑人员翻墙进出。换句话说,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如果是校外人员作案,不可能留不下任何足迹。” “而且,从死者的社会关系来看,已经排除了来自外界的仇杀,其半年来的社会活动很简单,只有学校和家庭,没有新增的朋友圈,或者有矛盾的交集人。” 孔森沉默一会儿,“据我所知校园监控记录,一周内自动删除。” “只要不删除磁盘,总有办法恢复。” 刘副局长露出精彩的表情,“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个案子的?” “从一开始我就开始查了。”我看向他。 他点了点头,“继续。” 所有人凝聚的目光投在我身上,我知道,这是对我说的是学生作案产生的。而在这之前,并没有人给予这样的定性。 我把这一个月来,私下调查结果,全盘拖出。 先是定性案件的性质,谋杀。其实这点很简单,如果不是谋杀,而是巧合,是突发案件,那么这个突发的前因,必然是不平静的,不可能如此无声无息,即便是反侦察能力极强,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 丝毫不用怀疑分局同事的能力,如果不是谋杀,在事前做好了一切充分准备,分局一定会将案子查的差不多,而不是现在毫无头绪的局面。 再是抛尸。死者的死征是浑身赤裸,身上没有明显伤痕,他是溺水死亡,再从案件定性来说,是一起谋杀案,如果死前是赤裸着,身上必定会有哪怕极小伤痕,所以排除死前裸体的外貌特征。 也正是因为浑身赤裸,没有伤痕,才定性为抛尸。若是在水中将死者杀死,溺水的过程中,必定会和犯罪嫌疑人发生肢体接触。在剧烈的挣扎中,两者身上定会有痕迹留下。 凌晨时分,声音的传播距离是很远的,再假设死者在水中溺水时,并没有和犯罪嫌疑人有过肢体接触,那么,人在嫉妒恐惧中,哪怕是手足无措,本能下也会发出惊人呼救声,可那天晚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传播出去。 排除死者死前服用过精神麻醉类药物,法医报告上一切正常。 也就是说,死者在溺水的过程中甚至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就已经死亡了。或者,在入水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至于,他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水中,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了,抛尸! 听了我的分析,有局领导皱着眉头问我,“江哲,你自己说,抛尸这个推断是不是太牵强了?你不觉得前后很矛盾吗?既然是溺水,那么第一案发现场肯定是在水中,又何来抛尸之说?再者,若是抛尸,第一案发场定然不会在人工湖中,那他又是怎么溺水的呢?” 我点了点头,“您说的对,这点也是我所疑惑的地方。不过,这并不影响对案件的判定。” “刚才您用了一个词,第一案发现场。因为这个疑点,我把它分成两个词来形容,第一案发现场和第一死亡现场。根据我之前的推断分析,现在可以初步肯定的,死者的第一死亡现场是人工湖,这附和他溺水死亡的死征。而第一案发现场就不一定是人工湖了。” “至于死者在死的过程中,究竟经历了什么,犯罪嫌疑人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杀死他的,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和推断才能知道。” 局长露出微笑,点了点头,“不错,勇于创新,敢于大胆推断。这第一死亡现场和第一案发现场的判定,再此之前并没有人提出来吧?” “是啊,我就说让江哲参与对案件很有帮助嘛。”刘副局长很满意的看着我。 孔森表情依然严肃,盯着他敲击桌面指头,皱着眉头道,“若按照你所说的来看,第一死亡现场和第一案发现场必然离不远,而且还很近。距离远的话,定然会留下明显的线索。那么,由此可以判断,第一案发现场,一定在人工湖岸边!” 听了孔森的总结,所有人都默默的点头,若有所思。 孔森接着说,“咱们权且这样假设,那么,第一案发现场在岸边,一定会留有线索痕迹,可这并没有。这样的话,咱们又和这个假设自相矛盾了。还有,你说的学生作案,又是从哪里推断出来的?” “还有,死者的衣服呢?凶手只要入水脱掉死者的衣服,再上岸不仅是他身上,还抱着死者的衣物上一定会带出大量湖水,可卷宗上对案发现场的描述,并没有提及人工湖周围有明显大量水迹!” “而且,这样一个反侦察能力极强的人,为什么要留下这个破绽?可这个破绽又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只要找到死者衣服,或许,这个案子能向前推进一大步,甚至有可能直接破案!” 孔森不愧是老刑警,每每他都能找到问题的关键之处,我这些年在他身上学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我能有今天,能从四年前死里逃生,全都多亏了他。 我看向孔森,认真的道,“那天大雾,能见度不足两米!” 场面瞬间安静了,我能感受到所有人眼中露出的精光。 第3章 极尽侮辱 刘副局长摇头苦笑道,“这人还真是个人才,连大雾的天气都用上了,这样一来,第二天太阳露头,大雾消失,所有水迹都成了雾迹!也就无迹可寻了!” “是。凶手正是利用了天气这一点,才将一切痕迹不着痕迹的抹除掉了。”我肯定的回答,继续道,“至于凶手为什么在杀死者之后,带走他的衣服。不排除他是为了销毁证据,但我更倾向于,凶手是为了侮辱死者!” “因为不带走衣服的话,衣服经过半夜的湖水浸泡,上面有关凶手的痕迹会消失的一干二净,而且,凶手是一个反震长能力极强的人,他不可能会给我们留下这个很明显的破绽,所以,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侮辱死者!” 此时,就连孔森也抬起头盯着我,露出疑惑的目光。 “赤身裸体,无论是国内,还是在国外,都是对人的一种极度侮辱。由此可以推断,凶手作案的最浅显的心理就是恨,想让死者死后也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想让他死后也无颜面见人。” 刘副局长插话问道,“侮辱人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要脱光他的衣服呢?” “是情杀!”不等我回答,孔森开口肯定,又继道,“赤裸身体代表着什么?除了性,我想不出和赤裸身体有关的事物了。” 我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继续开口。 “对,赤裸的身体,本身就是对性的一种最好诠释,而凶手杀人之后,还不解气,就用这种方式侮辱他,让所有人都看看他的裸体,让他死后也颜面尽失,露出他最‘无耻’的一面。但到底是不是情杀,我还不敢肯定,但肯定和性有关!” 局长问道,“和性有关的蓄意谋杀,可为什么一定是学生?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呢?” “是的,局长。”我回到道。 “死者前妻很肯定说过,死者不可能有外遇,这其中蕴含的意思是,他没有和除学校以外的其他女人有染,因为外界是他前妻的‘天下’。