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爱情追想曲 自十一月份以来所有事情都开始不对劲了。喉头发痒。光是喝水就将整瓶的矿泉水灌进体内。一向我都不爱喝水的。结婚一直以来都是女人的梦想,享受被幸福围绕的感觉,自小就欠缺这项满足感,所以“追寻”是罗倩的使命。 罗倩这名字一看就知道不是我的本名,那是因为真实的东西已经让人无法捉摸,即使伸手可及我也不认为有多幸运。幸运与我无关。不如就留给那些不知死活蠢女人吧。 十五岁是我爱情启蒙的初期,那年我认识了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我该如何形容他...好吧。他是有帅帅酷酷的外在,高大健硕,〔我的身高就已经一百七十了。我可不要找个矮冬瓜,那看起来不搭。〕又是运动健将。当他主动来追我的时候,我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罗同学你好。你认识我吗?”男的问。 “呃,什么。” “难道我在班上你都没看过我吗?” “没什么印象。” “对了。我的名字叫乔许。这是我的英文名字。”男的似乎很得意。 “那你的中文名字呢?”我反问他。 “我喜欢别人这么叫我。至于中文那就不提了。你知道就好。” “喂,你怎么这么媚外?” “有吗?请叫我乔许好吗?” 才刚上专科一年级就被他吸引住了。原本以为爱情应该都是在浪漫下发生的,没想到是在这种有点争执的场面...实在是不能接受。 还好乔许在我十六岁生日时送了我一束花,真看不出他如此用心!我当然是欣然接受啰。 “罗倩,祝你生日快乐。Happybirthday。”他说。 “这花是送给我的吗?”我接过花束,鼻子也顺便凑了过去。 “嗯。你喜欢吗?” “好香唷。”我开心地说。“这一定花你不少钱吧!?” “只要你开心就算花再多的钱也无所谓啦。”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今天下完课你有空吗?” “有啊。” “要不要我载你去兜兜风?” “可是你要用什么载我去?” “我已经跟同学借了机车,这你不用担心。包在我身上,安啦。”他拍胸脯保证。 我分明就知道他没有机车驾照还胆敢用机车载我兜风,若不是真的喜欢我,他也不会甘冒着被警察路边临检的风险。世上最美的事,无非是有个爱你的人,为你做出重大的牺牲!抱着他的感觉,就像置身天堂,那种快乐是我梦寐以求的。遇见百分百男孩,他就是最佳人选。 我之所以还记得这件事,就是因为在那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渐渐的,对乔许的迷恋成了一种咒诅,爱上他之前,我没想到连他务实的个性也得一起爱才行。〔爱本身就没道理可讲;这在作者先前的小说系列中也有这方面的题材。〕 务实说起来不碍事的。可是真要发作起来,非要你抓狂不可。什么事都是我的错,他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我根本辩不过他。就这一点他从来不肯妥协。在我面前他全然是一位雕塑家,把我里里外外全都改造成他心目中的女神一样崇拜,而我也愿意忍受他有意无意的捉弄。这种方式全然让我陷入麻木与消沉之中,强烈深隧的情感我不再与之拔河,就这么顺着出界而败北,反倒是解脱了长年来不能安眠的夜晚。 因此我试着以他为我生活的重心,〔五年了〕有如一只蜂鸟需以每秒振翅二十次,以吸取花的蜜汁,没有他,我便无法存活。第三者的挑衅下他似乎都不介意,公然在我背后与加油站的工读生谈情说爱。〔吃她送的便当,牵过她的手〕那张揉成一团的字条是我发现背叛的证据。血淋淋的,伤我最深,也最重。 “乔许,你说这是什么?”我气呼呼地质问。“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不过就是张字条。干嘛大惊小怪嘛。”他一脸满不在乎。 “要不要我念给你听呀。”我将整张纸摊平后,接着念出,““亲爱的”...” “把它给我。”他试图撕毁。 “这个字迹是谁的?你说呀。” “这...”他迟疑了半晌。 “怎么样,不敢说了吧。” “谁我不敢说的。” “那你说“她”是谁?” “什么她...谁呀?” “她是不是你在加油站打工认识的那个女生?”我将他逼问到墙角。 “好啦。就是她没错。你满意了吧。”他一把将我推开。背对着我。 “罗倩你听我解释,”他转过身来抱着我。“我跟她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你一定要相信我!” “那她为什么写这东西给你?”