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春节”刚过,东北奉阳市北陵公园游人稀少。只见路上一辆吉普车开路,四辆小轿车随后,驶下柏油路向陵后的林间小路驶去。 凛冽的寒风中飘着雪花,路上的积雪很厚。小轿车在后面跟不上了,耿建停下吉普车从车窗探出头向后望去,张明亮、谢连顺、张海光、王光明和潘红已经分别从后面的轿车上下来了。张明亮查看了一下路况,大声招呼:“雪地里车难行,那就让我们徒步重走一回青春的路吧。” 关永文没有下车,放下车窗探头道:“你怎么又耍起了小孩子脾气,省省吧,看看现在大伙儿的年纪,哪还有当年的那股劲头了。” 张明亮不由的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几个同伴头上花白的头发,禁不住感慨万千…… 四十多年前的今天,几个哥们申请下乡去内蒙古大草原,因此相约在一起,冒着风雪徒步穿行于北陵公园后面的这片古老的松林。参天古松间弥漫的风雪,一阵龙卷风吹来,把雪花吹得粉碎,风卷着雪粒子上下翻腾着打在脸上生疼,前方是白茫茫的一片雪雾,什么也看不清楚。森林中厚厚的积雪有的地方都没过了膝盖,耿建扯着嗓子唱了起来:“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人们在雪地里摸索着前行,体验着路途的艰难和风雪严寒的感受。 本来几个人应该是73年的中学毕业生,曾相约下乡到内蒙古大草原,准备到那里去经受狂风暴雪的锻炼。可是国家出于多种考虑,把他们毕业的时间推迟到了1974年。 同学们清楚地记得,学校领导在传达毛主席给李庆霖老师的复信时,对全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情况的介绍。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大规模形成运动,始于1968年。1000多万青年人,十分之一的城市人口去了农村,全国几乎每个城镇家庭都和“知青下乡”联系到了一起。 1972年底,福建的小学教师李庆霖上书,向毛主席“告御状”。他写道:“毛主席,你老人家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我完全拥护,叫我把孩子送到山区务农,我没意见。”另外,他讲到了知青在农村遇到的多种困难…… 八十高龄的老人家看到信后,感动得禁不住流出了眼泪。亲笔回信:“李庆霖同志,寄上300元,聊补无米之炊。全国此类事甚多,容当统筹解决。” 因此,轰轰烈烈的知青“上山下乡”运动,1974年进行了全国性的调整。比如:“选点”不再舍近求远;明确下乡两年后即可通过招工等形式回城;提高了下乡知青的安置经费,派带队干部到知青点里和知青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厂社挂钩,兴办农村工业企业;由原来的许多分散插队、各自开灶的形式,统一改为知情点的集体管理。住有房、睡有炕、吃饭有食堂、学习干部管理的组织形式,改善了下乡知青们的境遇。 雪下的更大了,几个人在松林中艰难跋涉,身上粘满了雪花,身后留下一长溜深深的脚窝。 呼啸的北风打起了旋,飘落下来的片片雪花,被风吹得的漫天飞舞,今天又刮起了“大烟炮”,远方什么也看不清楚,天空白茫茫的一片。 关永文衣服穿的单薄没有下车,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张海光满身粘满了雪花,竟然和谢连顺、耿建等人在雪地里像孩子一样嬉戏起来…… 望着这一切他不禁开怀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恰同学年少,风华正茂 1、不期而遇 东北,安溪市火车站。 车站广场上人头攒动,突然一阵嘈杂声吸引住了人们的目光。 一个小伙子背对关永文,喊叫的声音挺大。他指着对面的另一个小子叫道:“你小子也太不要脸了,偷人家小姑娘的钱包。没得手,是你小子水平太洼,赶紧走人,还磨叽啥。” 那小子边辩驳边动起手来。只见小伙子麻利的伸手拽住那小子的脖领子,大声喊道:“怎么说你几句,你还把老子的军帽抢走了。今天要不把军帽还给我,妈的啦,老子就把你送进局子里。” 关永文和几个新同学挤出人群,把行李放在广场边上搭眼观瞧。 人地两生的关永文不愿意凑过去管闲事。可火车站广场是公共场所,出事了怎么没人管?这地方治安环境真挺乱套的,公安和便衣都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暖和去了? 接着又听小伙子愤怒道:“老子是奉阳抽调过来的知青,不愿意和你们这群地赖扯淡。帽子还给我,放你走人,再磨蹭一会儿,别怪老子动手打你个满地找牙。” 这个奉阳来的小伙子还真有点霸气,不过关永文心里不免有些替他担心:“好虎,架不住群狼啊!小偷往往是团伙作案,在车站这地方很少有跑单帮的,一会儿小偷的同伙上来,小伙子恐怕要吃亏。” 别说想到的事儿还真来了。小伙子身后一个疑似小偷同伙的人,摇晃着身子正往人群里挤,手从衣兜里掏出来,亮光一闪。不好,他手指间夹着刀片。这要是划到脸上,那不就破相了吗,或是从后面划到小伙子穿的皮夹克上,皮夹克可就废了。 围观的人不少,可都显得麻木不仁,在旁看热闹。 关永文看了一眼这群漠不关心的人群眉头紧皱,这大庭广众之下明火执仗,简直是无法无天!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奉阳过来的老乡吃亏。他赶紧让女同学帮着照看一下行李,紧走几步凑过去。 那同伙已到近前,抬手就要从小伙子的背后划下去。猛然间被一只钳子般的手掐住了手腕,那小子大惊,手赶紧后撤。不料自己的手腕脉门被来人的中指死死扣住,根本使不出力气。而且人家的手腕已经翻转了过来,反关节的力道让他不由自主的身体向前倾斜。 “操,快松手!”他两眼惊恐的惊叫。 来人的手抓着他的腕子,向前轻轻一送。顿时,那根支起来的食指顶在了喉咙上,他马上感觉有点痛了!这小子自负身手不错,才敢过来伸手,此时自信心瞬间崩溃。 关永文没管这些,另一只手伸出一个指头,在嘴上吹了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小子出来混了多年没遇见过这样的高手,这时挺明白事儿的赶紧闭上了嘴巴。 不过反应也算挺快,松开手指,刀片落地,迅速被他踩在了脚下。 关永文看他凶器落地,松开手低声呵斥道:“我们都是奉阳从乡下抽过来的知青,不想惹事,别没事找麻烦,赶紧把帽子还了,带上你的哥们滚!” 这时远处又跑过来个手里拎着一根铁管子的家伙,挤进人群也要从小伙子的背后下黑手。关永文麻利地上前几步,照着那家伙的后腰踹了一脚。地上有些残雪很滑,这小子没想到背后能有人给他下黑脚,还真挺配合的,一个狗啃屎扑倒在地。 不过嘴里没闲着,駡道:“谁他妈的踹我?” 小伙子猛一回头,见有人趴在地上,手里的铁管子脱手飞出老远,吃惊的发现险些招人暗算。 先被关永文制住的那个小子像是这伙人的头头,眼见自己手腕子上被捏出的紫色的指印,赶紧上去把抢过军帽还给了小伙子,从地上拉起同伙和关永文相互对视了一眼。 他的目光里有些复杂,多少能看出有一丝敬重和折服,似乎还有一种同情的成份。 被从地上拉起来的那个小子,吵吵嚷嚷的还有些不忿。看出点眉目的这个小头目,骂骂咧咧的给了他一巴掌,拉着两人冲开人群一溜烟的跑了。 这时候关永文转过身来,才看到刚才那个张狂小伙子的正脸。他惊喜异常,这不是师弟吗。人在异乡见故友,激动的上去就是一个熊抱:“海光!怎么是你啊。” 张海光显得也有些吃惊,定睛看清楚了是师哥关永文,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两人已有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了,没想到会在安溪火车站不期而遇。细一唠扯,原来两人竟然同时抽调到了技工学校的同一班级,车工11班。 说起刚才的事情,张海光憋了一肚子的气,道:“那小子想偷人家姑娘的钱包被发现了,还和人家动手动脚的,我教训了他几句,这小子竟然抢了我的军帽想跑,正准备收拾他呢。” 关永文埋怨他太冒失:“你就吹吧!看周围这群麻木的人,你一个人出头肯定会倒霉。” 张海光嘟囔着:“我那军帽是从姑父那儿好不容易要来的。” 旁边的同学把刚才他背后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张海光这才恍然大悟。忙感激道:“多亏遇上了师哥,不然我马上就要吃亏了。” 关永文倒不以为然:“别说是我们哥们,就是遇上奉阳来的别的什么人,摊上这事儿也不能不管啊。不过你小子在这陌生的地方也太张狂了,以后要收敛点儿。” 张海光也觉得自己今天挺危险,没有辩解。两人寒暄过后,四下观察了一下,见到车站广场东面,安溪钢铁公司工人技术学校新生接待站的大标志牌,一起走过去递上录取通知书报到。 接站的老师们都非常热情,一边登记,一边有人帮着把行李装上旁边停着的敞篷汽车上。一位老师热情的介绍:“安溪是个小城市,只有一个中等专科学校,我们技校在当地也算是高等学府了。技校文革以前就有,教学和生活设施都很齐全,你们抽调到技校来学习是非常荣幸的。” 技校新生入学报到的截止日期是1977年3月1~2日,现在3月2日上午,两人准时报到了。 听说安溪市群山环抱,是中国重要的钢铁生产和原材料工业基地之一。他们在车站广场上找了块地势高一点的地方,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近处一座烈士纪念碑高高的耸立在车站对面的山顶上,站前南北的大路比较平坦,路旁百货和副食商店内外人群川流不息。 放眼望去,市区的周围尽是光秃秃的石头山,山城公路的特点明显,弯路较多,路面起伏不平。通往技校的方向有一段路面是一个大上坡,坡上行驶的车辆很少。 仰望天空,一片烟尘笼罩,远处工厂里几座大烟囱,冒出滚滚浓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炭呛人的气味。 资料上介绍安溪市在世界上是一座有名的环境重度污染城市,现在看来真是名副其实。 几个报完到的同学围拢过来,大家通报姓名,一起聊了起来。原来是省里统一安排,安溪市从奉阳市招来600多名下乡知青,安排到市里的工矿企业等单位。安溪钢铁公司工人技术学校,从下乡到辽南的知青中抽来150名学员,分成车工、铆工和焊工三个专业共四个班。 车工11班的班主任周老师也来接站了,大家聊了一会儿,他见关永文和张海光已经和同学熟悉了,向俩人交待,让两人张罗着把车工11班陆续报道的男女同学聚拢起来。 同班同学们很快都过来了,大家一唠扯,大多是72届和74届的下乡知青,个别还有71届的。不过奉阳市下乡到辽南县的知青成千上万,因此,班里同学们大都彼此不熟悉。通过相互介绍,大家天南地北的唠了一阵子,几趟途经安溪的火车都过去后,两人招呼大家登上去往技校的敞篷汽车。 汽车开往技校的方向,大家沿途看见街道两旁的楼群和平房显得都很陈旧。一会儿车速明显下降,车要上大坡了。司机师傅从驾驶室里探出头,大声告诉车厢里的同学们:“大家扶住车箱板护栏上的把手,车要上坡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车尾喷出滚滚浓烟“轰”、“轰”的直吼,憋足了劲儿缓慢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爬行。冰雪路面上虽然撒满了防滑的炉灰渣子,路面还是很滑。司机开车在路上画起了之字形,闷声吼叫着向坡顶爬去。路旁一辆带大辫子的无轨电车,没能爬上坡,停在路旁,车上的乘客陆续在下车。 汽车在路面上打了一阵子滑,然后“轰”、“轰”的吼叫着从无轨电车旁边驶过,大伙儿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嘻嘻哈哈的说笑着看着热闹。 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汽车行驶了好一阵子,终于到了技校的大门口。门口悬挂着的安溪钢铁公司工人技术学校的大牌子,院里空中横贯大路的一副:热烈欢迎粉碎“四人帮”后的第一批新学员的标语,非常醒目。人们四下仔细观瞧,远处学校东南两面是山,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操场,近处东、南、北三面是校舍和教课楼,都是些50年代苏联援建时的老式建筑,学校是一个单独封闭的大院子。 院里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走着许多军人。有同学向打听周老师,得知院里还住着部队的一个团部、一个维修连和一个卫生队,他们隶属于国家派下来帮钢铁公司改扩建的基建工程兵部队。两座四层的宿舍楼现在学员们只能住上一小部分,这还是部队刚让出来的。 车11班男生16名、女生15名,共有31名学员。