这和之前推断的校内人员作案两相印证,可以大胆的下结论,和死者发生性关系的是校内人员。” “死者前妻张慧敏,虽然今年四十四岁,但由于保养很好,无论是身材,还是外貌,都足以用风韵少妇来形容。再看校园内的女性,除去学生,教师共一千二百五十三人,其中女性教师,五百四十人。和死者有交集的,我这里的交集是哪怕说过一句,共一百三十人,已婚的有八十九人,未婚的四十一人。” “从这些女教师调查中,没有人和死者有过多亲密的接触,有家庭的家庭和睦,没有外遇的情况,未婚的要么有男朋友,要么没男朋友,但和死者没有上下级关系,没有竞争关系,排除职位上的性交易产生的矛盾,从那个阶段的年龄和长相来看,没有比张慧敏更诱人的,所以,只有女学生!只有女学生,才能和死者产生某种我们不知道关系。” “这些属于案件的机密吧?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局长很严肃的看着我。 我露出一个笑,说道,“局长难道忘了,我曾经是J大的学生会主席。” “别给我打马虎眼。”局长瞪了我一眼,“这里面有梅雪那丫头的事儿吧?” “局长,这不关她的事,都是我自己弄来的。”我肯定的回答。 局长一副不相信白了我一眼,“回头写三万字的深刻检讨,直接交给我。” 我立正,敬礼,沉声道,“是,局长。” “你这小子,本事不小,胆子也是大的很。”刘副局长摇头笑道,继续道,“你就那么肯定张慧敏说的话?她说没有外遇就没外遇?” “我肯定!” “你见过她?” “见过!不过,要想彻底弄清楚凶手的动机和心理,还是要撬开张慧敏的嘴,让她说出两人离婚的原因!既然我们接手了这个案子,就不能再按照分局同事的方法做了。我建议,咱们找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警察,以谈心的方式,慢慢让她说出来。” “不错,确实不能和分局同事一样派男同志去了。”孔森点了点头,而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是怒瞪着我,“什么咱们咱们的,谁同意你参与这个案子了?!” 我心里一阵唏嘘,老领导就是老领导,想把他糊弄过去,可是一点都不简单。 “好了,老孔。”局长道,“在此之前我也在犹豫要不要小江参与,担心他会受到影响,可听了他对案件的分系以及推断,事实证明,让他参与,对破案确实有很大的帮助。刘局说的也没错,只有让他面对当年那件事,才能走出来,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刑侦警察。这对他来说无疑不是一种机会,我也相信他,能够过了自己这一关!” “我们应该给他这个机会。所以,我决定,让江哲参与1010J大蓄意谋杀案。” 听到局长拍板,我立马敬礼,大声道,“谢局长,江哲保证完成任务!” “局长!”孔森还想说什么。 “局长什么局长?你就知道护着他,你能护他多久?不让他自己走出来,你让他一直呆在里面?如果不走出来,以后因为这些影响他的判断,导致案件错判或者引发更严重的后果,你来负责任?!” 局长起身,“散会!”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刘副局长走到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不错,好好干。” “是,刘局。” …… 我跟在孔森身后,想说些感谢和让他放心的话,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总觉得,用语言表达出来,会显得很苍白无力。 “这下满意了?!”孔森冷冷的说。 “孔队,我……” “你什么你,案子要是办不好,我第一个办你!” “是!” …… 这个案子由孔森担任专案组组长,随后我们专案组成员,又针对整个案件,加入我的一些推断,做了一个总结性的分析。 经过半天的开会研究,又确定了具体行动方案。 这个案子既然是学生作案,而且凶手的反侦察能力极强,如果还按照分局同事那样大张旗鼓的调查,肯定是收效甚微。 于是我结合案情本身,以及我自身的条件,提出由我融入学生群体中,接触学生,再暗中展开调查。 其他同事则从明面上继续给凶手施压,展开调查。这个故布疑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方法,被专案组的同事一致通过。 接触最多,也就意味着发生案件,产生矛盾的可能性最大,只有走进学生和老师的日常生活中,才能最大可能的发现一些隐匿的蛛丝马迹。 首先,和死者接触最多的还是他所带的那三个班级,由于他的死亡,辅导员一职肯定是空缺的,因为我知道学校的招聘是固定时间的,在此期间校方或许会临时抽调老师先带着,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方案——由我去担任死者那三个班的辅导员。 这样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其次就是,虽然这四年来,我接手的案子很多,但毕竟是刚从警校出来,身上的警气不会那么重,而且我曾经是J大的学生会主席,在局里没有人比我更熟悉J大。 再有就是,我拥有察觉犯罪嫌疑人的超于常人的敏锐嗅觉!所以,暗中调查的人选,只有我最合适。 制定好行动方案,天色已经暗了。专案组成员连夜出发前往P市,有人负责去沟通校方,给我安排入职。有人联系P市分局的同事,做好配合工作。 看着熟悉的P市,我尘封的记忆又打开了。晚秋的夜,天很凉,我摇下车窗,让风肆意的吹着我,试图让我已经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我用四年的时间在脑子里跑了一个坑,将他深深的埋葬,可它现在又复活了,诈尸了,又变回了那个恶魔,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一口的咀嚼着我的血肉。 “小子,小子,下车了,发生么楞?!” 我甩了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的空白的脑袋,看着正在瞪我的孔森,问道,“到J大了吗?” 孔森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到什么J大,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到分局了!” 第4章 孔森的电话 我知道,一旦参与了这个案子,一定会见到我最不想见,却又不得不见的人。 果不其然,在和分局同事沟通我们的方案时,他就在旁边坐着,总是似笑非笑的盯着我。会议一直开到凌晨一点才结束。 “我说江大神探,你丫对哥哥态度就不能好点?”我站在院里看着天,抽着烟,肩膀上出现一只手。 我没有看他,冷冷的道,“把你的手拿开。” 他非但没有把手拿开,而是变本加厉的将胳膊搭上我的肩膀,“就不拿,你打我啊?” “无耻!”我狠狠的说着。 “多谢夸奖。”他脸皮很厚的贱笑着,“到了我的地盘,你还想逃走?别忘了,刚才会上都决定了,这次由我负责和你接头。即便你想甩开我,怕是也做不到。” “李桐,你最好离我远点。要是破不了案,我就说是你影响的我。”我看着李桐难看的脸,丝毫不让。 “算你狠。”他转身离去,身后飘来一句话,“来我这边睡?” “不用。”我果断的回绝。 “懒得管你。” 