我的心整个被掏空只剩下空壳。 “我们只是同事的关系罢了。再说是她自己愿意的...” “什么叫她自己愿意的?放开我!”我自他怀里逃开。他是恶魔。欺骗我的恶魔!“她对你做过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她只是送过便当给我吃而已,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不信。你有没牵过她的手。有没有?” “那只是...” “天哪。你竟敢骗我...” “是她自己主动的。我没有那个意思,你知道的。” “你走开!不要碰我!” 当时我就快发疯了。哭声大作,一直没停过。爱真是深奥,解不开的谜团,明明还相爱的两个人?他渴望更多的爱。 第二章 泪海 乐意与人分享幸福,这仙女棒在我手中多么自在,有趣,化腐朽为神奇。老早之前我们的恋情就已不是什么新闻了;学校是我享受年轻生命与爱情追逐的场所。书本太无趣。它即使装在未来的序文里,翻译成册,知识的羽翼又能载我飞往何处?乔许仍是我最熟悉的读本。在他迷人的笑靥中我能读出别人看不见的咒语。〔使用“魔法”的禁忌一直在我淡忘的记忆里浮出难以驾驭的气势。〕我得承认他不在我的管辖之内,他本来就不是。 我开始恨那张该死的字条......。 五年之后我们都毕业了。我们的爱情奇迹似地逃过一劫;当兵对他来说,不知是不是另一个离开我的藉口?我好像太过着迷于自身的事...对于其他事物我已无暇分身,我是说真的。 罗倩是该醒悟过来的时候了。她在一家公司担任电脑绘图师的工作,顺理成章,没有什么困难的。这份工作就像为她情感裸露的部位做了最美观的修饰,修长的身型,青春洋溢的脸庞多了一份独特的自信与魅力。 “喂,你好。请问罗倩小姐在吗?”公司主管致电说。 “我就是。请问你是...” “我是XX公司人事室主管X主任,我们已经收到你寄来的个人履历资料...,你明天可以过来参加面试吗?” “嗯。好的。我明天会到。谢谢。再见。”罗倩挂上电话后兴奋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在电话旁开始如印安人般行祭拜仪式,两脚跳离地面,吆喝声响入云霄。 乔许他人呢?我该问的是他的心还在吗?还在吗? 在美语顾问公司也觅得一职的他,似乎很热爱这份工作;是工作让他着迷。像他这样一位成熟男性:散发雄性特质,如此之明显的王子,有哪个女人能不多看他两眼呢?而我们能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从早上八点到深夜十二点〔他的精力都用不完〕,工作不离身;到底是我太不专心于工作了,还是他太已不再珍视我的爱? “乔许,你人在哪里?”下了班罗倩仍精神奕奕地打了通行动电话。 “在公司。”乔许的讲话断断续续地,心不在焉的成份居多。 “都这么晚了怎么公司还不放人哪!”她有些气忿地说。“吃过饭了没有?” “没办法。工作进度得赶完才行,...待一会儿...我们还要开会。不跟你聊了。”他就这么挂上了电话,毫不迟疑。 罗倩就再按了一次重拨键,手心开始冒汗,略微颤抖的。“你跟我讲话会让你觉得浪费时间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 “上次你是这么说的。上上次也是。上上上次也是。你能不能换个新说法呢?” “你到底怎么了啦。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么忙是为了什么?”他开始强硬的答辨,一点都不温柔。不像我认识的乔许。 “为了什么。” “为了我们的将来呀。” “将来?”罗倩按着桌面试图让自己沉住气,她该相信他说的吗?不然,他们走到至今又是为了什么?乔许口中的“将来”现在离她多近或者多远?她不知道。 “有什么事等我们见面再谈,好不好?” “不好!” “那你想怎样嘛。” “我想怎样,应该是问你想怎样吧。”她冰冷地说。“我问你每天上班都那么辛苦了。为什么还要在下班后去跟你公司的同事们去打保龄球?还打到凌晨两点,你不累吗?...你为什么不说话,...回答我啊” “你为什么不能信任我?”乔许突然开口问。“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肯相信我?”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乔许。只是...”我的心受到极强烈的摇撼,几乎可以用碎裂来形容。 “你什么都别说。”我们彼此就都沉默了。 罗倩独自一人品尝黑暗。