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无人问津 霄国大历癸酉年正月初四亥时一刻京都大雪 宣武门外,漫天冬雪之中,陆昔灵披着大红斗篷跪在宫门前在这白地之中分外显眼。她捧着九璃护心镜跪至此刻已有八个时辰。 她看着白雪一片一片落在火红的灯笼上,致使灯笼最终不堪重负跌落地上,火苗只扑腾了一下便化成白雾消散了。 “红灯落地,青烟尚存。人死灯灭,英灵何在?” 听了此话,陆昔灵心中一痛,左右顾盼,却只见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对她微微颔首。待起身想问,那人却消失不见了。 陆昔灵忽然惊醒,原来是在雪里跪的太久,冻得精神恍惚出现幻觉了。 她不敢再睡,强迫着自己数着身下的一百十二级白玉台阶,免得自己又冷的晕了过去。她是雪月王的长女,年芳十五,生的端庄秀气,一双丹凤眼像极了她父亲。只可惜,如今她的眼前满是泪水冰霜,再没有往日的神采飞扬。 她听得刚刚道士的话,正觉眼前此景有些悲凉,身侧忽然有男人严厉的声音传来: “昔灵,不要在此丢人现眼了。你这样跪下去,陛下不会心软,只会让陛下难堪,与你父亲之事毫无益处,快回家去吧。” 陆昔灵抬起头睫毛,原本黯然的眼也焕发了一丝清明。她拉住了母舅白信承的裤腿,手指攥的紧紧的,就好像溺水之人抓住的浮木,绝不肯放手的。 “舅舅,侄女求您帮忙,还请您将九璃护心镜带进去,面呈陛下。此物救过陛下的性命,睹物思人,也许陛下想到父亲会格外宽容。” 白信承扯了扯自己的裤腿。见到她不肯放手,只得软下语气来。问: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犟,好吧好吧,东西在哪里?” 陆昔灵原是最高傲的女子,如今家逢大难,她不得不低声下气求人。 白信承趁着她松手取物的时间,他便灵活地从她面前逃走。 陆昔灵见他走,便要去追,只是身子僵硬,竟然没能站起来,身子反倒向前一扑,让她跌落雪地。白信泽见她要追,不顾形象的小跑着离开。陆昔灵来不及伤心,她回头看到了表兄白羽谨正与两位大臣走近。 陆昔灵想着,白羽谨平日最疼自己的,而且他身为殿前将军深得皇帝信任,总能够找到机会的。她强撑着站起向他走去,还未靠近,白羽谨身旁的便上来一人,隔开了陆昔灵,护在白羽谨身旁,同时道: “堂哥快走,莫要被这疯女抓到了,大伯说了,如今能顾上自家就不错了,他陆赫宇临阵逃脱,他女儿不死心,你不能跟着犯浑,连累我们白家跟着倒霉,快走快走。” 陆昔灵听了心中又添一痛,原本想要开口的请求,也被她咽了回去。 “不帮就算了,还要侮辱家父,白堂业,你的少郎将还是父亲提拔,做人要有……”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白堂业害怕人知道此事,一脚踢在了陆昔灵的身上,陆昔灵再度摔倒眼前发黑,手心的护心镜便跌出阶梯,落得老远。 “现今谁碰你们陆家谁倒霉,你这疯丫头就在这儿自讨苦吃吧。反正你们陆家肯定是完了!” 原以为白羽谨会帮她,可他至始至终可曾为她说过一句话,反倒让她听了这些凉薄的话,一颗赤诚之心犹如掉进了冰窟虫洞,疼的碎裂开来。 陆昔灵跪坐在地上,往日熟悉的亲人都舍她而去,徒留一个冷漠的背影。看到此景陆昔灵明白再求谁也无用,长叹一声,泪水砸地,她倔强的站起来,准备走下阶梯去捡起护心镜,只是双腿一颤,直接从阶梯上滚落下去。 她柔弱的身子好似麻袋一样,在阶梯上滚了好几个圈重重地跌在地上。 众人只当她是个笑话,看她蜷缩在雪地里,非但没有人来帮他,反倒来往的小厮,还要刻意在她面前讥讽两句: “什么雪月王,临阵脱逃也叫男人,真不知道是什么狗肚子里爬出来的孬种,还是一只白养大的畜生。” “以前人人都说雪月王的千金那是天上仙女,如今一见看来也不过是掉毛的凤凰,不如鸡呢?” 往日对她众星捧月的众人,知道陆家末路,即便毫不相干,也要踩上两脚。陆昔灵原是最骄傲的女子,如今被人如此侮辱,心下无望,万分悲凉。 辱骂之声不绝于耳,可她又能如何,不过是自己爬起来,倔强的仰着头不让眼泪落下,泪珠盈睫,叹息成冰,她的希望如同那灯笼落地,黯然熄灭。 她不想放弃,可她一介女流能够求得只有那几位,如今她的亲舅舅,也是明哲保身不肯相帮。 她绝望崩溃,心如寒冰,她已明白如今的人心比三九雪天更冷。 她看着那些背影,看着眼前的众生,叹: “苍天无眼,可怜我父王镇守边疆,喋血报国却蒙冤受屈,只叹我的叔伯弟兄都成了雪月的孤鬼,偌大的京都,竟无一人肯出手相帮。曾经那些依靠我父生存之人,如今也一个个明哲保身人心凉薄何至于此。” 陆昔灵听着那些人的辱骂,咬着牙捡起了护心镜,只是擦了擦泪水,站起身子看着面前辉煌的大殿,心里反倒发了狠, “你们不要我留,我就留,你们不信父亲,我坚信,你们不敢上书,我偏敢!” 寒冬腊月,冰天雪地之中,少女身体僵硬却极其倔强的仰着头,看了看四下,双手交叠,端端正正,正气凌然,她张了口声音清脆,中气十足她要不需别人帮她自己就能够帮自己。 “雪月王之女陆昔灵,恳请陛下替父亲洗雪沉冤。我父从军二十年,赤胆忠心,固守雪域,保家卫国,绝无背叛,请陛下明察。” 陆昔灵很冷,但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害怕流言,可她更怕流言污了她父亲之名。她眼神凌厉,在这雪地之中竟比冬雪更多一分冷傲,此刻宫墙下又出现一位道士,黑衣白面长发披肩,一双眼睛精明外漏,紧紧地盯着陆昔灵看了又看,手指推算一番,叹息道: “如此冰雕玉琢的女儿,其心虽无七窍,却也直率动人。只可惜明珠落地,生不逢时呀。” 旁边打伞的小公公问道: “天师大人,您是巨眼英雄,你看她日后可有贵人之命?” 那道士听了此话转头看了小公公一眼,便笑着继续往前走去, “皇权荣贵,过眼云烟,人与人只道有缘无缘。” 此刻的陆昔灵一身正气,站在此地再无人敢靠近,谩骂之声她也就听不到了。 第2章怜香惜玉 外面的雪很大,但是陆昔灵的声音先有些嘶哑,但却很有力量。因为她要说给每个人听,让他们知道自己绝不会放弃。 一遍一遍,人来人往,却始终无人肯帮她。她的声音略带疲惫,可她却不停下来,她自有她的倔强。 三皇子景泰走到陆昔灵身旁,将身上大氅取下系在她的身上。景泰对她温柔的笑着,原本面目极好,且又眼含春水温暖人心,当真是见过了他才懂得什么是君子如玉。 原是见他一双眼,便已然心下软了许多, “灵儿,你受苦了。” 陆昔灵只听他说了一句,刚才得气势便去了大半,心底的委屈都泛滥出来,忍不住哽咽落泪。景泰赶紧从怀中取出了手帕轻轻为她拭去了泪水,温声细语道: “灵儿将护心镜交给本王带进去,此事成与不成且看天意。总好过你在这儿硬挨苦等。父皇盛聪明断,总不叫英雄蒙冤的,就快宵禁,归家去吧。” 他眼中露出疼惜之意,那个眼神与她好似太阳月亮,光芒暖透了她心墙上的黑暗阴霾,让她再度燃起希望。 陆昔灵原还不敢相信,她在这里跪了这样久,他还是第一个为她着想的人,心中感激万分,即刻叩头道谢: “三皇子人品贵重,得您相助,是昔灵的福气,是陆家祖上积德。三皇子大恩,昔灵与陆家永生不忘。” 景泰扶她起来,只是她的双腿跪了太久,匆忙站起,一时无措竟脚软的要扑进了三皇子的怀中。 身后刚好八皇子景致路过,一身黑袍,肩上的黑狐皮上落了许多雪,融化后晶莹的珠子在月光下发着幽幽的光。他十四岁就上战场,眉宇之间全是英武之气,如今站在他们身侧冷哼一声,自顾自扫了扫肩上的雪,言语带着戏虐的开口: “最难消受美人恩,三哥可要小心这生扑的美人,仔细把自己带进火坑里去。” 景致上下打量了一眼陆昔灵,眼中轻蔑之意盎然。他原本对陆昔灵为父申冤,在此长跪有些敬佩,如今看到此景只觉她举止轻浮。 “八弟何苦这样为难她,平日也不见你这般,出口伤人。” 景致哼了一声,反唇相讥,一双鹰眼直勾勾的盯着景泰放在陆昔灵肩膀上的手,道: “平日也不见三哥如此怜香惜玉。” 景致见到陆昔灵与景泰这般亲密,胸中只觉有一股闷气,他原本最烦这些酸话,如今也忍不住开口讽刺她们。只是在她身上扫视一圈,又盯着她肩膀上的大氅,心下不爽,上去便挑了开, “老八,这是做什么?” 景泰正奇怪,却见景致脱下自己的大氅,再将陆昔灵重新裹得严实不透风,同时道: “三哥一向身子弱,一会儿还要见父皇,在这里吹了风如何面圣?还是穿戴整齐赶紧去见父皇吧。” 陆昔灵,听了此话,只觉他也如那白堂业一样,都是想要与她家撇清干系的人。心里对他这样的家伙没有半分的好脸色,只是事关三皇子,她不敢开口惹事,只是偏过了头不与他说话。 