我回到办公室,刚要趴在桌子上睡觉,突然一团软乎乎东西砸向我,是一床被子。 “冻死你丫的。” 我看着李桐离开的背影,狠狠的刮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裹上被子继续睡觉。 …… 第二天清晨,李桐开着车,带我去J大,专案组同事已经和校方打好招呼了。 车子很顺利的开进学校,虽然是临时入职,但明面上的程序还是要走的,毕竟这是暗中调查。学校的老师换的不多,有熟悉的老师看到是我担任新的辅导员,露出古怪的表情,但也都没多说什么。 我也只是礼貌性的打招呼,我知道,他们很好奇我为什么能担任辅导员,从这点,能看的出,校领导的保密工作做的还是很好的。 入职办的很快,和三个班的临时辅导员交接也很快,我拿着三个班的花名册以及资料,坐在办公室里,一遍又一遍的看着。 在没有更多线索的情况下,暂时也只能从和死者接触最多的这三个班,一百五十三名学生中排查了,想要从这么多人中找出杀人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三个班,一共一百五十三名学生,资料右上角贴着他们的一寸照片,脸上还略带青涩。从他们的资料上,只能让我熟悉他们是谁。 中午的时候,我联系了三个班的班长,问了一些关于各自班级的问题,而后安排晚自习的时候,集合三个班在大教室开班会。只有和他们建立关系,我才能真正的走进去,了解他们,从而发现我不知道的线索。 下午我又熟悉了一遍三个班的资料,当所有学生都去上课的时候,我向三个班的女生宿舍走去。 女生宿舍F楼,距离人工湖大约八百米远,我要做的是模拟凶手作案过程。这是一种侦破案件方法,模拟凶手作案手段,路线,以及步骤等,从中揣测凶手的心理等,继而推理出有用的价值信息。 J大宿舍的建筑结构是一样,虽然过去四年了,但它们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宿舍大门口,多了几个摄像头。 我旁敲侧击的询问了宿管阿姨,女生宿舍的一楼或者其他楼层是否安装有摄像头,得到的结果我的推断是一致的——没有。 因为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两点至三点之间,八百米的距离,虽然很近,但凶手至少也要从一点半出发,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 也就是说,凶手如果要想从凌晨一点半出发,潜行到人工湖,必须要从一楼走廊的窗户上跳出去,才能避过所有宿舍的所有的摄像头。 有了这个答案,我绕过宿舍大门,来到宿舍楼后面的走廊窗下。由于F楼的结构成‘H’型,左右两边是两栋七层楼,中间是一条连接的走廊,走廊又由宿舍出口大厅分隔,左右两侧共有六扇窗户。 三个班的宿舍是在左侧,由于宿舍大门口和大厅有摄像头,所以凶手不可能穿过大厅,去右侧翻出宿舍。 为了节省时间,以及不被宿管阿姨听到动静,凶手极有可能是从下楼后第一个窗户跳出去。 一般18岁到35岁的成年女性,正常走路速度是,每秒1.1米到1.5米之间,也就是说从F楼正常走路,到人工湖大约需要9到12分钟。 再从死者的死亡时间计算,凶手极有可能是在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后出发,有了这个时间,就可以针对这个时间点,去了解是否有学生在此期间感觉宿舍有动静。 当然已经排除了凶手在此之前就不在宿舍的可能性,因为分局的同事早就针对每个学生做了具体的询问和调查,据得到的调查结果来看,在所有人睡觉之前,宿舍所有人都在,没有任何事离开。 我缩减自己的跨步距离到女性跨步距离,为了避开途中所有摄像头,我像一个‘贼’般向人工湖‘潜伏’。 可无论我从哪里出发,从哪里绕,都避不开校内商业街的摄像头,这个结果不禁让我皱起了眉头。 我舍近求远,继续绕路,可发现从F楼出发,即便绕过商业街,也躲不过其他楼的摄像头。如果绕的更远,那么花费的时间无疑是会增加的,在宿舍所有人熟睡之前,凶手根本没有机会在不被人发现的前提下走出去。 也就是说,她没有这个时间去绕的更远!可她又根本比不过摄像头的监控,她究竟是如何到的人工湖呢?! 我坐在人工湖旁的石椅上,点了一根烟,看着吐出的烟雾,重新分析案情。 我从来不怀疑女性的能力和智慧,所以从来也不排除女生能够无声无息的,杀害一名成年男子的可能性。可这个模拟结果,不得不让我对案情进行重新分析。难道说我先前的推论错了? 脑海中不断重复案件的资料,我忘记了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能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是孔森打来的。 “小子,回到母校你又忘了自己是谁了?还是你又受到阴影的影响了?!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行,就立马给我滚回来!” 听着另一边的咆哮,我把手机放的很远,过了一会儿才又放在耳旁,“怎么了孔队,发这么大脾气?!我好想也没犯什么错误吧?” “哼,还想犯错误?如果犯错误我早就把你揪回来了。你刚才在干什么,我打了八次电话了,你才接?!” “……” 我的脑子又空白了,要不然不可能听不到电话响,只好找个借口说手机没在旁边搪塞了过去,才问他打电话的原因。 “我刚才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现在可不局限于女性!其他的你自己的想吧。” 孔森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我的手在耳边僵硬了。是啊,性,自古以来都没有界限,虽然在古代很少出现男同或者女同,但也有过。到了现在的开放年代,很多人已经不再掩饰,例子也日益增加。 我又想到了死者前妻的话,她很肯定的说,死者不可能有外遇。而且以其前妻的资本,他也没有理由搞外遇。 按照原本推断,外界是死者前妻的天下,如果是情杀,再结合其他推理,只有是在学校发生的。 但现在孔森的提醒,瞬间将之前的推断推翻了一大半。假设这个判断成立,那么死者前妻的那么斩钉截铁的话,就变得更加耐人寻味了。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向男宿舍楼跑去。 第5章 轩然大波 男生宿舍楼和女生宿舍楼的建筑结构是一样,我走进男生A宿舍一楼,闭过大门口的摄像头,从后面的窗户里翻了出去,有目的朝人工湖‘潜伏’,开始了第二次的案件模拟。 从A舍到人工湖,中间隔着一座雄伟的图书馆,两个系,最近距离大约有两千米,当然这不是直线距离,而是走正常的柏油路。 一般18岁到35岁的青壮年,正常走路速度是,每秒1.4米到1.6米之间,也就是说从A舍正常走路,到人工湖大约需要二十一到二十四分钟。 假设凶手是从A舍出发,绕过所有摄像头,整个路程要多出五百米左右,虽然路程多了,可时间上肯定不会增多,而是会减少。 因为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两点三点之间! 如果是在两点,凶手要按正常的速度走,最起码要从凌晨一点出发,他才有充足的时间行凶作案。而这个时间点对于夜猫子大学生来说,不可能没人发现,同样宿管大爷,那个时间点没见看到有人从宿舍出去。 若是从一点半出发,相对来说不被人发现的几率更大,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的速度不可能太快,他所产生的动静也会相应小很多。 