旋转在她身后的竟是吞噬的无尽夜晚,“夏娃”能重返荣耀吗?是的,我还是他最爱的女人,在他的玩伴中,我不但艳冠群芳还独占他整个人,谁也不能夺去!她们再怎么施展,也不能与之匹敌。因为我爱他。我是他骨中的骨,肉中的肉......。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哭泣,那种哭声我曾经听过。她爱上他之前就已经是为爱而生的女人,她跌落在地。她飞升至云端,爱仍在那里。一个等着她开启的世界;月光正在她的脸上亲吻,看着她入眠。 第三章 幸福怎么还没有来 “家”这个字离我好遥远......,我经常将它倒过来看,不像是一个字。 实在不能想像我真能为若干年后的自己找到一处栖身之所,就算是一百年恐怕也没办法,我是个被“爱”烙伤的孩子,何处都容纳不下我。如今我却已婚,这梦太不真实了。 人一生当中该有几位父母?不晓得那个女人为何如此忍心愿意弃我于不顾?另一个女人抚养了我;名义上,“她是我的母亲”不知她是爱我还是讨厌我,难以捉摸?〔她喜怒无常〕 我在她们之间被抛来抛去,我无法选择,几十年的光阴我从天堂掉进地狱,我无语问苍天。 “刘太太求你念在我们是同乡,求你就把你最小的女儿让给我做女儿好吗?”罗姓妇人在一旁苦苦哀求。“我一定会视如己出的,请你相信我好吗?” “不可能,哪有母亲会把自己的骨肉往外送?”刘姓妇人马上回绝了。 “拜托你,求求你......你看我们两个同在一个医院里待产,你知道我为何这么渴望有个孩子吗?”两妇人彼此落泪。“之前,我也像你一样期待新生命的到来,可是偏偏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我前几胎都胎死腹中,我和外子都伤心欲绝,所以我想,如果我能领养你的孩子的话,我就不用再承受这样的痛苦了。你我都是女人,你应该了解“孩子”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你遭遇了这等不幸我也很难过,可是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送出去的。” “你不是跟我说过,你先生为了家计四处奔波。如今你已有两个孩子,不如就把第三个让给我,以我和先生的能力足够让她不愁吃穿的。”罗姓妇人眼巴巴地望着,情辞恳切。“请相信我。我会让你的女儿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刘姓妇人的确已育有二子如今也顺利产下第三胎,尽管先生不在身旁陪她度过,她仍咬着牙,要是先生也能和罗先生一样随侍在旁的话那该有多好!自从嫁进刘家之后日子过得十分清苦,要不是靠娘家接济她又怎能安然撑过待产期? 公公和婆婆对她也颇有微词,怨她不能像其他人一样下田干活儿,反倒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简直是浪费粮食。她一想到自己今后的日子不免悲从中来...... 先生的愚孝让她吃尽了苦头,她难道就得概括承受不可吗?或许女儿有机会脱离这种生活,女人的命运由不得作主与其让她跟我吃苦还不如给她幸福的未来。刘姓妇人看着襁褓中的女儿心生犹怜,脸上的泪又是一阵。 “你能不能让我考虑几天?” “没问题。只要你愿意我会尽我所能来栽培她。疼惜她。” 在那一瞬间我的母亲以为她会许我一个美丽的人生但是,她错了!她想像着二十年后的我会过得多么令人称羡;她用别人的爱来弥补我有何用。〔我承认我恨过她。两个女人就这么决定我的今生今世,她们赔得起吗?〕 听养母说过:母亲因割舍不下还偷偷跑来看我,为了独享“母亲”的权利,养父养母竟不告而别,连夜搬离。那时的母亲天天以泪洗面,说她做了件天大的错事! 要是我的母亲肯让我跟在她身边,就算吃苦我也愿意,因为我是她的女儿呀。当到罗家的前几年,我的确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要什么有什么,说我是公主我也乐意接受你的夸赞。可是,好景不常。养母竟然也怀有身孕,〔她的亲生骨肉〕而我将被打入冷宫,不见天日。 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我老是自责,就因为我不够好吗?养母开始嫌弃我,她不再爱我,把我撇在一旁,甚至她还苦待我。 “罗倩,你过来!叫你要好好照顾弟妹,为什么你让他们到处乱跑,害得我差点报警?”“母亲”厉声斥道。