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找工作 故事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东北,沈河。 冯斌是东北农村人,他在南方一间大学读书,1979年7月他毕业了。 当时,正式计划经济要转型的初期,很多企业要专制,因此就业机会比以前少了很多。 冯斌毕业后,就加入了找工作的大军。当时,南方正在改革开放,因此需要很多的人才。 本来冯斌实在南方某个大学读商务专业的,很容易在南方某个城市找到工作的,但是由于父母年迈,他又是一个孝子,因此为了照顾年迈的父母,他毅然放弃了在南方找工作的机会,就加入了北上的大军。 冯斌选择在北方找工作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的表哥在北方的沈河区工作,方便他介绍工作。 毕业后,处理完学校的一些毕业相关工作后,冯斌就坐上火车北上找工作了,因为有表哥的介绍,他也不大在意找工作的事情。 由于家里穷,冯斌坐的硬座,车速不是很快,从南方那个城市到北方的沈河,至少也要坐三四天的火车。 坐火车是一种郁闷和无聊的事情,不但行动被限制,而且在硬座上一坐就是几十个钟头,那种苦楚只有象冯斌这样穷屌丝才充分体会到。 冯斌的运气貌似很好,在她的旁边的那个座位上居然是坐着一个漂亮女孩,但见她长得一张很好看的脸蛋,皮肤白白的,嫩嫩的,那一头黑发象瀑布一样散落下来,加上一身整洁的职业装,显得很阳光、青春,充满魅力。 冯斌正处在年轻强壮的年龄,本来就对爱情有着朦胧的向往,现在见到如此一个漂亮而性感的女孩子,心里不觉就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躁动。 那各漂亮的女孩貌似很有礼貌和随和的样子,她扭头看了看冯斌,不觉露出了温馨的微笑,让他心里那一种躁动更加的强烈了。 冯斌也看着她笑了一下,然后就提高勇气,就无话找话地问道:“你也是到北方的吧?” 女孩子心里不觉灿然一笑:“这个男人真是幽默,明明坐着是北上的火车,还要问这样的问题。呵呵。” 但是女孩子是一个有修养的人,于是就不以为然地说道:“是呀,你去北方哪一个城市的呀?” “沈河市。”冯斌刚出校门还是很实在的,见到人家询问自己就老实地回答了,心里一点的防备也没有。 女孩子听了冯斌的话之后,那双好看的玉眼不觉闪烁了一下,然后就惊喜地说道:“真是巧极了,我也是去沈河市的呢。” 由于兴奋,女孩子这一嗓子很大,几乎满车厢的乘客都听见了呢,于是个个就齐刷刷地看向了女孩子和冯斌。 冯斌是个很腼腆的男人,见到大家都看着自己和那个女孩子,以为大家都在认为他在与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探恋爱,不觉感到很害羞,那脸蛋一瞬间就绯红了起来,如果有地缝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那各女孩见到大家投来暖味的眼光,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于是也知道刚才自己那一嗓子太大了,会引起大家的误会的,于是也慌忙将头低下来了,然后就默不出声了。 过了一会,冯斌耐不住寂寞,就找漂亮女孩子小声地聊天。于是一路上,冯斌和她谈了很多东西,也知道了漂亮女孩也是北方人,在沈河市一家商场工作。 商场是一个好地方,在当时的工资还是很高的,比其他的工作都稍微好一点。因此冯斌很是歆慕漂亮女孩子。 冯斌甚至痴痴地想道:“如果自己也可以找到一份商场的工作就好了,说不定还可以勾到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呢。如果这样,那今后的生活就是美满幸福啦。” 经过聊天,冯斌才知晓这个女孩子名叫杨阳,她在沈河工作已经多年了,这一次他是去南方探望一个表姐,于是就碰到了冯斌。 由于近日学校的毕业工作多,冯斌感到很困,不一会儿他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冯斌突然感到“咯噔”的一声响,冯斌感到胳膊一空,几乎跌倒。 原来那火车上乘客面前的桌子非常小,火车转弯的时候抖了一下,冯斌因为睡着了没趴好的缘故。 谁知这个时候,冯斌突然发觉在杨阳的身旁偷偷地站着一个男人,但是他的一只手,却居然伸进了她旁边放着的那一个包子里,而她却也是睡着了,几乎一点也没有发觉。 冯斌在脑海里不觉呈现起了“小偷”两个字,并呈现出一幅报纸上刊载的图画:某时某地某个人在乘车的时候,因为发现了小偷,于是就提醒被偷的人员,结果他被小偷一伙人打得半死…… 想到这。冯斌曾经有几秒钟心里斗争:自己改提醒杨阳好呢?还是不提醒好呢? 冯斌在读大学的石斛,曾经学过武术,而且成绩很不错,一般人三四个都不是对手。又因为见到杨阳这么美丽单纯,自己遇到她也算一种缘分,于是冯斌就决定要提醒她一下。 想到这,冯斌就大叫一声:“有小偷,大家注意。” 冯斌这一声大喊,像是平静的水面刮起了一阵狂风,把沉睡的满车厢的旅客都唤醒了。那个漂亮单纯的杨阳也被惊醒了,被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居然看见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不觉感到很害怕。 “你……你是谁啊?”杨阳不觉惊问道。 那个男人却不回答杨阳的问话,而是直接瞪了冯斌一眼,然后就恨恨地说道:“臭小子,你乱叫啥呀?你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这个时候,也突然走过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一把按在冯斌那肩膀上,肩头问道。 冯斌哪里知道这个小子是谁?还以为是杨阳的同伴呢,于是就指着那个站在杨阳身边的那个男子对他说道:“他是一个小偷,我看见他刚才想偷这个美女的东西,你们还是赶快报警吧。” “小兄弟,这里青天白日的,哪里有小偷呢,你肯定是眼花看错了呢。”谁知那个高大的男人闻言,按在冯斌肩膀上的力度更大了,如果他没有学过武术的话,那就要脱凹了。 冯斌闻言抬头看向那个高个子,发现他一条胳膊有一个纹身,然后回味他刚才说的话,就知道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应该与那个小偷是一伙人。 但是,冯斌是学过武术的人,而且是年纪的散打冠军,对付几个毛贼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一点也不害怕,如果他们干动手,冯斌就敢将他们都打残。 冯斌是个忠诚老实的人,平时对那些偷抢的坏分子却是深恶痛绝,现在那小偷居然偷到他的邂逅的美女身上了,他决定要教训一下这两个家伙。 于是,冯斌好不客气地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个小偷的手与杨阳的口袋一起高高举起来,然后大声地说道:“大家看呀,就是这只手伸进这个为女孩子的袋子里想偷东西。” 人赃并获,这让那个小偷百口难辩。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小偷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小偷真可恶。” “打死小偷。” 大家看见这一幕,个个知道了那个家伙就是小偷之后,个个象打击过街老鼠一样声讨小偷。 “你好野。”那个小偷在那个高个子的帮助下将手从那个袋子里拖出来,然后在大家的声讨声中灰溜溜地逃到火车一个角落里。 那两个小偷不甘心冯斌对他们出丑,当他们逃到一个角落后,就密谋一会儿等冯斌到站下火车的石斛,再叫上几个兄弟恨恨地地打他一顿,一出一口闷气。 其实,这两个小偷的那点小伎俩,冯斌也能够猜到了,但是他还是当做没事人一样,在瞪着他们一会儿送上门来挨揍。 “冯斌,真是很多谢你啦。”美女杨阳看着冯斌感激道。 其他的旅客这个时候也将友好和赞许的眼光看向了冯斌,并在心里称赞他是新时代的“活雷锋”。 又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的时候,火车终于到了沈河市火车站了,这也是冯斌和杨阳目的地。 冯斌和杨阳拿齐自己的随身行李,就一起下了火车。 而这个时候,那两个小偷也趁机下车了,并且在冯斌后面偷偷地跟着,他们趁机叫上几个兄弟,要将冯斌恨恨地教训一顿,一出一口闷气呀。 冯斌早就知道那两个小偷也下了车,并偷偷地跟着自己,也知道他们的意图,不觉一脸的冷笑。 因为初到沈河市,冯斌决定今晚县休息一下,明天才去找表哥,然后叫他帮忙找一份好工作。 “臭小子,你刚才很横呀,现在看你还敢不敢横?” 当冯斌和杨阳离开火车站走到一条稍微偏僻的巷道的时候,突然那两个小偷就出现,手里拿着两把弹簧刀子。 同时,这个时候,在巷道的那一头,也有四个拿着弹簧刀子的混混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在他们阳历,冯斌已经是他们手里的猎物了。他们甚至可以预料到,一会儿这个家伙在他们弹簧刀的刺杀下,他会浑身是血地跪着他们的面前求饶命的开心镜头。 第2章 吓的腿软 杨阳什么时候见过如此恐怖的阵势,于是吓得脚都软了,几乎迈不开步子来了,只好慢慢地走到冯斌的旁边。 冯斌看见这阵势,却本能地将杨阳进一步拉到自己的身边,他要用自己的肩膀,为这个女孩子遮风挡雨。 很快,那两个小偷已经走到了冯斌和杨阳的面前,巷道那一头的四个混混也走到距离冯斌十多米的地方停下来,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看着冯斌穿着校服,就知道他是一名学生,是一个手无抓鸡之力的人物。于是那两个小偷和那四个混混就一点也看不起冯斌。 冯斌艺高胆大,就突然用右手手指指着两个小偷及四个混混,然后就大声喊道:“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过来?” 看见冯斌如此的嚣张,那个高个子小偷很是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对付你一个废材,干嘛一个个上?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问题。” 这个高个子小偷确实一个功夫了得的家伙,在他眼里,不说一个学生,就是三四十个,他也是横扫的份。 “那你上前挨揍吧。”冯斌也不再客气,也不想说太多,对小偷等坏人,冯斌一向就不看好,现在碰上了,冯斌也想趁机教会他们怎样去做人? 说完,冯斌双腿错开来,身子一摇,就向那个高个子小偷冲杀过去。 高个子刚想迎战,谁知冯斌的身子突然不见了,吓得他慌忙扭身去寻找。 “砰……” 突然,冯斌有出现在那个高个子小偷的面前,然后就毫不客气地伸出一个拳头,一下子就冲到那个小偷的肚子上。 “哇啦……” 那个高个子小偷被打得大叫一声,整个身子被打飞四五十米,身子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并且一路飞走一路呕吐,就连那隔夜饭也呕吐出来了。 “趴……”的一声,那个高个子小偷就恨恨地掉在地方,来了个恶狗扑屎,那嘴边首先这地,将一口牙齿都撞掉了几颗了呢。 貌似那个高个子小偷是他们这小偷帮的帮主,于是,见到他被冯斌打趴了,那四个混混就大叫一声:“臭小子,你吃了豹子胆呀?居然胆敢打趴我们的偷帮帮主,你嫌命长是不是?” 那个小偷却急忙说道:“这个臭小子太嚣张了,兄弟们给我打,而且要往死里打,出了什么问题我来负责。” 