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些遥远到已被忘却的记忆 会有这么一天的某天下午,某些阳光会这样直指进我的心中。 当我想起这些记忆,当时我还是个孩子时,我真切感受到的孤独与无助是那么真实,但是命运在我的生命中推敲的各种可能性是无线索又难捉摸的谜。 过往如同玻璃上的雾气,散不去时凝聚着径自化成水滴,揉进土里不留痕的逍逝无踪,我感觉自己走在这样孤独的道路,经过许久,当一切都经过发酵变得不再如过去,我也才发现这些与众不同,是缠绕着有些伤痛,有些坎坷的,那些全都蜕变成连我自己都不愿揭穿的谎言。 我承认,我感觉这是一场骗局,一切都是在自欺欺人,真的,没有什么比这种感觉更糟的了。 那日,终于变成陈封的往事,我不经意的反覆想起来,原来不想也不敢再翻阅的旧影像,以一种令人迷惑不解的方式在心中放映,教我又想起了一些些片段,也总意外的有些不大不小的涟漪兴起,一圈又一圈漾开来,就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一阵七里香莫名飘来,使我想起同样一个云霁天开的午后。 我想我的昏黄,丛玼却一口咬定我是那个早晨,那个他描述的故事我听了不知几遍,不知否认几遍都没有用,丛玼和我频频争论的无解问题。 原因只在于我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机遇,否则我就不会说这是一个故事。 而丛玼是这个说故事的人。 河边有一棵树。 丛玼坐在这棵树下,老树的枝叶繁茂,像一个绿色的顶蓬,整个笼罩住他,多少静谧时光,他在这棵树下沉思与乘凉,总有所获得。 丛玼必定是被山妖迷惑的失了心神,才会只身来到这渺无人迹的荒山野岭里,不在乎饥饿与受冻,还打心底由衷赞叹眼前的流水潺潺及远山含笑,所有的奇石景况,让他有如置身仙境的错觉,以为这是人间唯一的绝美境地,是最后的人间境土。 稍早,他独自一个人穿过一大片的竹林和荒原,荒原上的芒草正长,一路真可说是披荆斩棘才觅得这么一条坦途,那时月明星亮,倚靠肉眼可以探得一条安全的路,为防患未然,虽然手中有手电筒开路,他的警戒心还是由始至终没有一刻放下,但黑森森的夜里潜藏的危险,是未知酿成的恐惧感,例如忽然窜出的草蛇,也足够让他有五秒钟退避三舍的念头了。 乌云蔽日,月儿显得若隐若现,山岚雾气飘移,他遥望远山,彷佛进入见山不是山,见山又是山的悠远境界,心旷神怡的感受让他完全放松,直到听见背后响起了踩踏落叶的窸窣声,他以常理判断,来人正往他这里行来。 丛玼这个早行人全身的细胞又再次警戒起来,既狐疑且错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夜好深好深,即将破晓的黎明紧接着要来了,而竟然,竟然会是个形单影只的女子,悠悠忽忽的转往竹林的另一头而去。 "小姐!"丛玼急呼这声"小姐",他的声音在山谷回荡着,也回敬了他另一声。 那是个年轻女子,也是个胆量很大的女子,丛玼晓得经过那片竹林和杂草丛生的路程需要多大的勇气,她不仅走过来了,最恐怖的是她那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更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按丛玼所料的回过头来回应他,她的脚步十分轻缓飞跃,眼眸保持着直视前方,以同样的速度一步步的走着。 "喂!你怎么一个人这么晚跑出来乱逛?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丛玼在距离那女子不远时喊叫着,带着好意的叮咛语气,他依然只看见她的背影,因为她继续前进的路上,她的态度也还是冷漠的置若罔闻。 丛玼不知不觉的跟随她的脚步,她不言不语不理睬他的态度,似乎没有让他萌生退意,丛玼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着,使得他唤醒了好奇心,忽略了也许真正涉险的人是自己,他宁愿冒险,也要探得虚实,至少能得知她要往哪里去?想要做什么?同时他笃定认为一切的答案在足下,走到那儿,答案就在那儿。 她引领着丛玼走出了竹林,丛玼抬头蓦然发现天色已渐露曙光,而他已经也走到瀑布前。 她的出现使得这里多了一份无法形容的灵气,看着她走进瀑布,穿过那水的帘幕,激起的水花和水珠,漫洒在她的发上,像碎小的珍珠,以天然的方式为她配戴发饰,丛玼着迷的看着这一幕,他真想把她拉回来,就怕她在瀑布中消失,那将是这仙境里唯一的缺陷。 "危险!快回来。"丛玼还是不自觉的喊出了口,深怕她没站稳被冲走,那水柱实在太大了,即便是她已经静止在瀑布前,那种不确定感还是存在的。 她那长及腰的发似另一座美力的黑瀑,轻便的牛仔裤被水溅湿及膝,但她似乎并不以为然,莫非她心中还有另一个世界?她像林间的仙子,清力脱俗的不食人间烟火,这种时代上哪里找这种女孩啊? 她在奇突罗列的岩石上坐了下来,潺潺的山涧美景想必她一定也像自己一样着迷,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认同感强烈的激荡在他的胸臆之间,令他感怀动容不已。 