〔母亲是我背上的一根刺〕“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否则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我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她手上的藤条“咻!”一声便抽打在我的小腿上,什么叫做痛?我刻骨铭心,哪怕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她每天都有惩罚我的理由,我看到她全身就会不由自主的发抖...这就是她给我的爱!?养父因经商失败,染上了赌瘾,成天往外跑留下我和那个可怕的女人,她甚至还说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让她受苦?我所住的房子又破又旧一点都不像是公主所住的城堡,那一刻我才发现...我被遗弃了。 第四章 良人 乔许突然间搂住我的腰,随后又迅速地放开,“我们今天去看场电影你觉得如何?”他的爱这时才降临在我身上。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实在有点受宠若惊。“难道你今天不用加班吗?” “你说呢?”他一连摇了好几次头。 他就是这个样子。让我疲于奔命,但我知道,他还是爱我的。有些事情真的让人受不了,可是我竟然无法对他产生相对的恨意,相反的,我甘愿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要我失去“自我”的活着,我也愿意,因为我深爱着他!〔水瓶男制服了巨蟹女,我认了〕 最后终于如愿已尝在爱的小窝里共渡属于我们的人生,还以为除了他,我再也无法在爱谁?事实上,只有他是我唯一想认识的类型,其他男人我只能给予世俗的评价,可是就是不能相信他们也爱我一辈子;我的爱情是九拐十八弯,〔牛毛加考验;爱上了你就会明白〕是乔许的耐心征服了罗倩。毫无疑问的我将会他举行加冕仪式。 “你想看什么电影?”罗倩天真的问及。“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呢?” “我想到了!跟我走就对了。别问那么多嘛。”他马上着装完毕,拎起一串车钥匙。“我给你五分钟时间打扮,超过时间就要“罚”喔。” “那么赶哦!我是女生你知道吗?”罗倩举手抗议。“好。要是我办到了,就“罚”你。” 光是这件事就足以令人开心一整天,我们的关系又再次起死回生了。先前我还以为我们会吵得不可开交,藉着亲吻〔最期待的惩戒〕一切就都雨过天晴,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为了爱我,他也付出相当代价,那就是...跟我结婚。 我不认为罗倩是个不祥的女人,我坚决否认这件事的存在,那简直是子虚乌有!婚前那段如产妇般的阵痛期,乔许似乎是我内心最大的敌人。〔在爱的战场上边界有了异动:不是我臣服,就是他临阵脱逃。我陷入苦战。〕 “对了。你看我穿这样好不好看?”罗倩转了三次圈〔跟表演的贵宾狗有些相似〕 “嗯。”他开着电视机,摇控器不离手。 “乔许,你看嘛。”她再转了一次。 “可以走了吗?”电视插播一则即时新闻还SNG连线。 “喂,你是什么意思。我有这么难看吗?”她气得跑到电视机面前拔掉插头,意所有指的说,“乔许,你看我一下会死吗?” “罗倩,你这是干什么啦。你没看到那是一则很重要的新闻吗?快让开,” “好。你要看是吧。那就给你看个够!电影不看可以了吧。” 卧室房门被轰然一关。罗倩气急败坏地换下衣裤,眼角泛着泪光,老天就是嫉妒我!“它”就在天空的某处看着我们这出戏。老天哪!我的脾气来得可真快;翻书也没罗倩快。 为什么罗倩要怎么地放纵自己怀有怒意的宠物,任它尽情地破坏?难道说就为了乔许的一句话我就要差点魂游向外,漂浮在无水之地吗? 这样的婚姻尽管用尽一切办法维持,就也只能在短暂的时光内发出光来,流星坠落前的美丽一点都不值得可惜。 乔许应该会在几分钟内进房来跟我说声抱歉的话语...甚至是吻我的唇说:“他错了。一切都是他不对。”爱就算说千万次,我还是不疲乏,因为他就是我爱情的全部比酒更美。至于我管不动的脾气,只能说它对爱的饥渴必须一天喂食好几次才能安抚。无论如何再怎样的施恩予它,都不能满足。它永远都不会以温驯回报它的主人,它只会吃个不停。 “好啦...是我不对。你能不能原谅我这次?” “那你觉的我穿哪一件最适合我?”罗倩再展欢颜“我们穿“情人装”如何?” “嗯。就穿这件。” “不过还有一件你得答应我!” “什么事,你说。” “待会儿看完电影后,你要陪我去百货公司采购。” “为什么?” “因为都在打折嘛。