那四个混混都是亡命之徒,平时欺负惯老百姓了,因此现在见到自己偷帮帮派的二哥出声了,自己的一个又被眼前的这个家伙打伤了。 于是他们就高局弹簧刀,一阵风似的冲到冯斌了的眼前。 “放你的血。” “砍你的手。” “剁你的脚。” “崩掉你的牙齿。” 那四个混混一步步地走到冯斌的面前,并高喊着口号。 “来得好。看我怎样放你们的血,砍你们的手,剁你们的脚,崩掉你们的牙齿。”面对气势汹汹而走来的四个混混,冯斌却出奇的淡定。 “放血了。”突然一个混混大喊一声,然后就朝着冯斌的脖子一刀刺过去。 “放血就放吧。”冯斌轻轻的一个转身就躲过了那个混混刺杀过来的一刀,然后右手双指并拢,对着那个混混的肩膀就恨恨地刺杀了过去。 顿时,那个混混的肩膀就涌出来很多血,实现了他的愿望。 紧接着,冯斌一个上踢,一脚就将这个混混踢出十几米远、 “砍你的手。”这个时候,另一个混混也杀过来了,他也是凶神恶煞地要用弹簧刀砍掉冯斌的一只手。 “砍手就砍手。”冯斌身子向右平移了一小步,避开那砍来的刀子后,使出一招“移花接木”,一股巨力打过去,引动了那个混混的刀子一下子就砍到了他的那只左手上。 “呀……”那个混混痛得大叫一声。 但是冯斌还不解气,于是也是一个大飞腿,也将这个混混踢出七八米元。 “剁你的脚。”这个时候,第三个混混呀杀来了,手举弹簧刀要砍掉冯斌一只脚。 “剁脚就剁脚吧。”冯斌大叫一声,然后使出一招“李替桃僵”,一股巨力打过去,引动了那个混混的弹簧刀立即砍伤了他那只左脚。 但是冯斌做人是公平的,于是他也是提起一个大飞腿,也恨恨地将这个混混踢出八九米元。 “崩掉你的牙齿。”这个时候,第四个混混也冲杀过来了,他踢出一脚要踢趴冯斌,然后崩掉冯斌的满口牙齿。 “崩牙就崩牙吧。”冯斌也不客气,见到那个混混恨恨地踢过来一脚,他就趁机身子端下来,然后一个扫堂腿,就将那个家伙横扫在地。 “噼啪……” 一声巨响,却见到那个混混被冯斌一脚甘趴下,那满口的牙齿也被干掉了十几颗,痛得那家伙满地的找牙。 干掉了那四个混混之后,冯斌冲到那个小偷的面前,首先抡起巴掌来恨恨地抽到了几个耳光,抽得他耳朵都几乎聋了,两边脸蛋也打得肿起来如同一个猪头一样。 然后,冯斌一点也不客气,抬起右脚一脚就将这个小偷踢飞十几米远。 “搞掂。”冯斌拍了拍收,然后拉起杨阳,一阵风就离开了这一条小巷道。 杨阳和杨阳走到几百米远,知道那几个混混没有找得到了,于是就分手了。 冯斌却要回家去了,于是就与冯斌告别。 “多谢你,冯斌。如果你表哥帮不了你找工作,就来找我吧,我应该也可以帮助你找到一份工作,但是并不算是很好的工作。”杨阳紧紧地握着冯斌的手很是诚恳地说道。 然后,杨阳就将自己的联系电话送给冯斌听,也希望他找到工作之后,有时间就去她的单位探望她。 “好的,等我工作稳定了之后,我会去探望你的。”冯斌很是客气地说道。 在旅馆住了一夜,冯斌也不疲倦了。早上起来,打了一套太极拳和一套散打拳之后,冯斌吃完早餐,按照表哥给的地址,他坐上公交车,就去找表哥了。 一个小时之后,冯斌终于找到了表哥。 “表哥你好。”冯斌很是客气地说道。 “小斌你来到了,乘坐了几天的火车,你还困吗?”表哥很是关心地问道。 “多谢表哥关心。昨晚休息了一晚,不困了呢。”冯斌回答道。 “小斌,我在一个商场有个各朋友当人事部副部长,应该可以帮你找到工作。你喜欢去商场工作吗?”表哥问道。 冯斌也是知道的,现在正处于计划经济转型的阶段,很多企业都要转型,因此,大学生要找工作不是很容易,他学校的上两届的一些学兄和学姐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呢。况且,自己的专业是计算机,是个冷门的专业,这对照工作更加的不利呢。 于是冯斌想了想,就回答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全赖表哥成全了。” “那好吧,我下午就去找我的那个朋友,看看他的商场还招收人吗?” 下午,冯斌的表哥找到他的朋友梁如新,然后对他说道:“新哥,我有个表弟刚刚大学毕业,想到你单位工作,不知道还有指标吗?” 冯斌的表哥和梁如新是个铁友,因此,见到朋友出声了,也没有办法,就竭尽全力地帮助他。 也恰好梁如新的商场前上个月才退休了一个人,正空着一个指标,于是梁如新就找到商场的董事长,理顺了冯斌的关系,将其吸收了过来。 “小斌,好好地干吧。”冯斌的表哥对冯斌说道。 “好的,我一定努力工作,将不辜负你的期望。”冯斌也是下了决心了。 因为冯斌学的是电脑专业,对商场来说专业实在是不对口,如果不是因为冯斌表格的远,他根本进不来。就是进来了,冯斌也只能被随便的安排到商场的通信部工作。 谁知商场的总监名叫林如月,却是一个很狠辣的妹子,对员工要求非常的严格,新进来的新员工凡是工作成绩不大好的,她看着不顺眼的,就将他们直接开除。 由于专业不对口的缘故,冯斌的成绩在通信部连续二个月来都是倒数第一,这让冷美人林如月注意到了。 “叫那个冯斌来我办公室。”林如月直接吩咐财会部的人员通知冯斌。 冯斌也意识到问题的严肃性,但是他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林如月的办公室。 “林总,我来了。”冯斌怯怯地说道。 进到林如月的办公室,但见她居然像个男人一样将二郎腿翘在办公台上,见冯斌进来,根本不理睬冯斌。 林如月戴着一副很大的茶色眼镜,将她那狡黠狠毒的眼神遮掩着。当冯斌看到林如月那特有的诡异神情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要被这个女魔头开除了呢。 “冯斌。”林如月终于抬起那一张阴冷的脸蛋说道。 “到。”冯斌立即貌似一名新兵受到首长检阅时大声地应道,然后双脚并拢,双手放直,挺着胸膛看着前面。 “你真的很闲吗?”林如月一边玩着手机,一边默然地问道。 其实,冯斌刚才是从客户家里安装好电话才赶着回来的。但是冯斌知道工作过程辛苦如否对林如月这样的高层来说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他们要的是结果,是成绩。 第3章 货物 林如月突然很生气地将桌子上的那张月份考核单拿起来,一把丢到冯斌的面前,然后很是生气地吼道:“这个月,你的业绩也是全部倒数第一,你可是连续两个月业绩倒数第一了,我怀疑你是不是天天在办公室闲着不去发动客户?” 然后,林如月就拿出一份表格草草地填写了几笔,然后就冰冷地对冯斌说:“你一会就去财会部领了这个月的工资,然后就卷包子滚蛋。” 看着林如月那冰山美人一样的脸蛋,他只能默哀,看来这一次就是表哥也帮助不了,只好明天去人才市场找工作了呢。 “嘟嘟……” “进来吧。”谁知,这个时候林如月的办公室的门却被一个人敲开了,这个人却是林如月的私人秘书。 “林总,这些货物我刚才验收好了,但是客户却说过两天才来取这些货物,我先将这些货物先搬到储物间,只是搬运工都下班了……”秘书说道。 林如月突然看着冯斌,然后就说道:“你去搬运这个货物吧。” 就这样,冯斌暂时不被开除,他的工作寿命因为这个秘书的缘故,稍微长命了一点。哪怕是这样,冯斌心里对这个秘书也是很感激的呢。 这是货物很重,大约每箱有七十斤的样子,而那储物间距离秘书的办公室有几百米的距离,于是,当冯斌将这些货物都搬进去那储物间的时候,已经是二个钟头过去了,直累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来。 这个时候,林如月就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但见她走到冯斌面前停下来,然后说道:“冯斌,那些货物你搬运好了吗?” “全部搬好啦。”冯斌喘着大气回答道。 “很好,工作效率还可以。”林如月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带着人往前走。 冯斌心里咕嘟:“难道林总不开除我了吗?如果是这样,这个秘书真是可爱死了呢。”谁知这个时候,那十几个人却对冯斌说道:“兄弟,我们走吧。” 冯斌不觉感到吃惊,于是问道:“我们去干啥啊?” “我们肚子饿了,一起去吃饭吧。”那些人说道。 然后,他们就告诉冯斌道“你们商场的电话等产品质量非常的好,客户反映很满意,我们想清你们的杨总,可不可以让我们在沈河区开个加盟店。但是你们的杨总却是一个很冷的美人,很难说服她,你是她的员工,了解她,你帮我们出个主意吧。” 冯斌闻言,却将头摇了几下,然后说道:“这个,我却真的帮不了你们,真的很对不起啦。” 那些人见冯斌不肯帮忙,非常焦急,于是上来几个人直接推着他朝前走去,然后说道:“我们一会儿再好好地谈一下吧。” 这个时候,林如月就坐上自己的那一辆桥车,然后叫司机开走了。 与林如月告别之后,那几个人就一把将冯斌推上一辆桥车,然后就像对待财神爷一样,一个掏出来一根香烟,一个给他点着香烟,然后就说道:“兄弟,现在出来混不好过呀,你就帮忙我们一次吧。假如成功了,我们给你4万元报酬。” 冯斌本是一个穷屌丝,听到4万元报酬,不觉心都亮了,但是想想自己与林如月的关系,他只好摇头了。 钱谁都是喜欢的,但是还要有能力拿才行对不对? 那些人以为冯斌在摆大爷,于是又说道:“5万报酬怎么样?” 冯斌急了,就说道:“各位大哥,不管你给我多少报酬,我都没能够帮助你们呀。” 这个时候,车子到了一家饭店门口,那些人就下了车,然后就拉着冯斌也走进了那一家饭店。 在吃饭的时候,那些人就拼命的向林如月和冯斌敬酒。然后,他们就一边吃着饭,一边和林如月谈生意。 谁知,在谈论中,他们在配送产品的时候出现了分歧,对方要求商场送货物,而林如月却要求对方增加一些送货费用,于是大家都不想让。 最后,林如月生气地说道:“咱们商场的产品质量很好的,不怕没人合作,你们不想增加送货费,就免谈啦。” 说完,林如月就站起来向走了。 那几个人急了,就拼命的向林如月和冯斌敬酒,想用酒文化来化解矛盾。林如月也看见了冯斌,于是就叫他坐在她的傍边,然后,将那些人向她敬的酒都叫冯斌喝下去了呢。搞得他脑袋昏昏的,几乎要醉了呢。 经过这一件事,林如月对冯斌好了很多,就暂时不提炒他鱿鱼的事情了。 第二天,当冯斌经过商场财会部的时候,居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阳,原来真的是你呀,你来我们商场进货的吧?”冯斌终于看清楚这个人就是在火车上碰到的那个女孩子杨阳之后,就对她说道。 “我本来就是在这个商场工作的呀,我在财会部上班呢。冯斌,想不到你进了我们的商场工作了。”杨阳很是开心地说道。 杨阳是个大美人,很多人追求她,只是她是个高傲的人,一般的男人她根本看不上,因此直到现在还是单身呢。 “冯斌,你这个月的业绩也是倒数第一呀,你要小心了,我们的林总可是个厉害的人物呢。”杨阳看了看工资表,很是好心地提醒冯斌道。 “谢谢杨小姐。”冯斌不觉就感谢起来。 杨阳因为长得很漂亮,于是就受到财会副部长李劼人的骚扰。在上班的时候,他经常趁杨阳不注意,那只咸猪手就经常的碰一碰杨阳的丰满胸部,或者是碰一下她那丰腴的臀部这让她感到很气恼。 如果不是因为很难找工作,杨阳气得就要辞职不做了呢。 “啊……”突然,李劼人当着冯斌的脸伸出那只咸猪手就去碰杨阳那丰满的胸前,吓得她大叫出声。 然后,杨阳就跳开了,谁知那个李劼人现在却是色胆包天,立即又追上了杨阳要继续骚扰她。 杨阳没有办法,于是就走到冯斌的身边,病怜爱地看着他。 冯斌见到这个李劼人如此的咸湿,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来调戏自己这个邂逅的美女,不觉大怒。 于是,冯斌就走到李劼人面前,然后飞起一脚,就将他给踢飞了呢。 “叭……” 一声巨响,李劼人就被踢趴在地。 李劼人急忙的爬了起来,他真的想不到平时很老实的的冯斌居然出其不意的踢了自己一脚,然后,他就一阵烟的溜走了。 杨阳却被冯斌的修为直接的惊呆着了,她哪里知道,他对色狼是如此的凶狠,居然连李劼人也踢飞了。 “冯斌,不好意识,是我连累你啦。”杨阳很是自怨地说道。 “杨阳,你不要太自怨,他这样骚扰你,我不生气才怪。”冯斌却正气凛然地说道。 杨阳很是感动地说道:“谢谢你了。” 一场英雄救美,让杨阳对冯斌进一步的好感。 “咱们下班一起吃个饭吧,好不?”杨阳问道。 “好的呢”冯斌立即答应了。与美女一起吃饭,除非冯斌是个大傻瓜,不然都会答应的。 于是下班之后,杨阳就请冯斌到了一家在当地很有名气的餐馆。 坐在套间里里,冯斌就点了几个杨阳很喜欢吃的菜肴,这让她很是感动。 由于刚找到工作,而且业绩不好,冯斌的工资不高,因此平时他都是省吃俭用的。早餐只是随便的吃吃泡面而已。 冯斌吃的时候,吃的很狼吞虎咽,一点形象也没有,但是杨阳却吃得很斯文,与冯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冯斌的狼狈样,杨阳很是惊讶地看了看冯斌,在她眼里,冯斌就如同是十天没吃东西一样。 冯斌也发觉了杨阳对自己吃相的惊讶,不觉尴尬地一笑,然后还很美形象地用手背把嘴角的油腻擦干净。 杨阳终于看不过眼了,这家伙太无形象了。于是杨阳就拿出一包餐巾纸掏出一张递给冯斌说道:“冯斌,用这个擦吧。” 冯斌很是脸红地接过那张餐巾纸,然后就擦了起来。 想了一下,杨阳又说道:“今天你得罪了李部长,我很是担忧你呀。因为现在这社会的经济,真的不是很好,很难找到一份好工作。咱们商场的待遇还算是不错的,因此,尽管很多女职工都被那个咸湿李部长欺负,但是大家都忍了,都不想辞职。” 是呀,在现在的环境里,像他们这个商场的待遇在沈河区还算是数一数二的,因此,除非不得已,任凭谁都不会辞职的。 像冯斌这样未转正的临时工,每个月也可以领到二千多元,如果像杨阳这样的老员工,领到手的就有五千多元呢。 因此,杨阳和一些长得漂亮的女员工经常的被李劼人欺负,却是一忍再忍谁都不想辞职。因为大家知道,如果离开了这家商场,去哪里可以找到如此高薪金的工作呢? 于是,杨阳和冯斌一边吃饭就一边聊天,聊得倒是很合得来。 吃完饭之后,杨阳居然提出想和他散步的意识,考虑到现在也没事干,他就同意了呢,“冯斌,你在哪里居住的啊?”杨阳问道。 第4章 想结婚 “我居住在大湾区。”冯斌回答道。 “距离单位有点远啊。”杨阳又说道。 “是的呢。”冯斌说道。 杨阳一时不说话,陪着冯斌走了一段距离,才很关切地说道:“冯斌,你刚才把李部长得罪了,小心他今后对你不利呀。” 冯斌听了杨阳的话,很是感激,就说道:“真的谢谢你啦,但是,我没做错什么,他不敢欺负我的。” 然后,杨阳就带着冯斌来到她的那个家,这里是一个优雅住宅区,住的人应该都有钱,不像冯斌那个住宅区,都是一般打工者住的地方 冯斌不觉问道:“杨阳,救你一个人居住吧?” 杨阳回答道:“是呀,我的父母在家乡,他们不想在城里居住,说不习惯。” 见到刚才冯斌被李部长打伤了,于是杨阳就拿出一瓶的药酒来。冯斌接过来闻了一下,却发觉味道很是刺鼻,药味非常的浓烈。 然后,杨阳就叫冯斌把衣服脱了,然后就帮他涂上了药水。由于距离很近,杨阳的处女香就直往冯斌的鼻子钻,让他心里变得燥热极了。 冯斌扭着头,突然看见杨阳那丰满的胸部,不觉心跳都加快了,鼻子也几乎要喷出血来了。 杨阳帮冯斌她擦完药水之后,就问道:“你不会被打成内伤的啊?” “不会的。”冯斌很是确定地说道。 看着冯斌那憋得一脸通红的样子,杨阳很是关切地问道:“刚才搽药水不会很疼吧?不然你脸都憋得这样红呀。” 冯斌怕待下去自己会犯错误,于是就说道:“杨阳,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好的,这些药水你拿回去自己涂吧。再见啦,拜拜。”杨阳很是体贴地说道。 杨阳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元,然后怯怯地递给冯斌说道:“冯斌,你今天也够累的了,你还是搭摩托车回家吧。” 冯斌却是很不好意识,推开那一百元钱,然后说道:“我没有累呢,我还是走路回去吧。” 杨阳见冯斌不要她的钱,就很不开心地说道:“如果你不要这些钱的话,我就生气啦。” 冯斌却坚决不要那一百元。 杨阳说道:“要么,你骑我的自行车回去吧。”说完,杨阳就将自行车的钥匙递给了冯斌。 冯斌没有办法,于是就拿着自行车的钥匙走到了停车场,然后就骑着自行车来到杨阳的面前。 “但是,我骑了你的自行车,你明天怎样上班?”冯斌又问道。 “那这样吧,你搭着我回去,然后我就骑着自行车回来,好吗?”杨阳很是温柔滴问道。 “好吧,我先搭着你回家吧。”冯斌说道,就搭着杨阳像家里奔去。 路程不是很远,大约半个钟头之后,冯斌就回到了家里。 下了车,冯斌将自行车放在杨阳手里,然后说道:“特色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吧,路上要小心哦。” “嗯,我要回去了,你也要保重。晚安。”杨阳说完,也就骑上自行车回去了。 看着杨阳逐渐远去的背影,冯斌心里很是激动:“如果可以娶到她为妻子,那多好呀。” 经过这几次的接触,冯斌和杨阳就相爱了。 那天下了晚班,冯斌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里,一想到即将要跟父母沟通的事情,他还有些兴奋,觉得成功的几率比较大。 商场的工作要到很晚,时间久了,李春云和冯万福有时候不等冯斌回家就已经睡了,但是这天,两位家长却好似有先见之明似的,竟然都没有睡觉。 “妈,我想跟你俩商量个事。”冯斌站在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父母。 “啥事。”李春云说。 “我想……结婚。”冯斌吞吞吐吐地说,他觉得不可思议,回来的时候还胸有成竹,话到嘴边却羞于出口,也许是内心并不抱太大期望的缘故。 听到儿子的话,冯万福的反应有些激烈,顷刻间从床上坐了起来说:“啥,想结婚,这么小结什么婚,咱可千万别结婚太早。” “儿子,你是不是处对象了,处对象正常,结婚可不能草率啊,你总得把对象带回来让我和你爸见见啊。”李春云虽不像冯万福那般激动,可也着实吃惊不少。 “她挺好的,我单位的同事,也是我领导。” “你领导?”李春云略显诧异,“年龄难道比你大?” 冯斌早有预感,父母一定会对年龄耿耿于怀,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冯万福的表情好像世界末日,“咱哪能找个比自己还大的媳妇,咱不能亏了呀。” 冯斌无言以对,却也没办法从容面对,此时的他,能勉强忍住怒气便不错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我也是想听听你俩的意见,没事了,你们接着睡吧。” 冯斌发觉事态不对,心想此刻便是有千百张嘴,也说不明白了,于是采取草草了事的态度。李春云欲言又止,冯万福似乎还想多说两句,但冯斌没等父亲说完,轻声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回到房间,冯斌不知该如何将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杨阳,于是放弃了打电话,决定第二天到了单位再说。他倒没有灰心丧气,只不过事情没有按照设想中的进行,令他有些懊恼。好像一部电影正看到精彩之处,却忽然断了电一样。而且他觉得刚才的谈话既不客观也不平等,父母完全把他放在孩子的立场上了,这样的谈话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第二天是下午班,冯斌依然起得很早。李春云还没有去上班,就等着儿子醒来之后,跟他好好聊聊。她的心思比较细腻,不似冯万福那样粗糙,对于两情相悦的男女之情多少还是持谨慎态度,并不会一股脑地反对。 “儿子,那姑娘怎么样,是个好姑娘吗?” “妈,人家绝对是正经人家出身,正统的工人阶级出身。”冯斌提到杨阳的身家,得意之气便写在脸上,李春云看得一清二楚,心想儿子可能的确对人家情有独钟。 “那还真是挺好的,你跟人家处了多长时间了,为啥一直瞒着我和你爸。” “没有的事,我跟她谈恋爱还不到一个月,但是我们一直是同事啊,彼此之间已经很了解了。”冯斌说这话的时候胸有成竹。其实杨阳的想法与冯斌一样,她绝不是那种相处一个月便结婚的轻率女孩,只因这几年下来,实在是对冯斌产生了款款深情,杨阳觉得他明明比自己年轻,却总是一副小大人似的,总是从一些细小的事情上帮助她,关心她。他年轻,朝气蓬勃,略带顽皮,经常会逗她开心。最重要的,杨阳觉得冯斌身上具有一股正气,虽然这股正气与当下的社会风气略显矛盾,但是却深得杨阳的欢喜。 李春云轻叹一声,适才反应过来,曾经的小娃子这么快就到了自己主动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不免感慨光阴如梭。 “妈,你是不是也跟我爸似的,觉得找个比自己大的女孩不好。”冯斌试探着问。 “那倒不是,关键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思,女孩一到了年龄,老的可快了,你能接受吗?” “我能接受。”冯斌的语气肯定,但他能觉察出母亲并不是完全信任他。 李春云自认为无法阻止儿子的决定,以往的经验告诉她,那样只能使母子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可是让儿子一意孤行,做母亲的凭借婚姻的经验,难免觉得找一个大龄妻子会事后后悔。李春云不想让儿子成为下一个冯万福,所以她才惆怅。 “总之,你总得把女孩带回家让妈瞧瞧吧。”李春云采取了缓兵之计。 “没问题,那你可不准刁难她。”冯斌说。 “瞧你把妈想成啥样人了。” “不是,妈我就是有点担心,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家长,她肯定跟你谈得来,我就是有点担心我爸。” “其实你爸也不会刁难人家,我太了解他了,别看昨晚他的反应挺大的,他就是拿你当个孩子,总认为你还什么都不懂。” “这一点就够让我发愁了,呆在他身边,我永远都长不大。” “这话可别让你爸知道,他听了会伤心的。” 冯斌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母亲。他自然不会对父亲说这些冷漠的话,但是他却希望父亲能够明白他的想法。他们父子之间缺少交流,小的时候,冯万福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儿子当成小玩具,可是当冯斌的身体逐渐魁梧,父子之间的这种关系被打破了,冯万福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言传身教的责任,他们之间的话语越来越少,物质层面的关怀越来越多,最后导致了情感交流的崩坏。 下午,冯斌见到杨阳,两人心有灵犀,连彼此的微笑也变得仿佛吹拂着清爽的微风,办公室里充满了温馨和谐的气氛。杨阳和冯斌都尽量收敛爱慕之情,好不至于被其他同事察觉。因为他们的爱情不仅面临着家人带来的困难,同时还面临着公司的无形阻挠。 同事之间倘若结婚,其中一方就得辞职或被劝退,是合同里的的一条规定。杨阳对于这个违背人文精神的制度逆来顺受,而冯斌却私下里大加痛斥。荒谬、白痴定下的制度,违背人性等字眼从他的嘴里传到了同事的耳朵里,倘若商场的老总听到这些话,不把他五马分尸,也得立刻请他走人。 第5章 一具空壳 “你要干嘛。”刘强似乎意识到他的好伙伴要做一件及其危险的事情,但是刘强也好惹是生非,对冯斌的行为是喜忧参半。 此时,人群并不像先前那样聚集了,在场的大多是那几个流氓,冯斌站在胡同口的隐蔽处,看准了时机,使劲儿将那块石头朝着那群流氓扔去。当他扔出石头的那一刹那,机警的刘强说了一声“跑”,几个孩子钻进巷子,飞一般地往学校跑。