丛玼更仔细看她些,晨曦中她的翦影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和谐,她是那么安谧那么宁静,使丛此神往,他不自禁要往她接近,她却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移动或反应,他凝视着水中她的倒影,当一阵风吹掠而过时,她的发丝就在水中似水草般的飘移。 丛玼不忍破坏她的兴致和那种沉迷在自己世界里的甜蜜,所以他总是欲言又止,当他找到一块岩石盘腿而坐,潇洒的从口袋里掏出了口琴,这应该算是与大自然的回馈和应和。 这首曲子是一首山地歌谣,词意约莫是说:有位好姑娘就住在山上长得很漂亮,她非常喜欢我,却又羞怯的不好意思告诉我,我把所有的心思都寄托在这里,经过多少年也不会改变。 年少的时光随着这旋律重新又回溯至丛玼心中来了,他一遍又一遍地吹奏着简单的音符,曾经在这里,曾经自己身边的那位温婉女子,如今也已经嫁作人妇不知身在何方了!当时他的心情是多么简单又能是多么快乐,虽然他明了逝去的往昔是不会再回来了,但美好的感受经验却会因心境的不同而有了不同的滋味。 不知名的鸟儿此时划破熹微晓空,一阵阵的啭鸣让丛玼由思维之中清醒,他吹奏的口琴才放下,琴声正歇,他再次抬起头再也搜寻不到夜的行踪,丛玼披着晨光,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汲取大地的精华气息,循着往前的方向,却再也寻找不到刚刚背着他而坐的那个女子的倩影,他心头昇起一阵怅惘,即便能拥有点头示意的缘份,这样也是好的。 丛玼这时感到似乎失去了什么,下意识的站起来,他这才远远望见她那即将远去的身影,丛玼几乎要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他打定主意赶上她的脚步,说不上为什么,他被一种强力引力吸引,他只想追随她的脚步前进,近乎茫从的举步尾随。 她横越过溪流走上红色大吊桥,丛玼这时却止步了,看着风舞着她的发与飘扬的白衬衫替他送走她的脚步,她不停歇的走着,同样没有回头,轻盈的离开,彷如他生命中的过客。 下山后他逢人便探问,他们说,从没有见过这名女子,有的登山客还参杂着鬼神,妖魅魍魉之说,听来的种种传说穿凿附会,那名女子却没有出现,像远去的那天早晨,以别离之姿,作为丛玼印象中的一抹记忆,那实在是极美极美的。 对丛玼来说她是个谜,时时出现在他的梦里,不确切是什么样子,迷迷蒙蒙间他伸手想挽留她,她伸出白皙的手后在夜幕里消失,但她的模样从来都还只是出于丛此一厢情愿的想像,他醒来后惊觉自己什么都没有留住,只余下难以言喻的失落陪伴他。 这样的短绌交集,使得他无论身在何处,他的眼光总是在找寻着,这名发似飞瀑的女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许多长发女子的背影,他能够凭着直觉判断很快就知道那些偶遇的女子,都不是她。 是我,丛玼第一次重遇我时就曾经信誓旦旦的对人说,我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我那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却也在否认中想起来那些已经陈封的往事,片段的模糊。 第二章: 记忆与现实的重叠 这是我和丛玼的重逢。多年以前的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我们是这样相遇的,可是,生活总喜欢和人们开这样那样的玩笑。 "初特助!"这个尖锐的喝斥声是我的主管─程伊涟。 这时的我低着头,神游太虚去了,周公似乎总在最重要的时刻不放过我,我受不了引诱,很快就接受了他的召唤。我还在迷迷蒙蒙之中不能自拔。 我身边的江海云用手肘撞了撞我,才终于把我从梦中的迷离意境里摇醒,我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睡眼惺忪的看着江海云。额,有什么事情么,我的双眼里写满了疑惑。 海云示意那方的程伊涟,此时程伊涟正怒气冲冲的瞪着我,不止呢!我当场变成了偌大的会议室里的焦点,大家全都将眼光汇聚着,就彷佛有聚光灯打在身上,我尴尬而舵红的脸因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再度羞窘的低下了头。可是,谁能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真的是很尴尬啊,假使此刻我的脚下可以有条公我钻进去的地缝,我想我会义无反顾的。 "你还傻楞楞的在做什么?快把资料发下去呀!"好心的江海云用只有我能听的见的声音再次提醒了我。 我赶紧惊跳起来,俐落的发下了会议室桌上的那一叠厚厚名为"开洋企业年度报告书─营业部"的长尾夹一一夹好的开会资料。在我发材料的整个过程之中大家都在看着我,搞得我怎么着都浑身不自在,真的好别扭啊 我以最快的速度迅速的发着报告,发完以后,站在投影片前辅助程伊涟报告。我是程伊涟的助手,一年前来公司,在上家公司工作的时间比较长,但是因为我在上一家公司的时候因为一些私人人的事情就不愿意继续留在那里,于是跳槽来到了这里,来这之后从一个小小的职员在一年的时间里成为了特别助理,虽然还是跑腿的,但是工资却是翻了好几番,也还算对现在这份工作比较满意。 忙了一阵子后,我回到江海云隔壁坐下来。江海云算是我在这公司最好的朋友了,说实话,因为晋升的太快,所以我在这公司人缘不是很好,所以朋友也就比较少,我也就比较珍惜江海云这个朋友。