还有赠品可拿呢。不买白不买。” “你到底想买什么?” “我只是想买件毛衣给你嘛。冬天都快到了,你一定很需要的,相信我。” 罗倩爱乔许的方式外人不懂也不必了解,“讨好”是她唯一知道的办法。她恋慕丈夫的程度正如某本书上所述,那也是为何她会如此忠心守护这份爱的原因所在。 她笑起来的样子十足像个小女人,或许乔许会选择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第五章 写上一千次的爱 什么才是罗倩心中的主题,望着美丽日子中幸福的点缀像流星掉落地面的霎那,正想记下某些值得回味的事,就都随着光点隐没于黑暗之中。在起居室里看着熟睡在一旁的他,夜里独自在失眠的边缘排徊。 “你怎么还不睡?”乔许一个翻身,〔半梦半醒之间〕与她四目交接。 “没什么。我等一下就睡了。”她削尖的脸更显沧桑。 这一天结束前她想晚点入眠,原因无他,因为她终于可以不用在明天起个大早赶忙到公司打卡,是她唯一能够支配的时间。 床头边开了盏小灯,在昏黄的照明下给她些许温暖。〔孤单与无助是惯有的事,她不以为意。〕这时候她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将脑袋放空什么都不去想,而什么也都进了她的中枢神经系统里来回穿梭。存取。记忆。 比一张世界地图还要复杂多变。 以往罗倩都会在特定的日子要求先生乔许带着她一块出门,去哪儿都好。就是不要任由她一人在周休二日时无所事事。她已认定先生是她的唯一且超过自己,巴不得活在他的身体里,永远不要再出来,二人结合为一体。〔连体婴就该同进同出。〕 “乔许明天我想回娘家看看,你说好不好?”罗倩趴在先生的背上,随着心跳声起伏。对方没有答话。 “你说好不好嘛。”她试图用指尖在他的背上写字像猜谜一样。“不然我们回去吃个饭也好,你说怎么样?” “很痒耶。很舒服。继续。”乔许睡着说着。 她知道先生默许她的决定了。她可以这样开心一整个晚上,就算失眠也不要紧,以夫为天的她,以此为乐。像她可以找到心爱的人,濒临几次分手时也还能化险为夷;如果这个男人不要她,她也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幸福的味道就在乔许的承诺里找到了,她真是幸运的女子。 承认一件事不会有困难,只是她几乎透支来维系这段关系。如果乔许像头野马的话,那么她自己倒像是位骑士;驾驭技术不甚理想的她,只好被拖着走。事实上就是如此。摸索未知的图腾在罗倩的奋斗史上格外明显,她想证明自己;命途乖舛的前半生,她承受比一般人还要多的重量,现在是她该享有一切的时候了。 乔许他在梦里会梦到她吗?就是罗倩。他的妻子。他忠实的守护者。 舍不得在合上眼睛后看不到这爱的温度,最后她终于睡了。睡在先生的身旁,比梦还要真实。 第六章 紫色庄园 为了让生命更有意义,也为了让自己不再孤军奋战,罗倩选择婚姻,让男人的膀臂扶持她的意志往前行走,〔有时她脑海中仍会浮现奇怪的风景,有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渠道?〕过去那些未曾参与她生活的“入侵者”现在全包围着她,以“陌生”的方式亲近。 关于罗倩的家人她几乎是在冲突与矛盾中度过,家是另一个暂居的“旅店”。但她无法走进他们的世界。她绝望地像只长满尖刺的“小动物”,让人生怜。 她需要被保护。 在与乔许开车返回娘家的途中,他们各自想着心事。 回到睽违已久的“家”,她显得有些生涩;前两个钟头前,她还刻意打了通电话回家。〔找谁?〕电话响了许久。 “喂-喂-”她有些心不在焉。对方也同一时间拿起话筒互应,形成好笑的对白,彷佛是在与镜中人比手划脚。〔自导自演。〕 “哥,怎么家里都没人接电话?” “对呀。” “爸跟妈不在家吗?” “他们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你跟妈说一声我们今天中午要回家吃饭。” “嗯。不过吃素,行不行呢?” “可不可以有一点肉?像是虾还有高丽菜之类的,不然我老公会吃不惯的。” “好吧。我会跟妈说的,拜,” 这个家她至少错过的几十年,〔竟然有个哥哥和姐姐以及爸妈〕她是家中的老么,排行老三。可是她出奇地早熟,懂得察言观色,童年给了另外的一位母亲与拥挤不堪的小屋。 罗倩不能怀疑生母与养母对她的疼爱是不是过于牵强,但随时产生的悲伤感却是促成她自责成性的癖好,只有乔许知道她所受的委屈与无奈;他全然接受她与过于窒息的爱。 过去的事......她不想再谈,每当有人问及时,她总是说不在意,因为没什么好怀念的。做个快乐的罗倩比较起来,她渐入佳境。