三皇子接了大氅,看到此刻尴尬,便道: “如今已经一更天了,灵儿身子只怕受不住宣武门的风凉雪重,早些回去让王妃安心才是。” 陆昔灵听他说话,只觉得他是真心不想让自己受苦,可她不想半途而废,便道: “三皇子还请进去,里面的事情灵儿没有办法,那是天命。但是自个儿的身子还做得了主,我撑得住。” 景致看她性格如此顽固,身子却忍不住颤抖,心下始终有些不忍, “也不知道是谁,这样骄纵了你!” 这话说完,景致竟直接将陆昔灵扛起来,转头就走,陆昔灵一惊,随后便挣扎着道: “放我下来!三皇子救我!” 景泰未动,他此刻还不明白刚刚景致为何对他有些敌意,原本他们两个可算是关系最为亲密的兄弟了。他知道景致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一面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两个离去。另一面景泰问身旁的忘川, “你可知本王刚刚做了什么事情,让老八恼了?” 忘川略微想想,便想起这几日宫中传言,便开口道: “八殿下原不是爱计较的人,只是刚刚八殿下的眼神也太吓人了,可王爷您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若说八殿下这样反常,便只能说那个传言是真的了。” 忘川提起,景泰就问: “什么传言?” 忘川道: “近日,宫中传言,陛下欲要为几位成年的皇子择选王妃。不过似有传言,陈贵妃看上了陆昔灵,只可惜她还有半年才能及笄,陈贵妃便求了陛下,要让八皇子等她半年再成婚。” 景泰听了此话,扶额叹息, “是了,是了,本王也听说此事了,只怪本王没有将传言当真,那本王刚刚岂不是摸了老八的逆鳞。惹上这个混世魔王,头疼,真是头疼呀。” 忘川听了便是偷笑,景泰看了看手中的护心镜,如今真的成了烫手山芋。 忘川劝: “王爷,您还是将这东西早早交出去吧,免得八殿下惦记。” 景泰听了觉得有理。 陆昔灵可是会武功的,怎奈何景致十分壮硕,任她如何挣脱也没有影响景致扛着她,并最终将她扔进了自己的马车里,冷冰冰的吩咐道: “陆昔灵,立刻回家去,宣武门岂是你能胡闹的地方。”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 景致一双明亮的眼眸,漆黑如墨,眉目一挑神色严厉,陆昔灵只看了一眼竟然被他的气势震慑的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眨了眨眼的功夫,景致便一马鞭抽在马身,只听一声嘶鸣,马车便跑了老远。 而景致返回见到三皇子扔在原地,他哼了一声道: “三哥还不走?难不成没见过美人?再不进宫见父皇,只怕大皇兄与五皇兄吃肉,你我连个汤都看不到了。” 景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话说我便是了,打仗的事儿,父皇岂能忘了八弟?” 景泰打趣着景致一时忘了正事,好在忘川咳嗽一声,眼神瞟向景泰手中的护心镜。景泰想起便赶紧将此物塞进景致的手中。并未自己找了个让忘川嘲笑的理由: “老八,父王如今因为陆家的案子暴怒,谁也不敢触怒父王的眉头,刚刚你既然送了那陆小姐回家,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景致看了一眼九璃护心镜,景致轻轻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剑眉,退后一步笑道: “三哥,刚刚英雄救美,如今却将这烫手山芋交给臣弟,真是好算盘?” 景致说罢,却将九璃护心镜揣在怀中,一甩袍袖走在前面,三皇子看了一眼忘川,两人偷笑,却又赶紧追了上去。 第3章:庙堂之争 七日之前,霄国五鹿山下,雪月关外靖国忽举兵来犯。雪月王陆赫宇战前失踪,一时雪月关上下大乱。城主虽誓死守卫,却只坚持了三日光景,雪月关便丢了,众将士以身殉国。 靖国铁骑之下,雪月关十万百姓成了孤鬼,年关刚过,消息传进京都,举国同哀。 此刻,荣熙堂中,皇帝暴怒,门外跪了一地的朝廷重臣,人数虽多,房间里面却安静的有些骇人。皇帝召集重臣,准备商量此番平乱的诸将人选,可看了奏折还是忍不住发火。 “战前失踪,这算什么?赫宇,你有负朕的信任。朕将你看做兄弟,你竟弃朕与不顾。弃朕不顾啊……” 哗啦一声皇帝将那御案上的奏折扫了下去,其下大臣当即叩头齐呼: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皇帝生气,地上跪着的大臣也都明白,此事若要了结,总要有人对此负责,失踪的陆赫宇,自然就成了顶罪羊,大臣当中自然有些人就心急了一些。 “陛下,陆赫宇这些年仗着当初救过陛下,行事霸道,独断专行,只怕他早已有投敌叛国之心,如今更是被弃陛下,将雪月关相让靖国,否则固若金汤的雪月关怎会如此轻易便丢了。陛下定要严惩他的亲眷,以儆效尤。” 兵部侍郎孙浩文说完,便是礼部尚书王耀宗接着开口: “陛下,老臣以为孙大人的话有些道理,此事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怨,不过当务之急,还是选定主帅,即刻发兵以抑制靖国虎贲军才为紧要。” 五皇子景旭接了此话,道: “王尚书说的正是,不管前面这仗打的如何,如今虎贲军由靖国皇子夜阑统帅,一路势如破竹,儿臣以为须得有德高望重的元帅出兵,方能平定此乱。” 皇帝听着他们的话,看看列为大臣与五皇子,怒气消了一半,坐回自己的位置,神色严肃。再度开口已然平静许多, “只是如今的时节,雪月关极冷,想要北上作战恐怕艰难异常,朕只怕老将身体受不住那严寒,年轻将领又无法平定军心,众位大臣替朕想想谁去合适?” 皇帝问了,地下跪着的大臣便互相看看,似乎各有主意只是谁都未曾先开口。 孙大人急于表现,最先开口,道: “臣以为,此战由皇子挂帅最为妥当,此番雪月伤亡惨重,此地又多贫瘠,想必此刻必然是暴民四起,非由贤名皇子不能胜任。臣以为五皇子挂帅,青州郡王慕容征佐助为战便可退敌。” 皇帝听了觉得有理,略微颔首,而后白信承接着说道: “臣以为,靖国虎贲军中徐鹤宁最擅长诡道之术,五皇子虽人品贵重,但终究缺少历练,不如大皇子经验丰富。” 孙大人听了心中有怒,但一时没法反驳,此刻太监传唤道: “陛下,三皇子,八皇子已到廊下,求见陛下。” 皇帝听了,便让他们进来,转过头小声问着身旁的张公公,说: “那丫头,还跪着呢?” 张公公迟疑片刻,想到皇帝提起的是谁,便回应道: “回陛下,刚传的消息已经归家了,陛下安心。” 皇帝听了手中的玉便扔在了桌子上, “安心?你叫朕如何安心?” 说完这话,也不顾及众人的心思,身子靠在软垫上一靠,脸色凝重,张公公即可跪下求饶,皇帝给了他一个眼色,他便跪到旁边去了,众位大臣见此情景又安静了片刻。 景致与景泰刚一进来,便听了这话,两人私下用眼神交流一番,他们都知道皇帝此刻说的是谁。此刻若不提护心镜的事,陆昔灵今日不但白跪了,还惹怒了皇帝。但此刻景致却并无好的机会提起,便只能给景泰是眼色。 景泰此刻心中更乱,陆昔灵离开这事儿惹怒了皇帝,此刻自己提起护心镜的事情,便是无端将自己卷进去,可若什么都不说,又害了陆昔灵,看到景致着急,景泰不好不开口,便道: “回禀父皇,陆家姑娘在宣武门外跪的身子都僵硬了,如今走了岂不正好,若真是冻死在这里,百姓就该说父皇不够仁慈了。” 好歹有人说了话,只可惜如今皇帝已经恼了陆昔灵。景致听了这话,再看皇帝的脸色仍旧不见好。 朝中之众人惯会见风使舵,如今见皇帝恼了她,还不将她扒皮抽筋的献媚。此刻若是再没有人保她,只怕这丫头在劫难逃了,。 八皇子想到这些,便接着景泰的话说道: “父皇,刚刚在宣武门外,三哥劝她到了宵禁不得在街上,那丫头犟的狠,儿臣便将她扔上马车撵回家去了,总不能因她一人坏了国家的法律。若父皇想要她跪着,儿臣即刻将她扛回来。” 皇帝本有些恼了,但听了景致这般玩笑的话,指着他哭笑不得,只道一声胡闹,方将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景致是皇帝的小儿子,行事作风最像皇帝年轻之时,偶有狂言皇帝也不恼,反倒笑嘻嘻的称赞他。虽说如此骄纵他,但他却又可取之处,景致十四岁上战场,十七岁带领霄云骑兵突袭千里,夺取容国上将军首级,从此后,容国俯首称臣,他也一战扬名。 皇帝在几位皇子的身上看了许久,道: “朕成年的皇子之中,只有你们几个出类拔萃,雪月关告急,你们有何打算?” 