只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是珍惜这份友谊的。 "你真够大胆的,连营业部的重头戏都敢打瞌睡!"江海云小声的对我说,我看着她神经紧张的样子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却是在这样的场合也不能笑出来只能暗自忍着。 我掩住嘴边打着哈欠:"没办法!我这一整个月没有一天睡得好,昨天又在公司加班到十二点,你说我怎么不累?"最近忙着做策划案和新经理来的事情忙的我是焦头烂额,甚至有点部分黑天白昼了,姑姑影视看我清瘦了好多,每天都比我多吃东西,殊不知我是没有时间睡觉劳累所致。 "刚刚董事长介绍的新经理你一定也错过了吧!"江海云一脸惋惜地说,像是我真的错过了什么好戏似得,不过,也没什么好错过的,以后大家都是同事,见面的机会多了去了,干嘛非得要在介绍他的时候认识他呢,这样也不见得时间多好的事情,一下子就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那样的话如果想要交朋友什么的就会感觉不够真实了,人与人之间的枷锁。 "反正以后常常会见面的,何必急在这一时?"我看看了看来开会的人说到,这些人我都认识啊,难道是介绍完就走了啊,可是新经理不用开会的么? 台上的程伊涟此时正说到:"请翻到报告书的第二页,营业部的年度预算的地方,我们今年的预算。"程一涟还在台上不停地说着,有时候,陈一涟会让我觉得她是个上了发条的时钟,就是在不停的走啊走啊走啊,也不会觉得累,可是当没人的时候我也不是没见过她累的在椅子上睡着,有时候看见她那么拼命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有点心疼,忍不住想起大家曾给我说过的一个关于他的故事,也许只有少数的人是懂她的,她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可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是这样,有时候大家都只是看见了她女强人的一面,可是她的脆弱没几个人看得见。 江海云翻翻面前的报告书,以佩服的口气说着:"了不起,做得这么厚很适合拿来充当枕头睡觉。"我也看了看手里的报告书,这是我和程一涟两个星期不眠不休没日没夜赶出来的。没有只能做枕头这么简单,它涵盖了这次计划任务中所有的内容,小到一个钉子,都一定要找回来。 我莞尔一笑,也不做辩解,我和江海云坐的位置靠近喇叭,程伊涟这时开始慷慨激昂的陈辞,炮轰着,全在耳边刺耳轰炸着。我静静的听她说着,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她不是温柔似水的性格,也不是小鸟依人的样子,她很强大,强大到了一般的男人到了他的面前就会自卑,所以她基本没什么男性朋友,女性朋友也比较少。 我和江海云的视线有志一同的看着程伊涟,她是开洋企业的唯一女性主管,可算是女中豪杰兼个中翘楚,她那一身一七二的标准身材外加那姣美脸蛋,像是雕塑精美的塑像,令人望尘莫及,她平日冷艳的气质如寒冰般让人心生畏惧,严肃而不苟言笑是她的招牌表情,尤其是她那张中英混血的脸庞和聪明智慧于一身更是精致特色,我常觉得她是上帝一时兴起的完美杰作,我十分崇拜她,简直把她当神一样的尊敬,虽然有时我难免恨她,很少的时候,当她又加逼着我必须加班的那刻,我怨恨她。可是,我也同情她,甚至是替她有一点点的惋惜。 但大部份时刻,我都是希望有一天能像她一样那么有成就的。虽然会失去很多,可是我明白世间的道理,有得必有失,也许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可是,我真的还就是有点羡慕她,他的叱诧风云,光只是看看就已经觉得力量足够强大到保护自己所有想要保护的人。 "难怪你要打瞌睡,其实这种会议本来就很乏味的。"江海云语气一转,忽然变得兴高采烈:"不过,月底的尾牙比这种会议有趣得多。"江海云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突然兴趣盎然的说道,嘴里很忍不住发出嗤嗤的笑声,我看着眼前的江海云一脸的花痴的样子,低下头整理资料。 "是吗?"我并不了解,因为我才进公司不久。看着江海云像是很期待我的回答的样子我轻轻的说到。 "这是公司第一年加办化妆舞会耶!"江海云有些激动地说,好像是看见卡类彗星撞了地球一样的稀奇和激动。 "嗯。"我晃晃头,语气还是没精打采的,我的疲惫还是没有消除,这时的我只想大字一躺,什么都不去在乎的大睡一场。最近真的是累的我够呛工作以来的这么多年里就从没有像最近这样的如此劳累过。 会议这时响起了掌声,我也就赶紧抱起桌上的文件资料匆匆忙忙的跟上程伊涟,脚步走得太急,我迎面撞上一个穿黄衬衫着蓝领带的男子,我甚至感受到了他温暖的胸膛。来不及细想什么,我担心的是我的资料。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连道着歉意,感觉那黑影就在我的眼前晃,低着头检查手上的文件有没有撞落,并未抬头看清楚对方是谁。 "初特助!"既陌生又熟悉的叫唤,我知道我认识他,他是汤培仑,我进公司时还是他面试的。 