跑不多时,只听到隐隐约约的喊声“谁呀,哪个王八犊子扔的”,从声音来辨别,那石头不偏不倚打中了满脸横肉的人。等那人反应过来,却哪里还找得到那群孩子。 一群孩子一刻不停地跑出去好几百米,又在巷子里左拐右拐,总算回到了学校,每个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却都大呼过瘾。 冯斌没有把儿时发生的这件事告诉杨阳,往事如烟,旧事又何必重提。但是他通过杨阳的口述,了解到杨阳的父亲是在杨阳小学毕业的时候瘫痪的,那是一起人为事故。当年,杨阳的父亲是文化大楼的经理,有一年发生了强拆事件,他为了维护职工的利益,得罪了当地的地痞,结果被那群地痞流氓打成瘫痪。冯斌天生记忆力好,他回想当时那起事件,确信那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和那个被推倒在地的阿姨正是杨阳的父母。 “这些人真是这个城市的垃圾,他们破坏了这个城市在我脑海里的好印象,这个城市不应该属于那样的人。”冯斌义愤填膺,“那之后你父亲怎么样了,你们家打官司了吗?” “没打官司。”杨阳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逐渐黑下去的夜空,“本来我妈想打官司,可是当时我家收到了匿名的恐吓信,当然了,信里有一沓钞票,算是给个心里安慰吧。” “多少钱能换来一个完整的生命。”冯斌说着陷入沉思。 “多少钱也换不来,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若没有那笔钱,瘫痪的就不止是老爸了,连整个家都会瘫痪。” “所以还是妥协了。”冯斌平静地说,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 杨阳点点头,说:”所以我对这个城市没有好感,但我依然要努力工作,为自己和我爸妈多赚一点养老钱。” 冯斌侧脸看着杨阳,发现她说起曾经的往事,眼圈略微鼓胀,想来是心有不甘。看着自己家人被恶势力欺负,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份无助感,性格细腻的冯斌竟然能做到感同身受,自己的心也隐隐作痛起来。 “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你身边。”冯斌说出了这句让杨阳觉得暖心的话。 杨阳情到深处,顿时全身放松下来,感到无力,身体贴在冯斌怀中。杨阳发现此刻的冯斌实在胜过世间所有人,只有这个男人才值得她托付终身。冯斌抱着杨阳那纤细的身体,第一次感觉怀里的这个女人似乎比他还要年轻,原来一个女人无论表面多么坚强,都是需要男人来保护的。 患难夫妻百日衰,冯斌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这句话。他没敢跟杨阳说出长久以来一直隐藏在他内心的一个事实,他的家庭如今只是一具空壳,根本没什么钱。的确,冯家的生活有那么一段时间展露出富裕的迹象,可是那就像昙花一现,父亲并没有把握住那个机会,相反还破败了家里仅存的家底。这些事情,别说杨阳不知道,就连他的亲姐姐,他也不曾告诉。 冯雪寒从电话里得知,自己唯一的亲弟弟打算结婚,心里除了满心的祝福,其余的则全是感慨。遥想最后一次从家里轻装出发的那天到现在,时间又匆匆而过。当时她已经不再像曾经的她,带着满腹牢骚和埋怨,而是满怀希冀。她忘不了冯斌的那番肺腑之言,忘不了他满怀惆怅望向窗外的孤寂身影。弟弟长大了,冯雪寒恐怕是第一次从内心深处发出这种感慨。弟弟不仅仅是身体长大了,而且在思想上也趋于成熟。一想到成熟的弟弟,曾经那个撅着嘴让她做鞭子,那个被别人欺负了却不敢声张的小男孩,逐渐模糊了。 也许她错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这个家逐渐生疏,对亲人的印象也附上了一层阴影。其实她对这个家又了解多少呢,对父母和弟弟又了解多少呢。她想起了那天晚上爸爸拍着她和弟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出那些豪言壮语时的神态。爸爸那种坚定的眼神,那种深信能够将幸福带入家庭的自信,久久在冯雪寒的脑海中回荡。 两滴眼泪顺着冯雪寒的脸颊流了下来,她不愿让周帅看到,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又假装打了一个哈欠。重新平静下来,她努力回想当年父母送她去北京的那段日子。以前她不理解那个决定,此刻她似乎有些明白了。父亲当年之所以那么做,也是出于无奈。假如她们家就这么安分守己地过日子,等她和弟弟逐渐长大,那么小的房子怎么容得下她们呢。其实父亲一直都在努力,相信这种日子都是暂时的,否则当他遇到机会的时候,他不会用那双厚实的手掌拍她和弟弟的肩膀,不会满面红光,不会洋溢着幸福的光芒。那种幸福感不是因为金钱,而是源于父亲对未来的期望,源于他觉得终于能还清欠下女儿的那笔债,源于他认为终于能在子女面前挺起胸膛,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父亲了。 冯雪寒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又一次湿润了,这一次她稍有些心理准备,抽了一下鼻子,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她在想,父亲究竟有什么亏欠她的呢。她从小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到北京念书所花的一切开销也都是父母给的。长大后她才明白,其实她们家并不富裕,跟她在北京结识的一些同学比不了。她知道那些飞扬跋扈的有钱人过的是什么日子,而她们家的日子,只算是小康水平。就在这样的经济条件下,父母还是把省下来的钱用来供她上如此昂贵的学校。不管怎样算,也只有她亏欠父母的,而没有父母亏欠她的。 她并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啊,冯雪寒扪心自问。可是这几年她却一直误解了父亲。骨肉连心,难道父亲送他的宝贝女儿到外地念书,真的会不心疼吗?父亲一定是承受着比她还要难以忍受的痛苦。 冯雪寒重新审视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然而她着实不是擅长自省的女孩,仅从这一点来说,她跟冯斌有着天壤之别。其实,姐弟俩之所以形成了这种彼此迥异的性格,一部分原因是由于生活环境造成的。冯雪寒从小便离开了父母,那个年龄是一个孩子最容易叛逆的时期,任何情感上的波折都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或许这种性格的改变会随着成长而逐渐自我修复,可在当时,冯雪寒的确发生了改变。她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在陌生的环境下学习,为了生活得更好,也为了跟父母赌气,她把自己柔弱的一面隐藏了起来,在为人处世上采取了强势的态度。她作风硬朗,丝毫不会妥协,因此很快就在班级里积累了不少人气。由于班级里的很多同学都比冯雪寒年龄小,同年级的男同学和女同学,都拿她当姐姐看待。 青少年总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其中包括家庭的,感情的,以及那似懂非懂的爱情问题。遇到这些问题,她们会倾向于向身边年龄稍长的朋友请教。一时间冯雪寒成了帮助大家解决这类问题的情感专员。被这种假象长期熏染,冯雪寒觉得没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然而,她的能力还远远达不到她想象的程度,她只是把懦弱的一面隐藏了起来。 周帅已经在冯雪寒身边睡着了,冯雪寒的头脑变得异常清晰,有些事,她并不是忘记了,而只是把它们锁在记忆的保险箱里,那段记忆有快乐,有痛苦,她一直不敢面对,而此刻,开启那把锁的时候到了。 她依稀记得那是她第一次来到那间六人寝室。原本应该属于大学生的生活方式,她却过早地体会到了。那天晚上李春云还没有返城,当晚还给女儿的宿舍楼打了一个电话。由于当天只有她一个人是新来的,管宿舍的老师还能记起她的名字和模样。当时冯雪寒正在宿舍里跟其她室友聊天,她打算用最短的时间跟同住的人熟悉起来。这时候管宿舍的老师敲了门,冯雪寒本想去开门,却被一个积极的同学抢先了。 “冯雪寒在吧?” “我就是,老师。”冯雪寒略带紧张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家人给你来电话了,去接一下吧。” 冯雪寒马不停蹄地跑下楼,内心充满激动,还在幻想奇迹的发生。她猜想来电话的人一定是母亲,母亲会招呼她回家,不用在这远离家人的陌生城市忍受寂寞和意志的考验。她这一路上都怀着这种强烈的期盼,好像这种事真的会发生一样。就算不是这样,她也打算恳求妈妈让她回家。 “妈,是你吗?”冯雪寒拿起听筒的那一刻,眼眶已经湿润了。 “雪寒,是妈妈。”听筒里传来抚慰人心的慈母的声音。“在寝室还习惯吗?” “习惯,妈你放心吧。”冯雪寒磕磕巴巴地说道,原本不应该是这么说的,可是一听到母亲的声音,她从心底迸发出一种不服输的精神。 “好好跟同学相处,听老师的话。” 第6章 老师很好 “妈我知道了,我现在跟寝室的同学相处得可好了,我都认识她们了。” 冯雪寒感觉自己越是这样说,回家的希望越是渺茫。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为什么就不能对着电话苦苦哀求,说自己想回家呢? “妈还担心你会跟寝室的人处不来呢,”李春云有些惭愧,“妈明天就坐火车回去了,好好听老师的话。” 李春云说这句话的时候,冯雪寒并没有注意听。她的两种想法在激烈地角斗,一种声音在对她说,认输吧,哀求吧,让母亲带你回家。而另一种声音在教导她学会忍辱负重,甚至学会憎恨。 “妈……”冯雪寒几乎快哭了,也许是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她将要做出一个什么样的回答。她镇定了下来,“我在这里挺好的,你就别担心了。” 李春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嘱咐了几句话,便挂掉了电话。 冯雪寒久久拿着电话听筒,听着那仿佛心跳一般的嘟嘟的声音。她的心跳很快,几乎跟电话的声音一个频率。她的脑里一片空白,她甚至忘记了,管理宿舍的老师一直坐在靠墙的一把椅子上,用好奇的目光盯着她。 冯雪寒回过神来,面带羞涩地把电话放好,对那个老师说:“我打完了,老师。” 老师对她笑了笑,似乎不想给这位新同学带来太多的心理负担。冯雪寒觉得那个老师一定猜到电话早就已经挂断了,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也许是出于对她的同情,也许只是看热闹。她跟老师打了声招呼,就轻轻地开门离开了。 冯雪寒刚刚走出十几步,就听见管理员室的老师在喊她的名字。她回过头,发现那个老师在向她招手。冯雪寒走了过去,心想老师总不至于刚开始就找她的麻烦。 “同学,听你的口音也是东北的。”老师语气平和地问道。 “是呀。”冯雪寒点头说道。 “我也是东北人,我是吉冯人。” “是吗?”那一瞬间,冯雪寒的情绪好转了一点,但是由于小学没有地理课,她根本就不知道吉冯在中国地图的哪个位置,“老师你怎么会到北京来呢。” 