在场的四位皇子都很欢喜,皇帝打量着他们的心思,听着他们忠君治国之言,倒没有特别满意的,只有他最看重的景致沉默不语。 “老八怎么不说话,不想为朕分忧?” 景致叩头,答: “承蒙父皇不弃,儿臣自当鞠躬尽瘁。只是,儿臣刚刚在想。雪月王之事颇为有趣,就算他战前失踪,但靖国不过三万兵马,七日之内怎么就能连破三城,锡、旸的守军,犹如豆渣一般毫无作用,儿臣想说,若儿臣为主将,此两地守军之军官必杀之,否则不足以平民怨。” 景致说道此处难免痛恨其不争,皇帝最喜他如此,自然未恼。他也曾上过战场看过奏疏就知道其中多有隐瞒,只是借着景致的口说了出来。 只是孙大人听了此话,便即可反驳道: “八皇子与雪月叛贼素来较好,如今明明是雪月关被屠,怎么就牵扯到锡、旸两地的军官了?八皇子毕竟年幼……” 景致忍不住打断他,转头对他邪魅一笑,道: “孙大人不会是想说年幼无知吧?孙大人身为兵部侍郎位高权重,小王却有一事还得请教您呢。雪月没了雪月王,尚且守了三日才城破兵败,而他们如今入驻的锡城,竟然不费吹灰之力……” “八皇子,你不要胡说!此事老夫身为兵部侍郎怎么不知道?” 景致冷哼一声尚未开口,反倒孙大人站起身来,悲愤道: “陆赫宇有负皇恩,临阵逃脱,以致雪月关数万百姓被屠,此罪他是九死难赎。八皇子怎么还会替他推脱,当真是不辩是非,颠倒黑白。依照老臣看,此刻便该抄家灭族,斩草除根。” 八皇子也站起身来,直视对方, “抄谁的家,灭谁的族?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难不成是锡城的干儿子么?” “你,你胡说……” 孙大人眼睛瞪得老大,但却好像被翻了底牌一样底气不足。 第4章:皇帝心思 皇帝不露声色,随后景致讥讽道: “父皇都说是战前失踪,孙大人却咬定是临阵逃脱。然锡城之事早有司马禀告,孙大人却说那是胡说,难道您就是这样掌管兵部,辅佐父皇的么?” 景致也不再纠缠此事,只从怀中取出一物上交给皇帝,道: “父皇,这是薛节度使弹劾大人包庇锡城守将通元的证据,还有孙欣收受贿赂的账册,父皇过目。” 景致将这账册呈了上去,孙欣再不敢站着,跪在地上咚咚磕头。 “陛下,老臣冤枉,冤枉呀……” 景致哼了一声道: “孙大人还冤枉?宣武门外拿着九璃护心镜跪着的丫头还喊冤枉呢,你在这儿喊,她在那儿喊,却不知道谁更冤枉?” 孙大人哑口无言,五皇子却不能置之不理。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还不明朗,孙大人为国效力多年,一向兢兢业业,怎能仅凭一封奏疏便判定他有罪,还需派专人审理此案,否则父皇岂不是寒了老臣的忠心,父皇三思。” 面前的众人唇枪舌剑,只有皇帝听到九璃护心镜微微愣住,想到了当年情景,难免念旧。到头来只得叹息。 他是皇帝也有慈父之心,五皇子做的那些事情,他又如何不知道,难道还真的毁了自己的儿子? 皇帝轻轻的将那奏疏放在了书案上,右手压在奏疏之上,看着下面众人。 “来人,将孙欣脱去官袍,压入天牢,此案交由大理寺主审。是非曲直朕等他的公判。” 众人听了此话都不再言语,孙欣也知道此刻再多辩驳也无用,便是重重叩谢皇恩。随后便被殿前将军白羽谨带了下去。 皇帝见到白羽谨,此刻身穿白袍,又眉清目秀,皇帝知道他武艺过人又与他几个儿子年纪相仿,心中一动,环顾四周道: “此番征讨靖国虎贲军事关重大,朕已有决意。拟旨……” 下方书记官上前,认真记录, “命,白羽谨为先锋将军,从羽林卫点兵一万。务必在十日之内将靖国部队堵截在青山郡宣城以北。” 皇帝在看看后面的几位将军道: “传令陈宇为左偏将,杜铭为右偏将,王尚书监运粮草,白侍郎押送战马,武器,即刻下去准备,随时准备出发。” 众人听着皇帝的安排,揣度着皇帝的用意。白羽谨是大皇子的人,陈宇是三皇子的娘舅,杜铭为五皇子的亲信。皇帝却是目光在几位皇子身上衡量片刻, “八皇子景致,兵法纯属,熟悉青州地形,可为主将,领兵五万。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拿出你飞将军的真本事来,让靖国小儿知道,什么是霄国男儿的英武气息。” 景致自当欢喜领命,皇帝却又道: “老三你处事稳妥,此番跟着老八一同去,给他做副将。雪月关乃是霄国北方的门户,此番大难,你得帮着老八稳定人心,重建雪月。” 说完这话,皇帝顿了顿道: “如今战事为重,但国法亦不容情,众位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不要再让朕非得处罚了谁才是。朕信任你们,对你们委以重任,希望众位不负朕之所望,出征雪月,凯旋而归。” 众人都应是,皇帝被闹了这一通也是乏了,待到众人都退下,皇帝独留了八皇子在身边,与他多说几句。 等到房间只剩下它们两人之时,皇帝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朕将你留下,可知何意?” 景致如今十八岁战法纯熟,且有一颗赤子之心,最让皇帝喜欢。 “儿臣不敢随意揣度圣意。老八只是深感慈父之心。” 皇帝听了景致的话,倒笑了起来,看着这个儿子道: “雪月关也在你的封地之内,朕不管你的米仓里面进了老鼠还是饿狼,朕都要你用棒子将他打出去。如今雪月军心不稳,你做事更要有度。” 皇帝顿了顿,问道: “那些雪月的军官各有各的依仗,你也在雪月历练过,朕命你为主将,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景致虽然脾气不好,但并不蠢,皇帝这个时候留下他,便要偷偷的教他两招,便诚心请教: “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指点。” 皇帝摩擦着手中的紫玉天香手串,靠在锦垫上略微思忖之后,说: “指教就算了,你这小子自有主意了,不过朕再给你推荐两个人你必有用。” 皇帝提笔写下两人的名字,景致缓缓念出道: “陆昔灵、安达远。” 安达远原是雪月王的军师,后因伤病归隐,此刻正在青州宣城之外,听闻此人颇有谋略,又熟悉雪月关之事,自然可用。只是…… “雪月王的女儿,陆昔灵?” 皇帝点头,似有回忆当年, “陆赫宇曾在为难时刻救了朕的性命,三王争权,他亦无怨无悔的站在朕的身旁,朕不相信他是那种临阵脱逃之人。他这个女儿与他性子很像,又倔又犟,让她去找她父亲去必能成。” 景致微微颔首,明白皇帝的意思,心中有些欢喜, “朕听你母妃提起过,想要她做你的王妃,还好这道圣旨没下,老八,你要知道,朕对你寄予厚望。” 景致听着这话,手指紧紧地捏住了九璃护心镜。他明白皇帝的意思,没了雪月王,没了雪月狼骑兵,陆昔灵即便再好,也不配做他的王妃,虽然道理都懂,但是景致想到他刚才在风雪之中见到的那个桀骜的身影,心中可惜,忍不住叹息出了声。 “怎么?舍不得?” 听到皇帝这样一问,景致知道自己失态,即可抱拳回应: “回禀父皇,婚姻之事父母做主,老八是个武人,不懂那些风花雪月,此刻专心战事更无心它想。” “方才…只是感叹她出身高贵,性情高洁,偏生运气差了点。” 景致想着她的模样,从袖中拿出了九璃护心镜放在了皇帝的面前的小桌上,轻轻念道: “五鹿山中埋忠骨,三代同住雪月谷,九璃想问谁心苦,两儿只坐家中哭。” 皇帝从桌子上拿起那护心镜看了看。感慨起来, “打油诗念得倒不错,可如今谁都知道朕恼他陆家,偏你不怕?可是仗着朕平日宠坏了你?” 景致跪在地上,重重磕头,抬起头目光炯炯看向皇帝,道: “父皇都要彻查了,何不再下一道天恩?否则病母幼儿如何熬过冷冷寒冬?” “父皇只当可怜陆家吧。” 皇帝听了他的话,手指摸在那九璃护心镜之上,仔细的看着上面印记。随后站在书案前,写了一封手谕,吹干了交到了他的手上, “朕知道你这孩子重情重义,你母妃说要将她嫁给你做王妃,你便真心实意的对她好。罢了,你既然求了,朕这就下一道圣旨,让她做你的侧妃,如此一来也显得你厚待雪月军民,有利于你收服人心。” 景致憨笑一声,刚要收起谢恩,皇帝却将护心镜也放在他手上并压住了那奏折,道: “急什么?朕还没说完呢?记着,若要这封奏折生效,须得以陆赫宇殉国为前提。” 景致看了看这封奏则,眉头皱起,心下奇怪,皇帝话中之意,似已确认陆赫宇殉国,他虽奇怪,但不便多问。对着皇帝行了大礼,接旨谢恩: “儿臣多谢父皇赐婚,儿臣会善待她,也将力克靖国,请父皇等着儿臣凯旋归来。” 景致说完,便下去了。 