所以他最早出发时间是在一点半到两点半之间。 有了这个时间点,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难道还真的让孔队说对了,根本不是女学生作案,而是男生?!若是按照之前的推断,三个班一百五十多名学生,可以直接排除一半男生,而现在我模拟出的结果和孔森的推断相结合下,无疑又将破案的难度增大了很多。 虽然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推断,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案子一定和女生有关! 这个想法很大胆,推理告诉我是男生,可直觉告诉我一定和女生有关,两种自相矛盾的答案,让我丝毫不觉得违和。 要知道,所有诡谲的案件中,往往就是自相矛盾的! 所以,我不得不将目光从女学生身上,分出一些到男老师和男同学身上。 我坐在人工湖旁边的石凳上,愣愣的盯着无辜的湖水,一支接着一支烟的抽,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看着来电显示,我冷着声音开口。 “什么事?” “先叫声大哥。”李桐贱贱的笑声从那边传了过来。 “我挂了!” “什么?你挂了?你挂了怎么还能接电话,难道是从地狱里……我的天……” “再见!”我咬牙切齿。 李桐这才松嘴,依旧用那种调侃的语气说道,“哥哥我来送情报的!赶紧出来,我在校门口天天美食饭店等你!” 我挂了电话,向校外走去的路上心里把李桐诅咒了千百遍。 当我走到信息工程系楼下的时候,发现前面有一群人拿着摄影机,话筒等,围着不知道是谁,在问些什么,声音很嘈杂。 旁边有很多学生围观,议论纷纷。 是记者! 从议论声中,我得知这群记者是来采访调查案子的进展的。警方那里他们问不出什么,所以就把矛头转向了学校。 我皱着眉头,正准备绕路,可人群中央突然有个人强行向外挤,并抬着手臂向我招手。 “江老师,等一下!” 而后人缝中我看到他又向记者说道,“我已经说了,这几班我已经不带了,那是新来的江老师,现在是他负责的。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问他。” 他喊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妙了。果然,在他这句话结束之后,记者们转身就向我跑来,眨眼间我眼前出现三四个话筒。 “江老师,您好。我是p市电视台的记者,刚才听说现在是您担任1010案三个班的辅导员。请问您在得知有人命案发生的前提下,是什么原因促使您毅然任职的。” 不得不说这个记者很聪明,他这样问的目的其一就是,给我一个树立好形象的机会,因为对于这个问题,换做大多数都会回答一些高尚情操的话,例如为了学生考虑,自身安全无所谓等。而后,使我不得不对他的一些问题做出正面回答。 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新闻的拓展性,从我身上找到新的报道突破口,以求继续发酵社会关注度。 不等我回答,另一个记者就开口了。 “江老师,我是P城日报的记者,请问您的学生,这些天来有什么从案件的阴影中走出来,是否影响了他们的学习情况?” “江老师,我是夜间电台的记者。您能不能就这个案子的情况,说一下自己的见解,您认为凶手会是什么人呢?是否他就存在于您的学生当中?!” …… 我表现的很平静,并没有表露出对恶性报道记者的厌恶和恐惧,组织好语言正准备回答他们问的问题。 旁边一个一直没有开口的女记者,突然大声叫了起来,他很激动,拿话筒的手都有些发抖。 “是你,你是江哲!四年前J大灭门惨案的当事人江哲!刚才我还在纳闷,听着名字很熟悉,在看你这脸更是有印象……” 她已经激动的忘记了自己的职业,忘记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不,她没有忘记问问题,而是她找到了更加‘劲爆’的突破口。 下一刻,场面失控了,所有记者发疯似的向挤近,相机咔咔响个不停,摄影师也极卖力的调整位置,试图将我拍的很清晰。 “江哲,江老师。这四年来你去了哪里,当年的灭门惨案对你的生活带来的什么影响,你又是如何当上J大的辅导员的……” “江老师,四年前灭门惨案后,听说你一度销声匿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请您务必谈一谈,还世人一个真正的真相!” 我的脸色逐渐变得阴寒无比,当年,当年的事也有像这种无良记者的影子,什么叫务必,什么叫还世人真正的真相?! “是的,江老师,请您务必回答。当年您消失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有关部们只是说你是清白的,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已经伏法,可当年的在你身上一定发生了世人不知道的事,而你认为,你真的清白吗?” 有记者旋即接着他的话问道,“这四年来,你是否也为当年的事付出了一些代价。” 我放在口袋的里的手,有些颤抖,他的话虽然很委婉,但任何人都知道他说的代价是什么,无非就是伏法坐牢! 这几个记者已经失去了他的神圣职责,实事求是已经被他们丢弃了。颠倒是非,夸大其词,制造有卖点的舆论…… 我无声的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安静下来,不让自己失去思维能力,放在口袋里的手,依照记忆和习惯,暗中拨通了李桐的电话。 第6章 巧合还是必然 我强行挤出一丝微笑,这是我不愿做的,可面对镜头,我不得不这么做。 “抱歉,这四年来我在哪是我的私事,恕我无可奉告。至于当年的事,你们想要知道什么可以去问警方,我也无权为你们解答什么。至于,这次学校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深感遗憾和痛心。” “只是,我是今天才入的职,对一切还都不了解,恕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我既然担任了他们的辅导员,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学生重新走向正常的生活,不会因为此事让耽误了学业。” 有记者已经不那么客气了,“江哲,请你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不要转移话题。而且,据我所知,J大还没到招聘的老师的时间吧?” “心理学上讲,当一个人转移话题的时候,就表示这个人不想直面他所面对的问题,或者是‘做贼心虚’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搪塞。江哲,江老师,你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 面对记者的咄咄逼人,我手足无措,脑子又想要失去思考的能力了,放在口袋里的手,使劲的掐着自己的腿上的肉,试图以疼痛让我自己保持清醒。 我竭尽全力的周旋,可面对他们,我显得太弱,无论是侧面还是正面,都抗衡不了。 