按照事先定好的房间分配名单,关永文和张海光等8个人分到了二楼北面的208寝室。 同学们都是奉阳下乡后抽调过来的知青,在车站大家都见过面,很快彼此都熟悉了。 周老师告诉大家:“12点到食堂用餐,13点半在食堂开开学典礼大会,下午余下的时间,班里全体学员到教室里清理卫生,布置一下教室。” 看到学员们都比较成熟,他顺手把教室的钥匙交给了关永文,让他在清理卫生和布置教室的时候张罗一下,缺什么东西可以去一楼库房找,已经与库房师傅打好了招呼。 开学典礼大会,很快热热闹闹的结束了。 教学楼是一座四层旧楼,楼面外观上显得旧了点,但走廊和教室里已经重新进行了粉刷,与乡下的知青点比起来,显得非常宽敞、明亮。 学员们很快找到车11班在二楼的教室。重新回到阔别多年的教室,见到教室前面的大玻璃黑板和一排排崭新的桌椅,同学们的心情都很激动。 教室里的四周墙壁上显得有些空荡,关永文把几个同学叫过来,安排张海光领几个人去教研室找笔墨和纸,他带上人要去库房打探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布置教室的东西。开门在库房里巡视了一圈,发现有五个大玻璃镜框可以派上用场,与库房师傅打了招呼,清理干净后拿回教室。在两旁的墙上比划着挂放的位子,和大家研究起来教室的布置方案。 同学们中间人才济济,李明自报奋勇的精心用彩色笔庄重的画了一副毛主席画像,装上相框挂在黑板的正上方。 关永文问大家,有没有书法和美术字写得好的,写几幅字布置一下教室。几个同学动手比划起来,经过比对,还是关永文的字写得有样。看来在靠山屯知青点几年中,喜欢和潘红老师舞文弄墨,在一起切磋书法,还真是受益非浅啊。 写好两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大字钉在了毛主席画像的两旁。教室两旁的四幅字写点什么内容呢?关永文和大家合计了一会儿,提出几条方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坐舟;理想的书籍是智慧的钥匙;书山寻宝,学海泛舟…… 大伙儿最后确定了四幅字。关永文不用谦让了他用行书字体一蹴而就,放在镜框里悬挂在墙上,顿时就使教室亮堂了许多。 周老师安排好车工11班31名学员各自的坐位后,走上讲台,讲道:“我们这批学员是粉碎‘四人帮’以后的第一批新学员,在乡下接受过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今后在技校的两年时间里,老师们将会教授大家理论知识:包括政治、机电数学、理论力学、材料力学、机械原理、机械制图、车工工艺等许多科目。实习老师将带领和指导我们实际操作,直至掌握全部车工的理论和操作技能。两年后,技校将把大家培养成为一批具备二级工水平的安钢技术工人……” 坐在下面的同学们认真的听着,燃起了对新学习生活的美好期望。 2、技工生活 在我们国家的十九世纪70年代,企业里的工人阶级是香饽饽,车间里车、钳、铣、刨、磨等技术工种更是令人羡慕。 车工11班的学员们,开始了学习生活开始了。科任老师们大多在车间里接受过工人阶级的再教育,对生产实际熟悉,多数课程内容讲的通俗易懂。同学们在课堂上认真的领会,仔细的记着笔记。 不过同学们大多是1963、64年上小学,66年就开始了文化大革命,十年动乱中在学校里学习的知识很有限,加上几年的下乡经历,现在许多学员脑袋里的文化基础知识,真的是一穷二白。有些具体科目,像机电数学、理论力学、政治等许多东西摸不着也看不见,短时间就有一部分同学跟不上了。 大家是粉碎“四人帮”以后的第一批新学员,学校对教学质量非常重视。情况反映上去后,学校要结合新学员的实际情况从新制定教学规划。听说学校要先进行教学摸底考试,大家现在是同学,以后都是工友,为了照顾基础差的同学,大伙儿串联商量好了对策。摸底考试的时候大伙儿都马马虎虎的交了卷,逼得学校机电数学只能从正负数开始讲起了。 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认真学习!白天上课学校安排的课时很紧张,晚上教室里经常是灯火通明,为了能多掌握一些专业技术知识,都在如饥似渴的学习。 学校领导和老师们也发觉这批新学员,经过农村的锻炼,学习劲头特别足。及时安排各科老师,到自习的教室里进行辅导,很快学员们的学习成绩都有了提高。 各科目经常进行阶段性考试。据说考试成绩还要累计,两科以上不及格,不给发毕业证书。主课内容是围绕车工的理论和实际的题目,今后一辈子就吃车工这碗饭了,大家都非常重视。同学们不清楚的地方,三番五次的找老师请教,一定要把问题搞清楚。 几次考试下来,成绩公布出来后,多数同学都能通过。即使个别同学在考场上没弄明白,补考之前一定会向同学们和老师请教清楚,以后单独工作了,哪有人会跟你仔细讲道理啊。 不过也有闹心的课程,就是政治课,授课的刘老师是个表情严肃的年轻女教师。 今天小刘老师又开始绷着脸炫耀起了她的理论功底,马克思主义的哲学不是要求人们信仰它,而是要人们用它来检验疑团…… 课堂上,她讲起中国的哲学史,哲学至秦朝萌芽期起,如:儒家、道家、墨家、法家,前段时间我们开展的批林批孔运动,孔子就是儒家的代表 秦始皇就是应用了法家的思想富国强兵,最后统一了中国。接着又讲什么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 内容也太空洞了,同学们课堂上都认真的记笔记,有好些死板的教条,在课堂上似乎听明白了,可考试的时候经常出错。208寝室里张海光、袁永明、崔世明三人都补过考,袁永明考试时偷看了一眼笔记,让小刘老师逮了个现行,威胁要给他挂上一科。 崔世明是72届的知青,年龄和小刘老师差不多,可小刘老师一点面子也不给,对他的考试卷子检查的特别严格,逼得老崔没办法,半夜里说梦话还在死记硬背那些死板的教条。 以前大家对学习都懒散习惯了,冷不丁的叫起真来,好多同学不适应。虽然都很努力,但班里有相当一部分同学,政治这个科目的考试成绩一直上不去。没人想在政治这个科目上栽跟头啊,不及格几次累计下来是要挂科的啊! 小刘老师太年轻,大家希望她别讲得太死板,有些东西重在理解,不要非得死记硬背。为了得到老师的同情,同学们委托班委会的王慧敏、关永文、丛贵平到教研室找小刘老师商量办法。 可小刘老师脑袋不开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说是要从严要求大家,要把大家培养成为又红又专的新型技术工人,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同学们知道消息后,许多人都被惹毛了。我们以后当工人是靠技术,靠对工厂的一片责任心,不是靠嘴皮子,什么孔老二、秦始皇的,了解那些东西有多大用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张海光出了个损招,说出来后把大家都逗笑了。不过普遍认为,这办法对付这大姑娘老师,肯定能适用。晚自习的时后大家分头进行了安排,要好好对付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刘老师。 又是一堂政治课,讲台上,小刘老师振振有词的说是要给大家讲一些关于“形而上学”和“空想社会主义”的内容。 老师一边讲解,一边在黑板上写板书,男女同学们一个个坐在椅子上面朝黑板,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一个女同学被安排认真的记着笔记,余下的人们统一都注视着小刘老师的面孔,认真听讲。十几分钟过去了,她的授课内容同学们仿佛没听见,一个个目不转睛的微笑着注视着她的脸庞。一会儿把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难道自己脸上粘了什么东西?转身从兜里掏出小镜子仔细看了看,脸上挺光溜的。 下面的男学员一个个都是小伙子,笑笑眯眯的注视着她,使她更加莫名其妙。师生之间的年龄相仿,小刘老师可能想多了,时间一长这帮小伙子把她这大姑娘老师瞧了个脸直发烧,烧了个满脸通红。 她提出问题,大多数人都说,没听明白,他反复讲道理,还是没人听明白。今天闹得是哪一出啊?整个一节课都是这样,把个小刘老师弄得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下课后小刘老师刚一走出门,教室里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第二次上课也是这样,这帮小弟、小妹学员们哪儿是在听课呀,这明明是在逗着她玩呢。小刘老师终于受不了了,跑回教研室气得哭了起来。 放学后,班主任和政治教研室主任过来找班干部们了解情况。 同学们都围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的参加议论。同学们普遍反映,我们这批学员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下乡在农村锻炼了多年,从农村抽调上来,其中已经有一部分同学是党员,大部分都是团员,政治上已经具备了一定层次,不应该拿书本上的条条框框让大家死记硬背。授课的重点是应该尽快让大家掌握生产技能和相关的知识,更不能用政治课卡人,真的使一些同学拿不到毕业证。 同学们议论的很热烈,外班的同学也参与进来了。大家普遍反应,技校不是讲哲学和马列主义理论的教育学院,应该是培养熟练技术工人的实习场。大家的讨论引起校领导的重视,后来听小刘老师讲:“不会在政治这科目上卡大家,不过政治基础理论还是要讲的,要培养大家又红又专。” 关永文和张明亮、潘虹等知青点同学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有时候信写得很长,让知青点同学们一起分享技校里的新鲜事。 学校组织同学们开始实际操作实习了,实习教室里有二十五台新安装的CA6140型车床,床子都分到了个人人头上,同学们领来抹布把床身、导轨、卡盘、摇把等所有部分擦得油光崭亮。大家对这些新车床都感觉特别新鲜,摇动着电镀的摇把,搬弄着刀架“卡”、“卡”直响。 实习老师按着车工工艺学书上的内容,结合车床的实体给大家讲起了车床的各部结构,操作过程中的车床转速、走刀量、吃刀深度…… 什么是技术?实习老师讲:“这些才是真家伙!”同学们都瞪大眼睛认真的听着、记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工艺老师又给大家讲起了车床上所用的各种刀具,车刀的材质和各部角度…… 实习老师手把手的教大家操作车床,车刀上的各部角度如何在砂轮上磨制,同学们都认真的听着、学着,如醉如痴。 年轻人接受能力强,短时间内同学们都基本掌握了车床的使用要领,渐渐的都能单独操作车床了。 能人什么地方都有,崔世明领人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些料头,在车床上偷着车了几付不同重量哑铃。见实习老师看到了也没说什么,这下可好男、女同学都动起来了。不但车了哑铃,而且加工出了许多种样式的台灯、地灯杆和灯座。每个寝室都装备起来了,大家在一起品评各自作品的优与劣,玩一会儿哑铃,紧张的学习生活增加了许多乐趣。 3、初上工地 安溪市的三月,市外仍然是冰天雪地,可寝室里有暖气,室内暖暖呼呼的。从乡下回来的同学们,对这种安逸的生活环境还没有适应,晚上经常聚在一起谈论起知青点里的事儿。 今天关永文有些犯困,躺在床上没有参加议论,把同学们的谈话声音当作了催眠曲,睡意袭来他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竟然回了靠山屯大队知青点。 这是74届知青们下乡后的第一个冬季,屋外的温度达到零下25度以下,呼啸的北风卷着大雪经常能把门封上。往年这个时候,人们常坐在热炕头上盘腿开始“扯犊子”、“扒瞎”,村里人称作“猫冬”。队里也只是安排一部分男社员准备来年春耕的农具,打点草绳子、编些草帘子,慢慢悠悠的倒粪或在场院干一些零活儿,知青点开始陆续放假,知青们可以回家了。 可今冬不同,秋后县里开始动员,要在全县范围内掀起一场农业学大寨的新高潮,“破猫冬要大干”组织民工兴修农田水利基础设施。 今年县里安排的民工名额多,新下乡的74届小知青也得充壮劳力出民工。 二队的八个74届知青住在一个房间,其中六个人明天早上就要去县南修水库。听说出民工时大米干饭管饱,有时白菜汤里还能见到几片猪肉。男知青们争先恐后的报名,省得在知青点里受冻挨饿。 房间里几个74届知青是第一次被派出当民工,晚上的事儿挺多。有人忙着准备行李,有人求石大姐等人帮着缝补衣服,还有人在抽时间写家信。 耿健收拾好行李,准备把炕烧一烧,钻进热被窝里让关永文讲几段故事。 关永文自称是故事的源泉,什么“西游记”、“水浒”、“三国”啦,许多故事都装进了在脑袋里。前几天又从老知青那儿弄来了几本手抄本小说,晚上熄灯后,偷偷打着手电筒趴在被窝里看。