第5章:妖花现世 景致刚下去,张公公便上来问: “陛下,摘星阁天师乌邺进宫了,陛下可要传他进来?” 说到此事,便得说年前, 腊月二十,从天而降一块陨石,此石在夜空划过一道金光,最终落于雪月关的五鹿山上。摘星阁天师乌邺夜观天象,遥见此情景即刻推演一番,派小童送了纸条入宫中之后便闭了死关,准备参悟天机。 今日他参透天机,前来回禀,此刻正立于门外。若是仔细分辨,便知道他便是刚刚在宣武门外观察陆昔灵的黑衣白面的道士。 皇帝听到张公公提起乌邺,便又想到那纸条,他原是不太相信这些天命,所以多年未曾启用摘星阁,如今…… 皇帝自锦盒之中拿出纸条,放在手心,轻声念道: “‘将星陨落,三国动荡,妖花现世,景氏将亡。’这消息传来三日不到,赫宇便失踪了,难道真的是上天预警?” 张公公担心皇帝的身体便着急劝慰道: “陛下得天所授,必能得上天庇佑,还请陛下宽心,多是这些道士故弄玄虚罢了。” 皇帝并未搭话,自己看着那纸条陷入了沉思。陆赫宇乃是霄国上将军,世袭王侯,百战百胜。靖国一如虎狼,雪月关凶险万分,如今雪月王忽然消失了,皇帝就怕,真的应了那句将星陨落。可是后面的话,皇帝却看不透,便传乌邺进来。 乌邺入宫,挪移之间,探查皇帝的眉目印堂处灰暗,心中一惊,竟然忘了低头以示谦卑,反而上前几步仔细观察,身旁的张公公即刻呼和: “大胆,竟敢直视天颜。禁军何在?快将这不懂规矩的奴才拿下。” 这话一出,两个站在一旁的御前将军,便冲过来将乌邺压在地上开不得口,乌邺只得重重的扣了三下青玉石板。皇帝看到他如此求饶,便让禁军放了他,他喘息两声才道: “摘星阁蒙受太祖恩德辅佐皇家百年从不敢懈怠,微臣担了天师之位,便要尽忠职守,为君上分忧。微臣适才僭越,还请陛下给微臣将功赎罪的机会。” 皇帝如今已过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纪,许多事情便不那么在乎了。尤其此刻他心中尚有未解之惑,便让人放开了他。 “那朕便给你个机会。” 皇帝将那纸条放在张公公的手心上,张公公便下去责问他。 “日前天师所给的四句天言,如今可有解了?” 乌邺明白皇帝的意思,重重磕头道: “陛下,自古有云天意难测,微臣夜观星象紫微星灰暗大有旁落,此乃霄国大祸之照。此番又有神石天降,臣以为霄国之乱,祸起北方五鹿山,而这雪月王便成了第一应。” 皇帝听了心中一痛,果然如他所想,陆赫宇只怕如上所言,真的陨落了。 皇帝叹息一声,示意张公公继续问,张公公追问道: “第二应又是什么?” 乌邺似乎难以开口,皇帝便劝他一句。 “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得了皇帝的承诺,乌邺方才大起胆子重新开口。 “微臣这几日焚膏继晷,这才探出第二应,微臣只怕第二应会应在皇子之上……” “放肆!” 皇帝未怒,倒是张公公先发了火气,皇帝伸手压下他想要说的话,面色平静的吩咐: “都下去!” 张公公得了皇帝的脸色,自然不敢在这等着便退了下去,躲在门廊处小心翼翼的偷听里面的动静。 乌邺匍伏在地上,耳朵竖起来,等着皇帝的吩咐。 “天师,朕还记得天言之中提到妖花现世,又是如何解的?” 皇帝问了,乌邺便答: “依微臣推断,此妖花乃红颜祸水,且将与皇家命数相连。此后之乱皆有此女而起。陛下应趁此女尚未成事将其赐死,霄国方可万安。” 皇帝听了便握紧了紫玉天香珠,珠子攒动发出咯吱的声音,皇帝再问: “你可知如何找到此女?” 乌邺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画,高举过头,道: “回禀陛下,背上有此妖尾花者,便是那妖艳祸水无疑。” 皇帝让他上前,送上此画,放在灯下仔细查看。 画上的乃是一朵嫣红的妖尾花。传说妖尾花生在雪域悬崖之巅,花开九瓣,每片花瓣都状如狐尾,故又有传说,此花乃是雪域九尾妖狐报恩之灵物。 皇帝看了片刻便扔在了御案上,叹道: “天下女子何其之多,只凭此,无疑大海捞针。” 乌邺又道: “这世上女子虽多,然蕙质兰心则少,灵秀端庄则更少,且为妖花之女必为世上难得一见之美人。神石既然落于五鹿山,又可见此女与五鹿山必有干系。” 听他如此说,皇帝能想起的便只有陆赫宇的女儿,陆昔灵。 “难道她会是那妖花?可是朕刚刚将她赐给了老八,难道是天意?” 想到景致,皇帝心中便担忧起来,看着手上的画,终究心难安定。乌邺下去,皇帝反复看着这画,张公公劝到: “陛下,这画可有什么意思?” 既然有了这画,皇帝便道: “跟皇后说,让她替朕找到背上有此花的女人带进宫来。今夜,先查陆昔灵。” 张公公得了指令,便抱着画轴往皇后的凤仪宫而去,走到一半看了看身旁的小公公, “小夏子,你去一趟陈贵妃的凤藻宫,就跟她说陛下今儿个不去了,让娘娘早些休息别苦等着了。” 这个小公公就是跟着乌邺进宫的,他平日便在张公公手下干活。因为长的跟张公公 张公公是个机灵人,皇帝平日最疼陈贵妃与八皇子。他平日跟在皇帝身旁,知道皇帝的心思,自然也是要为自己留个后路,此刻去卖个好,日后总有他的好处。 一路走来思量许多,张公公小声对小夏子耳语两句,这才放他离开。 乌邺冒着大雪离开皇宫,刚回到住所关上门,转身便见到房内站着灰袍男子,他先是一惊,随后便放下心来道: “我已经按照你要求的,让皇帝怀疑陆昔灵便是妖花之女,如今,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解药在哪里呢?” 那灰袍人听了这话,从怀中取出一物来交给乌邺。乌邺想也不想,就赶紧吞了下去,而此刻那灰袍人在房间之中走了两步,挑了挑灯芯,转身道: “乌天师,如今我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的事情虽说告一段落,但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 乌邺哼了一声。 “我乃是摘星阁的首席,岂能任由你这般差遣,只此一次,我们之后再无干系。这可是当初你亲口答应我的。” 灰袍人听了之后便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这可是你当初答应我的,你想要反悔么?” 灰袍人收了笑容,言语之中带着讥讽。 “乌天师,在下确实说过,绝不在为难你,可是在下从未说过不为难其他人,听说你的师妹乌雅性情温柔……” 灰袍人还未说完,乌邺便大怒起来。重重地一拍桌子,道: “无耻之徒,有什么你就冲我来,不许你动我师妹一根汗毛。” 灰袍人咯咯的笑着,随后递了一个石青色的荷包放在他的手心。 “我们的合作要不要继续?” 乌邺看到那个荷包跌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自己注定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 第6章:陆府之乱 陆昔灵一路有些怅然,回到家中的时候,九岁的弟弟陆西谚趴在母亲的床前啜泣,陆昔灵赶忙跑到母亲的病榻之前。 “灵儿……” 母亲的声音虚弱极了,陆昔灵赶紧挪动到了耳边,扶住了母亲的身子。她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家逢大难,母亲病重,父亲失踪,更有流言蜚语充斥耳中,见到母亲的时候,终于撑不住哭了起来。 母亲见她这般倒是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陆昔灵吓了一大跳,再不敢哭了,赶紧扶着母亲,喊道: “快来人,快去请御医。” 母亲拉住了她的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知道。不必叫什么御医,只怕咱们家如今连个大夫都请不来,又何必自讨没趣。” “母亲,都是灵儿不好,都是灵儿不孝。” 陆昔灵扶着母亲哭的难受,母亲却用帕子一点一点的给她擦眼泪。劝道: “哪里是你不孝,是母亲没有保护好你。你可千万不要自责,如今陆家大难,你还是个孩子,就让你承受这么多。若说起来,都是母亲的身子不争气。” “母亲……” 两个人越说越伤心,母亲也跟着一起掉了眼泪,陆昔灵便不敢再说这个话了,将弟弟送到内屋之中休息,此间只留他们母女两人说话。 母亲心急,便抓着她的手最先问道: “灵儿,你舅舅可将护心镜送进去了?” 母亲多番嘱咐她去求白信承,可如今她哪里敢说舅舅所作所为,便抿紧了嘴唇。 