那个老师觉得这个问题挺有意思,但是回答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其实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她说:“在哪都一样,习惯了就好了。” “是呀。”冯雪寒笑着表示赞同,其实对这个回答失望透了。 “跟寝室的同学好好相处吧,我们学校管得很严,可能不像你以前上的学校那么自由,不过这么做也有好处,这里的学生都挺不错的,没有那些不三不四的同学,有不懂的地方,就好好跟她们说,她们都能帮你。我们这里晚上九点半熄灯,用电的东西一般都是禁止的,主要是怕发生火灾,其她就没什么了,早上起床别迟到了,迟到可就不归我管了。还有啊,只要是寝室里的事,不管什么事都可以过来找我,我叫常春,叫我常老师就可以了。”常老师感觉自己说得有点多了,怕一时间这个新生接受不了,只好以老师那种标志性的笑容来化解言语上的隔阂。 “常老师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冯雪寒还是尽量小心翼翼,等待着常老师的下一步指示。 常老师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让冯雪寒回去了。冯雪寒走在走廊里,先前的冲动被常老师的一番话给冲淡了。她脑海里的想法乱成一团,不知该从哪个结开始整理。 如今冯雪寒回忆起那一晚的情景,清晰地记得她的性格便是从那一晚开始改变的,从她离开管理员室一直走到寝室的一路上,她从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少年老成的小大人。这一变就是好多年,冯雪寒想到这里,无奈地叹息一声。 冯雪寒走回寝室,迎来了几乎所有室友的目光。这是她第一次体验寝室生活,她不知该做什么,只是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希望这时能够出现一个人主动跟她说话,能够问问她刚才是谁来的电话,哪怕批评她几句也好啊。 “冯雪寒。”一个女生小声小气地叫了她一声。冯雪寒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回过头去。也许说话的人只是觉得这个新来的女孩孤零零的有些可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于冯雪寒来说如同黑暗里的一缕阳光。 “什么事呀?”冯雪寒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言语表情都显得很兴奋。 “刚才你是不是去管理员室了?” “是呀。” “常老师不错吧?” “是呀,常老师真的很好。” 这时候坐在靠门那个位置的女孩从书桌里拿出一包颜色各异的糖,分给大家吃。其实那个女孩的真正目的并不在于寝室的其她人,而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结识一下这个新来的同学。她让每个人都拿一些,顺势就把糖递到了冯雪寒面前。 “来,别客气。” “谢谢。”冯雪寒不想显得太拘束,她觉得那样也会给对方带来不愉快的感受,所以大大方方地拿了一根。“这糖我见都没见过。” “这糖在国内买不到,她爸爸在美国,给她从美国邮过来的。”其中一个女孩说。 “你叫冯雪寒吧,”分糖的女孩一边看着她一边说,“我叫杜鹃,很土的名字吧。” “没有啊。” 冯雪寒第一次面对这么正式的自我介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杜鹃是个外向的女孩,她介绍完自己,又继续说道:“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寝室里的姐妹,这是周萍,这是汪雪灵,这是李晴香,这是田娃。” 冯雪寒集中注意力,尽量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随后跟大家打了招呼。几个月之后,大家都打成一片,在一起讨论过每个人名字的由来。周萍和杜鹃都是北京人,她们都不知道父母当初为什么给她们起这种大众名。汪雪灵是广东人,据说她出生的那一天,广东竟然下了一场小雪,雪灵的父亲觉得女儿就像白雪一样富有灵性,于是就起了这个名字。李晴香是成都人,雨过天晴的成都散发着植物的香气,是个不会忘本的名字。田娃的老家在河南,据说她的母亲在临产前都一直在田里劳作,最后都没来得及去医院,在自家炕头生下了她,她们一家人都是朴实的农民。当她们问到冯雪寒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却有些失望,她自己也从来没有问过父母这个问题。 刚来的几天,室友们看冯雪寒不管做什么都显得有些拘谨,因此不管是去其他寝室造访,还是去洗漱,都会主动带着她。可是尽管几个姐妹表现出了足够的热情,夜深人静的时候,几个人都深深地沉入到睡梦之中,依然有一双眼睛在凝视着狭小的寝室上空。 冯雪寒难以掩饰对家的眷恋,刚刚体验到的寝室的热情,也仿佛一场虚假的戏剧,热情过后,剧场散了,人们纷纷回家歇息。 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思维驰骋的时间,冯雪寒脑海中的种种疑问得不到解答。事实上,这些疑问的根源全部源自于一个问题,她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狠心将她从家里赶走。尽管身边都是跟她一样的同学,尽管这种事在别人眼里可能算不上什么问题,可她就是觉得这种事不可理喻,因为从出生开始,她的亲人便一直生活在她的身边,她的童年过得是那样幸福。 早上,冯雪寒是寝室里第一个睁开眼睛的人,她感到自己的脸好像涂了一层胶水。她不知道昨晚几点睡着的,也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悄悄流下来的。清晨,一缕清淡的晨光照亮了寝室的墙壁,她慵懒地伸了伸胳膊,随即坐了起来。上铺的空间很狭小,稍不注意就可能撞到脑袋,从来没住过寝室的冯雪寒亲身体验了一次。 “啊!”冯雪寒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这时她听到旁边有咯咯笑声,她向那边看去,原来是旁边床位的汪雪灵,她早已经醒了,正侧身躺着,笑眯眯地打量着冯雪寒。 “别介意,其实我们都被撞过。” 汪雪灵说完,小心翼翼地从梯子上爬下来,随后又伸了个懒腰,就像要飞到天上一样。冯雪寒虽然不知道汪雪灵的话是真是假,听起来倒是让人觉得舒服。 “去洗脸吗,一会儿人就该多了。” “走吧。”冯雪寒也从床上下来,“其她人不去吗?” “别管她们了,一个比一个懒。” 冯雪寒从自己的书桌下面拿出了洗漱用具,又一阵伤感袭上心头。她看着这些用具,想起了李春云带着她在商店里左挑右选的情景。她觉得不应该再留恋过去,便止住了这种念头,跟汪雪灵一起前往水房。 其他室友们并不像汪雪灵说的那样懒,因为她们才来到水房不久,寝室的其她几个人就陆续走了进来,还包括一些不认识的同学。大家井然有序,先来的不紧不慢地梳洗,后来的就在走廊耐心等待。第一次经历集体生活的冯雪寒看到那么多人在等着洗脸,不禁有些难为情,于是她洗得特别快,好给后来的人提供一些方便。冯雪寒洗完之后,在走廊里等待汪雪灵。她们回到寝室,也不急于去教室上课,而是等姐妹们全部回来之后一同前往。 开始的顺利并不能证明往后的生活也将一帆风顺,冯雪寒不久便体会到了眼前所面临的困境。 第7章 年轻不放心 好在体量庞大的商场,员工多达几百人,其中的情侣也不仅他二人,为了避免无事生非,很多情侣在结婚领证之前,都只是尽量隐瞒,公司无凭无据,总不能轻易开除谁。冯斌和杨阳还是有许多时间能够在一起交谈,他们利用巡视卖场的时间,晚上吃饭的时间来讨论事情的进展。杨阳得知事情并不顺利,也并没有给冯斌太多压力,倒像个经验老到的女人,给了冯斌一些鼓励。 “别着急,我也觉得你的行动太快了些,工作上也没看你这般积极。”杨阳笑着说。 “我是急了些,但是你若明白我的感受,就不会觉得我心急了。”冯斌害羞地笑了。 冯斌也害怕杨阳误会了他,以为他也只是一个贪图女性肉体的莽夫。他绝不是那样的男人,他从一个顽皮的孩子成为一个比同龄人早几年步入社会的男人,却只有在爱情方面,他并没有什么进步。 “你刚才的样子好可爱。”杨阳侧脸端详着冯斌,“我觉得你好像一个羞答答的少女。” “一个男人把追求心爱的人当成一个伟大的目标,会不会让你感觉这个男人很没出息。” “不会啊,这恰恰反应了他对于女性的重视程度,跟你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 “你怎么知道我指的是我自己。”冯斌还不想承认。 “这不难猜到吧。”杨阳笑着,“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骨子里散发着浪漫气息,你看女孩的那种眼神,就好像在欣赏一幅令人沉醉的艺术品。” “那你一定早就发现我经常偷偷看你吧。”冯斌说。 “若不是早就发现,我们又怎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不会辜负你的,相信我,虽然我没啥出息,但我也知道努力,我还年轻。” “我倒是希望你能老一点,你的年轻恰恰是我不放心的地方。” 冯斌听了这话,竟无言以对。他原以为正是仗着自己年轻,才博得杨阳的芳心,原来这却是杨阳最放心不下之处。他想杨阳是误会他了,他虽然年轻,但他并不轻浮,当年的毛头小子早已随着高中时代的结束而消失了。一个学生需要纯洁的友谊和懵懂的感情,一个成年人则需要完整的爱情和家庭。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很明确自己在不同年龄需要的是什么,因此他有信心能组建家庭。他觉得倘若能跟杨阳一起完成这个心愿,他是幸福的,因为从自己的父母身上,他能看到家庭,却看不到爱情。他想跟杨阳聊聊自己的家庭,聊聊对方的家庭,也许这样能令杨阳更踏实一些,对他也更放心。 下班之后,冯斌没有再主动央求杨阳跟他一起在外面过夜,而是将杨阳送到了家。或许是不想显得轻浮,或许是既然觉得是一辈子,便不急于眼前的欢乐。冯斌独自一人的时候,免不了回想自己的学生时代,于是也免不了对自己的过往进行一番假设。这诸多假设中,他想象最多的是成功考上了一所大学,如今依然过着学生的生活,那将是什么样的生活呢。可是究竟哪一种生活比较好,是假设还是现实,他却毫无根据,也无从比较。 一连几天,冯斌都不知该如何再次跟父亲提起婚姻的话题,父子俩冷战了好一阵子。每晚回到家,冯斌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是读书就是上网,他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开始规划他的未来家庭生活。这些美好的画面,都被存放在他的日记里。 冯斌写完了日记,打开电脑。如今他的QQ上已经有了不少好友,但他只关注名叫“大力出奇迹”的网友,因为那个人的存在代表了他的学生时代。冯斌和“大力出奇迹”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他没有考虑太多,那段时间他自己也很忙,对方估计也是到了升学的关键时刻。 他点开她的对话框,打了一行字:你最近好吗,我可能快要结婚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马上回了话:结婚,你才多大啊。 冯斌:你还记得我啊。 大力出奇迹:当然了,我们那时不是聊的很愉快吗。 冯斌以为对方早已忘记了他,就好像他也忘记了一些无足轻重的人,可是对方并没有忘记他,使他反倒感觉自己成了小人。 