没几天“绿色尸体”、“一双绣花鞋”、“第二次握手”都看完了。 这些手抄本小说知青点里是不让公开看的,公社知青办说这些都是封、资、修的货色,要求知青们多看一些进步书籍。不过带队干部老刘是走过“五七“道路的人,发现关永文偷看手抄本小说,看到他给大伙儿讲故事,见知青们一个个聚精会神的样子,装着没看见,从来都不进屋打扰。 民兵小分队的老知青李斌不一样,他常到各屋乱窜,说三道四的挺招人烦。 这会儿李斌又要进屋,关永文赶紧过来应酬,嘻嘻哈哈的把他打发走了。 耿建抱着一捆苞米杆子进来,望着远去的李斌冲关永文没好气儿的说:“虚头巴脑的跟他费什么话。”伸手往炕洞里填柴禾,柴禾没干透,点着了火,冒烟咕咚的。 关永文一边赶紧打开窗户,一边一脸的不愿意,道:“屋里刚有点热乎气,又放出去了。” 张明亮从外面搓起一锹土进来,卷起炕席往炕缝里撒:“知青刚来时,整个房间都是对付的,盘炕就更是糊弄了,以后得找人修一修。火炕还是烧一烧的好,把里面的潮气、凉气往外顶一顶,晚上睡一会儿热乎炕,明天好出民工。” 长得瘦小枯干的知青“小顺子”没摊上出民工,说起了风凉话:“傻子睡凉炕,全凭体格壮。” “到外边抱柴禾去!”耿建听到了觉得不顺耳,大声的训斥道。 “小顺子”不敢不动弹,缩着脖子顶着小北风赶紧跑出去抱柴禾。 数九寒天气压低,火炕普遍不好烧,烟囱不往外抽风,反而凉风顺着烟道一个劲的往里面扎。一烧火炕,炕洞子、炕面上的缝子都往屋里倒烟。 大伙儿忙乎了好一阵子,炕面上总算有了点热乎气儿,关好窗户和门,准备上炕睡觉了。 耿建提议:“现在刚6点多钟,大长的夜,让“故事源泉”给大伙儿讲段故事。”大伙儿一起响应。 关永文推迟了一阵子后,道:“这些年,市面上都是些英雄人物形象的文学作品,就那么几本,像《艳阳天》、《创业》了,大伙儿在广播里都听过。”接着又煞有介事的说道:“今天我给大家来点新鲜的,前几天我看完了《第二次握手》,这部小说是描写知识分子在周总理关怀下成长为科学家的经历,憋在脑子里不讲不快。” 他先给大家讲起了内容提要:苏冠兰与丁洁琼恋爱,遭到苏的父亲反对。丁赴美留学后成为原子物理学家,苏冠兰在国内成了医学教授,并已结婚。丁归国后,知道爱情已无可挽回。执意奔赴边疆,后来在苏冠兰夫妇等人的诚意感动下,从事国家原子弹研制工作,做出了巨大贡献。 被窝里的“小顺子”嚷起来:“什么搞对象呀、学呀家的,来点鬼神、打仗、反特有点儿刺激的。” 耿建在一旁也附和:“听说手抄本的《一双绣花鞋》、《绿色尸体》都挺有意识,就给兄弟们来几段精彩的吧。” 关永文有点不耐烦了:“请人家讲故事还挑肥拣瘦的。” 张明亮在旁推了他一把:“别拿把了,讲就讲一段大伙儿愿意听的。” 他没办法,大伙儿都吱声了:“好了,今晚我就给大家讲《一双绣花鞋》。” 故事要开讲了,大家儿赶紧忙活起来,一阵子噼哩噗噜的声音,到屋外浇完尿,关灯,钻进了被窝。 关永文叫“小顺子”把水递过来,清了清嗓子,摸黑讲道:“故事发生在刚刚解放的重庆市,那是深冬的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就像现在我们屋里这么黑。” “小顺子”不愿听了,嚷道:“别刚开始就加花点儿。” 关永文咳了一声,继续讲起来:“老更夫在幽暗的小巷里巡逻,突然,发现一幢被查封的小洋楼阁楼上闪起光亮。当他悄悄进门摸上阁楼查看,似乎闻着一股脂粉的味道,在一个落满灰尘的玻璃镜框上,猛然发现一双紫色的绣花鞋轻轻动了一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往前靠了过去。突然,一件铁器狠狠砸在了更夫头上……”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大伙儿听入迷了,一个个都来了精神。 张明亮猛然想起不对劲儿,起身开灯,让关永文暂停:“明天还得起早出民工呢!” 正好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儿冒烟,关永文结尾道:“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次分解。” 大伙儿都习惯了,听到这里,知道下面没戏了,一个个把身子缩进被窝里。 漆黑的夜里,北风悄悄地吹起了零零散散的雪花,风把窗户、门吹打得稀里哗啦乱响。窗户和门不严实,风把小雪花带进了被窝里,冰凉冰凉的,大家赶紧把被裹严。一会儿,屋里的温度和外面都差不多了。郭晓亮迷迷糊糊听到伙房的钟声敲响了十声,外面的雪在继续下,他忙起身招呼大家戴上棉帽子,免得到后半夜冻醒。 屋外的北风裹挟着雪花,怒吼起来。 忽然,一阵狂风呼哗啦的把窗户刮开了,寒风把一团子雪花吹到了张明亮脸上,一下把他惊醒,他起身赶紧把窗户关上。大伙也都惊醒了,起身打扫掉棉被上的雪花。炕已经凉透了,只有被窝里还有点体温的热乎气儿。风雪中其它房间的窗户和门也稀里哗啦的响起了动静:“别管那些了,赶紧睡觉。”耿建这时侯困得眼睛都没睁不开,闭着眼睛喊了几声。 窗外的风雪越来越大,风又刮开了窗户,耿建、关永文、郭晓亮、“小顺子”等人不得不又起身关了几次窗户,“小顺子”顺手拿起不知谁的毛巾,把窗户拉手绑上了。 折腾了好大一会儿,大伙儿都实在是太困了,终于入睡了。 后半夜风雪更大了,一阵大风吹来,又把窗户刮开了道缝子。可人们再也懒得起身搭理窗户了,在风雪中坚持着蒙头大睡。 风越刮越大,哗啦,门、窗户全被刮开了。南北通透的过堂风,让人终于挺不住了。 张明亮起身拉了把耿建:“哥们别装睡了,起来到伙房找钉子和斧头去。”两人披上衣裳,哆哆嗦嗦的找来钉子和斧头,“叮”“当”的一阵子忙乎把窗户钉了个结实。 这会儿,终于可以在被窝里稳当的睡一会儿了。 感觉闭上眼睛觉得刚眯着一小会儿,窗外各小队来喊出工的人到了:“到点了,出民工的赶紧去小队部集合!”喊叫声和着敲窗户玻璃的响声连成一片。 困意还没过去,可好,闭着眼睛用不着开灯了,迷了迷糊的大伙儿把衣服穿上了。 “别把衣服穿错了”关永文喊叫起来,“小顺子”赶紧把灯打开。 有人又喊着:“‘小顺子’赶紧把裤子给我递过来。”他不出民工,这会儿成了大家的出气筒。 忙乱过后,哥们六个穿好大衣,扛着铁锹睡眼朦胧的跑到了小队部。队里马车已经套好了,佟队长让几个小知青帮着把工具装上了车。 车老板喊叫着让大伙赶紧上车,几辆大车摸黑向县南水库工地赶去。 一路上遇见很多去工地的车辆,人欢马叫的非常热闹。 可哥几个一宿没睡多少觉,迷迷糊糊的打不起精神。耿建困得实在不行了,在车上打起了盹。农村的土道上有很多冻上的车辙,车走起来很是颠簸。一不小心他被从车上颠了下来,就地打了个滚爬了起来。好在冬天穿的衣服多没伤着,这可把佟队长吓得够呛,要让后面跟上来的马车和牲口伤着可了不得。 “你们几个小子别在车上迷糊了,下来跟车跑一跑,还能暖和一下身子。”佟队长高声的命令道。 风雪似乎小了些。六个人的队伍中又增加了几个社员,十几个人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马车跑了起来,跑跑颠颠的身上还真有了点热呼气儿。 到了工地附近小队号好房子的地方,佟队长听说几个小知青头天晚上没睡好觉,让他们抓紧时间吃饭,吃完饭先睡上一小觉,可以晚去一会儿工地。 佟队长对小知青真挺照顾,热乎乎的豆腐白菜汤、大米干饭一下肚,浑身暖和起来了。几个人吃完了饭,哥几个行李也没打开,往热炕上一躺,一会儿都打起了呼噜。 张明亮心里有事睡了一小会儿,抬眼一看屋里的社员们都走了,赶紧把几个知青喊起来奔向工地。 天已经大亮,风雪也已经停止了。老远就能听见工地的宣传喇叭声,走到近前,知青们头次见过着如此壮观的劳动场面,全县民工来了几千人,各公社和大队的旗子在冰天雪地里迎风招展。民工们抡锤打钎、橇冻土块、挖土装车、推车,人流滚滚。几个人赶紧上前搬起冻土块、挖土、装车,很快溶入了热火朝天的劳动工地。 东北冬季气温很低,野外地上的冻土层少说也有1米多厚。工地上先用炸药炸开冻土层,再用大锤和铁钎子、镐头把冻块改小,运走后才能再挖土层。 工地上轮锤,刨镐都是力气活儿,抡着18磅的大铁锤,一米来长的铁钎子,几天下来就打得仅剩个钎头。知青中好几个人的手上震的裂出了口子,要来几块纱布缠上咬牙坚持。 出民工这活儿的特点是劳动强度大,每天每人搬运的土方量都在十几立方米以上,重量达几吨。开始时知青们根本吃不消,看着社员们干得挺带劲的,自己干着干着就不是那么会事了,土又粘又重,几次挥锹甩土以后,必须把粘在铁锹上的土刮掉才能挖下一锹,否则,锹下不去土也甩不上去(每人除了带一把铁锹以外,腰里还带着一个小小的铁丝或木片做成的专门清泥的刮泥板)。 推独轮车是个技术活,张明亮、耿建等人在队里干活时都练过,可到了工地,就不好使了。车上装满了泥巴和冻土块儿是重载车,推车的时候“扶把”要扶稳,闷住劲。往坡上推时,知青们的力气还勉强够用,可推车技术就明显的不行了,小知青们连着翻了几次车。 张明亮找来社员当老师,按照老师的要求,腰往下刹、背挺直、两手端平压住车把、憋足气、眼睛向前别往两边看、脚走直路。老师给知青们做了几次示范,又从中又指点了几次,一上午功夫知青们的推独轮车技术都有了长进。 耿建推了几个来回就挺不住了,重载车也真是个力气活,一般体格不经过训练真受不了。 三个人一台车是一伙儿,队里的其他社员看着新来的几个小知青体格像似挺够用的,可干起活来不顶硬,没人愿意和小知青们搭伙。佟队长在旁怕知青们把车弄坏了,道:“挺不住就赶紧换人,干点别的活儿,活多着呢,小知青们慢慢的锻练着来。” 队长是不想为难大家,让小知青们能干多少就先干多少,这真算是把小知青们救了。 已是清晨,关永文把被都踹掉在了地上,躺在床上睡梦中喊出了声:“好累呀!好累呀、这天怎么这么冷啊!”把同寝室的同学们都弄糊度了。 有人帮着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一看这小子是在做梦呢:“天都亮了还说什么梦话,被子掉在地上能不冷吗?”赶紧把他叫醒。 别人哪里知道他这一夜梦游在水库工地上,干的可都是力气活儿,着实累的够呛。 4、课余生活 技校的学习生活渐渐的平稳下来。关永文从小习武,来到安溪功夫也不想荒废,他和师弟张海光在学校东面的山坳里,清理了块平坦的场地,早上天刚放亮的时候两人一起进行晨练。 其余的时间每天就是教室、实习厂、食堂、宿舍四点一线,这样的生活显得有些单调,校方也感觉到了。为了丰富同学们的业余生活,校方给各个班级分发了篮球、排球、足球。虽然学习压力仍然很大,但年轻人的玩心未泯,有了运动器材操场上渐渐热闹起来,这帮在农村回来的知青,当初在乡下时没有条件玩,这会儿在操场上足、蓝、排球简直玩疯了。 说道这里有一个隐情,从乡下抽回来的同学们二十多岁了,技校发的十五块钱伙食费,吃饭勉强维持,生活用品还得家里出钱买,哪敢上街呀!上街闲逛是要花钱的啊。 校方因势利导,组织各班级间进行了足球和篮球友谊赛。这帮下乡抽回来的同学体力好,而且是从大城市过来的,球玩的好,在学校组织的比赛中足球和篮球前三名都叫他们拿下。 特别是车12班和高年级铸造班的一场足球赛,非常不像话。 车12班前锋线上外号叫“哈尔套”的这小子,在省少年队呆过,二三十米奔跑的速度快的惊人,刚开场不到十五分钟就在奔跑中,射连射进对方球门两个球。 在前场踢了一会儿他觉得太没劲了,退到了后场。其余队员这时候可逮着射门的机会了,前后场的队员轮番上前找机会射门。这帮小子配合默契,脚下球传得到位。把铸造班的队员们玩坏了,满场跑就是抢不着球,球门前简直成了车12班队员们的射门表演场。 铸造班原在学校是足球水平最高的班级,赛场上车12班竟踢了人家“11:0”。 观众不怕事儿大,在场外叫着喊着要多进球。 铸造班的同学们脸面上挂不住了,虽说他们是高年级的,但都是本市的独生子女照顾留城上的技校,年龄比从乡下抽回来的学员岁数小,平时在家里娇生惯养,哪受过这种窝囊气啊! 球赛以后,这帮小子没见过世面,有点小孩子气儿,聚集起来常找车12班同学的麻烦。中午到食堂买饭时不站排插队啊;把菜饭吃上几口,扣在人家的饭桌子上啊;平白无故的骂几句脏话啊。 车12班的同学们,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在伙食上抠抠索索,但不与那些独生子女们攀比“风光“,基本上没人和他们一般见识。 这群小子不知好歹,一天竟和“哈尔套”动起手来,一群人把他追的满操场跑。奉阳来的同学们看不过去了,不能负人太甚嘛!纷纷围过来指责。这些人觉得从乡下回来的学员们,虽然都是奉阳人但以前彼此都不熟悉,打起架来不会抱团上,更加有持无恐竟然动起手来。 关永文和张海光挤进了人群,拉走“哈尔套”,要劝开大家。可那些人来劲了,气势气势汹汹的围过来。张海光急了要动手,关永文拦住他,喊着让人们往后退,腾出了个场子。 人们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呢,他让师弟上去打了一套拳,想把他们镇住就算了。一趟拳打完,内行的人一看就明白这人会功夫不好惹。可这群人不明事理,说这只是花拳绣腿,非要上前动手。 有俩小子挺有种竟然冲上来了,关永文真生气了。