汤培仑并不曾这么叫我,我猜想可能是程伊涟叫响了我的名号,我觉得他故意这么叫我似乎在提醒着不久以前的事,也许是我有点怪责自己的当众出糗,什么时候不失神,偏就全公司都齐聚一堂时去找周公下棋兼打屁,更呕的是,谁输谁赢还未见分晓,我就醒来了。 我是有些脑羞成怒的,不悦的拖长了声音,又再道了一次歉:"对─不─起。"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有这样子的人啊,我明明是道歉了干嘛还这样不依不饶的,再说了大家都是同事,互相礼让不是应该的么? 我窘迫到不愿再看他一眼,直到与他真正错身而过了,我只担心这时候跟不上程伊涟,然后她又会再一次的尖锐的叫着:"初特助。"为了不让她这样子叫我,我还是赶快加紧脚步,紧紧的去追前面的程一涟。 初特助。我不喜欢人家这么叫我。很不喜欢,好像我是特粗的柱子,好像在提醒我要减肥,在程伊涟面前比较起来我的身材的确是"粗特柱",腰身没有,肚皮微凸,怎么不自卑?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女生都希望自己能有完美的身材和脸蛋,程一涟就是这样的佼佼者,她不但漂亮身材也好,不光身材好,智商也高,标准的智慧型女性。 我走得实在太急了,以致于没有听见身后两个男人的交谈。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整件事情的原委,我要是早知道会那样的话,此刻就会转过身去,好好的看看我身边的这俩人。 丛玼是其中一个发话者。所以以下是他日后转述的。包括他记得,而我不记得的那些太远古的事。有时候我会想,也许他所说的事情,都只是在他的梦境里出现过。 望着程伊涟的特别助理远去,汤培仑有些迷惑,在她匆忙走过的一阵风里,他想起当初进公司时还是他面试她的,怎么?短短半年的时间,初絮黧这小妮子就跃昇成为程伊涟的左右手及爱将,真是错失人才令人扼腕,否则营业部能这么风光?今年的营业额竟然比去年成长了二倍,在这样的时机里,还真让人眼红啊! "汤经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好面熟,请问,初特助的全名是?"丛玼这时是质疑,姓初的人真有这么多?难道真的是她?丛玼的心里不禁有些七上八下的,就连自己也搞不清是为了什么吧。从此看着我的背影暗暗的想到。 汤培仑转过身去,发现是新来的丛经理。他看了一眼丛经理,想着该怎么回答问题。 "她叫初絮黧,早知道该把她安排到我的部门里来!她一定是个福将,否则程伊涟不会那么倚重她。"汤培仑的遗珠之憾表现的十分明显。明显的有些后悔,可是现在也无能为力,什么办法都没有了,所能做的就只是惋惜了吧,想想程一涟是绝对不会放人的。 初。絮。黧。默默地重复着,一字一顿。 这三个字重重的敲击了丛玼的脑袋,这时他脑中的搜寻系统出现了"WARN",是黑色警戒,往事如同黑色的墨水,渲染了他的天空。 啊!恐怖至极。 恐怖阿。 我依稀记得这些事,多少都是为了年轻朝气的一项证明,否则对于过去,我是真的捉不到一点儿什么的了。 我记得,我大概是小五的年纪,还是小六?我已经没有了记忆,反正对我来说,那些日子,动荡就是我的家常便饭,平静的日子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事,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至少那时候,我常纳闷,为什么我跟别的同学不一样?我只能傻乎乎的相信着,总有一天,我会努力脱离这样的生活, 带着我的妈妈一起,算是对我爸爸的复仇。 我当时候一直很喜欢夕阳斜照的归家路上,那时的太阳还是很热烈的放光,我会边走边玩影子游戏,长长的影子可以让我玩得不亦乐乎,我从街道那方悠哉的慢步,远远的就看见我的妈妈正寸步难行地推着推车,推车上载着家里那个祖传古董橱柜,那上面有着班剥的痕迹彷佛在强调着,这个家此刻正在衰颓中,有些不忍悴睹的面貌正要一一呈现在生活里,余些残忍的刻痕。 "妈妈──。"我一个箭步冲向前去,胸前垂着的发辫也跟着左右晃动。 "来帮我。"妈妈拭着汗珠边对着我说。 我那时的经历已经足够推论总是发生在我家的"迁徙事件"又要再度在这个下午发生了,我可以这么沉稳地接受,只是因为习惯了?还是麻木了? 我疾奔进家门,卸下了身上的书包和水壶随手丢在一张矮板凳上,旋即转身往外走向母亲的方向。 "妈?我们要去哪里呀!"我仰着纯真的脸问着,下一刻我步伐艰难的协助跟着,推着橱柜前进,使力让我的额头沁出了汗珠,夕阳似乎是扑上了我的脸,准备下山的太阳,还露着半张脸悬挂在霞光中,同时我看见我妈妈的脸上也难得一见的红通通,像是在颧骨扑上粉红色的腮红般,别有一番风韵呢! "巷口,丛妈妈家。" 我一听,小眼睛马上丈量起这一小段距离,这样让我一边推着,可以更安心的继续走下去。 就这么一前一后的拖着一个比我们街道上的大小身影更硕大的橱柜,很难不引人侧目,路过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盯着我们看,我有点仗势妈妈的陪伴,不再害怕而显得理直气壮。 当我能停下来歇口气时,附近一位伯伯正好经过,找来了几个较年轻力壮的叔叔,三两下就帮我们搬进了丛妈妈的家里去。 