冯斌:工作之后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工作很累,比上学要累多了,也很孤独,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毫无忌惮地跟身边的同事倾述,所以才选择结婚吧,总得有个倾述的对象。 大力出奇迹:只要能倾述,便可结婚? 冯斌:不,当然还要有爱情,我认为这是一切婚姻的基础。 大力出奇迹:这么说,你爱她。 冯斌:是的,我爱他。 大力出奇迹:基于爱情的婚姻,多么宝贵。我想知道你们俩的恋爱经过。 冯斌:我们没什么经过,我和她是同事,可能从我进入公司的第一天起,我就爱上她了,只不过当时只是潜意识的思维,并不理智,当我明确了这种感觉,我就跟她坦白了。 大力出奇迹:唉,原来是这样简单,我真希望我身边的那个人也能像你一样勇敢。 冯斌:你还是个学生,不要着急,会遇到那个勇敢向你表白的男孩的。 大力出奇迹:我不知道,我也很困惑,我喜欢的人,他也许不喜欢我,也许喜欢我,可是他恐怕不能跟我表白,因为他的好兄弟是我的男朋友。 冯斌:假如事情真的像你所说,那个人一定每天都在思念你,他不跟你表白的做法是对的,表白会破坏他们之间的友谊。其实他的痛苦我很了解,喜欢一个人却只能藏在心里。我觉得你要为他留一道门缝,不要把通向你的那道门彻底封死,因为你还年轻,无论是目前你身边的他,还是那个距离稍远的他,都可能成为陪你走下去的人,可能也都不是陪你走下去的人。 大力出奇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我会继续为他敞开一道门,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但是就这样轻易放弃,我总是不甘心。 冯斌:我会祝福你的。 大力出奇迹:我也会,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冯斌关掉了QQ,想上床休息,可是跟很多平常的夜晚不同,这一次他好像又有了很多事情需要做,很多事情需要思考。虽说杨阳答应了他的求婚,可是他并不知道杨阳的父母是否同意。至于他自己这边,觉得稍微努力一下似乎问题不大。而且他还没有寻求一位重要家人的意见,姐姐是否也赞同他这个大胆的决定呢。 尽管时间很晚,冯斌还是拨通了冯雪寒的电话。 电话想了很长时间才接通,冯雪寒的语速很快,好像在忙什么事情。 “姐,你在忙吗?” “我刚刚洗完头,没忙什么。” “你也真是的,回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联系我,亏我还想着你呢。” “哪有,我时刻在想着家里呢。” 姐弟两人谁也没有说实话,冯斌这段日子也根本没想起姐姐,至于冯雪寒那边,则是一贯想不起来。 “现在工作怎么样。” “还行,多少算个小领导,下边管着几个导购员。” “行啊,我还没毕业,你都当上领导了。” “我怎么可能跟你比,怎么说你也是在首都打拼,我到现在都想出去见见世面呢。” “那你就过来呗,我照顾你。” “恐怕不行啊,好多事情放不下。”冯斌犹豫到底该不该对姐姐说结婚的事。 “说得你好像是家里的顶梁柱似的,爸妈不是挺好的吗?”冯雪寒笑着问。 “爸妈都挺好的,经常提起你。”冯斌脱口而出,连自己都不太相信。 “替我向爸妈问好,我现在快毕业了,可能有些忙,估计过年的时候能回家。” “你先忙自己的事情,家里没什么大事,放心吧。” 冯斌最后还是没有把结婚的决定告诉姐姐。放下电话,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家毕竟是两个孩子,虽然是亲姐弟,但是他们从小所受到的家庭照顾显然不公平,姐姐应该比他先成家才对,想到这些,他倒害怕把这个消息告诉姐姐了。 整整一夜,冯斌想着这些庸人自扰的问题,竟然又失眠了。 第二天是个早班,冯斌抬着沉重的眼皮来到单位,杨阳看到他这个样子,小声说:“要不,一会儿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没关系,我可以去商场里要一杯咖啡。”冯斌说。 他的人缘不错,因为平时对导购员很亲切,又没有领导架子,关键时刻还能够挺身而出,所以那些导购员都很尊敬这个年轻的小领导,商场营业前,他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到咖啡厅讨杯免费咖啡,咖啡厅的小妹妹总是对他很亲切。 “冯主管,你是不是跟杨阳姐处对象了。” “别瞎说。” “还不承认,谁看不出来。” “别告诉别人。”冯斌看了看咖啡厅的小姑娘,“算了,说了也是白说。”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冯斌点点头,拿着咖啡离开了。 下班后,两人走在寂静无人的马路上,冯斌向杨阳述说了自己的担忧,杨阳表示理解。 “仔细想想,我们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怎么会,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阿斌,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杨阳问。 杨阳突然提出这种问题,令冯斌措手不及。尽管他平时早把杨阳的诸多优点总结得头头是道,可是要说出来,顿时觉得言语笨拙,不知从哪一条开始说起,只好说道:“在我心里,你是个没有缺点的女人。” 第8章 见家长 杨阳听了他的回答,只是嫣然一笑,说:“但是你错了,结了婚之后,你可能会发现我的许多缺点,可能到时候你会惊讶,她怎么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杨阳,你把我看扁了。”冯斌义正言辞地说,“也许我对于婚姻生活不够了解,但是我……我已做好准备,从我离开学校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很认真地思考过,我的学生时代结束了,从此我将作为一个成年人,像我的父母那样,在生活中学会成长,体验成年人的世界,成为一个坚强的男人。我会为了家庭去拼搏,即使去做一些不情愿的事情,只要是为了我们的小家,我都愿意,只要你也愿意陪着我,跟我一起享福,一起受苦,苦对我来说便不是苦。” 杨阳握住冯斌的一只手说:“你刚刚说的,正是婚礼中最美的誓言。” 一个星期之后,冯斌去了杨阳家里,见到了杨阳的父母,也是从那一晚开始,他才真正觉得拥有这个女人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杨阳的家住在泉园小区的一栋老房子里,这个曾经市区内面积最大的居民住宅区,在高楼林立的当下,已经显得有些落伍了。房子的面积不大,装修也是极其简单,地砖的图案是土气的花纹,胶合板的墙围子,地脚线因为年久开裂,已经所剩无几了,一看便知是十年前的风格。然而,冯斌还是察觉到这个家庭的成员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生活设施尽管简单,却摆放规整,沙发上罩着桌布,丝毫没有多余的东西,地砖表面虽然磨去了光泽,但却一尘不染,使人爽朗。 杨阳带着冯斌刚进家门,杨阳的母亲听到声音,从屋子里走出来,见到冯斌之后略显惊讶。 “妈,这是我同事。”杨阳说。 “带同事回来怎么不事先跟我打招呼。”杨阳的母亲温柔慈祥。 “只是来坐坐,没关系吧。”杨阳说。 “提前告诉我,我好去市场买点菜啊。”杨阳的母亲说。 “阿姨,不用麻烦,我什么都爱吃。”冯斌说。 杨阳和母亲同时笑起来,杨阳说:“你还真不客气。” “说真的,我感觉到了这里就跟到了自己家似的。”冯斌落落大方地说,“要不我们去买点菜吧。” “别,那多不好意思,我去吧。” “妈,还是我们去吧,你还得照顾爸呢。” “那行,就麻烦你的同事了。”杨阳的母亲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百元钱,塞给了杨阳。其实杨阳的收入足以支撑这一家三口,但是她知道这一百块钱是母亲的心意,于是便没有推脱。 两人从家里出来,去了泉园市场。冯斌很少逛市场,因为他从来也不会做饭。此次跟杨阳一起走在嘈杂的市场里,忽然好多相似的感觉涌上心来。 “刚才我在你妈面前表现怎么样。”冯斌问。 “有些沉不住气,有些做作。”杨阳笑着说。 “我只是一心想给你妈留个好印象。”冯斌有些失落。 “你怎么知道我妈喜欢调皮的男人。” “我错了。”冯斌诚恳地说。 杨阳看了一眼冯斌,低头含笑说:“每次听到你的这种道歉,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人。但是我又想,也许这就是爱情,不是说真正的爱情可以跨越时空嘛,我在商场工作这么久了,同事给我介绍的对象也有几个,经济条件也都不错。但是我跟你一样,也想选择建立在爱情之上的婚姻,虽然有些冒险,但我还是想尝试一下。” 听了杨阳的话,冯斌顿觉自己的肩上扛着责任。他热爱责任和使命,好像有了责任和使命,他的生命才有了意义。 晚饭吃得轻松愉快,冯斌还见到了杨阳的父亲,那位坐在轮椅上的瘫痪老人。冯斌走的时候,天色还没有黑透,杨阳送了冯斌一程。冯斌不想让杨阳送她,所以两人一直在小区附近散步,好像婚姻生活提前到来了。 从杨阳家出来,冯斌便一直关心着一个问题,便随口问道:“叔叔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他随口一问,却发现杨阳皱起了眉头,他便知道这句话一定是触及到杨阳内心的痛处了,当即后悔。不料杨阳随即叹了口气,情绪倒好像立刻平和了,她平静地说:“你知道中街文化大楼当年发生的那件事吗?” 冯斌想了想,恍然大悟,事情的因果竟然猜出了一二。其实当年那件事,在媒体并不发达的年代,又经过相关部门刻意隐瞒,原本并不为许多人所知。无独有偶,冯斌所在的中央路小学,距离文化大楼只有几条巷子之隔,且不说每天上下学的时候能路过那里,就是平时午休,也经常跟几个小伙伴去那里玩耍。而发生那场事故的时候,他正巧在现场。 文化大楼地处中街路和正阳街交汇处,当年冯万福从正阳街前往那家馆,走的正是这条街。在计划经济年代,文化大楼顾名思义,是整个市区文化产品的集中地。虽然地处沈河区中心,但销售范围却能辐射到和平、大东、铁西、皇姑四大区。但凡琴棋书画需要用到的器具,这里应有尽有,此外,还兼顾书籍、音响等时下流行产品。搞艺术的,学校的教师和学生,一提到文化大楼,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文化大楼的辐射作用,围绕着大楼四周,文房四宝胡同,教育书店,乐器商店等小规模文化产品也比比皆是,生意红火。 那天,冯斌在学校吃完了午饭,就去找住在附近筒子楼里的同学,相约到文化大楼捉迷藏。当他们从北中街的巷子走到中街路,竟发现文化大楼门口围了一群人。几个小孩子对热闹的事情是绝不会放过的,当即挤上前去。由于个头矮小,他们在人群中磕磕碰碰,倒是很轻易就挤到了人群中央。 人群中心,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向外推着一群人,看那架势,那群人显然是想闯进文化大楼里。那中年男人边推便喊:“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政府还没给说法呢,凭啥不让我们经营了。” 那些往大楼里推进的人们,也不答话,显然是受雇于别人。这时候从文化大楼里走出一个满脸横肉,身穿黑色夹克的男人,他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地球仪。