来人刚到近前,他上去两个“扫荡腿“把人撂倒在地上。有一个小子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爬起来还往上冲,关永文又一个飞脚把他踢了个仰面朝天,脚重了点,这小子被踢了个满脸是血。 这一下整个场子消停了,那伙人欺软怕硬,见碰见了硬茬子赶紧拉起地上的人跑了。 这一折腾,关永文在同学们之间有了点名气。师弟张海光早想找机会替师哥吹一吹,自己也能跟着牛一牛吗。今天是个机会,回到寝室当着大伙儿的面,提议让师哥介绍一下实战经验。关永文这会儿有了吹头,这算什么,你们在知青点打过架吗?在乡下时靠山屯大队知青点院里,双方百十多号人手里拿着家伙拉开阵势打架,这样的场面你们见过吗? 班里的同学一听有故事,许多人都围了过来。 一看人多,关永文更来情绪了:“大家下乡在一个县里,都知道扬士大队知青点吧,虽然人数不过百十号,可它地处公社所在地,来往接触的人很多。扬士知青点的一霸孙南方,当年曾聚集了八十多个知青和当地青年,要踏平靠山屯大队知青点,这事大伙儿知道吧?” 有几个同学知道个大概,让他详细给大伙儿讲一讲。 关永文提起了话头,事情得从当地青年那闯说起,他是从部队上转业回乡的当地青年,在公社农技站上班。话说他晚上下班回家刚骑车离开农技站,见从杨士知青点院里一伙人拿着镐把和铁锹等家伙,正一窝蜂的往靠山屯大队方向赶去,有的坐在马车上,有的骑着自行车。 听见有人在介绍靠山屯大队知青点的位置,有人叫嚷着要过去平了靠山屯大队的知青点,一看这伙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就知道是要去知青点寻仇打架的。 这怎么得了,知青点要出大事啊!好歹是在一个村里的,他不能看着知青们吃亏,脚下快蹬了几下,跑到了这伙人的前面,骑车直接冲进靠山屯大队知青点院子。 伙房里正准备开饭,人聚集了很多。只见那闯满头大汗的冲进院里,大声喊道:“不好了!马上扬士那边百十号人就要打过来了,知青点的人赶紧躲一躲。” 事情来得突然,大家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饭堂里乱了起来。只有去过扬士知青点打架的几个人清楚,这事儿闹大了。 这当口,大队部的领导不在,带队干部老刘去公社开会今晚回不来。耿建和我只好对张明亮简单的说明了事情经过:“杨士知青点的几个人,前几天来靠山屯打了我们点里的几个老知青。昨天我们几个过去找他们说理,结果动起了手,今天他们肯定是来报复的。” 那年头打架是常有的事,不过听说打了杨士知青点的人,张明亮还是吃了一惊。开来这场架是躲不过去了,赶紧喊过来两个知青去村口看看,吩咐伙房别开饭了,把男知青喊过来,让女知青先进屋躲起来。 他大声道:“大家不要紧张,这事儿能来文的解决问题,就别再动手,但要有两手准备,招呼大家儿先准备些凑手的家伙。” 紧接着派到村口的哨兵跑回来报告,他们那边来四辆马车马拉来了几十号人,看样子真是来打架的,马车已经进村了。 靠山屯知青点的人马上紧张起来,有的男知青拎着铁锹、棍棒站在院里严阵以待,伙房的女知青也拎起做饭用的战锹走了出来,也有的知青慌忙的躲进了屋里。 张明亮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惊慌失措解决不了问题。耿健、关永文你俩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赶紧组织男知青们准备一下。” 像古代战场打仗一样,靠山屯知青点的知青们在院子里拉开了架势,准备迎接一场群殴。 这边的阵势刚准摆好,扬士方面来的队伍就冲进了院子。 领头的孙南方本打算搞个突然袭击,领人冲进知情点一顿打砸,出完气后带人打道回府。可一见靠山屯知青点有所准备,又见人数不比他们的来人少,停住了脚步。 张明亮见孙南方站在来的队伍前面,上前质问:“你们拿着家伙到我们知青点要干什么?” 孙南方满脸怒气:“你们知青点的王玉伟领着几十个人,到我们知青点,砸了我们的东西,打伤了我们的人,我们是来教训你们的。” 我站出来,手拿一根蜡木旗杆指点着:“孙南方你小子说话也太不讲究了吧,瞎白活什么,让你旁边昨天上午挨揍的那个小子过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南方知道理亏也不作答,挥舞着一把日本鬼子“三八大盖”枪上的旧枪刺站在头前叫喊着,要带头往上冲。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靠山屯知青点队伍中的耿建一声大喊:“你小子站住!”耿建、王玉伟、“小顺子”三人冲出队伍,耿建抡起镐把向孙南方的脑袋砸下来,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孙南方“啊”的一声惨叫,被鎬把打倒在地。耿建上去把他踩在了脚下,另外两人手端铁锹护卫在两旁。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这突如其来的冲刺,对方的队伍几个胆小的已经吓得不知所措,愣在了原地。 耿建手拎镐把,脚下踩着孙南方,大声喊道:“你们都给我站住!谁要是再敢往上冲,老子就先把孙南方这小子费了。” 双方队伍的人们都被震住了。 瞬间的停顿过后,对方队伍里还真有不听斜的。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伙领着十几个小子冲上来,要来抢救孙南方,一场群殴似乎马上就要开战。 这当口,我不得不出手了,紧走几步,朝冲在前面人的脚脖子处,噼里啪啦的敲打过去。旗杆子长优势明显,没等他们靠到近前,这一拨人就都扔掉手里的家伙,鬼哭狼嚎的捂着脚脖子坐在了地上。 人体脚踝处的骨骼十分脆弱的,这就是为什么有人,经常会稍微不注意,能崴脚的原因。出手时手劲不用多大,脚脖子和小腿骨都很脆弱,什么东西打上去都够呛,所以我像玩似的打到了他们一大片。 当时这群人当时都傻了! 此刻张明亮走到队伍的前面,大声向对面的人群喊道:“你们来了四辆马车,停在村口的河边上。来人中有扬士知青点、前家知青点和德胜知青点的还有几个当地的青年。大家都是年轻人,在乡下都过得挺不容易,还要打得头破血流,怎么回去和家里人交代。” 来人们一看,这仗刚开打,领头的就被打倒在地,对我们的情况又这么清楚,对方也太厉害了。这仗没法打了,来的队伍开始出现了动摇,有几个心眼转的快的已经开溜了。 孙南方被耿建,这一鎬把打得不轻。脑袋没被打着,肩膀上的骨头不知是否被打断,已经肿了起来。见到张明亮大声的训斥着他领过来的这群人,估计接下去这顿揍他是躲不过去了,身体在耿建的脚下动弹不了,嘴里嘟嘟囔囔的没人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张明亮让耿健把人放开。 耿建大声的对孙南方等人骂道:“王八犊子、滚!赶紧带着你的这群王八羔子滚回去!” 这档口孙南方被耿建踩在脚下,先前挣扎了几次没能起来,肩膀疼的他躺在地上就不准备起来了,等着接下来挨一顿胖揍。这会儿听见耿建喊着让他们“滚”,恨不得变成驴和马长出四条腿,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领着他们这伙人,灰溜溜的离开了靠山屯大队知青点。 见这帮人乱哄哄的跑了,整个知青点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 关永文从回忆中收回思绪:“怎么没听够?这些都是实战经验、真人真事儿。你们可以打听一下扬士知青点抽到技校来的女同学孙莉,他一定听说过这么回事。” 张海光还沉浸在故事中,问:“师哥,抡鎬把子砸脑瓜顶那是在下死手啊,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关永文笑了,我也觉得耿建出手太狠。不过他过后讲:“首先要敢于出手,一声大喊,引起对方的注意。鎬把向脑袋抡过去,要是真打上脑袋,那肯定是头破血流。可根据多年的实战经验,人有本能反应,见到镐把打过来,头袋肯定会下意识的偏转躲避一下,这样肩膀就遭罪了。肩膀突然挨上一鎬把,身体失去平衡,一打一个跟头,这就是里面的学问。” “实战还真有不少说道,我想你们知青点里的那小子不能虎了吧唧的吗。”张海光说完也笑了。 5、东山采果 同学们听着,觉得靠山屯大队知青点里挺有故事,围过来非让他再讲几段。 关永文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这会儿又有了在知青点里讲故事时的那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 “我们靠山屯大队山清水秀,知青点里有二百多人。村里虽然穷了点,但山里的自然风光,美不胜收。尤其是在秋天,金黄的树梢与未凋零的翠绿,重重叠叠色彩斑斓,那景色太美了!你们想听吗?” 同学们当初下乡到辽南县,只有关永文他们知青点靠近山区,见他对山里的美景如此留恋,引起了同学们的大山的向往。 不过从哪开讲呢?关永文犹豫着起身走向窗前,透过宿舍的玻璃窗,望见远处山角下一条蜿蜒向上的小路若隐若现通向大山深处,顿时来了灵感。 “那就从当年知青点组织人进山里采野果“山里红”讲起吧,这节目老有意思啦!” 秋收前,农活儿还没有开忙,山里的野果已经成熟了。知青点组织了十二个知青,牵着点里养的狼狗“太子”,找来当地人做向导,进山去采“山里红”。 拂晓,向导小佟在前,“太子”紧紧跟随,领头的张明亮和我们十二个知青在后,一小队人开始进山了。山里荒无人烟,溪流密布,湿漉漉的草地走起来有些泥泞。 黎明时分队伍登上东山顶,放眼望去,朦胧的山林显得十分神秘。 张明亮让大家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喝了口水,这会儿天色慢慢亮了起来。远处地平线上泛出了苍白的金黄,太阳慢慢地探出了红色的面孔,把天空染成桔色,最后是一个圆圆的、红彤彤的太阳跳了出来,顿时,大地一片艳红。 一队人下山走在树叶铺就的山间的小路上,泥土散发出清新,花儿散发着芳香,知青们尽情的呼吸着这交融在一起的清香空气。若肯把脚步放慢,或许会看到野鸡、野兔或是松鼠从林中簌簌穿过时的身影。 关永文话语间流露出对山林里的留恋。 “太子”也显得很兴奋,跑前跑后的,摇晃着尾巴,时不时的“汪“、”汪“叫几声。 小佟指向前面一片小树丛,那是一片榛子稞。 大伙儿马上围了过去。我钻进小树丛子里找了老半天,只找到零散的几个榛子。 小佟道:“这里离村子近,村民们早就把这里的榛子采摘干净了。” 张明亮望见前面的山坡上有一片“山里红”树,赶紧招呼大家过去。 放眼望去,红红的果实挂满树枝,金黄的树叶伴随着红红的果实,很是招人喜爱。 走近看,“山里红”树高有2~4米,知青们急不可耐的上树开始采摘,果实直径1~2.5厘米,表面鲜红色至紫红色,有着诱人的光泽,表面满布灰白色斑点。 大伙儿上树自己先解起了馋!可吃到嘴里觉得酸酸的,含在嘴里满嘴直冒酸水。 小佟跑过来尝了几个,忙说:“大家先不要急吃,这里的‘山里红’品种不好,太酸不甜。往山里走,山里的‘山里红’树满山遍野到处都有,找到更好的品种我们再吃不迟。” 张明亮觉得说的有道理,把大伙从树上招呼下来。 有人想逗一下“太子”,拿来几个“山里红”掰开喂它。“太子”看着刚才人们的表情,好像早就明白了,根本不上当,“汪“、”汪”的叫着跑回我的身边。 我拽过来“太子”:“这就对了,别人喂的东西千万不能吃。” 一会儿,队伍走到了一片山梨树下,熟透的梨子被山风刮的落得满地,一个个长得不大,成熟的果子表皮泛黄色。 我挑选了一个熟透的山梨,用袖子擦了擦尝了一口,梨汁酸酸的有一点儿甜味,满解渴的。可嚼在嘴里像嚼了口锯末子似的,没法下咽,赶紧吐了出来。 小佟嬉笑着走过来,道:“山梨蛋子这野果现在不能吃,村里人一般在这个季节把梨子从树上打下来,找个干燥的地方储存起来,困上一段时间后才能吃。冬天的时候,大伙儿围着火盆吃的那种冻秋子梨,就是这东西。” 林间一群漂亮的小鸟儿在树上蹦来跳去,唱着动听的歌,“太子”和大伙儿一起追逐起来。 远处一处瀑布,彩虹缭绕,从高处泻下,那美丽瀑布景观震撼人心。 一股山泉穿过山涧,清幽的流水声犹如天籁。一块块山石被细流冲刷得光滑细腻,形状千姿百态。队伍穿行在郁郁葱葱的林草和溪水之间,犹如走进人间仙境。 在泉水旁,有人捧起泉水要止渴。小佟急忙上前告戒大家:“这山里的水可要注意了,洗手可以,千万不能饮用,容易拉肚子。” 队伍停了下来,用山泉洗起了手和脸。泉水清澈透明,“太子”跑了过去,张明亮喊叫着:“‘太子’先别急着喝水。”他赶紧把“太子”拉了过来,给它喝了口壶里的水。 人们把手放在泉水里,潺潺的溪流透骨的清凉,洗过手和脸后给人一种特别清爽的感觉。 小佟带带着大家走在山路上,边走边说:“现在山里别的果子基本上都让村民采摘的差不多了,往山里走,里面‘山里红’最多。‘山里红’按东北的果树开花按时序,最晚开的花就是‘山里红’花。‘山里红’五月开白花,8~10月份结果,秋季果实成熟。