陆昔灵不敢跟母亲说实话,只好劝着母亲说道: “母亲不必担心,灵儿先遇上了三皇子便托付给他,想他人品贵重,深得陛下信任,舅舅再帮忙说话,依照陛下的圣明,父亲必不会蒙受冤枉,母亲就放心吧。” 母亲听了便含着泪水拉住了她的手,她本是个极美的人,心思也玲珑,虽说病重残容,听了陆昔灵的话,也明白一二,只叹心中执念,拉住了她的手,说: “灵儿,你父王绝不会弃城逃走,他绝不是那样的人。灵儿,即便天下人都不信他,你也要信他,咳咳……” 母亲说道此处激动起来,竟引发了咳嗽,她便扶着母亲,给她拍拍背,只是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泪水砸在衣服上湿了一片。 “是,灵儿相信父王,永远都相信。母亲不要激动,身子要紧。” 母亲摸着她的脸蛋,帮她拭去泪水,从怀中取出一份绣帕仔细包裹的东西,郑重的放在了她的手上。陆昔灵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件雪玉手镯,触手冰凉,外是洁白雪玉,内里一圈紫玉飘花十分精美,紫玉上有金色小字,仔细看乃是父亲的笔迹: “北山有灵,雪玉王尊。” 陆昔灵再度看向母亲,母亲再度握住了女儿的手,嘱咐道: “灵儿,这是你父亲给你准备的嫁妆,你要仔细收藏。万不得已之时,你们姐弟俩也好有个依靠。母亲担心自己忽然不在了,切莫耽误了你。” 陆昔灵将那绣帕包裹的东西收好,放到母亲手中,害羞的说道: “女儿还小呢,这东西如此贵重,还是母亲替女儿收着吧。” 母亲摇头,将那手镯拿出,直接戴在了陆昔灵的手上。 “记住,此物不可离身,不可赠人,就这样戴着,人家若问,你就说是母亲的嫁妆给你做个念想,你记着,此物只能等认识它的人来寻你,不可你去寻他。” 陆昔灵仔细的瞧着那镯子,在烛火下它泛着光晕映进了她的瞳仁里,将她的眼度上了一层妖艳的紫色。 那镯子正好她带,也是母亲的心愿,她便带着,也好让母亲安心。母亲见她点头,便靠在了软垫上,眼角虽还挂着泪痕,但将此物交托出去,她便长出一口气,安心许多。 母亲一向身子弱,如今忽然遭受此难,更是一病不起。皇帝只下令控制,虽还未下令处置,但那些人都是见风使舵,谁会给他们好脸色。好不容易留了个婆子,倒不是伺候她们,反倒日日哭丧骂娘,陆昔灵怕母亲听了心烦,便也赶了出去,只有自己亲力亲为伺候母亲。 如今母亲喝了药睡下,陆昔灵念及今日之事,反倒睡不着。 宣武门前他人的谩骂、讥讽历历在目,那人间最冰冷的一幕反复在她眼前重演,她今日受了十五年来不曾受过的屈辱。心中委屈,却也无能为力,她明白此事症结还在父亲身上。 陆昔灵不想吵到母亲,便推开门从母亲房门处出来。她在抬起头呼吸着外面的湿冷空气,看着月亮,心思空明。 此刻钟鼓声刚刚响起,已是二更天了。 恰逢此刻,家中鸡舍之中公鸡打鸣,陆昔灵左右看看无人,便笑道: “民间传说,鸡叫二更天,家中进了贼。可看叹如今我陆家落难,连个贼都不光顾呢。” 她自要转身走开,却听身旁有异常的响动,她抬头去看,却被一柄雪亮的匕首拦在脖颈处。她的唇被人捂住,心下慌乱,这便是真的进了贼了。 那贼人劫了她却不伤她,左右看看,轻轻推开门带着她又回了母亲的房间。 陆昔灵的手指摸索这腰间环佩紫色双环,轻轻的一按机关,双环扣在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之上,两指之间弹出尖锐的刺,短刺上面泛着幽幽的紫色光芒,此物乃为剧毒之物,偷袭之下可以瞬杀对手。 “你不要喊,我不害你的性命。” 那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他的气息有些混乱,似乎受了伤,慌不择路逃到了这里的。陆昔灵还算镇定,她拍拍对方的手,示意自己不会喊叫。 那人慢慢放开捂住她的嘴,问: “王妃在哪?” 陆昔灵一惊,反问: “你是何人,见王妃做什么?” 贼人左右看看似乎有所担忧,他的气息有些混乱,陆昔灵感觉他似乎受了伤。心里便开始权衡敌我的实力,此刻却见陆西谚从内堂跑出,看到此景,惊呼道: “你是何人,休要伤我姐姐……” 那人被西谚惊到,陆昔灵趁机掰开了他的手臂,身子灵巧的翻出,抬腿前突,重重地踢在了他的胸口,随后松手跳起,用手肘重重地击在他的颈部,贼人当即昏迷倒地。 陆西谚过来,一把扯下了那人的面巾,登时,姐弟两人便都愣住了。 “金镜将军,怎么会是他?” 陆昔灵有些奇怪,他是父亲手下的狼骑兵团的一位副团长,只因他脸上有一道贯穿的疤痕所以两人都记得。此刻母亲也听到响声起来。 下一刻,门外便是火光乍现,提马奔腾,战甲撞击之声传来,陆昔灵知道事情不好,他们家这是被包围了。 第7章:门外对峙 陆昔灵与弟弟一起拖着昏迷的金镜去了后堂,交代了弟弟照顾他,便披上斗篷,带着海柔剑快步往外走去。 她打开门往院落中一看,着实吓了一跳。院落里面占满了手持火把的羽林卫的士兵,他们头戴军帽缺一黑纱遮面,身穿金甲,手持金枪,军容整肃,竟是皇帝身边的金护卫来了。 陆昔灵有些紧张,转身关上门,站在门口握紧了手中之剑问道: “不知是哪位将军,深夜擅闯陆府内院所谓何事?” 外间忽然躁动起来,火把漫天,只见有人打着火把从远处而来,进入院中方看此人身穿四品武将的黑羽常服,脚踏登云靴,手握精钢打造的虎头金刀。头上束蟒纹金冠,一副四品羽林卫将军的打扮。 “羽林卫金刀将军,石缙大人到。” 陆昔灵听到是石缙,心里更紧张,一年前,周府就是此人去抄的家,听闻他黑心虎胆,做事粗鲁,想着身后母亲弟弟,忍不住皱了邹眉头,迎了上去。 “陆昔灵见过石将军” 陆昔灵规规矩矩,那人却并未在意她,只是上下打量着此间住所, “本官奉命捉拿刺客,我们要搜查此处,若有阻拦,杀无赦。” 这话果然够狠,若是遇上一般人家的姑娘,只怕吓得双腿一软,跪地哭泣罢了,陆昔灵听说不是抄家心中便安定许多。见到石缙准备硬闯,她便握住了剑挡在门前。她眼神微眯,声音严肃道: “此乃雪王妃居所,没有石将军说的刺客。雪王妃乃是当朝一品诰命,她的卧房岂是随便乱闯的。将军想要搜查,就请拿出陛下的圣旨,或请皇后诰命文书,否则陆昔灵恕难从命。” 陆昔灵仗剑挡在门口,一双凌厉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四目相对竟也丝毫不弱于这金刀将军的气势。石缙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他本以为不过是个女子,他两句狠话便吓得不敢动了,哪里她有这样的胆魄。 “小小女子怎敢如此猖狂,即刻让开,否则休怪本官辣手无情。” 石缙说着便是脚下暗暗使劲儿,直接破开白石铺就的地砖,石缙本欲以此震慑陆昔灵,却不想陆昔灵眼睛眨都不眨,只道: “还请石将军宣读圣旨,否则,请恕小女不能从命。” 两人正对峙着,忽从院外偏门处射入一支冷箭,箭锋直指石缙后背。陆昔灵看到,身子一错,瞬间拔剑,将那冷箭劈成两段。石缙转头一看,后背直冒冷汗,疾呼: “盾!” 金护卫背靠背,金枪对外,将石缙与陆昔灵都围在中间。陆昔灵趁机劝到: “石将军,只怕这人不再此地,还请将军去往它处,雪王妃病重若受了惊吓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金殿问责,石将军难辞其咎。” 石缙虽然是个武将,但在金殿待了这么多年也明白,此刻若真的出了人命,陆家闹起来必然治他之罪,但石缙最好面子,不想被一个女子喝退,但又不想担着恶名,咳嗽一声吩咐道: “派人去查,刚刚是谁放的冷箭,看是否为刺客同党?留一半人,其他去追刚刚放箭之人。” 陆昔灵刚刚送了一口气,就听门外有人通报: “回禀大人,下官在院外发现了刺客足迹与可疑血迹,属下等已将外间都检查并非发现刺客踪迹,只怕,刺客进了此处院落。” 石缙转头看向陆昔灵,两人目光对峙片刻,石缙先道: “你都听到了吧,还不让开。耽误了本官大事,小心将你锁了下大狱。” 陆昔灵一面拦着石缙,一面解释,在房门之前洛青用剑鞘横在时间面前, “石将军,王妃病重躺在床上,你们绝不能进去。小女以性命发誓里面除了母亲幼弟再无旁人,将军还是去往别处追查刺客吧。” 两人都不想先动手,但双方的对峙已到白热化。正是尴尬之时院落外再度火龙游动,声音吵杂,未等通传,便看一人身穿黑袍,自提灯笼走到近处。 “昔灵,不要闹了,不可耽误石将军的公务,速速让开。” 陆昔灵听到声音便知道来人竟是白信承,他摘掉黑毛大袍的帽子,端着一副长者架势。若非陆昔灵今日已被骗过一次,或许还以为舅舅是来帮她的。 石缙听到白信承来帮忙,便着心急上前,陆昔灵当即亮剑,冷剑搁在石缙的脖上。