冯斌认得那个地球仪,那个做工极其精美的地球仪价格不菲,与他们买的那种皮球大小的塑料制品可不是一个等级,每次他们来到文化大楼玩耍,总要上去转一转那个地球仪。只见那男人费力地将地球仪举过头顶,奋力摔在地上,伴随着一声粗口,地球仪的支架顷刻碎成两块,从地球仪上脱落,那气势真好像在说“世界在我手中,老子爱怎样就怎样”。 “我让你卖,让你卖,还卖不卖。”满脸横肉的胖子端着膀子,左晃右晃,目光直指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同时还对周围喝道,“看什么看,都别看了。” 这时,冯斌注意到,从商场里又跑出来一个人,却是个身材微胖的阿姨。那阿姨一路小跑,跑到满脸横肉的男人背后,伸手便打,冯斌听得出来,那阿姨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哭腔。 “你们不是人,欺负老百姓,不得好死。”那阿姨好像已经疯狂了,嘴里也骂了一些难听的话。 阿姨的疯狂举动被冯斌看在眼里,却使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学生愣住了。那阿姨的年龄和他的妈妈差不多,在他的固有印象中,他的妈妈温柔贤惠,十分疼他。他不曾想过一个女人也有被逼得走投无路进而陷入狂躁的时候。 因为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之前一直背对着那位阿姨,吃了几下亏,待他回过神来,反手给了阿姨一个巴掌,那巴掌的速度和力道,直让冯斌的瞳孔都放大了。 阿姨“哎呦”一声,倒退了几步,栽倒在地上。冯斌不知道是该上去扶那个阿姨,还是应该给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一脚,但是他却情不自禁地向前迈开了步子。 “别往前去了,你傻呀。”身旁的刘强说道,同时抓住了冯斌的衣角。 被刘强这样一骂,冯斌恢复了意识,再看向人群,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朝着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扑了过去,动起了手,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你他妈打我媳妇,我他妈跟你们拼了。” 他这一扑过去,可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那些不知道哪里来的流氓,见他先动了手,随即激发了身体中的畜性,一拥而上,出手竟然毫不留情。围观的朴实老百姓见此情景,哪里敢贸然阻止。有些人知道一些小道消息,中街路这段时间,这种事层出不穷,据说背后的黑势力背景极大,有些胆小的看客甚至已经放弃了这生平的一大爱好,灰溜溜地走了。 “走吧阿斌。”刘强拍了拍冯斌的肩膀。 冯斌此时已经恢复了理智,跟着刘强和另外几个同学往回走,但他依然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去,他实在担心那个被打的叔叔和阿姨,他们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几个孩子走到了胡同口,冯斌看到胡同的墙角有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大小如一个橘子一般。他让刘强等人停一下,伸手捡起了那块石头。 第9章 逆来顺受 祥符音乐专修学院虽然也教授文化课,不过毕竟是专科学校,依然要以音乐为主。以前冯雪寒只是在每周两节的音乐课上接触过一点点音乐方面的知识,相比那些专业课程来说,以前学的那点东西简直是九牛一毛,这让冯雪寒大为头疼。钢琴是每个学生的必修课,她是寝室里唯一没有钢琴功底的学生。琴房虽然二十四小时开放,可是就寝时间是有严格规定的,所以冯雪寒即使想熬夜练琴也做不到。 那真是一段处处充满磨难的生活啊,冯雪寒看着熟睡中的周帅,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 冯雪寒在李春云的陪同下,暂时离开了这个伴随她童年成长的城市,前往北京去办理祥符音乐专修学院的相关入学手续。那里的一切都是崭新明亮的,然而对于这个父母处心积虑劝说她好长时间的决定,冯雪寒没办法坦然接受,她不明白,为什么爸妈非要选择她,而不是那个淘气的弟弟。她在矛盾中挣扎,她想让弟弟代替她去,而又不忍心将这份想家的愁绪让弟弟品尝,于是她只好在心里自我开导,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那里是个美丽的学校,北京是个美丽的城市。她明知道这些对于她来说根本就没有吸引力,却还是强迫自己逆来顺受地接受了这一切。 飞驰的列车上,李春云看到沉默寡言的女儿,做母亲的直觉告诉她,女儿此刻的情绪一定很消沉。她想尽办法想让女儿高兴起来。列车员推着零食车一遍又一遍地从她们身旁吆喝走过,李春云不知用了多少种语气来询问冯雪寒要不要吃点什么,冯雪寒的回答都是不想吃,甚至都有些不耐烦了。李春云劝说她睡一会儿,冯雪寒这一次甚至都没有看她,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色。 “妈,我不在家,你可得好好看着阿斌。”冯雪寒似乎在没话找话。 “你弟弟就知道闯祸,可不像你这么听话。”李春云用那双温暖的手抚摸着冯雪寒的额头。 “我不在家,他肯定高兴死了,没有人管他了。” “不会的,你弟弟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你放心,妈替你管他。” 先前一直目光茫然的冯雪寒,这时才露出久违的笑容,好像一提到弟弟,她的心情就会变得愉快。这两个孩子从小就形影不离,李春云完全明白女儿的心情。她想起自己之前的天真想法,简直羞愧难当,简直不配做一个合格的母亲。都说女儿和妈妈的心灵是想通的,可是她呢,怎么可以认为女儿会真心喜欢来到一个陌生的学校读书,远离温馨和睦的家庭,远离一直以来为之依赖的亲人呢。可是她没有退路,想到将来所要面临的风险,她就没有勇气带着女儿回家。冯万海说得没错,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小小的房子早晚会容不下他们,即使现在一家人安分度日,将来也会抓耳挠腮,到时候该面对的一样要面对。她用余光不忍心地打量了一下心情略有好转的女儿,只好不断地宽慰自己,拿别人的家庭作比较,拿那些早早就学会自立并最终成为栋梁之才的孩子作比较。她相信女儿的毅力相比那些孩子也毫不逊色,而且从女儿以往的表现来看,她必将成长为一个坚强的人,到那个时候,她会感谢当初父母为她所做的一切,会心存感激地孝敬父母,最重要的,女儿会嫁个一个有出息的男人,不会走她的老路。 事情果然出乎李春云的预料,她本来以为在分别的那一刻,女儿会跑过来抱住她痛哭一场,没想到女儿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平静,以及对新事物的惊喜之情。 祥符音乐专修学院是北京教育产业发展初期的产物,平时校门紧闭,大多数学生都是外地来的,完全是寄宿制管理。李春云对女儿不放心,在临踏上火车之前,还特意跑了一趟学校。 “感觉怎么样?”李春云顾虑重重地问道。 “挺好的,妈,你回去吧,我不想让别人看到。”冯雪寒羞答答地说。 “那妈就回去了。”李春云松了口气,“你爸和阿斌在家我也不太放心。” 听到妈妈说要回去的那一刹那,冯雪寒强忍着泪水,始终保持着令人放心的微笑。但是她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她差一点就说出“我想回家”这四个字,只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种不服输的精神封住了她的嘴,因此她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好,妈走了,要听老师话,快回去吧。” 李春云目送着女儿匆匆走进教室,实在放心不下,又偷偷摸摸地走到教室的后门,从门玻璃向教室望去,寻找着女儿那灵巧的身影。当她终于看到女儿坐在座位上,她放心了。李春云带着一颗踏实的心,踏上回家的路。 火车于当晚12点左右抵达,一直勤俭持家的李春云也不得不叫了一辆出租车,忧心忡忡地赶回家。她好像天生就是个为家而活的女人,这种传统家庭主妇最大的毛病就是总以为家里少了她仿佛就会乱成一团。等她用钥匙打开了门,走进家门的时候,客厅一团漆黑。她尽量不发出声响,只想静静地躺到丈夫身边,安安稳稳地睡一觉。经过这几天的奔波劳顿,她着实感到疲惫,心里头也对生活有了新的感触。生活远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只依靠两人那点微薄的工资,是不足以应付将来的生活的。 此时虽然身心疲惫,可是李春云却睡意全无,她真想唤醒鼾声大作的丈夫,推心置腹地聊一聊将来的打算。她早就有个打算,她的一个同学在多年以前就开了一家饭店,如今人家生活很好,她也想试试,就从小吃铺开始做起。她一直把这个想法藏在心里,等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跟丈夫商讨。她工作的那家小服装厂的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原本只是负责为企业生产工服,还生产一些颜色单一的床单等基本纺织生活用品,如今的集体所有制单位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工人接二连三地下岗,就快轮到她了。她觉得时机已经迫在眉睫了。 李春云用手轻轻地碰了丈夫一下。这一下并没有唤醒丈夫,冯万福翻了个身,继续享受睡眠的快乐。冷静的思维再次替代了刚才那颗火热的心,李春云意识到自己这些想法有些急于求成,于是重新让情绪安分下来,不管有什么想法,此时此刻也不是讨论的时候,这种关乎家庭未来命运的严肃话题,必须要等待丈夫头脑清醒的时候再说。李春云从冯万福呼出的气息中闻出一股刺鼻的酒精味,猜测他今晚必然是喝酒了。 在她送女儿去北京的这两天,作为一家之主的丈夫竟然都能撇下儿子和老人,在外面喝得昏天黑地。一想到这些,李春云突然有一股冲动,想用怒吼把睡梦中的丈夫叫起来,质问他究竟还有没有责任感。李春云平躺在床上,胸口起起伏伏,心情难以平复。如果只是气愤,多年来安分守己的她是懂得如何慢慢疏导自己的情绪的,然而生活终究不想让这个传统女人过上那种传统家庭主妇的幸福生活,还要在她那已经裂开的伤口上残忍地撒一把盐。冯万福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梦话,令李春云差一点笑出声来,可是这笑容挂在她脸上还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就被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给粉碎了。冯万福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不断地叫着“素婷”这两个字。 听到这两个字,李春云瞬间麻木了。什么女儿,什么儿子,什么未来的希望,自己的憧憬,在这两个字面前都显得脆弱无力。这两个字多么恐怖,直接夺走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夺走了这个只属于她的男人。 素婷,素婷,李春云翻来覆去地在头脑中重复着这两个字,身边的冯万福又陷入深深的沉睡,如雷的鼾声使李春云觉得这个没良心的男人好像是个局外人。