这当然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要不是我们实在舍不得这些家俱被机器怪手损毁,我们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 这一排违章建筑就只剩下我们家还在奋力抗争着,妈妈带着我搬走家俱以后,帮我头上绑着白布条,举起告示牌,我们开始宣示着要守护我们的家园,这种执着是没有人能理解的坚持。 当拆除违建的公文一来,我们家便开始镇日开始等待着家被拆解的命运,而两个大人便陷入焦灼的情绪之中,说我们是热锅上的蚂蚁也不为过。 我的爸爸身为一家之主开始四处陈情,近十年来奔走,抗议,该做的都做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他坚守的原因到我长大了才了解,也就是这是他的家园,他的父母没有放弃这里,赤手空拳的白手起家好不容易才保住而且传承给他的,政府要收回道路,于理是初家理亏的,于情,爸爸就是难以放手,这个他自小长大的窝居,我们当时在我的现今的想法,是抱着苟且的心态住一天是一天,咬着牙关再撑下去,就没想到,有一天要将它还给政府。 第三章: 这样的童年,有些支离破碎 我的妈妈一得知坏消息又来纠缠了,就开始神经紧张,焦躁惶惶不安起来,彷佛是命运的锁链把她勒得紧得无法透气了,当我妈妈年轻美力的时候,曾经为了和我爸爸的恋爱,宁愿在家里兴起革命,那样的影响,导致我现在没有外婆家可去。 我的妈妈和我爸爸为爱私奔了!却也似乎是从此断了自己的后路,虽然后来,因为我的祖母过世,而我们又正好落魄潦倒,好心的祖父便要我们回来初家,虽然我妈妈是恨死了我爸爸的怯懦的,他们当初的承诺爸爸并没有做到,我曾在门缝偷偷瞧见爸爸向妈妈下跪,认错,,说这是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不是他不愿跟她一起在困苦中打拚,他实在时运不济,做什么都不顺利。 只是,我妈妈大概也料想不到那房子竟是违章建筑,否则她当时就无法容忍这样的后果,最后一次相信,而竟化成烟土的家,从钢筋水泥屋,变成铁皮屋,这是怎样柔肠寸断不复当年的家啊! 仅管如此,我的妈妈不曾悲叹命运,因为她无法回头,只能前进,任何的磨难她都可以承受,有时我觉得她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个女巨人,总是努力克服一切,她只能紧抓住拥有的几件家俱,就如同握住了可以说服她的坚强理由,毕竟她能看见,爸爸也尽力了,他总是垂着头丧气的返家来,只是我们一家的生活水准跟爸爸的奋斗努力是不成正比的,我的爸妈,那段日子总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 只记得拆除大队来之前,我们家表面上是搬得一物不剩,暗地里我们已经开始要重建家园了,所以常常是一早被夷为平地,到了晚上铁皮屋已见雏型,再度巍然挺立在原处。 几个好事的邻居站在丛妈妈家门外,纷纷跟议论着发生在我们家的事,有人甚至煞有其事的跟妈妈说:"一定有人去通风报信,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呀?怎么这么快?存心害你们又要忙一阵子了。哎。" "这也不能怪人家去告密啊!反正我们是迟早要搬走的!"我听见我妈妈口是心非的说着,眼前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总不能把自家态度摆得太明显,是个遭人非议的,说到底,她还是很害怕邻居们说出他们心底真正的想法。 "我跟你说啊!有一个人可疑,就是那个姓杜的小姐啊!" "她应该不是心眼那么坏的人吧!" 大夥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将矛头指向杜小姐,使我不禁打了个冷颤,我想起了上次她曾厉声的在家门前疯狂的叫嚣,手中则牵着她那五只不洗澡又臭气薰天的狗。 "那个妖妇把你们的灵魂都勾走了吗?走啊!走啊!那是个妖妇,总有一天要把你们的狗命都勾走!"只见杜小姐扯着狗绳,狗儿们却不受制于她,嗅了嗅我家放在外面的垃圾桶,拖着步子,眼前充满了流恋不舍。 我听到杜小姐高昂的吼叫声,正好奇的走出来,不料五只中的其中一只灰狗扑上了我,我便笑嘻嘻的跟狗儿玩了起来。 我妈妈不知道是不明究理还是故意喊给杜小姐听的:"初絮黧!进来!那狗狗好脏,也许还生着病呢!" 我妈妈的大胆推测是人之常情,但是她忘了骂狗前要先看看狗主人才行啊! "你这笨狗!妖妇生的女儿是个妖女啊!你要是着了她的道,你连又臭又笨的命都没有啦!"杜小姐气愤的拍打那只狗儿的身子,她尖锐的声音几乎要穿人脑似的,"走啊!你们真是厚颜无耻的狗!养你们是干什么用的?" 杜小姐这个人有很多传说,我想她那些不幸悲哀的境遇在她的心上留下了无情的痕迹,每当我看见她孤身一个人走在市集,周身就充满研究的眼光,他们常常说着她,是个疯子,心智极不正常,我对她多少有点害怕,因为她的嗓门很响,一叫有时我都会怀疑,整条街都听见,我对杜小姐的印象就是她脾气不太好,常当着街大吼大叫,有人经过她的门前,她有时也会莫名奇妙的乱骂人。 俗话说:宁可同明白人打架,不可和糊涂人说话。我是不敢靠近她太近,很怕她会骂我,有时正巧碰到了,我就低垂着头,希望她不要发现我的好,至于她的狗我到是很喜欢向前去摸摸的,也不怎么在乎气味,小孩子嘛!哪考虑得到那么多? 