他着实是背后发凉,门就在眼前,可他是真的不敢推开。 “放肆,那是朝廷命官,你这逆女还不放下剑,给石将军赔礼。” 如今是寒冬腊月,外面白雪飘扬,可陆昔灵的剑就搁在在的颈部动脉旁边,通过剑身都能够感受到石缙脉搏跳动。陆昔灵却完全不理他们,只道: “退后!今日不管是谁,如若敢侮辱母亲,我陆昔灵必杀他。” 陆昔灵说完便逼着他后退,石缙不敢不从,只得乖乖站到那石阶下面。石缙看向白信承,他毕竟是陆昔灵的舅舅,比他好说话一些。 “昔灵,你要闹到什么时候?石将军可是奉命捉拿大皇子府的刺客,若真的在里面反倒是威胁了你母亲的性命。石将军这是在救你们……” 到底是文官举人出身,说话就比石缙聪明许多,可是她也不是傻子,陆昔灵哼了一声。 “白侍郎当昔灵还是几岁的孩子么?此处院落依山,贼人若要进来,必从前门,可是灵儿一直在此,除了诸位没见过任何人。” “石将军武将出身不懂便算了,舅舅可是举人老爷,难道不知霄国律法中有,’成年男子不得擅闯闺阁内院,违者一律庭杖五十,若闺阁之中有品级之夫人小姐,府主有权先杀后报。’如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石将军乎?” 白信承听了这话与石缙对视一眼。白信承给他眼色,让他动手,在他们看来陆昔灵不过是花把势罢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 石缙发了狠心,手中金刀撞开陆昔灵的剑,作势要拿下她。陆昔灵又岂会轻易罢手,她用剑斜挑,暂时绊住石缙的脚步,随后剑势起,石缙难以寸进,便唤众人一拥而上。 陆昔灵感觉漫天刀剑劈砍,她只能横剑略作格挡,只是那力道哪里她一个女儿家可以抵挡的,瞬间便支持不住。 “喝!” 陆昔灵本以为刚刚那一刻完了,却不想有人从旁边以长刀相持,撑住了众人的力道,随机双臂用力,竟然将众人的都弹了回去。 弯腰攻下盘,将那一群人都打的趴在了地上。陆昔灵半跪在地上抬头仰望那高大的背影,在那一刻她还以为是父亲回来了。 “下官等见过八殿下。” 陆昔灵胸口剧烈的喘息,陆昔灵刚刚被那一击卸了不少的力气,手臂仍旧发麻,撑着剑无法动弹。石缙见到陆昔灵松懈便欲上前将她拿下,景致眼疾脚快踢了一一块石头,撞在石缙的膝盖上,他当即支撑不住倒下。 “石缙,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本王的人。” 景致走到近前,金护卫纷纷退去,石缙的脸色狰狞, “八殿下,这是大皇子府的事,您这是……” 景致上去便是一脚。直接踢在他的胸口将他踢飞出去老远。 石缙到底,吐了一口血,挣扎着想要再度开口,景致的副官王仁即可上前,扣住了石缙, “霄国法律,京都之内,兵马调动须有父皇的亲笔玉书,抄家抓人更是大理寺的职权。抄陆府你得拿出圣旨,本王问你,圣旨何在?” 石缙哑口无言,白信承不得不开口道: “八殿下明鉴,事急从权,石将军这也是……” 八皇子一把抓住了白信承的手臂握在手心,吓的白信承魂飞魄散,嘴抖动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白侍郎这是奉了谁的命令,竟然敢私自调动羽林卫包围陆家,在本王面前动刀动剑,是要谋反吗?走,你跟本王到父皇面前去对峙。” 景致可是混世魔王,可没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白信承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羽林卫是石缙的兵马,但只要兵符在他手上,他也是说不清的。便是求饶道: “八殿下息怒,八殿下此事有误解,还请殿下给下官一个解释的机会。下官必能解释其中误会。何况八殿下明日就要带兵出征,今夜何必大动干戈,搅扰陛下安宁。” 白信承还想要挣扎,景致只是冷哼一声,眼疾手快的从他袖中拿出了羽林卫的调兵符,放在手心掂量掂量道: “人证物证具在,看这兵符,该是父皇赐给白羽谨调兵专用,如今在你手上,看来白羽谨也参与了?” 白信承这次是真的怕了,当即跪在地上,道: “殿下明察,与犬子无关,与犬子无关呀。” 景致看他心烦,便哼了一声。将大氅从他手中拽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王仁,将他们统统关进大牢,兵符先由本王保管,明日派人将此事上报父皇。” 陆昔灵一直没开口听了这话,便上前跪在景致面前。 “陆赫宇之女陆昔灵给八殿下请安,还请八殿下息怒。” 景致看了看跪下的陆昔灵说道: “他们这样为难你,你倒是替他们求情?爱心泛滥了么?” 景致语气不善,陆昔灵也不在乎,只是抬起头,道: “臣女以为,打狗还得看主人,他们毕竟是为了大殿下的事情奔走,若是真的重罚了他们,就是伤了八殿下与大皇子之间的和气,还请八殿下看在大皇子的面上,收了令牌,小惩大诫。” 第8章:陛下圣旨 景致在御前替她说话,如今见了她反倒冷若冰霜。 陆昔灵自有打算,八殿下马上要出征,即便将他们都关进去,到时候大皇子从中斡旋必然也会放出来,如今景致是帮她出了气,可他一走陆家就有灭顶之灾了,所以她是不得不开口的。 景致看了看白信承,再看石缙,最后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道: “既然你替他们求情,本王也就给你和大皇兄一点面子。” “你们,还不滚?” 王仁松开手,羽林卫即可收兵离开,白信承想要走,可是他才站起来,景致便咳嗽一声,他转身就跪下。 “陆昔灵跪下接旨。” 陆昔灵听了此话微微一愣,不知道皇帝怎会降旨给她,但景致刚刚救了她的性命,她虽不知道是何意,却还是依命跪下。 白信承也是奇怪,皇帝若真有旨意也该由太监宣读,怎么会让八皇子来?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见景致手中并无圣旨,心下怀疑, 景致见状,便直接道: “是父皇口谕。” 白信承收了心思只是竖起耳朵听着圣意,景致也是因为见到了白信承,心中才有了这么一个主意。 “父皇说了,陆赫宇之女陆昔灵熟读兵法,武艺高强,虽为女子气魄胆量不输男儿,特许明日晨起卯正二刻随本王出征雪月关。” “没了?” 陆昔灵抬头看向景致觉得这口谕甚是奇怪,只让她出发,出发做什么,做将军还是女官? 陆昔灵并未发现白信承就在不远处,故而只思考皇帝的意思,不知道景致对她的庇护。 “陆昔灵,父皇肯对你说这句话你就该跪谢天恩。还犹豫什么?” 景致说完,陆昔灵咬着唇认真的思考。 “殿下,臣女愚钝不知陛下圣意?还请殿下明示?” 她虽然跪在地上,但不肯磕头,就是不肯应了这件事情。景致见她脾气犟,就更想要逗她了。 “明示?你想要明示?” “是,臣女想要八殿下明示。” 景致蹲下身子用手指握住了她的下巴,四目相对。逼迫着她仰头看着自己,唇边勾起一抹笑容道: “就是说从今日起,你是本王的人了,怎么样,够不够明示?” “殿下……” 陆昔灵有些恼,刚要开口追问,景致却用拇指按住了她的唇,头偏向左侧,不耐烦的开口,语气更是颇为嫌弃, “白侍郎,你还有事儿么?” 白信承听到这话,自然起身,口中连连称道: “下官告退,下官告退……” 白信承实在好奇皇帝会让陆昔灵做些什么,他便躲在暗处偷偷看着两人说话,心中暗想: “八皇子今日在御前为她说话,如今又深夜在此,难道是看上了她。或传八皇子妃之事是真的?” 陆昔灵原不知道白信承远远的跪着,如今看到了,便沉默片刻,再看景致。心中料想那口谕必是他瞎说的骗骗白信承罢了。 却不想景致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一本正经的道: “陆昔灵,还不谢恩。” 陆昔灵知道景致最喜欢戏耍别人,她不甘心被人玩弄,便低头谦卑的说道: “八殿下,白侍郎已走,您假传圣旨可是要治罪的,玩笑话就是玩笑话,您若认真就不好了。” 景致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对这丫头甚是头疼。 “陆昔灵,你不会以为,本王是刻意跑来救你的?” “臣女不敢揣测殿下的心意。” 景致哼了一声,暗道她这太极打的倒好,只是可惜,他向来嘴上不饶人: “蠢,陆家没了陆赫宇还有什么用,若非父皇嘱咐,你以为本王跟三哥一样,喜欢自找麻烦的么?” 陆昔灵听他的话很生气。原是感激他救命,偏要出口伤人心。