即便在确定我来学校查案时,就已经有了发生这种情况的心理准备,可真正发生了,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只等李桐听到动静之后将我‘救’出去。 并没有过多久,学校保卫科的人来了,他们以学生已经上课为理由,强行将这帮记者拦了过去。 保卫科的人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我知道,肯定是校领导让他们赶走这些记者的,肯定是李桐通知的校领导。 记者‘大义凛然’的控诉学校,这是在故意隐瞒事情的真相,控诉并怀疑我的清白,因为我‘不敢’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们很有不会‘善罢甘休’的架势,即便隔着保卫处的人墙,依然亦步亦趋的抬高身子,向我递着话筒,问着一些让我‘害怕’的问题。 看着被赶走的记者,我卸了一口气,还没等我抬脚,身侧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就是江哲?” 我转身看向说话的人。是一个学生,长得很清秀,大约有一米八个子让他看起来很高大,如果说他是文弱书生的模样,可他的眼中迸射出的精光和那些‘书呆子’截然不同。 “对,我是江哲,你是?”我又提起卸下的气,不让其他人看出我的异常,疑惑的问道。 “哦,没事儿江老师,我只是听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桐到了,没有在调侃我,担心的问道,“没事儿吧?” 我摇了摇头,表示还好,而后看向那个学生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他看了一眼李桐,而后对我说道,“没事儿江老师,你忙吧。”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在也坚持不住了,身体颤抖着想要歪倒,好在李桐在旁边急忙扶着我。 “还说自己没事?!”他怒着质问我。 “别废话,别让人看出来异样。”我在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小声的说着。 他脸上的怒意瞪了我一眼,他的右臂搂着我的肩头,用力的提着我,我两就像许久没见的朋友,他大大咧咧的笑着给我讲话。我只是用笑,来回应他。 李桐当年的在警校的时候,是实打实的格斗冠军,这样支撑着我,对他来说,并不费什么力气。 我们没有再去那个约定的饭馆,而是避过路人,进了他的车。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再次失去思考能力,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陷入的昏睡,当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车窗外的凉风把我吹醒了。 “知道醒了?”李桐在第一时间翻白眼,“你说你小子,怎么不一觉睡过去呢,省的以后麻烦。” 我很想反驳他什么叫我知道醒了,这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吗,可我提不起精神和他吵,把车窗摇大,点了一根烟。 “什么情报,说吧。” “诶我说,今天哥哥算是又救了你一次吧?你丫的就这种莫忘恩负义的态度?!” 我深深的抽了一口烟,冲他露出一个笑脸,“什么时候晨曦醒过来再说。” 这下李桐的脸立马阴沉了,冷着声音开口道,“刘国栋的前妻张慧敏开口了。他俩真正离婚的原因是刘国栋得了性功能障碍的病。” “性功能障碍?”我问道。 李桐点了点头,将张慧敏的笔录递给我,我一边看,他一边给我讲。 因为死者性功能障碍,期间也去过不少医院,也吃过不少药,都无济于事。而张慧敏又对那方面的事,有着超乎常人的饥渴感,最终和平协议离婚,分居不分家。 对于两人的和平离婚,以及张慧敏和其他方面调查的结果来看,刘国栋很爱张慧敏,若非如此,即便他那方面能力的有缺憾,也绝不会离婚。也绝不会在分居不分家的前提下,让自己最爱的女人去和别的男人做其他事。 刘国栋的爱,很大气。 难道,刘国栋男女不行,真的做出了男同这样的事?可综合各方面的调查结果来看,他的人生价值观很正确,对那种世俗所不容的事,他是不会去做的,更是厌恶的。 “或许,刘国栋和张慧敏分居不分家后,撞见过张慧敏和其他男人那啥。虽然刘国栋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是很难受的,可这情况他又没人说,自己又没能力做什么,久而久之就把心理憋坏了,放弃了自己人生观啥的,然后他就从一个直的变弯了。” 李桐很认真的说着他的推测,可这么严肃的推断,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点了点头,“有可能。” “嘿,能得到你江大神探的肯定,可是不容易啊。”李桐说完就要开车门出去。 “你干什么去?”我问。 “给你买两颗大腰子补补。”李桐贱笑着。 我白了他一眼,道,“我不吃了,开班会的时间马上到了,我还要去接触一下三个班的学生。” 第7章 消失 不等他拒绝,我直接下了车,他半开着车门狠狠的甩上了,“饿死你丫的。” “你也先别吃了,去陪陪晨曦和她多说说话。” “走走走,立刻马上消失,我不想看见你!” 我把车门关上,李桐启动车子,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当我走进大教室,原本嘈杂的声音的立刻静了下来,我的目光扫过一百五十多名学生的眼神,我看出了好奇和一丝不安。 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感觉死亡离自己很远,可当死亡突然在你身边发生时,任何人都会出现恐惧,即便不是自己死掉。 更何况他们还都是刚成年的学生,最大的不过二十一岁,最小的只有十七岁,在这所学校里最亲密的辅导员老师,被人谋杀,原来死亡如此之近。怎能让他们不惶惶不安,害怕死神之光降临到自己头上。 三个班,一共一百五十三个名字的点名册,除去班长四班班长李云飞请假,其余人全部到齐。 我做了自我介绍,也让所有人都做了自我介绍,就像他们刚入学的第一天晚上一样。当然,这次只是我和他们之间建立关系,产生一些了解。 单单一个班会儿并不能看出什么,我也更不能在明面上问什么,只是要和他们产生关系,建立信任,增添了解。 后面的班会内容很简单,我说了一些鼓励和开导的话,不让他们受到案子的影响,又聊了一些生活上或者学习上的问题,就结束了。 效果很不错,大家对我这个年轻的辅导员,产生了亲切感,毕竟我们的年龄相差不大,很容易聊到一块。 我看着一个个年轻的面孔,和我打着招呼离开,不由的紧绷的精神放松了许多,学校,真好。 当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教室门口站着一个人,是下午那个清秀的大男孩儿。 我以为他是来找我的,可下一刻,班里的一个名叫王文雅的女生,跑了过去,喊道,“哥!” 男孩笑着应了一声,看向我,礼貌的打招呼,“江老师好。” “你好,文雅是你妹妹?”我笑着问道。 “嗯,是的。我来接她。”男生同样报以微笑,宠溺的看着王文雅。 王文雅也开口道,“江老师再见,我和我哥先走了。” “好,别玩太晚了,早点休息。”我点了点头。 …… 班里走的只剩下两个班长和一个团支书,四班的团支书李倩略带‘醋意’的道,“真羡慕文雅有这么好一个哥哥,每天都来接她,还给文雅买好吃的,带她各种玩。” “哈哈哈,李倩,要不你喊我一声哥,我也每天接你。”五班班长调笑道。 “滚!”李倩笑骂。 “那你喊我也行呀。”六班班长接话。 李倩白了两人一眼,“你俩双滚!” 看着他们互相调侃,我也笑着插话进去,“真的这么好?天天都来接文雅啊?” “是啊,天天,风雨无阻呢。”李倩回答。 五班班长瘪嘴道,“哪有天天,谁知道刘超杰脑子抽什么风,最近都成宠妹狂魔了。” 我皱着眉头问道,“刘超杰?文雅不是姓王吗?他们俩?” 六班班长突然笑了,道,“没想到江老师的思想还挺前卫啊。不过,并不是江老师你想的那样,听说他们俩是亲兄妹,只是后来父母离异,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仅此而已。” 我差点被六班班长说的前卫搞懵,第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有反驳什么,接话问道,“你们一个说刘超杰天天接文雅,另一个说最近,这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江老师你还挺八卦的。”李倩见我不是老古董,话匣子也不那么拘谨了,像朋友一般的调侃我,接着继续道。 “这个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谁没事儿关注这些的,也就是我们发现刘超杰天天出现,才知道他和文雅的一些事的。” 五班班长做沉思状,缓缓的说道,“好像是刘老师出事之后,在此之前,好像只是听说过王文雅有个哥哥,可基本上都没见过。”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应该就是在刘老师出事之后。”六班班长也肯定的道。 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是在刘国栋出事之后吗?是巧合,还是必然? “不过刘老师出事之后,我要是有男朋友,也得叫我男朋友天天接送我了,学校里都能出事,太吓人了。”李倩摇摇头道。 “那也没人盯上你啊,就你这样的,谁看得上你。”五班班长调侃李倩道,看起来他和李倩的关系还不错。 李倩瞪着五班班长,怒道,“说得有人看得上你似的。德行!“ 六班班长在一旁偷笑,我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在那里针锋相对,不由摇摇头笑了起来。 现在还不能简单判断王文雅和刘超杰到底是不是巧合,毕竟就像李倩说的,刘国栋被杀,校园里早就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当然是有的,漂亮小姑娘想要被兄长接送也是正常的事。 我正沉思着,面前的几个人都叫了我一声,我抬起头来,李倩道,“江老师,我们晚上还有思修,就先走了。” “行,你们先走吧,我有事再联系你们。”我点点头道。 三个人向我道别之后就离开了,我在教室里踌躇了片刻,也慢慢朝办公室踱去。 这件案子看起来并不算复杂,难办就难办在发生的环境,是校园。 高校一向是个很敏感的地方,不管怎么样,在没有掌握确切和学生有关的证据之前,警方都不能大规模地在校园里调查,这也是我到这里来的原因之一。 但没办法在学校里取得警方的支持,就只能私下调查,死者的手机、随身物品全部都消失了,技术部门也很难从死者平时的来往对象中锁定凶手,现场更是在发现尸体的同时就已经被破坏了,痕检部门也没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基本上来说,想从学校里找到突破口,实在是……太难了。 死者生前接触的人,有学生有老师,自己又带了三个班,要一一排查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必须得找到新的调查方向才行。 第8章 困境 但是,新的调查方向,往哪里去找呢? 我陷入沉思,男女关系这一块,死者有性功能障碍,而且又没有婚外情,调查暂时陷入了僵局,那接下来的调查方向,难道要挖掘利益冲突或者仇怨吗? 尽管前期做背景调查的同志又已经得出了死者被仇杀的可能性不大的结论,但在我看来,死者全身衣物消失,如果不是仇杀的侮辱性示众,那么就只可能是死者的随身物品暴露出了什么凶手的关键线索。 手机。 我马上想到了死者失踪的手机。 如果能够定位到死者手机位置的话,找到死者的手机,说不定能找到新的方向。 想到这里,我马上给李桐打电话道,“你们有试着定位死者手机的位置吗?” “你等等。”说完,李桐那边没说话很久,像是在跟技术人员确认,过了半晌,他才回道,“刚刚确认了,技术组的同志说没办法定位,死者手机的定位装置处于脱机的状态。” 我听得有点懵,问道,“什么意思?你说简单一点。” 李桐像是有些得意,笑道,“蠢货,意思就是刘国栋的手机被关机了。” “哦,知道了。” 我二话不说就挂了电话,丝毫不管电话那头的李桐是什么反应。 现在手机定位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得再找其他的方向才行。 我这么一边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办公室。 “哦,江老师。你的辅导员交接资料我给你放在桌子上了,你记得去四楼系主任办公室找张主任签字。” 我刚走进办公室,办公室另一头的一个老师就抬头看向我,冲我说道。 “好,我知道了。”我回答道,顿了顿又确认了一边,“必须要系主任签字吗?” 那个老师点点头道,“对,张主任现在应该还没下班,你赶快去。一会儿下班了可就晚了。” 我从桌上拿起资料,看了一眼,点头道,“行,那我这就过去。” 就算校领导已经处理好了我的入职手续,但实际交接过程还有很多麻烦,现在我们警方借别人的地盘办事,总要守人家的规矩。 我顺着那个老师的指点上到四楼,我大学的时候并不是信息工程系的学生,因此听到张主任的时候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直到看到系主任办公室的名牌,我才惊异地发现,这个张主任竟然是以前我找梅雪的时候,总遇见的她大学时期的辅导员。 没想到过了四年,以前的辅导员竟然已经变成了系主任,我不由有些恍惚,心里升起几分难言的情绪,我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整理好思绪,敲响了张主任的门。 “进。” 门内传来了我熟悉的声音。 我拧开门把手进去,却发现办公室不止张主任一个人,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学生模样的人,像是在问他什么东西。 张主任抬头看见我,并没有讶异,只是朝我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小江啊,来找我签字吗?” 我看见熟人,不由有几分尴尬,只沉默地点了点头,但张主任并没有诧异,只是接过我递过去的文件,三下五除二就签好字还给我。 然后张主任提醒道,“这个文件要交到行政处归档,不过你刚来这些手续不一定知道,刘教授走得仓促,这些交接手续就只能麻烦你这个后来人了,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你可以让他们多帮帮你,不会的就问。” 