‘山里红’还有许多药用功能:可以治疗消化功能不良等,据说含钙质特别多……” 人群走到一片松林间,高大的松树遮天蔽日,只是在枝页的缝隙间透过一缕缕阳光。大伙儿的脚步渐渐的缓了下来,张明亮发起了感慨:“以前听说过大树底下寸草不生,今天看来这松树下确实不适应植物的生长,看这里只有些稀稀落落的杂草,原来是见不到阳光的缘故。” 小佟大声对大伙儿说:“先不要休息,翻过这座山梁,坡下就有一大片‘山里红’树。” 大伙儿顿时来了精神,攀附着藤枝一鼓作气爬上了山顶。 秋日里碧蓝的天空,团团白云像新采摘下来的棉絮一样,慢慢地飘浮着。 一群大雁“呀”、“呀”地叫着,向南方飞去。它们队伍整齐,还不时变换着阵容,一会儿排列成“一”字,一会儿排列成“人”字,一会儿又变换成草书的“大”字形,高高的在天空飞翔。 突然,远处传来“太子”“汪”、“汪”的异样的惊叫声,我忙赶过去,发现它头顶上盘旋着一只巨大的鹰,展开的双翼有两米多长。 知青们在城里从来没有近距离观察过这么大个的鹰,空中的巨鹰的嘴,像把锐利的尖刀。两只眼睛铮亮,闪着寒光,人群中响起了尖叫声。巨鹰在人群和“太子”的头顶不停的飞舞盘旋,好像随时准备俯冲下来。“太子”也有害怕的时候,它夹起尾巴,紧紧的往我和张明亮的身上靠。巨鹰可能把“太子”当成狼了,在空中盘旋着对它十分警惕。 突然,远处又传来“嗷”的一声尖锐的叫声,在山野中显得十分恐怖,随后见到又一只巨鹰从山梁那边飞过来。 我顺着巨鹰飞来的方向看去,远处山梁上有一座鹰巢,隐约见到一只小鹰在巢里抖动着翅膀。这里荒芜人烟,我们的到来,惊扰了巨鹰的家庭。 两只巨鹰鸣叫着在人群上空盘旋,看来是怕狗和人对它们的幼雏造成危害。 小佟也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这种鹰,显得十分紧张,赶紧喊叫着让大家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一群人跟着小佟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跑去,跑的满头大汗,终于逃出了危险地带。 惊吓过后,大家打听起那鹰的情况,小佟是个中学生见识有限,连巨鹰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坐在地上缓了缓精神,把话头差开,指着对面的山坡,告诉大家:“那里就是一大片‘山里红’树。” 人们边擦汗边站在高处举目望去,啊呀!对面山坡上有好大一片“山里红”树林。 在阳光照射下,远处树上金黄的树叶几乎落光了,火红的“山里红”一串串的挂满了枝头。 人们一下忘掉了刚才的惊吓,向对面的山坡冲去。我最先跑到了树下,跳着脚下摘下几个“山里红”品尝起来。这是成熟的果实,吃在嘴里甜甜的,只有少许酸味。 小佟也赶过来鉴定,这里的“山里红”品种不错,赶紧招呼大家卸下了行装抓紧时间采摘。 人们爬上树紧张的忙乎起来。 张明亮大叫着:“大家注意安全!”可没人搭茬,仔细一看,人们嘴里都塞满了甜酸的“山里红”。他也不用客气了,抓紧时间边摘边吃起来,那酸甜可口的滋味瞬间让人口舌生津,美味极了! 工作效率真高,嘴里塞满了山里红,一点儿也没耽误干活儿,没用多长时间,带来的旅行袋已经装进去大半袋了。 张明亮抬手看了一眼带队干部借给他的手表,时间刚好是十一点,再有半个多小时就能结束战斗,休息一会儿就可以满载而归了。 来的路上为了找到合适的采摘地点,花费了许多时间。真用在采摘的时间只有一个多小时,大伙儿很快都装满了各自带来的旅行袋,满满一旅行袋“山里红”足足有五十多斤。 这里的“山里红”品种好,肉多仔小,多数果肉是白色的,有的“山里红”连仔儿都没有全是果肉,熟透的“山里红”,含在嘴里满口的香甜,只略带一点儿酸味,好吃极了! 张海光等人听关永文讲着故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又讲到了另一种美味。小佟在旁边的树上又有了新发现,找到了一种名叫“甜枣子”的野果。 “甜枣子”真是名符其实,成熟的果实绿色,圆圆的,比“山里红”个头大多了,大个的比山楂还大。成熟的“甜枣子”软软的,含在嘴里有一种蜂蜜般甜滋滋的味道。 张明亮招呼着大家伙儿都过来认识一下“甜枣子”,顺便尝上几个,大伙儿尝起来感觉真像小佟说得那样是蜜一样的甜啊。 “甜枣子”像野葡萄一样攀附在树上,一颗藤上能结许多“甜枣子”。 大家这时候都有点累了,趴在树上一边休息,一边往嘴里送几颗熟透的“甜枣子”和着“山里红”嚼在嘴里美味极了。 这时人们终于感觉到了,什么是这世上最甜美的滋味! 张明亮见大家的旅行袋里和衣兜里已经都装满了,招呼着大家下来休息一会儿,抓紧时间把午饭先吃进肚子里,不然的话胃会不舒服的。大家虽然都舍不得少吃几口美味的野果,但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吃完了午饭,开始整理行装准备满载而归了。 讲道这里,关永文喝了口水伸了伸懒腰,对着听故事的同学们发起感慨:“回想当年,躺在草地上满嘴香甜的野果果,那感觉真是美极了。” 同学们早已听得已经入迷了。 他继续说着,在返回的路上人们欣赏着山里的美丽的自然风光,有说有笑,有人来了诗意说山间风景可比“桂林山水甲天下”,这里没有刻意装饰的景点,只有大自然的淳朴;没有人山人海的拥挤,能寻找到纯粹的宁静。 是啊,东山里的山水是纯天然、深沉、朴实、野趣和着这山里所特有的山傍水、水绕山的悠悠神韵,会使人不经意间,跌落到一个世外桃源,人间仙境的梦境里。 在林间小路上走着走着,队伍中的欢声笑语渐渐的消失了。每人肩上扛着五十多斤的“山里红”啊,走起路来渐渐的感觉吃力了,有的人有点走不动了。 张明亮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吃了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 突然,传来三队王伟国的惊叫声。“太子”第一个跑过去,站在一旁“汪”、“汪”的大叫,大伙儿跑过去一看,王伟国旁边的树上盘绕着一条大蛇,张着嘴吐出红色的信子,嘴里发出呲呲作响的声音。 小佟跑过来:“这是草蛇,别看它样子吓人,没有毒。”说着上前,快速伸手抓住蛇的尾巴把蛇从树上拽了下来,与此同时他大声叫着让大家躲开点,这时候蛇头伸过来还准备要咬人呢。 只见小佟使劲的将蛇身抡了起来,抡了几圈蛇就老实了,一会儿像条捋直了的草绳子。被扔在了地上时,蛇一动不动的摊在地上像死了一样。 小佟告诉大家:“蛇不论它有毒无毒,只要瞧准时机抓住它的尾巴,这么一甩,蛇骨头节就开了,这时候你怎么收拾它都可以。但蛇是一种对人有易处的动物,它吃老鼠。人们遇到蛇轻易别招惹它们,我让无毒蛇咬过一口,特别的疼,十来天才缓过劲来。”说话间小佟指着扔到了路边草丛中的蛇,不用管它,过一段时间蛇会自己接上骨头,死不了。 大家围过去看了一会儿,我让大家趁这个功夫把水壶里多余的水喝干,检查了一下行李中是否有多余的东西,赶紧扔掉。 张明亮和小佟商量了一下,见大伙儿已经很累了,告诉大家别再看风景了,准备抄近路回知青点。 大家伙儿扛着满旅行袋“山里红”的确累的够呛了,上山没有下山难,这时候体现出来了。 只好踉踉跄跄相互鼓励着艰难前行,终于走出了大山,望见了远处的知青点。 “太子”没累着,这时候来精神了,它最先跑回知青点。在院子里连声“汪”、“汪”的大叫,向知青们报信,上山的队伍回来了。 大伙儿像迎接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英雄们一样,大老远就跑出来迎接“山里红”。 晚上,知青点里的同学们像过年一样,欢聚到了伙房。驻点老贫农那大爷一碗碗的给大家分起了“山里红”,有水果吃了。在乡下一呆就是半年、一年的,那年头哪有钱卖水果吃啊。 这会儿大家热热闹闹的分着“山里红”,捧着看着、吃在嘴里酸甜可口,心里美滋滋的。 点里的知青“小顺子”体格太单薄了,没轮到去山里采摘“山里红”当然也没累着了。这会儿他聊闲,从嘴里吐出“山里红”的仔儿打我。气得我急了,指着“小顺子”吼叫起来:“大伙儿都听着,一起给我揍这小兔崽子!” “小顺子”立刻遭到了人们雨点般“山里红”仔的攻击。 此时寝室里的技校同学虽然没吃上“山里红“,可嘴里的酸水没少往肚子里咽。 张海光在旁来了灵感,道:“听安溪的朋友们说,这儿的大山里,也有许多野果。” 关永文接上,道:“是的,我也早听人说过,安溪的大山深处,更有一番美景。到了秋后我们应该到山里好好的玩一玩。” 同学们早被关永文描述的山里美景吸引了,相约金秋时节一定要组团前往。 6、寝室失窃 学习的生活过得飞快,一晃“五一”节到了。技校放两天假,班里许多同学赶火车回奉阳了。 关永文和张海光相约,放假期间不回家了。计划早晨到东面山里的场地上好好活动一下身体,回来把寝室里的内务收拾一下,最后到浴池里好好泡个澡,彻底放松一下。 31日晚上睡觉前,204寝室的孙宏良推开门进来,说是没赶上回家的火车,寝室里剩下他一个人,呆着没意思,要在他们208寝室借住一夜。 孙宏良个头挺高,特意找了床大一点的被子睡在张海光对面的床上。他说话嗓门挺大,咋咋呼呼的闲扯了一会儿,三人才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两人出去晨练时,孙宏良躺在被窝里没起床,等两人从东山回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吃过早饭,关永文把床单和被衬拆下来端着水盆去水房洗,忙乎完了感觉有点儿累了,找了本书躺在床上看起来。 无意中发现张海光把行李翻了个乱七八招,手提包里的东西也全都倒腾出来了,不知翻来覆去的找着什么东西。忍不住开口问:“翻箱倒柜的鼓捣什么宝贝玩意儿?” 张海光这才咧着嘴说:“哥们出事了!我的钱包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 关永文忙问:“钱包丢了,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张海光低着头,道:“有学生证、一百多块钱和十五斤粮票。” 没等关永文反应过来,他接着说:“学生证好办,可以到学校里补办一个,这钱是家里给我买手表用的,丢了没法向家里人交代啊,恐怕下几个月的零花钱就要断顿了。” 关永文一听一百多块钱丢了,感觉事情有些严重。技校每月发十五元钱的钱票就够一个月的伙食费,这一百多块钱可是个不小的数目啊。赶紧起身过去一起帮他查找,两人把床铺、行李仔细又找了一遍,可连钱包的影子都没见到。 张海光说他的钱包一直放在枕头底下,回来想要拿钱买牙膏,发现钱包不见了。本以为塑料钱包滑到了床底下,可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钱包。 关永文提醒道:“是不是带在身上滑掉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 张海光十分肯定地说:“出门前我把钱包放在了行李底下,肯定没有带到别的地方去。” 关永文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有些郁闷,这事有点麻烦,屋里就我们两个人,他丢钱包,我肯定是脱不了干系。躺在床上心里闹腾起来,张海光把钱乱花光了,谎称钱包丢了?没必要整这样的景啊!钱包丢在了别的地方,他想不起来了?头脑中产生了许多疑虑。 可转念又一想,凭他和张海光以往的接触和听他刚才那肯定的说话口气,钱包应该是在寝室里丢失的,可屋里就他们两个人啊。这他妈的是什么事儿,好容易赶上“五一“节放假,本想肃静的休息两天,没想到遇上了这样的倒霉事儿。 躺在床上闭眼睛清醒了一会儿,想起早上刚走的孙宏良,不会是这小子把钱包偷走了吧?不过这个结论也很难说出口。 孙宏良平时给人的印象是心直口快,给人一种性格粗犷的感觉。而且直接把视线引向孙宏良,现在也没有任何证据,难免引起别人的怀疑。想到这些关永文的脑袋有点痛了,满脑子都成了浆糊。 这时候张海光也躺在床上烦恼着,他早就想到了孙宏良,可这小子已经回家了。脑袋里闪过一丝关永文的念头,他在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不能这样想。师哥不是那种爱贪小便宜的人,更不能冒风险偷自己同寝室里人的这点小钱啊。 想到这里他起身走过去,安慰起了师哥:“本来是想着‘五一’节好好休息一下,还想让你陪着我上街去表店里买表呢。没想到钱包弄丢了,搅得大伙儿心里都不安宁。”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正好人不多,你的钱包确实是丢在了寝室里?”关永文起身坐起来。 张海光脸上一副诚恳的样子:“师哥,钱包肯定是在寝室里丢失的!” 关永文接着说:“寝室里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丢钱包,我没偷,这问题就很麻烦了。” 