我妈妈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好像也开始怀疑,是她吗?不是她吗?也许邻居们说的是有可能发生的事呀! 直到街坊的讨论声浪把她拉回了现实。 "太太啊!你可要听我的劝,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何况大家都在说杜小姐想尽办法要把你们赶走,不止一次的拿邪魔歪道的帽子扣在你头上,我们都知道她的头脑有问题,"某太太说着还拿着食指与中指轻比划在头侧,"我们从来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哟!" "是啊!是啊!"有几个人点头称是的附和着。 "不管怎么样,还好有你们这些好心的人在我们最糟的时候帮忙我们,否则我们一家可真要流落街头了,谢谢,谢谢你们!"我妈妈那种难过又自怜的情绪并没有显现在脸上,微笑可以适时的掩饰一切,不管你心情是不是最糟的。 "都几年的邻里了,说这个!" 我看着这一切,我的一双眼睛困惑于他们充满同情和怜悯的眼神,或许是这时候的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值得他们那些眼光的。 对于我幼年的经验来说,先前搬到李伯父家,可能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又来到何妈妈家,别人家的孩子手中抱的是洋娃娃,玩具车,我的玩具是那些家俱,有时候分散四处,例如说,陈阿姨家放不下我家的冰箱,我家的冰箱就先借放在李伯父家的厨房,然后,我们铁皮屋盖好了,我还要跟着妈妈像寻宝游戏一样样的找回来归位。 这如恶梦般的日子接肿而来,再怎么难熬我都和妈妈继续过下去,妈妈总是低姿态的去求附近交谊甚笃的邻居让我们得以栖身暂住,因为我们真的无处可去,这时候我的爸爸在哪里?他有时会独自守着铁皮屋又或者是消失了几天,没有人知道他到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什么事,完全是他大男人主义作祟,他就是拉不下脸住在邻家,只是默默的加紧脚步让我们家一切再就绪。 我折返回家去拿我的书包,再遶回丛妈妈家时,这时我妈妈正和一群人说完了话,与丛妈妈正要进门来。 "快去做功课去!"被妈妈逮着的感觉不好,我手中已经抓着纸黏土,我答应我的玩伴─小桃要也就是说,我并不觉得我们有那么可怜。 送给她的礼物。 进了丛家大门,几件大型家俱占据着,仍可见是宽敞明亮的客厅,我因为要出去玩被遏阻而闹起了情绪,嘟着嘴在妈妈身边磨蹭。 丛妈妈的一张和煦笑颜是那么亲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两手满满饼乾软糖了:"这些给你,自己上去书房写功课喔!乖。" 我原本噘着的小嘴漾开了笑,正要伸手接过来,这些甜滋滋的好东西向来是我妈妈列定的违禁物,我总是在商店货架上看着看着却也只有垂涎欲滴的份,我从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连这样的甜蜜也要狠心剥夺。 果然,妈妈开始出声制止了:"丛太太啊!不好啦!" 我在心里暗叫不妙,她也许又要长篇大论了,像对爸爸说的,说什么零食坏处多,不仅对自己的健康有碍,还会影响正餐的食欲之类的话来吧!我不想跟我的眼前那些吃都没吃过的美味分手,我猛吞着口水,瞪大眼,好像谁取走了那些糖果饼乾,我就和谁拚命。 "哎呀!难得来我家嘛!这是我知道她要来还特别准备的喔!丛妈妈最喜欢小孩子啦!呵。"丛妈妈说完没忘了对我使眼色,像在鼓舞着我再度伸手接下各式包装的甜食。 大概是丛妈妈的小孩已经长大了,所以我才会变成她心目中的宝吧!其实大部份的伯伯或别家的妈妈大多是冷淡的对我的,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小孩,那是他们永远的宝贝。 我眼睛直视着妈妈,像有人忽然对我点穴,我不敢动,直等到妈妈的眼色由严厉转为柔和我才怯生生的接受下来,我心中的我,已经开始狂叫狂跳欢呼胜利。 客厅里的妈妈和丛妈妈无暇顾我,我就这么背着书包走上了丛家的二楼,我可以闻到空气中飘散的檀木香,那些和我家的那种妈妈刻意洒的明星花露水不一样,也和偶然爸爸开车带回的玉兰花不一样,我带着奇异,新鲜的冒险心情,我期待着暂时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虽然我十分明白,这里始终不是我的家。 "真希望她是我妈,她对我真好。"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目不暇给的四处张望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这时候不仅是因为她给我糖所以我才会这么说,而是因为,至少丛妈妈尊重我的意思,她帮助我了解到,原来妈妈是可以违逆的,这样惊喜的发现,好像丛妈妈是站在我这国的,吃糖有什么不对?人家小桃常常带着糖果去学校又怎么说? 第四章: 淘气的小女生,惹祸了? 