不知道是过去他认识我的关系,还是其他原因,张主任谆谆教诲我的样子让我实在想起了当年他对梅雪说话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只好默默点头。 这时张主任又笑道,“不过这些你一定处理得来,毕竟当年你也……” 说到这里,张主任突然戛然而止,然后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总之这几个月,就辛苦小江你了,尽快把事情处理好,让学生们的心都给安定下来,其他的事你一概不用担心,学校会帮你解决后顾之忧的。” 听张主任这话,我就明白张主任一定知道我是警察过来查案子的事,不过也难怪,现在他都是系主任了,学校领导层加信息工程系主任这个位置,我的身份根本就绕不过他去。 “是,我明白。”我点点头应了下来。 张主任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放我走了,我踌躇几秒,想要对张主任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一鞠躬,就离开了办公室。 我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听见张主任对那个学生斥道,“好了!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去干活,有什么问题去问你师兄,杵在这里就能做出课题吗!” 我摇摇头,轻轻带上门,刚走到电梯准备按下楼层,就听到外面大喊一声,“等等,等等!” 见状,我赶紧按住开门键,刚刚张主任办公室的学生连忙跑了进来,他瘦瘦高高的,冲我咧嘴一笑,一口大白牙晃眼,他道谢道,“谢谢老师。” “没事。”我摇摇头,按下1楼,那个学生也没动,大概也是要去一楼的。 我无意探究那个学生怎么被骂,但那个学生却一直好奇地看着我,我转头过去看他,淡淡道,“同学,有事吗?” “没事没事!” 学生赶紧摇头,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挠挠头道,“那个……老师,你是接替杨国栋老师的辅导员吗?” “对。” 我点点头,面上不显,心里却一跳,于是我忍不住问道,“你认识杨老师?” “岂止认识。”听见我的话,学生苦笑一声道,“杨老师是我研究生导师。” “研究生导师?” 我跨出电梯的脚步顿了一顿,然后走到信息工程大楼一楼的大厅,回头看学生道,“也就是说,你是杨老师之前带的研究生了?” 研究生点点头,站住挠挠头道,“这不是刚开学一个月吗?我是今年刚考进来的研究生,暑假就在帮杨老师干活了,谁知道……唉……啊,不过现在被分到张老师这里也挺好的,我没有什么抱怨的意思。” 像是突然才想起我是老师一样,研究生连忙摆手解释道。 “没事没事。” 我面带微笑道,心里却心思电转,飞快分析着新得到的信息。 第9章 新的线索 对啊,我之前一直忽略了一个信息。 能够和刘国栋有过接触的,肯定不止他带的班上的学生,毕竟一百五十三个人,这才开学一个月,刘国栋又是副教授,最多和其中的十几个人来往比较多,而真正平时和他接触得多的学生,一定是刘国栋带的研究生、实习生、本导生! 如果从这个思路开始的话,那么就算是从宿舍出发杀死刘国栋,也不一定是从男生那边的A舍和女生那边的F舍出发,研究生宿舍是离人工湖更近的C舍,而且D舍、B舍也不无可能。 想到了这一点,我的时间突然豁然开朗,我赶紧装作无意道,“你们跟着刘老师的学生还真是不容易,你刚来不一定做了课题也就算了,刘老师的其他做了课题的学生,岂不是更惨。” 研究生长叹一声道,“可不是吗?我们一个实验室六七号人,加上本导生十一二个人,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个人是今年收的,因为刘老师新项目没批下来还没来得及做新项目以外,其他的师兄师姐,还有师弟师妹们,论文全都得重新理思路,真的……唉,怎么会出这种事。” 研究生话里话外丝毫没有对刘国栋横死的悲戚,只有对自己未来飘荡莫测的痛心。 不过也难怪,据他所说,他不过才认识刘国栋几个月,真要有什么夸张的悲伤情绪,那我可就得怀疑他是凶手了。 但是刘国栋的其他研究生和本导生倒是值得调查一下…… 想到这里,我就问道,“除了你以外,刘老师的学生都有谁啊,分到了谁那里去了?” 研究生想了想道,“本导生我不知道,实验室的师兄师姐嘛,除了曹梁曹师兄分去了副院长那里,其他的都分到了张老师还有我们系的副主任何老师那里。” 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我愣了愣,然后问道:“曹梁?自动化的曹梁吗?” “对对,曹师兄本科是自动化的,老师你也认识他啊。”研究生连连点头道。 岂止认识…… 以前我在J大的时候,曹梁是我最初社团部门的干事,我离开部门之后还推荐他做了部长。 想起过去的事,我的心脏隐隐绞痛起来,我有些恍惚,愣了好久,知道研究生用奇怪的眼神在看着我,我勉强提起一丝笑容,强颜欢笑道,“认识,是熟人。” 说完,我不等研究生再追问,赶紧道,“对了,我还要去行政处把文件叫过去,我怕他们下班,就先走了,同学再见。” “哦哦哦,好好好,老师再见。”研究生反应过来,点头道。 我勉强冲研究生笑一笑,然后转头而去。 说实话,我倒不介意多问这个学生几句,但这些消息与其问这个小小的研究生,还不如问另一个人来得更快一点。 我想了想,直接给李桐发了一条短信,让他和学校对接一下刘国栋之前带的研究生和本导生的名单,顺便让他把他们现在的去向调查清楚。 发完短信,我没有再管李桐的回信,直接朝行政处走去。 交完文件之后,我走出行政处,仍然没有李桐发过来的名单,我想了想,就朝着离人工湖最近的C舍走去。 除了和A舍、F舍相似的建筑构造,C舍距离人工湖直线距离只有三百米,但这个距离之间是校内马路,会有摄像头。但我绕了几圈,发现从C舍前往人工湖之间并不只有一条路,可以从C舍绕路从人工湖旁的小花园里潜入,这条路上,因为有树木遮蔽,就算有摄像头,是拍不到什么东西的。 从作案条件来看,C舍的确是有着比A舍和F舍还要便利的作案条件。 难道这个案子真的是刘国栋的研究生做的吗? 这一点还要通过对李桐调查的名单结果的排查才能进一步确定,但我内心却隐隐对这个答案并不赞同。 一来研究生们比起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来说,年龄更大一些,从犯罪心理侧写的角度来说,要更冷静,二来,研究生和刘国栋也更利益相关,杀死刘国栋,对研究生的利益同样会有损害,费尽心力布一个大局杀死刘国栋,然后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当然,我还有第三个理由——直觉。 我的手向裤兜伸去,这一摸却没摸到烟,而摸到了正在震动的手机,我吓了一跳,以为又是孔森给我打电话,赶紧把手机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我挑了挑眉,接起电话,看着眼前的人工湖,平静道,“梅雪,什么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江大警官。”梅雪清脆的声音隔着话筒传到我耳朵里,我能感受到她轻笑了好几声。 “好好好,可以。”我无奈道,“只是不太符合你平时的风格。” 