张海光接着话茬说:“以我们俩的为人,原本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可偏偏这个时候,昨晚出现了孙宏良,肯定是这小子把钱包偷走了。” 关永文一听到他这么说,心里面踏实多了。道:“这一观点我们可以达成一致,钱包肯定是孙宏良偷走了。可我们两人没有在现场逮住他,下一步如何查找到证据,让他承认,把钱包要回来,解决这事儿就有些麻烦了。” 张海光首先想到了报官,找当地派出所。可转过头来分析,报官、调查、取证、询问一系列的事情不知要经过多长时间,而且现场现在已经弄得不成样子了。再说了只丟了一百多块钱,这事又这么磨叽,派出所能认真管吗? 两人一起否定了去派出所报案的想法。 孙宏良来技校才两个来月的时间,彼此之间都很不了解,现在他不在,没办法问他。因此两人决定抓紧时间,分头找一找与孙宏良有过接触的人,具体了解一下情况,看能否查找到一些线索。 车、铆、焊工班的男寝室都走遍了,没回家的男同学们以前与孙宏良的接触都很少。 关永文凑巧在操场上遇见一个焊工班的男同学,打听起孙宏良的情况,听他讲,他们班的女同学王桂娟和孙宏良下乡时在一个公社。 为了了解孙宏良过去的情况,这是能找到的唯一线索了,关永文赶紧找来张海光一同去见王桂娟。 路上两人合计了一下,关永文是班里团支部委员,前段时间孙宏良向支部递交过入团申请书,就以团支部的名誉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找来班里的女同学引荐,两人到了焊工班女生寝室。王桂娟是一个挺好接触的女生,不过谈起想要了解一些关于孙宏良的情况时,话语间她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些难言之隐。 但两人有自己的目的,仍然反复套着王桂娟的话。她也听出来了,不说出点什么东西两人肯定没完没了。不得不谈起孙宏良,两人下乡时在一个公社不在一个知青点,她原以为从一个公社抽调过来的,到技校后彼此能相互照应一下,就和他多了一些接触。 可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赖了吧唧的提出要和王桂娟处对象。王桂娟想,也许是自己平时与他的接触多了引起了人家的错觉,渐渐地就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没承想,孙宏良不知什么时候总结出一套歪理邪说,说什么“好女也怕癞汉子缠”。有事没事的经常往女寝室跑,黏黏糊糊的非得和王桂娟套近乎,有时还借机动手动脚的,这些不要脸的动作引起王桂娟的讨厌。 听到两人希望多了解一下他的不足,便于以后帮助他进步。她觉得这也许是摆脱他纠缠的一个机会,断续的揭起了孙宏良以往的短处。据她了解,孙宏良是74年投亲下乡到她们知青点的,觉得有依仗,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坏事都干过。知青抽调时贿赂了大队领导,才被抽调到了安钢技校来。 听他们知青点的人讲,他有一个特点就是总爱撩闲,欺软怕硬。 王桂娟说起,一次他在知情点里偷东西被打得很惨,鼻梁骨都被打塌了。从那儿以后他被打怕了,养成了毛病,碰见硬茬子挨了打,就会老实一段时间,鼻梁骨上那块大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她重点托俩人给孙宏良过一下话,让他以后自重一些别再过来纠缠她。 在回来的路上张海光深有感触:“这真是‘女追男一层纸,男追女一坐山’啊,孙宏良这小子做梦也不能想到,为了甩掉他,王桂娟会把他在知青点时的这些破烂事都抖落出来。看来我们以后和女孩子深入接触,还真得小心着点儿!” 张海光还要往下说,关永文早就不耐烦了:“‘妈的拉’自己的事儿还没弄明白呢,还有心事核计人家的那点儿破事,多想想怎么解决孙宏良这小子祸害我们的闹心事儿吧。” 张海光赶紧把话头收住了。 是啊,今天是5月1日,明天就是2号了,2号晚上同学们就会陆续赶回来,时间非常紧,赶紧办正事儿。忙乎了大半天终于收集到了点有用的信息,回去必须想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回屋两人躺在床上真是绞尽了脑汁,研究出了个方案。 首先,关永文单独以团支部的名誉找孙宏良谈话,大致内容可以先表扬一下他最近在班里的表现,忽悠他,团支部已经把他列为重点发展对象,希望他平时再对自己更严格要求一些。然后提起王光明丢钱包的事,尽量把事情的严重性淡化。最后挑明了:“张海光丢钱包,我没拿,就是你拿了”。让他承认下来,在三个人的小范围内处理。钱还不还,还多少都可以商量。让他不要因小失大,影响哥们之间的感情和个人的名誉。 如果没有结果,再由张海光出面,心平气和的找孙宏良谈,可以直接点明,钱包是肯定在寝室里丢了,相关的人就我们三个,关永文没拿,钱包就是你拿去了,把钱包还回来,就算了事。 实在不行两人先揍他一顿解解气,看有没有效果。 这些手段从法律上讲,都有诱供和逼供的嫌疑。但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两人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好办法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临场发挥了。 7、无奈出手 2号早晨已经8点多钟了,由于闹心熬了夜,这会儿关永文和张海光两人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把两人惊醒,关永文拽了拽被把头蒙上了。 张海光只好懒洋洋的问了一声:“谁呀!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儿?” “我!懒蛋包,都几点了还不起床。”门外传来了孙宏良的声音。 两人一惊,马上都打起了精神。 关永文把食指堵在嘴上,小声道:“淡定!” 张海光心领神会,起身装作打着哈气的样子把门打开,孙宏良紧跟着进屋关上了门,放下背包坐在了张海光对面的床上。扭头看见关永文眯着惺忪的睡眼,张海光没搭理他又钻进了被窝里。他见两人的样子是还没睡够,起身道:“不打扰你们睡觉了,我回自己房间,转身离开了208寝室。” 听见孙宏良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关永文起身坐了起来:“这事有门,他是来观察动静的,等会儿起来,出去到食堂吃点饭,一切按计划行事。” 一切准备就绪,关永文推门走进204寝室,孙宏良躺在床上不知是在想什么呢。见关永文进来两人闲扯了一会儿,关永文说起了班里马上要进行生产实习,班里团支部正在考虑他的入团事情,叮嘱他平时要严格要求自己,和同学们之间搞好团结,在实习过程中要好好表现。估计孙宏良思路被搅得有点乱了,关永文轻描淡写的提起了张海光丢了钱包的事儿…… 说话声音和语气虽然很轻,但接下来却直截了当:“张海光的钱包肯定是在寝室里丢了,我没拿,钱包在我们三人中间也不能蒸发掉了,事情很明白,就是你拿去了。”接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同学们之间关系处的一直都很不错的,你如果承认下来,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在三个人的小范围内商量着解决,别把事情闹得太复杂了。” 孙宏良听到这里一脸无辜的表情,道:“我只是在208寝室睡了一宿觉,张海光丟钱包的事怎么能和我联系上呢。” 关永文又反复劝导,事情是明摆着的,我们都是哥们平时关系不错,别因小失大,弄得兄弟之间失了和气…… 刚开始他表现出不耐烦,再往下孙宏良生气了,指责关永文是无理取闹。接着肯定的说:“关永文丟钱包,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轻易间孙宏良嘴里又冒出一句话:“张海光的钱包是塑料的新钱包,是不是丟到别的什么地方了?”接着不说正题了,开始扯起了别的事儿。 看来再谈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关永文只好留下话,让他认真考虑一下,转身离开了204寝室。 刚才话语间孙宏良一脸的无辜表情,还真把关永文难住了,不免心中产生了许多疑虑,这小子真要是死不承认怎么办? 回寝室的路上关永文脑中一闪,想起了英、美法律界的一个著名案例“密室杀人案”。 在一间密室里有三个人,其中一人被用刀捅死,凶器就丢落在现场,可凶器上面没有任何指纹。案情十分明了,另外两人中至少有一个是凶手。但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没有其他任何旁证,只能依靠两人的口供。如果他们肯定的说,不知道或者相互指认对方是凶手的话,明知他们中间至少有一个人是凶手,但最后的判决结果,还是得将两人无罪释放。 我国刑法上也有一个原则叫“疑罪从无”,因此理论上来讲,同样会判两人无罪。 现在看来如果孙宏良这小子要肯定自己,“不知道”或者“坚持说自己没偷”,那么这个看似清晰,脉络不复杂的案子似乎就没解了。 如果是这样,他们两人真的拿孙宏良没有办法了,当然张明亮也就撇不清嫌疑了。 关永文垂头丧气的回到寝室,说明了情况,让张海光过去再做一下努力。 张海光走进204寝室。孙宏良这会儿已经有了准备,主动问起了他丢钱包的事儿。 按照事先的准备,张海光觉得没必要和他闲扯别的了。没有回答孙宏良的问话,耐着性子说:“我钱包是肯定在寝室里昨天早晨丢的,相关人员就我们三个,关永文没拿,钱包就是你拿去了。不过只要你把事情承担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免得哥们之间伤和气,有可能你是遇上了点什么麻烦事情。关于钱包里的东西,还不还的无所谓,只要承认下来我们好商量。” 张海光觉得这条件已经够宽松了,又和他唠了老半天,可这小子油盐不进,东拉西扯的什么钱包不钱包的,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多了这小子到来劲了,气愤的说是张海光在诬陷他,要找班主任说道说道。接着还劝起张海光,哥们几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再搬弄什么是非,甚至说他怀疑张海光是不是真的丢了钱包。 接着两人争吵起来,张海光这个气啊!你明明偷了钱包还敢狡辩,上去给了他一拳。 孙宏良躺倒在床上,也不还手,无论张海光如何指责,就是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子。事已至此张海光拿他也没什么办法了,就这样第二个回合张海光也败下阵来。 回到208自己的寝室,关永文急切的过来打探消息。 张海光一脸的无奈,讲完过程。摇了摇头:“现在看来这小子软硬不吃,我是没辙了,看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关永文心里很是焦急,不过凭这小子平时的张狂劲,打不还手?肯定是他做贼心虚。接着顺便提了一句:“哎,你什么时候和孙宏良那小子提起塑料新钱包的样子?” 张海光脱口而出:“这两天没和他接触过,钱包刚买来哪有功夫和他谈起钱包的样子。” 这会儿关永文疑虑彻底打消了,孙宏良如何能知道塑料新钱包的事儿,可以充分肯定,一定是孙宏良偷完钱包以后知道的。 关永文想起孙宏良装出的那幅无辜的样子,脑袋里一热,火气一下上来了,起身拉上张海光向204室冲去:“不能让他蒙混过关,先揍他一顿,把心里的火气撒出去再说。” 张海光看见师哥发火了,踹开204的房门。孙宏良刚从床上起身,关永文上去一个“电炮”把他打得一个趔气,一脚把他踢倒在地板上。孙宏良刚想要爬起来,关永文这两天心里的憋屈全落到了脚上,两只脚左右开弓一顿乱踢,把孙宏良踢得满脸是血,抱着脑袋龟缩在角落里。 关永文踢了一阵子,见这小子像只死猪一样趴在地上,根本不想起来还手,觉得太没劲了。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屋中间,让张海光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道:“先不说别的,你要是觉得我们俩人过来你不服,我们到外边找个地方单掐。” 孙宏良刚才被踢蒙了,这会儿缓过劲来,脸上疼的直哆嗦。不过心里打定主意,无论你们如何劝说、如何打,我就是死不承认,你们也拿我没办法。一张嘴吐出了血水和两颗牙,他脑袋有些清醒了,关永文这小子也太狠了!心里有些害怕了。 张海光更加气愤:“你小子应该知道今天为什么打你?怪你小子太不讲究了,这顿打才刚开始,还记得鼻梁骨上的那块大疤痕吧,下一轮是我和你单掐,这回我会给你留下记号。再往后该轮到我们两联手一起再胖揍你一顿,今天在这屋里不出完这口恶气没完。” 面对红了眼的张海光,他要是动起手来,肯定轻不了。