兄姐对她来说是朋友,也是倾诉的对象。需要他们的时候她会让他们知道,这也是她多年努力得来的成果。 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与行道树互看几眼,驾驶座上的男主人正专注于前方,他几乎不知道身旁的女主人在想些什么?〔他会想知道吗?也说不定。〕 乔许在名义上是已婚男人的身份,可是在他表现出强硬的一面时却比父亲还更具架势,而她就像是犯错的小女儿,认错道歉是她该做的事。她爱他,所以错误就由自己来承受;他爱她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件事她无从说起。爱的竞技场上她显然是胜出的一方,遥遥领先乔许。想起他们两人相恋之初,发现照片中的乔许比起现在俊美有过之而不及。她看着先生驾车的模样又不小心偷偷地爱上了他。 随后映入她眼帘的就是盛开的紫罗兰,垂挂于屋檐之下。紫色的季节里夹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第一眼见到的人,“她的母亲”。乔许下车后礼貌性的问候,吃饭,聊天,就是接下来的余兴节目。罗倩早有准备,她似乎很在意这件事,回家。 第七章 星星之女 那个长得有点福相的女人就是她的亲生母亲,这时的罗倩突然回到过去某个片段里:也曾有一位自称是她母亲的女人在家等着她,不同的是她没有一丝笑容,好似不欢迎她的出现;她身后有一群小孩,躲着。窥伺。 他们是谁?他们为何用那种眼神看我,而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车门被关上的声音又带着她回到现实,先生乔许站在身后的巨大身影令她苏醒过来,她不再担心恶梦重现。有他。她可以更坚强,更勇敢。 “你在发什么呆呀。”乔许说。 “哪有,”她笑笑说着没事。曾有一种想要拥抱妈妈的冲动,不过她都没能将它化为行动。母亲比她矮上一个头的高度,使她看起来显得娇小许多。她怀胎十月生下她,她是...妈妈。如果能够,但愿她能再像婴儿般依偎在她的怀中,吸吮她那丰满乳房下的乳汁。 “回来啦。” “嗯。妈,你刚刚去哪里?害得我都找不到你。” “咦?你这是在撒娇吗?羞-羞-羞-长不大的女孩。” 她的笑声让她很安心,也很不好意思。在先生与母亲之间,她安全极了。 “妈,我们回来了。”乔许接话说。 “回来就好。赶快进来,饭菜都凉了。” 这样的画面她想像着...不知在多少年前她就渴望会有这一天。能与家人团聚一切就如童话故事中的完美结局般。她已没有什么好挑剔的;母亲与她的距离,加减乘除她都用上了。失去女儿与失去母亲的两样心情同样令人不堪回首,谁又好过多少?“原谅”是唯一的救赎,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渐缓下来,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她知道回家对她很重要,一桌热饭热菜。她感受到母亲的回应。争执不断的日子里,她不只一次地想逃,失去方向感的她犹如惊弓之鸟逃不过猎人的子弹,如今她不用再跟命运之神拔河,那是魔鬼的技俩。 “没事。”罗倩站在饭桌前凝视片刻。她想。 “好吧。我们一起祷告吧。”父亲端坐在沙发上等着。 那位遥不可及的上帝在等着和她的未来共进午餐,虽说乔许是个“无神论”者〔否定神存在之理论与学说的统称。〕但与此刻,他与她一块进入感恩的默祷之中,像是准备脱去衣物以全身赤裸的身子跃进恩典之浩翰中,人人的归属,关于生死。 不能说是勉强,共享这短暂的时光早在千年前就预备好了的。乔许与罗倩吃的津津有味,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所处的位置,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人会再对她抛弃。 再没有人。 要是能轻易触碰星空的银河,罗倩最希望自己是那颗闪亮之星。永恒的光晕里有一群围绕飞行的天使暗自为她的前程祈祷,尽管时而失落,可是上帝的膀臂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她。 有一晚她便在房间里聆听诗歌,泪中带笑的她,依然酣甜入梦。爱的故事才正要开始。 第八章 周六症候群 麻将桌上可以听见许多声音,挑灯夜战的四个人彼此都不甚熟识。〔男主人交友广阔的个性使然,牌友也是一种。〕连忙于倒茶水这种差事都需要罗倩招呼,公关工作她做起来的确有些腼腆,应该说她必须和其他人分享与老公共处的时间,她默默地使眼色向乔许求救,说话啊,你这个白痴。