她虽然伶牙俐齿,却不能忘形,便道: “回禀殿下,陆家三代镇守雪月,多少忠魂埋骨他乡,八殿下若以此伤人,实在令人寒心。而三殿下一向中正有德,贤名远播。八殿下挑了谁的毛病,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来。” 景致听她不但嘴硬,还处处保护景泰,心下便怒, “真当自己是女中豪杰,翰林佳人。父皇口谕已传到,本王懒得与你多说。” 景致一甩袍袖便要走,却又似乎想到什么,转过头来,语气戏谑: “倒是本王来错了,若是三哥来,说不定你一扑,倒真成了女将军也未可知。” 景致这话说的跟刀尖子一样,好在陆昔不是一般女子,否则定要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不可开交了。 王仁知道景致说话不饶人,但平日里对女子颇为厚待,今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邪火? 本来传话的事情由王仁来办就好,怎奈何景致听说羽林卫包围陆家,他便飞奔过来救人,这原是英雄救美的戏本子。怎知如今两人倒争执起来。害得他还得再中间和泥, “陆姑娘,我们王爷刀子嘴豆腐心,您千万别生气。再说陛下英明,自有深意,姑娘如今一时生气便罢了,可怜雪月王不知身在何方,姑娘是聪明人,慎重考虑清楚才是。” 听到此话,她也知道自己刚才鲁莽了,心下一乱,手指便捏着剑柄忍不住反复环绕起来,景致察觉到她的异样,心下得意,知道她必然会顺从自己,便起身往外走去。 “王爷,等一下。” 陆昔灵还没来得挽留,陆西谚便从房间之中跑了过来,匆忙之中,西谚拉住了八皇子的袖子,见到姐姐又一把拉住了陆昔灵。看着陆昔灵着急的说道: “姐姐去找父亲吧,家中之事无需担忧,西谚已经长大了自能够照顾母亲,照顾自己,姐姐你得去,去找父亲。” “可是……” 不由得陆昔灵多说,西谚狠狠的拽了一下她的袖子说道: “姐姐,你还记得母亲说过父亲的名声重于性命,若是你为父亲申辩清楚,我们便是受再多的苦都是应得的,姐姐你就去吧……” 西谚忽然跑了出来,她知道他救父心切,可刚刚白信承才来此地闹过,她又如何放心独留他们在家呢? 景致看着自己的手臂被这样一个小子抓住本是不悦,但看他着急,一时也没有挣脱,只是看到他手中之物,眉头皱起。 陆西谚本就紧张,他抬头瞧见景致正在看自己,他手中握着的纱布一惊之下,竟然跌出手中,景致见了此景,伸脚踢了一下,双手一握,扯过他拉住自己袖子的手,将那纱布塞进了他的手中。 陆西谚小声喊了一声王爷,景致便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小心一些!” 陆昔灵也看到两人之间有些奇怪,只是说道: “陆昔灵叩谢陛下恩典,多谢八殿下恩义。” 景致一笑,她这话说的倒是及时,轻轻的拍了拍陆西谚的头,道: “陆小姐,这本是陆家之事,但你即将随本王出征,本王便送你一句,此刻性命攸关,切莫再惹祸上身,言尽于此,还请慎重斟酌。” 陆西谚漏出了纱布给陆昔灵看,陆昔灵便追上前一步,道: “殿下……” 陆昔灵刚要说明此事,便看到院外雪地之内竟然露出了一角衣物,景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神就变了。刚要有所动作,陆昔灵便一把拉住了他,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道: “殿下慢走,陛下嘱托之事,臣女定然全力以赴,不负皇恩,请殿下放心。” 景致深深的看了她两眼,看她眼神慌乱,再看西谚年幼,嗯了一声便走了。只留下那落满了雪花的树枝在风中微微的颤抖。 第9章:套问消息 景致走了,陆昔灵站在原地,等着白信承。 白信承四方脸,长的端正忠厚,只是如今强颜欢笑眼角的鱼尾纹,让他看上去过于狡黠。 他这人做事周全,见到陆昔灵姐弟两人就那样站在院子之中看着他,心知他们知道自己未走,便大方的走了进来 如今不再剑拔弩张,此地的气氛缓和一些。白信承左右打量着院子,最后目光落在年幼的陆西谚的身上,弯下腰,尽量温和的问他, “西谚呀,刚刚可有见过什么陌生人?你要小心他们都是坏人。舅舅是来保护你们的,你姐姐她……” 陆西谚虽然是个孩子,但也知道面前的白信承已然不是原本可以相信的舅舅了。 他抿紧了嘴唇,眼神凌冽的看着白信承,一句话也不说。陆昔灵将陆西谚挡在身后,替他回答道: “舅舅见谅,西谚一贯胆小,您也不必为难他。有什么话问昔灵便是。” 陆昔灵推着陆西谚让他回去,白信承也不恼,笑着打量着陆昔灵,道: “昔灵大了呀,如今跟舅舅说话全然没了规矩,自己跟了八皇子飞黄腾达,就不把舅舅放在眼中了?” 陆昔灵规矩的行礼,只是神色平淡,道: “昔灵年纪还小,处事不周全之处,还请舅舅多多提点,只是舅舅知道昔灵将要出征,今夜没有多少时间了,昔灵还需要与母亲兄弟告别,就不多陪舅舅闲话家常。就在此祈愿舅舅升官发财,身体安康。” 陆昔灵说完,白信承已经将视线锁定在她身上,眼神狠毒,如狼似虎,陆昔灵就那样平静的与他对视。 “好,很好!既然来了,不如进去问候妹妹,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白信承夜里来此抓人,对此陆昔灵不敢深想,只是担心那个答案太过可怕,如今的她承受不起。她握着剑,眼神凌厉的挡在他的面前, “舅舅的心意昔灵自然告知母亲,夜里风雪大,您还是早点归家,也免得舅母担心。陆家之事,昔灵自然能够处置妥当的。昔灵若是有了不足之处,舅舅明日再来指点也不迟呀。如此,来日可期,尚能长远。” 白信承看到陆昔灵对他如此戒备,便微微颔首,看她手指紧握剑柄,明白她的意思,便不敢在上前了。 眼珠一转,继而改变了策略,语气也从居高临下变成了宽厚仁义, “昔灵,你毕竟是大家闺秀,身旁若是没个丫头伺候总归不成体统,舅舅派两个得力的丫头,一来照顾你,再有照顾你母亲。” 他看到陆昔灵的神情,知她要推迟,便先一步将话定死。 “此事不必再议,这是舅舅的心意切莫推辞。” 陆昔灵看他意思,明白他心里的小九九,但她已不是那样好欺负的,唇边微扬,心上一计: “昔灵不知八皇子是什么规矩,自己已然让殿下分神照顾不敢再有拖累。若是照顾母亲,便要多谢舅舅了。舅舅家的姑娘母亲也不认识,不如就请舅舅放了昔灵的侍女冷月柔,待到昔灵不再的时候,让她替昔灵照顾母亲吧。” “冷月柔?” 陆昔灵知道他不会轻易的答应。眼神微微眯起道: “舅舅,表哥没了调兵令符,如何指挥千军万马,您帮帮昔灵,昔灵也好学着您必会知恩图报的。” 陆昔灵这话说的白信承有些动心,这事儿本是他提起打算在陆昔灵身旁安插一个眼线的,如今陆昔灵却用兵符与他谈条件。 “昔灵,你这是何意?” 陆昔灵说道: “昔灵去求殿下,帮表哥将兵符要回来,舅舅也要帮昔灵将冷月柔要回来。这买卖舅舅不亏吧。” 白信承看着面前这个跟他讨价还价的陆昔灵,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昔灵,你变了……” “确实,昔灵今天长了见识,还不都是舅舅教导有方?” 两人对峙片刻,白信承便放弃了,他答应陆昔灵今夜就将冷月柔放出来,但她也要去求八皇子还了令牌。 白信承走后,陆昔灵坐在了暖雨轩的廊下,将手中剑放在身侧,看着紫月环忍住念叨: “父亲啊父亲,也不知道您如今怎样了?在京都陆府中,女儿竟然到了要用紫月环的地步。” 陆昔灵刚刚身上戾气太重,她稍作调整才回到了母亲的身旁。 刚一进屋便听到母亲传来的一阵阵咳嗽。 “母亲您歇着,女儿来照顾金将军。” 陆昔灵刚要接手,母亲却摇摇头,拉起了她, “大皇子府的人太过残忍,他们给金将军用了最为残忍的蚀骨香,你打晕了他,反倒救了他的性命,否则此毒发作起来,犹如万虫撕咬身体,痛苦异常。” 母亲见多识广,陆昔灵自然受教,她看着面前的金镜问母亲。 “还有救么?” 母亲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他刚刚醒了,将这个交给我,你看看吧。” 陆昔灵结果,那是一封血书,用的是父亲雪云袍,上面织锦的花纹别致,陆昔灵是认得的,而上面的血字,乃是父亲亲笔。 “见字如面,吾妻芸儿见此书即刻带孩子离开京都,晚则危矣,伯瑜绝笔。” 血书真伪无需担忧,只是看到绝笔,陆昔灵忍不住抱着血书流泪。母亲将她揽入怀中,母女二人就这样哭成了泪人。陆昔灵醒悟过来,他们不能在此耽搁时间,须得尽快离开此地。 “母亲咱们还是听从父亲的吧,女儿这就去收拾细软离开京都。” 