如果两人合起来再动手,我也跑不出屋,那亏可就更大了。又听张海光提到鼻梁上的疤痕,知道两人对他的过去也了解。在双重压力下,他做贼心虚,别说张海光的说服教育真的起了作用,这小子终于挺不住了。低声的求饶道:“对不起了,我承认不该拿张海光的钱包。”一下子变成了熊蛋包。 平时看这小子体格挺大的,平时狐假虎威的样子,原以为弄不好了会是一场恶斗,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关永文这会儿真瞧不起他了:“妈的拉,好言相劝你小子不听,非得让我动手。”但见他耷拉着脑袋满脸是血的窝囊样儿,动了恻隐隐之心,叫张海光去水房打了盆水,让他先洗一洗再说。 洗过脸,张海光这会儿来劲了,上去一脚把他踹倒在床上,让他坦白一下事情经过。他坐起来吞吞吐吐地说道:“最近手头有点紧,那天晚上混进208寝室就是想找机会,顺手偷点饭票什么的弄点小钱。没想到早上起来你们俩外出晨练,一翻腾张海光的床铺,看见了他的钱包,打开一看有一百多块钱,顺手就拿了过去。接着从怀里拿出些剩下的钱、粮票,哆哆嗦嗦的还给了张海光,钱包他已经扔了。 两人一听一看口供和实物已经落实了,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看着他被打得这个惨样和平时装出的那道貌岸然的样子,一比较关永文觉得他恶心,见自己手和鞋上都粘上了血污,起身说道:“各自都收拾收拾吧,中午吃完饭我们再研究解决方法。”没管这小子的反应,拉起张海光赶回208寝室,屋里让他自己收拾吧。 刚坐在床上张海光又多想了,这小子一顿打也挨了,别呆会儿他反悔不承认怎么办啊? 关永文嘴里喘着粗气,心里也怕出现反复,得想个牢靠的办法。突然心中有了主意:“对!把班主任周老师找过来,他要是当着周老师的面承认偷了钱包,这事情就做实了。” 两人赶紧下楼到了周老师的家里,把事情的经过简略的做了汇报。听说两人把孙宏良打了一顿,周老师怕弄出什么严重后果,赶紧随两人到了204寝室。 在两人的追问下,孙宏良当着周老师的面承认了偷钱包的事儿。这会儿周老师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如何处理有老师参与,张明亮心里的负担终于可以放下去了。 但事情远还没有结束。没想到孙宏良这犊子可恶至极,偷张海光的钱包不算,204寝室里的七个哥们儿让他偷了个遍。技校给学员每月发下来的十五元钱生活费,是一串铝牌牌,每月发的粮票是纸制的。发下来后,也怪这帮下过乡的同学们大大咧咧的,兜里本来没多少钱,还都死要面子装大方,平时都把钱和饭票放在自己床铺上的褥子底下。 贼偷方便,孙宏良早就有小偷小摸习惯,正好找到了机会。今天在孙红伟的床下拿两块钱,明天再从王光南那里偷几张粮票。哥几个刚开始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可一次两次的没完没了,搅得大伙儿都不得安宁。因为这事儿,哥们几个私下里相互猜疑,拿到面上又没法说,心里面总是咯咯愣愣的。 周老师到204寝室,把孙宏良的错误事情公开后,大伙儿又逼问起孙宏良,这小子把偷哥们几个钱、粮票的事儿全坦白了,这一下就把大家伙气坏了。平时见他大大咧咧,寝室里早有几个同学对他有气,这会儿可找到报复的机会了,联手上来又是一顿胖揍。 这帮小子手够黑的,“电炮”觉得不过瘾,晚上把他吊在二层铺的铁栏杆上动起了刑,吊起来用皮带抽,还不许这小子出声。七个人轮流过堂,折腾累了才躺在床上睡觉。 第二天早上,关永文和张海光路过204寝室招呼大家去食堂吃饭,一看他们还躺在床上没起来。但见孙宏良几乎光着身子被吊在铁栏杆上,被打得遍体鳞伤,看他那样子喘气都有些困难。 关永文这下气坏了,你们寝室的人以前都干什么去了,平时不注意养了个贼,搅得我们208寝室都跟着你们不得安宁。这会儿逮着了,你们来劲了,要是把他打出点毛病来,大伙儿不得都倒霉吗? 他把人们喊起来,让人把孙宏良从铁栏杆上放了下来,这小子被打得够呛,这会儿真熊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都肿的睁不开了。 刚才听关永文这么一说,又看到这小子被打的这个模样,204寝室的这帮小子们有点后怕了,赶紧找来了校医和班主任周老师。 校医一检查没啥大毛病,都是些皮外伤。但周老师怕把事情弄大,赶紧按排204寝室里的人轮流给他打饭、喂水,像护理病人一样搀扶着他去厕所大小便。 呃呃!这段时间孙宏良倒成了有功之臣,让大伙儿轮流的伺候着,可真的把204寝室的那几个小子们折腾够呛,半个多月以后才消停。 8、恢复高考 7月中旬,技校放暑假了。假期他除走访了部分技校和知青点的同学外,看望张大伯和巴老师的同时,了解到了许多有关张明亮和知青点的情况,据巴老师讲:“张明亮在乡下很忙,最近从大队调到了公社知青办工作。” 知青点兄弟们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女朋友潘红通过几次电话,潘老师在小学校里每天教书育人,每天和孩子们在一起,现在就等待机会抽调回城了。 今天关永文正吃着晚饭,巴老师突然打发邻居小孩报信,让关永文尽快到她家里去一趟。不知发生了有什么事情,他放下饭碗赶紧赶了过去。 巴老师在中学当教务主任,她最近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 关永文进屋刚坐下,巴老师就讲起来,77年以来教育系统发生了很大变化,5月份邓小平复出工作后,自告奋勇主抓教育和科技工作。8月8日,邓小平在科学和教育工作座谈会上发表讲话说:“对全国教育战线17年的工作怎样估计?我看,主导方面是红线,矛头直指‘四人帮’炮制的‘两个估计’。”同时,他明确要求:“今年就要下决心恢复从高中毕业生中直接招考学生,不要再搞群众推荐。从高中直接招生,我看这可能是早出人才、早出成果的一个好办法。” 邓小平虽然三落三起,但这一次粉碎“四人帮”以后重新站起来了。他给我们发出了一个重大的信息,就是教育要改革,国家大学在社会上统一招考有可能会马上恢复。 关永文听到这个消息后,心情振奋起来。在技校里学习,已经明显感到了自己知识的不足,如果能有机会到大学里深造,那可是多学习知识的好机会。 巴老师接着讲起,自从66年废止高考以来,72年到1976年,大学采取“自愿报名,基层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的方针招收工农兵学员。招生的基本原则遭到了破坏,导致上大学刮起了一股走后门之风,“读书无用论”在社会上横行。 因此,随着邓大人的复出,大学恢复从社会上的统一招考,看来很快会变为现实。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就愿意看书学习,高考是个改变人生的机会,如果能赶上国家恢复高考,一定要把握好。 关永文忙问:“高考会是怎样的型式?会考哪些内容呢?” 巴老师分析起来,首先报名,高考已经中断十年了,刚开始恢复应该属于过渡性质,不会要求得很严格。66年以前都是各单位报名,国家统一出题考试,我想高考如果恢复的话,型式也不会有大的变化。以往考试分为文、理两类,考试内容无外乎课本上那些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等在学校里学过的课程内容。 关永文讲到:“自己以前在中学没学到多少文化知识,下乡又荒废了几年,基础太差信心不足。” 她鼓励关永文,一定要准备参加考试,机遇不等人。机会永远都是留给又准备的人,要放眼朝前看,文化知识方面可以早着手准备。 关永文的心里很是着急,忙说:“不知道如何下手准备啊!” 巴老师当然了解这些情况了,她转身从书箱子里拿出了最近几天收集和整理的几本有些发黄的旧书,和几摞子手写的笔记本。 关永文接过来翻着看了看,一本是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60年代初出版发行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和一些文化大革命之前的教课书。 巴老师吩咐道:“你这段时间放暑假,抽时间到明亮那里去一趟,你们小哥俩好好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形势该怎么看,如何着手进行准备。” 关永文觉得事情紧急和潘虹通过电话后,第二天起早出发,上午就赶到了张明亮所在的公社知青办。 张明亮的情况是这样,大队和的知青点的工作已经纳入了正轨。粉碎“四人帮”以后,各行各业都发生了变化。是张县长出面把张明亮调到公社知青办,是想让他帮助县里提供更多知青工作方面的情况。 在知青办,他接触到了更多知青工作方面的情况,目前云南、内蒙、新疆、黑龙江等地的知青在乡下情绪很不稳定,他预感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形势有可能会发生变化。 随着关永文和潘虹的到来,大家分析了一下形势,综合社会上的信息,看到了国家恢复高考的决心。这给他们头脑中开辟了一个新的思路,在基层工作中他们亲身经历了了国家经济发展,文革的十年,“四人帮”横行,国民经济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如今百业待兴,建设所需的人才青黄不接,教育要改革,大学恢复高考,势在必行,这无疑会对整个知青上山下乡运动产生巨大的影响。 争取到大学里学习知识,为国家的建设和发展多做一些工作,这对几人都有诱惑。 据巴老师讲,时间非常紧张。因此几人商量,根据个人的综合条件,张明亮着手准备文科方面的内容,关永文重点准备理科。现在教材和学习资料严重缺乏,关永文让张明亮在公社找了间空房,用了两天两夜时间和潘虹复写了几份《数理化自学丛书》。 把学习资料分完,几个人就各自分头开始了准备。 关永文提前回到技校啃起了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学校的学习条件真好,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请教老师们辅导。 关永文把社会上有可能恢复高考的消息告诉了张海光,拉上他一起复习,告诉师弟机会总是会关顾有准备的人,时刻准备着,希望两人能够一起把握好机会。 可张海光呢,有些三心二意,觉得当个好的技术工人就可以了,高考上大学那是没边的事儿,不相信国家会这么快恢复高考,但两人是个伴儿,他一直陪着师哥复习。 班主任周老师的大女儿是中学班里的学习委员,一些数学方面的习题,关永文可以向小周老师请教。 关永文这段时间过的很充实,每天上课、实习,晚饭后,拉着张海亮到教室里做完作业后,抓紧复习数、理、化方面的高考知识。 社会上已经有许多人开始议论,关于回复高考的事儿了。10月12日巴老师特意打来电话,让关永文注意收听电台广播里关于恢复高考方面的重要新闻。 在广播里关永文和许多同学收听了关于省革委会批转的省高等学校招生委员会《关于一九七七年高等学校、中等专业学校招生工作的补充意见》,明确宣布1977年恢复高考。 有了上大学的希望,技校的许多同学们都激动起来。 这会儿关永文知道终于赶上了人生转折的大好时机,他拉上张海光到技校学生科申请报名。学生科的老师也是刚听到广播,相关手续不知道如何办理,需要请示公司主管部门才能给大家答复。 省高考分为文、理两类。11月5日至15日为全省高考报名时间。12月1日、2日两天为考试时间,现在离高考的日子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技校内一下沸腾起来,同学们高兴的有,兴奋的有,但多数人心里是恐慌和不安,因为他们的基础知识太差。这两天技校的教室里一下子整夜灯火通明,许多同学都投人了紧张的高考复习之中。 第三天下午,技校学生科下来了通知:“根据公司的要求,技校在校学员,因为本身已经在学习相关的科学文化技术知识,不允许今年报名参加高考。” 这简直就像是晴天霹雳,给满怀热情的同学们头顶上泼了一盆冰冰凉的水。同学们不接受这一答复,一起找校方理论,学生科的领导没有道理可讲,说:“你们已经是安钢的技术人才了,公司领导也是经过反复讨论最后定下来的。” 学生科的老师们也很同情大家,但没办法这是公司的规定。不过学生科的王老师讲:“如果有决心参加高考可以退学,回到乡下的知青点里参加高考。”技校学生科,可以尽快帮着办理好退学手续。 得到学生科的最后答复,周老师鼓励两人退学回知青点参加全国统一高考。 回到寝室,面对人生的选择,关永文和寝室里的几个同学认真的探讨起来,几个人彻夜未眠。 多数同学是74届毕业生,中学一共上了四年半。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半,合起来应该是四年半。后半年名义上是要学生们留校批判教育回潮,确切的原因是国家当时没有研究好安置这些人的办法。