这陌生的到访,我兴奋的贬贬眼,搜寻着丛妈妈口中说的书房,延着走道走到底,左转发现,这里有一间有桌有床的房间,我放下书包在床上坐下来开始一一拆封吃着那些刚到手的糖球,嘴吧虽然忙着,手脚却闲着发慌,只见床头柜和旁边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我拿了几本抽看,发现上面全是一些我不太认得的文字和符号,密密麻麻的像外星人画图和写字,我想应该不适合我这种儿童阅读吧! 我踮着脚尖把书放回原处,我之所以会进来这里也只是贪图有一张桌子写字,但是这时候我却希望有一本好看的故事书了,最好是有美力漂亮的图画那种,我的孩童眼光充满了好奇,这样四处逡巡也只是为了寻找乐趣,我在桌前发现到砚台和墨宝,使我想起来,我以前曾经看过我爷爷写毛笔,当然知道要倒墨汁这道手续,但是怎么知道我一失手墨汁倒得太多,拿起墨条来磨墨时又太粗卤用力,使得一些黑墨喷溅到我的脸颊,我忽然感到脸一阵凉,鼻子好痒呀!倒墨汁时沾濡的手背去抹了一下鼻子再擦了把脸,一张小脸顿时让墨妆点得像小丑,我之所以看到是因为丛妈妈拿了镜子给我照,笑得她前仆后仰,后来我妈妈拿刷子给我洗脸,痛得我眼泪直流。 当我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近时,脚步声的主人已经停下脚步,笔直的站在门口,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我这时才意识到我似乎犯了错,我不该未经同意就动别人家的东西,而这个别人不是丛妈妈而是一个高头大马的男子。 我很想讨好他,但是最后也只是喊着:"大哥哥──。" 这位"大哥哥"就是丛玼,丛家的独生子,我看他并未回应我,但是他眼睛射出的凶光却狠狠的透露出警告意味让初我又窘迫又害怕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真想湮灭证据,拿着砚台的手一翻,原木书桌立即呈现一片黑海,我这次真的是闯下大祸,我才终于知道,我就只能乾瞪眼,根本来不及挽救桌上一角的一叠纸正渴饮着蔓延的黑色液体,纸张以一种快速吸饱企图,很快把自己给染黑了。 "这里不是你游戏的地方喔!小朋友!"说这话的丛玼瞟了我一眼,却没看见我给他制造了什么祸端。 "我,"我支支唔唔的,是太害怕了以致于口吃,我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桌上是无法想像的一团糟,我想丛玼他大概是很难忽略的吧! 我看着眼前这个怒不可遏的男孩子,他长得很高大,身材也很壮硕,他只要站在门口就可以取得压倒性的胜利,至少对我来说,他真像是电视上演的那种恶霸,会把小孩吃进肚里那种,他的身形遮掩去门外的光源,我就只想找个地洞钻,我想会好点,哪怕是个老鼠洞,不要被他逮着了便罢,否则我知道我是死是活都难逃他的魔掌,被吊起来毒打是可能的,怪只怪我太惊慌失措,才会把事情越弄越遭,我再后悔也来不及了,一切已是覆"黑"水难收。 丛玼不生气?哈!天方夜谭。他被我气死啰! 丛玼瞪着我,我结着两条发辫涨红着苹果似的脸,眉睫轻扬充满畏惧,带着天真与纯洁的孩童眼神,渴求他不要杀我,放我一条生路吧!这里并不是糖果屋,我也并不可口。 "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愤怒难消,这是我千辛万苦才做完的报告,那是我几本新买的原文书,现在你瞧,全都黑忽忽的,我看我是玩完啦!我真想打你一顿屁股,以消心头之恨,也好教会你懂得什么叫做非礼勿动的道理,让你得到一点教训!你,给我下来!" 丛玼一手揪着我的耳朵咬牙切齿的怒斥。 丛玼身上穿着运动衫,他刚运动完,头发湿漉漉的好像洗过澡贴在额上耳际,我近身可以闻到他身上有些微咸的味道,汗水还紧紧地贴在他的肌肤上,他显得特烦躁,好像一只久眠的狮王,要开始狩猎打野食。 我希望我可以快点消失不见,用小叮当的任意门?还是时光机器什么都好。 当时我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而丛玼已经是个大学生了,我们虽然同住在一条街上,他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只是我和他平常打个照面的机会很少,若是碰见了,有时也是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因为我们没有半点交集,而这仅此一次的交会,我也没有料到会使他遭遇因我而造成的那么倒楣的事。 我刚刚听他念念有辞,怕的蜷在床上,现在想要赶紧下来,脚因太短而构不着地,只能凌空晃啊晃,我最后纵身一跃,还能身手矫健地回眸。 丛玼怒急攻心,眼光并没有迎上我的,只忙着火速抢救那些惨不忍睹,被黑墨渍浸湿的心血结晶,还有他视若珍宝的专业原文书。 在距离不到丛此不到几步的距离,我弯下腰来拾起他刚才愤而从床上丢下的地上的书包,背对着他准备落荒而逃。 丛玼这时候却出其不意的突然扭头叫我:"喂!等等,还有呢!"他看着我的背影大声的叫道,语气里有极其的不满,还有什么呢?我有些疑惑的转身看着他,丛玼指指床上凌乱的糖果,饼乾纸屑。 我一张黑猫大花脸,绽放童稚的笑颜在瞅着他:"大哥哥,请你吃。"然后我带着灿烂的笑脸,转身向楼下走去。 当别人怎么对你,你当然会这么对他,我直觉气愤他的怒意,就是这样子。 我想,要不是我妈妈还在楼下,丛玼肯定会出手揍我一顿,揍得我哇哇大哭,叫妈不应,叫爸不灵吧! "去!"丛玼咒骂着,却已是徒乎奈何,他的报告和书都付绪流水。"