梅雪又低低地笑了几声,声音经过电流显得有些闷,然后她直接带着笑意说道,“行了,不逗你了,十分钟以后到东门口,我在那等你。” “可我还有工作……” 我尝试挣扎了一下,但我知道在梅雪面前的挣扎一般都没有什么作用,果然,她又笑了一声,然后强硬果断道,“不准不来哦,江大警官。” 她的话意味深长,我想起前段时间才拜托她帮我入侵了警方的内网差找资料,才低头叹道,“行行,十分钟后见。” 说完,梅雪就挂了电话,还是和她以往的作风一样温柔里夹杂着干净利落。 不过,梅雪找我究竟有什么事?虽然也不是没事不能找我,但梅雪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梅雪我已经到了P市,她又是怎么知道我在J大的? 我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只好一边朝东门口走去,一边再想这件事。 人工湖到东门口差不多十分钟路程,梅雪倒是算得精确,实在不能不让我怀疑她掌握了我的行踪。 不过……以梅雪的电脑技术,就算掌握到我的行踪,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第10章 幸福感 我这么想着,走到东门口,一抬头就看见一辆显眼霸气的悍马停在临街上,周围经过的学生都忍不住朝那辆车张望。 “不会吧……”我暗自嘀咕,走近了那辆车,就看见车窗落了下来,梅雪坐在驾驶座上朝我露出了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 她勾起耳边的头发,冲我微笑道,“呆子,还在看什么?快上来啊。” 我看周围的学生投射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有些头皮发麻,赶紧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座,让梅雪赶紧开车,悍马开出一段距离之后,我关上车窗,松了一口气,苦笑道,“喂,你这车也太显眼了吧。” “是吗?”梅雪不以为意,笑眯眯道,“前段时间接了个大生意,刚买的,效果很好,驾驶手感也不错,你要试试吗?” “算了吧,我可吃不住悍马。”我摇摇头,转头看向梅雪,挑眉道,“所以,你来找我干嘛?” 梅雪略偏过头看我,又是女神似的一笑,笑着道,“找你吃饭呀。我问了李桐,他说你还没吃饭,我就来找你了。” “吃个饭而已,你直接说啊,而且干嘛开车这么远,直接在学校商业街随便吃点不就行了。”我无奈道。 “江老师——” 梅雪拖长了声音,戏谑道,“你刚入职就想要加班了吗?” “你这扯到哪去了。”我白了她一眼。 “哎呀,我看了你的工作安排,反正你刚在J大入职,晚上也没课,警方这边也还没什么线索,就直接下班吧我的大侦探,嗯?” 梅雪一席话说得我哑口无言,只好缴械投降,“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想去哪里吃随便,我今晚上就舍命陪君子。” 见达到了目的,梅雪微微一笑,开着车七拐八拐,最后走到了一家我大学时期就口碑挺好的餐厅里。 梅雪带着我做进半封闭的卡座,熟练了点了好几个菜,把菜单交给我之后,我看了一眼,就直接给了服务生。 等服务生离开之后,梅雪撑着下巴看着我,忽而展颜一笑,道,“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什么?” 我有点没懂梅雪的意思,困惑地看着她。 但梅雪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只手机,放到桌上推到我面前,“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我并没有拿起手机,而是看向了梅雪。 梅雪还是那个撑着下巴的姿势,轻描淡写道,“唔,刘国栋的一些短信、通话记录,还有社交软件的消息,包括了张慧敏、刘佳佳的这些资料,顺便帮你做了一点简单的背景调查,能帮你筛掉一些嫌疑人吧。” “什么?”我惊喜地拿起手机,看着梅雪道,“可是刘国栋的手机现在下落不明,你怎么弄到这些的?” 梅雪倒并不当做一回事,只是道,“从手机里搞不到,从运营商搞不就行了?” 说完,她略微正色进一步解释道,“其实我知道这些东西你们警方未必搞不到,但就算能弄到,也只会是刘国栋的部分消息,毕竟他是死者而不是犯罪嫌疑人,他周边的这些人的你们就更没办法了。我是体制外的人,我不需要警方的程序,但是……这不是可以当做证据链的东西,只能提供给你参考,你也只能保密。” 听梅雪这么说,我也严肃起来,点了点头道,“放心,这些东西我都知道。关键现在我找不到可以下手的方向,不管怎么样,你起码给我提供了一个方向。” 我话音刚落,梅雪就笑了起来,道:“那就太好啦,我可担心正义感强的江大警官会把我以侵犯公民隐私的罪名抓起来呢。” 我也笑了起来,但笑了一会儿,我就严肃回答她道,“对,实质上说,你就是侵权行为,梅雪,你不要这么做了,就算我不抓你,要是被发现,你父亲会受到影响的。” 梅雪的父亲是P市的市委书记,因为P市在Z省的经济地位,所以她父亲实际上也是Z省的省委常委,以他父亲的年龄来说,是非常难得的事,而且她父亲的的确确是一个好书记,上任这些年做的实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也并不希望对他父亲造成影响。 听我这么说,梅雪直起身子,严肃地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我收起了梅雪给我的手机,放进口袋里,之后吃饭过程就没有再触及到这些敏感话题,只是闲聊说着一些最近的日常。 这家饭店的菜一直很符合我的口味,直到吃完结了账我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还想吃?”梅雪笑着看我。 我赶紧摇摇头,“不吃了不吃了,我可吃不下了,而且我现在可是拿死工资的公务员,哪里有那么多钱吃东西。” “怎么,杨书记没有发老师的那份工资给你吗?” 她说的杨书记是J大的党委书记,我失笑道,“怎么可能,人家借地方给我们办案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发双份工资。” “不管怎么样,你都干了双份工嘛,老杨给你双份工资不亏。”梅雪调笑道。 我笑着摇摇头,和梅雪一起走出了饭店。 饭店在江滨附近,梅雪伸了伸懒腰,看了看江水,转头看着我,“想走走吗?” 我想了想,点头道,“行,走走吧。” 我们沿着江岸朝前走去,周围有很多来散步的人,但都很安静,吹着江风,我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今天……过得怎么样?”梅雪背着走走在我身边,长发被江风吹起,显得她的脸更加精致动人,我心底一跳,几乎漏过了她后面说的什么。 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赶紧咳嗽两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然后想了想道,“还不错。” 因为梅雪是知情人,之前还是她帮我查的案件资料,所以现在告诉她案件进展也不算突兀,因此我便给梅雪简略地说了说今天的新发现。 梅雪安安静静地走在我旁边听着,我竟然难得地体会出了一丝平静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