母亲拉住了陆昔灵的手,赶紧摇头。 “不,不行,外面都是禁军,咱们跑不掉的。再说,你马上就能名正言顺的出去了,何须偷偷摸摸的跑。” 陆昔灵听着母亲的话,便急了。 “母亲,灵儿怎么能独自逃走?” 陆西谚靠在母亲的怀中,呜咽哭泣。 “灵儿,刚刚你与八殿下说话,我都听到了,你父亲尚未出事之前,陈贵妃曾有意结亲,如今八殿下又来替我们解围,可见还有转机。你跟八殿下走是条活路。只是你的性子太犟,平日在家爹娘顺着便是了,若是去了军营还要收敛一些才好。至于西谚我另有打算。” 陆昔灵听到另有打算便是没有打算,她这个时候怎么能够舍弃了母亲与弟弟独自逃生呢,这绝不可能。 “若是家中出事,女儿绝不独活。” 啪…… 母亲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眼泪便又掉下来,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刚说了不许犯犟,再也不许你说这样的混账话,母亲决不许你白白送死。” 只是片刻后,母亲也是心软,便用手摸了摸她的脸蛋道: “母亲知道你孝心,你要收好母亲给你的东西,记着母亲说的话。只有你好好活着,母亲与西谚才有活路,我们才是真正的来日可期,明白了么?” 第10章:宫中来人 陆昔灵听到这话,醍醐灌顶。她到底没有母亲想的周全。 “只要我活着,这便永远让他们忌惮,母亲您这是兵行险着,万一……” 母亲笑了起来,摸着女儿的脸温柔的说道: “灵儿你记着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看着血书只怕真假参半,所以我们现在的每一步都可以会害死全家,你一定要小心谨慎,记着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轻易说死,人活着才有希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刚刚的话有违孝道,尤其是这个时候,不能再给母亲添堵了。 “灵儿再不会说那样的话了,也不会做傻事,母亲放心。” 西谚拉住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将陆昔灵的手握在自己的小手心里,轻轻呼了一口气,温柔说道: “姐姐的手好冷,姐姐跟八王爷走一定要带些暖和的衣服,西谚不再你身边就没人给你暖手了。” 陆昔灵看到弟弟这样懂事,忍不住哽咽起来,只能抱着母亲与弟弟泪水流进肚子里。 天色微微亮起,陆昔灵也到了离开的时候,陆昔灵跪在母亲的门口,重重地磕头,抱着弟弟她心中尚有千言万语要交代,可到了临别之际,却只有泪水连连。 “走吧,前方是战场,灵儿你不可分心,半点也不必为我们担心。时刻记着保全自己,这样就是疼惜母亲了。” 陆昔灵换上了戎装,一身银甲并着一柄银枪便是她的全部行囊。她骑上白马,樱桃红的披风落在马背,再看一眼弟弟与母亲,她再不舍也要离开。 陆昔灵踢了踢马腹,踏着白雪傲然离去,好似风中红梅,摇曳在风雪枝头。一如她顽强求生的姿态。 陆昔灵走后,一直躲在暗处的王仁也随之离开,他收到了景致的眼色便偷偷留在此地观察,陆昔灵毕竟年少,只顾得上眼前的敌人,竟不知陆家里里外外有多少人的眼线,王仁甚至还抓到了一个摘星阁的小道士。随着王仁的离去,陆家的动荡也即将开始。 今夜陆家之事早已是人尽皆知,这注定是个无法安稳的夜。 京都江北大营,三军齐备,众位将军正在操练兵马,陆昔灵到了门口,正不知该如何进去,便见到三皇子早早等在门口。 此时月色稀薄,天色微亮,此地又是灯火通明。 “本王知道你要随军出征,便等在这里,免得这些粗人不懂规矩怠慢了你?” 陆昔灵见到他自然是亲切的,她只当自己能够一同前往雪月多是三皇子帮忙,见到他便欢喜上前道谢。 “臣女见过三殿下,多谢三殿下体恤,不过臣女能随同前往已是陛下恩德,不敢再要什么特权了,倒是要多谢三殿下帮忙,臣女才有这样的机会。此恩臣女谨记,若有机会,臣女必将报答殿下。” 陆昔灵刚说完这话,身后来了一位宫中的嬷嬷,缓缓走到了眼前。陆昔灵打量着那嬷嬷,她穿着黑色宫装,领口用金线绣着牡丹,可知这是皇后宫中的一等嬷嬷。那嬷嬷问: “老奴给三殿下请安,敢问这位可是陆府的大小姐,陆昔灵?” 陆昔灵看了一眼三殿下,虽不知何事,却依着规矩上前见礼, “臣女陆昔灵见过嬷嬷。” 嬷嬷也打量了她一番,随后道: “陆姑娘好,我是皇后宫中的高嬷嬷,皇后娘娘交代有些话需要跟陆小姐特别交代一番,姑娘请随嬷嬷到账内说话吧。” 陆昔灵看向三皇子,三皇子与五皇子都是皇后嫡子,一向身份贵重。她不知道自己忽然被带走这是何意,三皇子一向体贴,便替她问了句: “高嬷嬷,如今这是什么规矩?难道母后有什么话自己儿子都听不得了?” 三皇子说完,高嬷嬷便示意了身旁的一位小厮,前去与三皇子耳语了两句。三皇子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头,陆昔灵看着心焦,竟不知到底为何事。 “三殿下……” 陆昔灵看他不说话,便问了一声,三皇子微微一笑, “陆姑娘不必担忧,若真要动刀动枪母后也不会派了高嬷嬷前来了?该是女儿家的事情也不好与我多说的。” 高嬷嬷也是上前道: “陆姑娘请吧。” 皇后做事一向有分寸,尤其这事儿还是父皇吩咐下来的,想必有父皇的考量,景泰对这个陆昔灵越来越好奇了。此刻忘川过来,贴着景泰的耳边说了两句话,景泰便道: “昔灵,放心去吧,就当是母后恩典。忘川会在账外等你。有需要你便唤他就是了。” 陆昔灵应了一声,便从三皇子身后走出,跟着他们到了一间温暖的房间,公公在外把守,三位嬷嬷即刻将她围在中间。等到三皇子不在,高嬷嬷当即便冷下了脸,生硬说道: “皇后娘娘的口谕,让嬷嬷们为姑娘检查身体,还请姑娘宽衣。” 高嬷嬷看着陆昔灵的眼神带着一副居高临下,想来她如今人微言轻只会接受。可陆昔灵却毫无动作,只是一双眼睛盯着她看,高嬷嬷见状,便哼了一声: “嬷嬷劝姑娘还是自己动手,免得我们出手伤了体面,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陆昔灵就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这样简单,她乃是王侯之女,身子万分金贵哪能她随便说几句话就脱下衣服,这是她的底线与贵女的骄傲,如今她若是从了,跟那些勾栏之中以色示人的女子有何区别?这嬷嬷分明就是在折辱她。 那高嬷嬷在没有了对待三皇子的和颜悦色,对待陆昔灵她只是哼了一声,给旁边的两个嬷嬷使了个眼神,众人上手便要对她不利。 “我父亲还是雪月王,你们怎敢对我如此无礼。若是再进一步,休怪我不客气了。” 陆昔灵将紫月环抽出,扣在手指上,她的海柔剑早就被人扣下了,如今这几人代表的是皇后,她不敢硬来,但也不能就这样被扒了衣服,丢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紫月环变成利刃挡在双方之间,陆昔灵是真的恼怒了。 “嬷嬷,士可杀不可辱。” 高嬷嬷看到她身上那武器先是一愣,随后眼睛一转便是一个主意,语气也柔和了一些,道: “姑娘,嬷嬷在宫中伺候已有二十年,嬷嬷劝你不要反抗,你现在反抗的不是嬷嬷,而是皇后,是霄国。” 陆昔灵看周围着阵仗,想着刚刚的提刀侍卫,心知此言不假,陆昔灵深吸一口气。 她从小习武并不常在宫中走动,虽说宫里的规矩还都明白,但却不知道皇后如今这是什么意思。心里想着这嬷嬷既然软下语气来,说明他们没有并非十足的恶意,最多有些仗势欺人罢了。 陆昔灵取了一副耳环塞给高嬷嬷。脸上盈满了笑意: “昔灵年幼无知,刚刚多有得罪,还望高嬷嬷不要介意,昔灵自幼习武粗鄙惯了,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是否得罪了贵人,还请嬷嬷指点?” 高嬷嬷见她知趣,偷偷的看了看袖子里面的红玛瑙的耳环的成色,心知是好东西,她也就好说话了。 “皇后娘娘看上的果然都是聪明人。姑娘安心,您呀不是这京都里的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皇后娘娘有意为诸位皇子选妃,姑娘在名单之上,却因姑娘将去雪月,皇后下令提前检查身子。众位待选的贵女都有这一遭,嬷嬷这么说,姑娘就安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