在学校里学习了许多关于电机修理,农药、化肥之类的内容,每年几乎还要用两个多月的时间去学工学农,因此这不批人的文化底子都很薄。 张海光等几个人动摇了,他们认为自己文化基础差,时间太紧没有把握,舍不得丢下技校这碗饭。 关永文经过反复考虑,下决心退学回知青点参加高考,人生能有几回搏,他要破釜沉舟奋力一搏。 第二天早上,他给在公社知青办的张明亮打电话,了解了一下回去办手续的事情。 张明亮在电话里讲:“赶紧过来,我帮你办完手续后一起赶回奉阳抓紧时间复习。” 关永文上午就办完了技校退学手续,行李交给张海光处理,晚上就赶回了知青点。 几个人聚到了一起,知道刘大哥中学基础比较好,找他一起参加高考复习。交代完工作后,几个人结伴赶回了奉阳。佟家小妹的基础虽然很差,但在大家的鼓励下,也一起投入到了紧张的高考复习中。 刘大哥的父亲找人帮忙腾出了几个房间,巴老师也找来几位老师经常抽时间过来辅导。 巴老师鼓励大家,高考是考能力,考吃苦精神,考自信心。这段时间你们要学会许多新的知识,除了学懂之后还要反复做习题,我还准备了几套试题来折磨你们。她天天和大家在一起,找来了一些和高考对路子的资料进行认真辅导。一再热情的鼓励大家,所有的考生都在一个起跑线上,你们几个有这样的好条件,已经跑到了前面。现在的任务就是努力!努力!再努力!高考时一定能够取得好成绩。 一个多月的时间非常短促,大家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补课、复习充实自己。 1977年12月1日,伴着冬季的瑞雪,靠山屯大队参加高考的知青们和全省近48万考生一起,迎来了一个可以通过自己努力,实现人生理想的难得机遇。 高考的考场公社中学,关永文环视考场环境的眼神,压抑住激动的心情专心答卷。 第一天考政治、理化或史地。理化有些难度,另外几科不知道对错,大家都能答出些内容来。 第二天考数学、语文。 上午考数学,潘虹心里没底,来的路上和张明亮等人议论起一个解方程的类型题。一般来说,两个未知数需要两个方程。如果两个未知数只有一个方程,那么这个方程一定隐含着两个方程。关键是要利用各种性质和条件列出这两个方程式。 太幸运了,数学考试题里真有一道这样的题型,是一道级数求和的题。级数求和并不难,但这个级数的通项包含了两个未知数a和b。a和b满足一个方程。解出a和b,就得到了两个方程,解方程就容易了。走出考场后,几个人都兴奋起来,做出了一道15分的题。 下午,张明亮和关永文在考场上看到,高考语文的作文题目是:“在沸腾的日子里,谈青年时代。” 两人丰富的人生阅历,加上平时进行了充分的准备,答起来得心应手,都觉得作文答得十分满意。 知青点里来参加考试的人很多,水平参差不齐,多数人是哆哆嗦嗦的在考场过了两天,走出考场的人们表情都十分严肃,心里没底呀。 77年高考仍然沿袭了60年代以来的传统,高考成绩是不公布的。能否收到录取通知书就是考试结果,这是一段备受煎熬的日子…… 78年1月中旬好消息接连传来:张明亮和刘大哥被东财录取,关永文和潘红分别收到了大连理工和东北师范的录取通知书。又过了一段时间佟家小妹也通过关系,收到了一所财会中专的补充录取通知书。 1977年的高考竞争异常激烈,全国570万青年争夺27万的大学生名额,录取率是4.7%。考试结束后,1978年1月新生就开始陆续入学。 这群经历了动荡坎坷的莘莘学子,非常珍惜党和国家给予的难得学习机会,如饥似渴地在知识的海洋里汲取养分。那个年代里的校园生活就是这样,对待学习大家是绝对的拼命,学习就像是一场战斗。什么书都想看,什么知识都想学,用求知若渴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每天学校的阅览室满满的全是学生,大家都挤着往里进。上课时,学生们认真听讲。下课时,老师都被学生围着问这问那,教室门都很难走出去。 …… 9、留在技校 张海光在技校里照常上课,不过师哥关永文考上大学的消息对他的内心触动非常大。 当初师哥带着自己一起复习准备,自己也曾有过机会。但因为瞻前顾后,对自己没有信心,最后失去了77年参加高考的机会。 他帮关永文把行李送回家,从心里替师哥感到高兴。可当看到报纸上公布的1977年高考试题的时候,有很多题目自己是能够答上来的,那一刻仿佛被捅了一刀,心里在流血。自己不是没有机会,可悲的是机会来了,自己没有把握好。再后来看到了78年以后的高考试题,考题难度逐渐加大,自己已经力不从心了。这机会一旦错过就永远过去了,根本没有重来的可能。 师哥上大学走了,自己每天课堂、实习教室、食堂、寝室四点一线,生活显得更加单调。看到师哥今后的光明前景,想着自己以后要干一辈子车工了,在给师哥的信中不免流露出一些失落的情绪。 师哥来信安慰他,行行出状元,希望他把车工技术学精了。 后期技校的课程以实习为主,安排学生进行零件的粗加工,精度都很低,这些提不起张海光学习技术的兴致,常到操场上晃来晃去的踢一会儿足球,消磨时间。 冬季技校体育课在校内的冰场上,体育老师教同学们学习了滑冰剑。张海光初学滑冰找到了有点意思的事儿,课后也常在冰场上练习滑冰。 焊工班的王桂娟每天都来冰上玩,自己从家里带来了一双白色的球刀冰鞋,穿一身浅蓝色的紧身衣裤,头戴着红色的滑冰帽,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遐想。 张海光闲着闹心,也和大伙儿一起去看热闹。 在冰场上她成了个活宝,球刀滑的太漂亮,急停、急转、滑行中的转弯、倒滑、跳跃和旋转等动做出神入化。特别是倒滑,滑行中上体始终保持稍前倾姿势,两膝保持弯曲,两手随意摆动。向后滑时,两脚分开,两腿弯曲,脚尖稍向内转。 …… 一系列优雅的动作连贯起来,成蛇形后滑,优美的身姿,引起冰场外围观人群一阵阵叫好的声音。 只要她一上场,冰场马上就成了她一人的舞台。 年轻人都愿意玩,她很快成了大伙儿的老师,同学们把张海光也拉进去。比如急停,她让大伙儿双脚同时转90度,身体向后,双脚完成90度旋转的同时,一只脚内刃另一只脚外刃同时压地面。身体的姿势要做到:完成转体的同时,身体向后倾斜10度左右并下蹲成半蹲式。在身体下蹲的同时加力压地面。双手置于身体两侧舞动保持平衡。 张海光按王老师的教法,滑行中也可以马上停下来,而且造型很酷! 孙宏良,至从上次偷了张海光的钱包,弄得在班里灰溜溜的,这段时间缓和过来了。204寝室的同学打得他狠了点,他心里记恨,经常过来和208寝室的同学们走动。 孙宏良常提起王桂娟,也跟着学起了滑冰。张海光想着,他如果知道了当初王桂娟当着师哥的面,埋汰这小子的事儿,心里会怎么想?不过这段时间他内心一直很空虚,孙宏良的话头引起了他对冰场上王桂娟的注意,这姑娘是挺漂亮。当初对于孙宏良的纠缠,掀出他的老底儿也无可非议。想起这些,别说还真对王桂娟,这漂亮的姑娘有了点想法,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与人家搭讪。 王桂娟在冰场上太引人注目了,连技校附近的许多人都被吸引来观看表演,一些社会地痞也掺杂在里面。其中有个牛哄哄的小子是市劳动局付局长的儿子,名字叫李永刚。今天他安排两人在冰场上故意找茬冲撞王桂娟,想找机会和王桂娟联系。 孙宏良在场外比王桂娟看得明白,可他知道自己上去也肯定解决不了问题。想起张海光有两下子,赶紧跑回寝室把他找过来。 真是天公作美,终于让张海光赶上了在心仪姑娘面前表现的机会。 他冲入现场将众人分开,把王桂娟拉过去让她赶紧回寝室。李永刚这小子看有人出来搅场子,仗着人多嘴里不干不净的让他别管闲事。张海光与他辩驳了几句,这帮小子还撸胳膊挽袖子的要动手。孙宏良在一旁不怕事儿大,嚷着:“张海光漏两手,教训教训这几个小子。” 张海光这时侯情绪也很激动,指责起对面的那几个小子:“干嘛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姑娘,有意思吗?”李永刚没把张海光的出现当回事儿,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妈地拉的滚一边去,你管有意思没意思地。”说着,嘴里骂骂咧咧的要往前上。 张海光一见这阵势,看来今天不打一架是解决不了问题了,他赶紧拉开架势。周围人们一看有节目,嘈杂声音戛然而止。 头前两个小子不知从哪找来了棍子,挥舞着向张海光打来,张海光不怠慢侧身躲过棍子,上去一个飞脚,踢倒了一个,脚一落地连上又是一个扫荡腿。人们还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冲上来的两个小子已经摔倒在地了。 班里的同学看张海光手脚挺利落,都围过来起哄似的动起脚来。 躺倒在地上的两人小子遭殃了,多挨了许多脚。张海光不愿意把事情闹大,让大家赶紧打住。踢了几脚躺在地上的那两个小子,喊了声:“赶紧起来,滚!”。冲上去的两人瞬间就被打倒在地,接着被众人踢得鼻青脸肿。把李永刚吓得一下子就瘪茄子了,张海光真会点功夫,技校的学生又涌上来这么多,吓得他赶紧灰溜溜的领人跑了。 这边刚告一段落,没想到又出现了情况,见人群外面赶过来几个警察,要把当事人带回去进行调查。“这他妈的啦孩子死了来奶了”,同学们看自己人没吃亏,不想惹麻烦,赶紧掩护着张海光撤回了寝室。 回到寝室见孙宏良正替他吹牛了,张海光让他闭嘴别瞎白话。这时候王桂娟和几个女同学敲门进来感谢他。事情来的有点突然,这小子一激动不知道说啥好了,说起话来竟有些语无伦次:“你在冰场上太漂亮了,技校女同学被外人欺负,我们从奉阳来的男生遇上了,谁都会帮忙。”接下来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在冰场上太漂亮了”,这句是他的心里话,不过此时从口中说出来多少有些暧昧。 王桂娟这姑娘挺大方,这会儿坐在床上仔细端详了一下张海光,见他面相憨厚,话语间不像有戏耍的样子。特别是见他断续说完话后满脸憋得通红,还有点儿纳闷,以前两人接触他说话也不是这个样子啊。旁边的同学们在旁凑趣,逗起了张海光。她听出了门道,这小伙子是对自己有想法啊,这么一想她倒有些不好意识,赶紧说了几句感谢话跑了出去。 大伙儿催促张海光赶紧出去送一下王桂娟,小伙子倒不好意识出去了。王桂娟本来就对张海光有好感,这会儿想借此机会多聊几句,在楼梯口等了他好一会儿也没见人出来,只好悻悻而去。 技校的治安状况还是比较好的,上次那场架打过之后,派出所和技校保卫部门加强了校内的治安管理,以后类似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 在孙宏良的鼓动下,技校本来是个不大的地方,这英雄救美的故事很快流传开了。 张海光心里美滋滋的。可小伙子有点爱面子,见到王桂娟搭话时经常是羞羞答答的满脸通红,逗得王桂娟同寝室的女同学们时常笑话他。 王桂娟这姑娘年龄也大了,一年多在技校里的接触和观察早就对张海光有了好感,大伙儿这么一掺和,倒给她主动出击创造了条件。今天她等在食堂门口,见张海光和男同学们出来,上前拦住他,低着头说:“班里现在开始实习了,实习场地离寝室有点远,下班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几个女同学走夜路有点害怕。班里的王国强常来接送我们,可我不想让他接我,想让你接送我们,可以吗?” 听孙宏良说过,焊工班的王国强在执着的追求王桂娟,可人家姑娘对他没一点儿的感觉。 张海光这时候嘴显得有点笨,但心里明白。姑娘都这么主动了,他哪有理由不答应呢。连声答应了好几句:“没问题!没问题!到时我一定过去接送你们。”王桂娟还等着他往下面问话呢,可张海光这会儿站在那里木呆呆的又没嗑了。 王桂娟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说了句“傻样儿”,问道:“你到哪里接我们?几点去接我们?” 张海光平时说话办事都挺聪明的,但在姑娘面前就显得不灵光了,这办得是什么事啊,忙接过话茬向人家打听明白了接人的时间和地点。 王国强站在远处等几个女同学走过去后,凑到近前打听起两人说些什么? 张海光明白他的想法,平时都是哥们,没什么可隐瞒的,他如实的把两人的谈话内容讲了出来。看到王国强眼神有点不对劲,觉得应该对哥们儿挑明,道:“交女朋友是两情相悦的事情,哥们儿明白你的意思,这次又是王桂娟主动找我的,这不能算哥们不讲究。” 王国强看着远去的王桂娟正回头看着他们,他明白了人家姑娘的心意,之所以当着他的面找张海光谈话,这明显是让他知难而退,别再浪费时间了。他脸上流露出很不自然的表情说:“哥们恭喜你了,王桂娟是个好姑娘,要好好把握机会。” 从那时候起,张海光和王桂娟两人算是开始了正式的恋爱。 学习、生活在外地,会有许多的不方便,身边经常有美女相伴,生活过得也算有了些惬意的感觉。 自己错过机会没能和师哥一起考大学的懊恼,渐渐冲淡了。有失有得,没想到在技校竟然意外收获了爱情。他把交上女朋友的事情向师哥汇报了,并寄上了照片。 师哥回信,道:“这姑娘不错,好好处。”接着逗起了师弟:“这么漂亮的姑娘你要看住啊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