〔她气得是他宁可将半生不熟的朋友邀至家中打牌,也不愿和她多说说一天在外工作的辛劳。〕 乔许只是点点头,乐在其中,手也没有闲着,他看着妻子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回卧室。警觉到两人关系又降至冰点,他索性将所有的不耐的情绪全往桌面上发泄......。 “欸,老乔,你老婆是不是不高兴啊。”坐在对面的医生友人劈头就问。 “你是在破坏我和我太太的感情吗?”乔许不以为然的说,言语有些轻挑。 其余的牌友也随之呼应说:“算了啦。这一局玩完后我们就闪人,免得有人说我们害得别人家庭失和。哈-哈。” “你们今天是怎么了。一搭一唱的有预谋喔!”乔许红运当头,锐不可挡。“好啊。你们有本事的话就先赢了我,再说。” 男人的自尊心再次兴风作浪,乔许已经骑虎难下。既然没法子在她以外的女人身上费心思量,不如就用打牌来打发掉罗倩对于自己的不信任感。婚前他几乎绞尽脑汁讨他的未婚妻欢心,现在,不能同而语了。 一星期之中他埋首于工作中身兼二职也不嫌累,只要能暂时避开老婆咄咄逼人的言词,他想这个法子万无一失。新婚没多久这样的情况已经维持一段时间了。之前出国游玩时他也是兴趣缺缺,要不是罗倩坚决如此行,与他为了办理出国手续大吵一架,或许罗倩给他的爱,产生些许他不想面对的压力? 在另一层面来说,他是爱她的,爱她的所有;包括她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他陪着她度过每一天,说起来他们两人在某些地方非常相似。“默契”是维持感情的办法,他自知有能力带给罗倩幸福,就怕她要的东西不是他所能给予的,这有可能吗?说实在的,他也不敢保证。 乔许藉故尿遁,走进房间里去。房门被反锁,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试图轻敲几声,但都没有反应。 “罗倩,你在里面吗?” 门锁开了。罗倩哭红的双眼从门缝里走出来。“呜...你就只会欺负我...你去打你的牌好了。......” “你这是干什么嘛。我只是打个小牌而已。你这样做到底要我怎样你才会满意?”乔许是又好气又好笑地问。 “好。是我不对。这样可以了吧。” “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现在有客人在家,我总不能丢不管吧。” “...那你就忍心放着你老婆不管,我和他们到底谁比较重要,你说!” “这还用说吗?”牌友这时起了骚动,直嚷着说自己手上的牌好到不行。乔许赶紧跑回牌桌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徒留下罗倩愕然的表情。 “你有本事今晚就别回房睡!” 结婚原来不是想像中的美好,罗倩这回意识到她与乔许必须摊开谈谈,否则忍受就势在必行不可了。回想起结婚当天,她是多么开心当个新娘子,这个男人再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谁知道现在两人的关系像触礁的风帆,随时都有往下沉的危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茫然的她。婚后的罗倩。星期六的晚上。失眠。 第九章 爱比较 “乔许我们也该走了,”牌友们纷纷对时,“要是我们再玩下去,不只你有事,连我们也都会有事的。” “这样啊。好吧。改天我们再约时间,好好打个痛快,你们看意下如何,” “再说,再说。” 乔许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晚肯定要一个人睡在客厅,心中倍感凄凉。他似乎不愿意什么事都顺着罗倩的意,就让她生点闷气也是应该的。〔也许是一天,两天,甚至一个礼拜。〕他可是堂堂男子汉,说什么也不愿意凡事屈就在老婆大人底下。 他收拾好牌桌后,一个人瘫坐在沙发里对着电视机发呆。偶尔还会不时地往后头卧室里瞧,希望女人心头的火,快快熄灭。〔不过一点动静也没有。除了电视机声量不停放送之外。〕 “欸!你打完牌了吗?”罗倩缓缓地说。“我可是很尊重你这位一家之主的唷。” “吓我一跳。” “怎么你走路都不出声的。”乔许心神未定的说。 “是吗?是你把电视机的声量转得太大了吧!?” “我哪有啊。” “有些事不如我们现在好好谈谈。” “什么事?” “刚刚我问你的事,想清楚没,” “有吗?” “乔-许-你不要欺人太甚喔。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 “什么跟什么呀。” 