那个叫潘素婷的女人,是丈夫单位的人,李春云努力回忆她的容貌。她们并不算熟识,但潘素婷曾经到家里做客,她又怎么会不记得。她是个气质优雅的女人,一头乌黑的披肩直发宛如清风吹拂湖面,碧波荡漾。眼神灵秀而沉静。她个子瘦高,给人一种压迫感,仿佛那种深藏不漏的高手。也许李春云在想象中将潘素婷的气质抬高了,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回忆,她都不太可能看上自己这个老实巴交,甚至有些懦弱的丈夫啊。 难道是冯万福一厢情愿。李春云刚冒出这个念头,随即又打消了,一厢情愿决不能让丈夫连睡梦中都在呼唤着对方的名字,他们之间必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故事。泪水在失控的情绪下顺着脸流了下来,流到了枕头上。李春云闭上眼,强迫自己调整呼吸,可是嘴角依旧在抽搐,胸腔在不停地颤抖。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想着女儿此刻正在宿舍里睡得香甜,想着女儿还小,暂时不用经历这些只有女人才能经历的痛苦,心里多少有了一丝安慰。 逃避是这家人的共性,这种共性不仅在幼年的冯斌身上得到体现,在冯万福和李春云身上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李春云决定将刚才听到的和想到的,全当是自己在极度疲惫状态下的胡思乱想。睡吧,一觉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生活照常进行。女儿暂时独立了,她只需要照顾一个孩子就行。无形的负担减少了一半,她本该高兴才是。自我安慰的方法在这种时刻起到了关键作用,她趁着这种想法占据大脑的短暂时刻,强迫自己睡着了。 第10章 如鱼得水 这个忍辱负重的女人好像天生就享受不了安逸的生活,当早上的晨光崭露头角的时候,她就在责任的催促下起床了。她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冯万福,昨晚那种震耳欲聋的鼾声已经被均匀的呼吸声所取代。李春云没有忘记昨晚的事,但经过一夜的休息,她的心情平静多了,况且早上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她操劳,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下要做的就是洗脸刷牙,然后招呼儿子起床。 李春云来到客厅,发现曲淑琴老人在厨房看着一锅正在炉火上冒着腾腾热气的粥,就走过去问道:“妈,这么早就起来了。” “小云,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啊?” “到家的时候好像都半夜了,”李春云回忆道,“妈,昨天万福是不是又喝多了。” “没有,就跟同事喝了一点,到家的时候已经醒酒了。” 李春云对曲淑琴的这种态度已经见怪不怪,就当是自找没趣。曲淑琴老人对她的宝贝儿子向来袒护,这种袒护没有原则,无论冯万福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在老人眼里都没有过错。就拿喝酒来说,曲淑琴从没有批评过他,不是装聋作哑,就是在李春云动怒的时候充当和事老。李春云又不能跟老人生气,别看冯万福平时和和气气,可谁要是说他母亲几句,就仿佛成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这娘俩一唱一和,根本不给别人见缝插针的机会。 “妈,你去把阿斌叫起来吧,一会儿又该手忙脚乱的了,让他早点起来收拾书包。”说完,李春云就去洗手间洗漱了。 叫冯斌起床并不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他的精力一直很充沛,三两下就能从床上爬起来,洗脸刷牙完全是应付了事,吃饭的速度也比一般的孩子要快,然后他就骑着母亲亲自带他去车行挑选的那辆纯黑色的自行车一路飙到学校。以前姐弟俩虽然是一起出家门,可是冯斌嫌姐姐骑得慢,总是撇下她,自己先行。 不一会儿,冯三德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一袋子油条。 冯斌坐下来就开始吃,边吃边问:“妈,姐姐在那边上学了吗?” “上了,快吃吧,别一会儿急三忙四的。” 冯斌闷头将饭吃完。其实这两天他一直都不太适应,他已经习惯了和冯雪寒一起吃早餐,一起争抢厕所,但是他毕竟已经是小学生了,不会再无缘无故地哭闹和趴在地上打滚。在他这个年龄段,都认为自己已经能做许多大人做的事。冯斌背起书包,跟家里的所有大人打了招呼,就匆匆上学了。他一步两级地跑下楼,对身体的平衡能力非常自信。来到车库,他站在那里,并没有马上取出自行车。冯雪寒那辆粉红色的女式自行车就停在他的自行车旁边,从冯雪寒离开的那天开始,冯斌就开始这样做了,他尽量把自己的车放在这辆粉红色自行车的旁边,他决定从今以后都要这样做,即使位置被别的车占据了,他也要在这辆车旁边挪出一块地方来放自己的车。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在成年人的眼里,这样做似乎还有些可笑和不吉利,因为冯雪寒毕竟只是去念书而已。但是冯斌不懂得这些世风习俗,他只想这么做,也许是希望当冯雪寒回来的时候,身边的一切都跟她走的时候一样吧。 冯斌除了正常上学之外,周日还要参加一个退休老教师在家里办的补习班。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学习任务繁重,但是他头脑聪明,能够应付自如。平时在学校,他跟班主任张老师的关系处得很好,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作业也认真完成,该放松的时候,他的活泼好动又给张老师一种朝气蓬勃的印象。最重要的,他的品质无可挑剔,从没有欺负过同学,有时候张老师到区教委办事总是带着他跟另一个同学,让他们帮忙拿一些东西。虽然从老师的角度来讲,这是可以利用的免费劳动力,但对于孩子们来说可算是莫大的荣誉了。所以冯斌的校园生活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暂时跟烦恼告别了。 冯斌来到学校的时间很早,目的是为了跟那些家住学校附近的同学一起踢球。那些人几乎每天早早来到学校,在小操场上自以为是地卖弄着所谓的球技。不过,中央路小学的逐年萧条是在所难免的,因为附近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动迁,那些曾经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厮混在一起的小孩子们也被拆散了,学校的生源也逐年递减。在这些踢球的学生当中,就有冯斌曾经的死对头,如今的好哥们儿刘强。 冯斌骑车的速度很快,看门的老大爷对这种骑车如奔命的学生基本视而不见,冯斌骑进学校,并没有马上把车停在前院的车库里,而是绕过教学楼旁边的小路,穿过一道半月形的拱门,直接骑到操场中央。只见他左手用力捏住前闸,身体向左倾斜的同时左脚点地,利用上半身的力量稳住车把,在惯性的作用下将车身甩出,来了一个漂亮的急停。周围的同学看到他来了都很高兴,有几个外班的刺头,平时以欺负低年级学生为乐,也不敢过多说三道四,因为冯斌身边有个称霸学年组的人物,那就是刘强。凡是跟刘强走得近的人,都仿佛沾了他的霸气,让人敬而远之。 “阿斌,怎么才来。”刘强远远地喊道。 “还嫌晚,你知道我在路上骑得有多快。”冯斌说着把车骑到操场一旁停下。 “你还是把车放到车库去吧,别一会儿被球给闷了。” “没事。” 冯斌将车扔在一边,跟大家一起踢球。他忘我地争抢,即使跟别的同学拌在一起,或是被踢到身体,也依然沉醉在快乐中。有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平时喜欢跟他们打成一片,为的是彰显他们的与众不同,也能提升他们在班级里的地位。每一年都是一个轮回,当这一届的问题少年毕业了,这些五年级的学生则顺利地继承他们那自认为了不起的地位。 冯斌正踢得兴起,冲到前面去抢球,不料对面控制球的低年级生突然起脚,球硬生生砸到冯斌的脑门上。这一下挨得脸面全无,倘若换做别人,为了维护尊严,是一定要有所行动的,至少要装装样子。 “哥,没事吧?”低年级生急忙走过来点头哈腰,陪着笑脸,摆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没事,没事。”冯斌表情痛苦地用手蹭了蹭额头。他向来不欺负人,却没料到刘强突然冲了过来,对准低年级生的屁股,抬腿就是一脚,边踢还边骂:“你他妈的没长眼睛啊。” 被踢的低年级生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像是得到了奖赏一样表现出一副卑躬屈膝的媚态,连连对冯斌道歉。冯斌既不欣赏刘强的作风,也不鄙视他的恃强凌弱,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他晃了晃脑袋,拍拍低年级生的肩膀,告诉对方别在意,就直接跑开了。事件的主角一旦离开现场,刘强也就找不到乱使威风的理由了,也跟着重新争夺起足球来。只不过这一次刘强像是自作主张要为冯斌报仇似的,只要球到了他脚下,他并不朝着球门踢,而是胡乱对着别人踢,使冯斌踢球的兴致大为减弱。 其实冯斌一直以来都不欣赏刘强的作派,在他看来,刘强这么做无异于一只疯狗。自从姐姐替他出头教训了刘强,刘强便主动向他示好。其实他并不想和刘强成为朋友,但是他这个人是不会拒绝别人主动接近他的,所以当刘强向他示好的时候,他就妥协了。 当时冯斌还不知道李春云正在承受着一股巨大的压力和恐惧,就算他知道,也会因为年龄太小而理解不了。晚上放学的时候,他像每天一样,在学校踢球到伸手不见五指才回家。 “都六年级了还整天就知道玩。”李春云一反常态,“今天怎么又回来这么晚。” “我跟同学踢球啊。”冯斌理直气壮地说,这种轻蔑的态度激怒了李春云。 “你怎么不知道着急啊,你现在的成绩是名列前茅吗,这边花钱补课,那边整天就知道玩,以后放学必须按时回家。” 冯斌很少从母亲口中听到这种命令的语气,一时接受不了,反驳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踢,别的同学也踢啊。” “别的同学,别的同学踢球你也踢,别的同学玩游戏机你也跟着玩,你看看你姐姐,明明跟你一般大,现在都已经一个人到外地念书了。” “姐姐也不是自己想去的,是你们让她去的啊。”冯斌觉得妈妈有些蛮不讲理。 “姐姐都那么听话,你就不能听点话吗?” 这时候冯斌只需要顺从李春云,就可以改变当时尴尬的对峙,但是他并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那句道歉的话他不愿说。他拎起扔在沙发上的书包,朝屋里走去。 曲淑琴老人正好从卧室出来,与冯斌擦肩而过。看到曲淑琴走了过来,李春云的心情更加沉重,她知道老人又想从中调解,她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惯坏了孩子。可是这一次,老人的话却出乎李春云刚才的设想。 “小云,万福还没有回来啊?” “没呢,不知道又到哪喝去了。” “等他回来,我得好好跟他说说,老这么喝哪行啊。”曲淑琴叹了口气,开始帮着李春云往饭桌上摆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