罗倩双眼随即眯成一直线,嘴唇紧紧地闭着,她二话不说将手中的枕头,棉被全往乔许身上砸。“你有种!哼!等你想清楚后再回房睡!” “喂,女人。你给我站住!”乔许斥喝道。“把话给我说清楚。” 罗倩说:“我刚刚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中文你听不懂吗?” 女人发起脾气来比火山还有惊人,简直就像一场世纪大灾难。乔许这下才意起罗倩话中的意思:到底是朋友重要还是老婆重要?他实际上已经给了她答案,他不想为此辩解什么。更何况他已经娶了罗倩为妻,有些事她就是得学会忍受,他可是她的先生,有最后的决定权。〔下班几点回家?跟哪个朋友出去玩?〕 “婚姻”基本上由他来作主,他要的是凡事听从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处处与他唱反调的老婆大大;她一向都吃他这一套的,屡试不爽。罗倩不就欣赏他这一点吗?〔够man。够味道。〕 回房前罗倩不甘示弱地回应让他的男性尊严大受打击,打铁可要趁热;他跑到她面前,说:“你给我听清楚!在这里我是老大,你最好安份点。” “是谁不安份啊。你说呀。”罗倩整个身子趋向前,她准备来个肉搏战。 “我警告你!别再靠过来。” “乔许,我是你的太太耶。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除非你说“你爱我!”” 乔许最怕就是女人哭还有撒娇,他四肢无力地扒在墙壁上。“好吧。我说。” “快点说。” “那我说。”乔许将双手放在身后,挺起胸膛,像在发表一场精彩的演讲似的。“我-爱-你-” “什么。我没听清楚耶。” “我-爱-你-” “爱谁?” “我-爱-罗-倩-” “嗯。这还差不多。” 夫妻小俩口就这么追跑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将播放的速度放慢,应该是一对情人追逐的诙谐画面,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爱的表达在某些时候就是没有什么规则可寻。 第十章 你怎么了,老公 翻来覆去的夜晚罗倩睡不着的意念逐渐加深,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轻轻起身,靠坐在床头边,明明就累了一整天为何还如此精神? 如果有个人可以跟她说说话一定会感动莫名的,那人不就在身旁吗?〔乔许睡的跟条死猪般,还是别吵他“梦”周公好了。〕 到底是什么困扰着她,她自己也不知道?有稳定的工作与婚姻,她还想要什么?先生给她一个随时随地都能满足的吻?这吻不是经由她的请求,那应该是自然而发生的亲蜜动作,就算在各种场合中,他都心甘心愿地奉上。 “怎么男人就是不懂女人。”呼呼大睡的另一伴能够了解她此刻的心情吗?若能许愿的话,她期待着明早一睁开眼就能立即见到乔许惊人的转变。就从他愿意配合她的喜好开始吧。 “女人我最大”,是她最想完成的梦想。〔有可能吗?或许能也或许不能。〕哪怕是一天......一天就好。 夜里的温度持续下降。罗倩不经意打个寒颤,喝杯温开水说不定有助于睡眠,她想。 下床前,她将羽被重新覆盖在乔许的胸口以上,〔习惯踢被子的大男孩。〕这下才安心解自己的渴。这家到底是她与乔许两人精心打造的理想国,重新装潢后果然很有想就此定居下来的感觉。〔先有家再结婚,不就是她所求所想吗?〕走至厨房的琉璃台边正对水杯里反射出来的微弱光线拭目以待,彷佛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前的几分钟。 现在只剩下她还没有疲倦,空间的不寻常气氛慢慢地从她的背后袭卷而来,像一只无形的黑手。 “谁?”她几乎要喊出声音来,但她并没有。 无人回应的情况下罗倩马上跑回房间,跳进极有弹性的大床内,躲在被窝里。〔该不会是“小强”吧!?〕 “没事的罗倩,有老公在你怕什么!”她对着自己心战喊话,重覆五次之多。 催眠的方法有很多,比方说打自己打昏之类的。数羊也不错。 隔天一大早,罗倩仍想多躺一会儿,可是乔许的早餐?不行!她无论如何得为他设法弄出营养可口的餐点,他需要她贴心的照顾。 枕边人已不知跑哪儿去了。罗倩细如竹竿的手臂已经整个伸出床外就是感受不到另一人的体温?披着被单的女侠开始执行任务,一开门赫然发现乔许竟然坐在餐桌前等着她入座一起用餐,他的微笑简直吓坏了她。 难道说梦想成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