我实,在,恨,透,你,这,种,爱捣蛋的小鬼。一点都不可爱!" 我是乳臭未乾的小鬼,而丛玼却已经大得谈了几场不大不小的恋爱了。 不过是一个不甚懂事的小女孩,穿着可笑的小洋装,花着一张脸,出现在这个秋日午后的他的房间之中,就背着她的书包,完全像个头上长了犄角的小女魔头,她的笑隐隐地泄露了邪气,在她走出他的视线之前,她的背后似乎还冒着妖精的气息呢! 我现在可以感受到丛玼的心情,也深深的可怜他碰上了我,我实在把他惹毛了。 女人啊!都是由小女孩蜕变而成的,而每个女人就算活到多么老,内心里那个小女孩都会跟随着她。 我想我应该有犯错的权利,我会原谅我自己,想想,我那时是个小女孩儿啊!还是个自认为是天之骄女的女娃儿呐! "我实在恨透你这种爱捣蛋的小鬼!"这句话在我的脑中一遍又一遍的经过我反覆的咀嚼。 "我也恨透你这种爱生气的人!"我一边说着一边走下了楼梯。 丛妈妈看到我念念有辞的步下楼,疑心的问着我妈:"奇怪?她怎么自言自语?你听见她说了什么吗?" "我没听见啊!这孩子有这毛病似乎好久了!"妈妈眼见我手上提着书包晃晃荡荡的悠闲模样,转而问我:"黧儿!你刚刚说了什么话?功课作完了吗?" 我这时看着丛妈妈,惊惧地不敢再往前走一步,我想起那些糖果甜蜜的滋味,如果刚刚在楼上的事情被她知道了,丛妈妈会不会大发雷霆?她那张和蔼笑脸会不会变得挣拧恐怖? 又,如果妈妈知道我的孩子在别人家闯了祸,她又会有何反应?我迟疑半向才支支唔唔地说:"写完了。" 暮色拢罩着四周,丛妈妈开始准备晚饭,而妈妈也紧跟着到厨房去帮忙,我坐在客厅里盯着电视不停改变的影像,心里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为着自己刚刚脸不红气不喘的对妈妈说了谎而慌乱。 晚饭时,丛爸爸已经下班了,在饭桌上提起今天发生在初家的事,他热心地说着要为我们找他的朋友帮忙,虽然这似乎是不太可能会有结果的事。 我战战兢兢地窥伺着饭桌上的丛玼,从他下楼来我就紧盯着他,像在上演谍对谍般,惟恐下一刻他就要开始指证历历我的所有罪行。 丛玼一开始吃饭就不发一语,异常的安静,或许是他满脑子都在想着该如何弥补我的失误,又或者是他气得已经不想说话了,吃完饭很快就起身。 饭桌上的对谈未歇,我的心情随着丛玼的离去而松了一口气,但这时候我看着躺在客厅沙发上的书包,这才想起功课一个字都没有动的事。 那夜与妈妈同睡在丛家客房的我,一开始很担心功课的事,但是我想着,如果妈妈睡着了,我在起床来偷偷点上床头的小灯来写字,怎么知道妈妈虽然躺在床上,却不停的动来动去,她睡不着,好像有很多很多的事很烦脑,在没有灯光的墙上,我看见月光,看见路灯微微的光影,在墙上就像是可怕的黑影,我可以幻化成千百种可怕的想像,那使我怕的盖上眠被,希望那些黑影不要俯冲下来把我抓走。 然后,我就忘了该担心功课,忘了一切忧伤的事,我当时觉得只有闭上眼睛才能使我不再害怕,当然等我闭上眼睛我也才想起我到底有多么的疲惫。 深夜里荧荧孤灯下,丛玼一个人俯案振笔疾书,凭着记忆又再度匡补缺遗,原本时间已经不够充裕,更况乎先前的努力都火化成灰烬,他从今天开始必须要不眠不休的奋战才能赶上交报告的时间。 第五章: 梦游 深夜里,众人皆睡,只有丛玼一个人独自清醒,一点声响也都完全逃不过他的耳朵,他知道有一个人正缓缓往他的方向靠近。 丛,谁能找到一张和煦甚而微笑的脸? 像是绕够了圈,我忽然停下来木然的转过身去,丛玼感觉自己像是不存在于我的世界一样,完全被视而不见。 丛玼跟着我走了一段路,发现玼缓缓抬起头看着我,脸上茫茫然。 我站在丛此房门口,双眼定定的直视他,不同于白天那一双黑白分明活灵灵的眸子,脸上是漠然无表情的。 "小丫头,白天闹得不够?还不回去睡觉?"丛玼以不惊扰人的轻声语调说。 怪的是我没有回应,反而直接走了进去。 丛玼火了,"我可警告你哟!你再不回去睡觉,我会好好k你一顿,我数到三,一。" 说也奇怪,我硬是不理睬,就算丛玼下了最后通碟,我表现的异常勇敢无惧,态度看来更显吊诡,我那白日里长长的发辫在里松开成了一头散发,随着我踮起脚尖走路的步伐而轻轻的左右摇曳着,丛玼这时只看见我笔直的走进他的房间,但下一瞬,他对眼前我这个不友善的小夜访者反而有一些莫名的恐惧了。 我看了丛此一眼,像是当他是背景之一跟书房里的墙是嵌在一起的,因为这一眼,让他看清楚我的面容,我的眼,眉甚或唇,都像是北极寒冰,被冷藏已久,但我的神思飘移,有如身不附灵。 "你,到底怎么了?"一改先前敌意,丛玼的语气变得惊疑。 没有回答,更没有表情,我像个木偶,立在他跟前像是等待被操控。 丛玼觉得自己再承受不住这种气氛,如置身寒底洞口,我在洞内,他在洞外频频呼唤我。但我没有回覆,他也拿我没辄,他站起来,下定决心要把我架离,当时候,我的眼光冷冽恐怖,看了教人不安至极。 丛玼趋向前,手才轻轻触及了我的手,我就像触电一般的,向后退了一步,稍后我整个人像发条的娃娃。 是的,我像个上了发条的娃娃,在原地快速的转起了圈圈,一圈,一圈再一圈。 丛玼却无法让我停下来,他向前以双手抱住我的肩,我却有了一股力量挣脱他,他并无法束缚住我,我是自由旋转的。 他站在离我几步的距离,他越想越不明白,眼前这个小女孩是怎么了?她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绕着她自己圈圈。 我的表情依然没有改变,在寒洞里我像没事人一样的,回到了客房去,没有再回头看他,安安静静就像初始出现在书房一样的表情。 丛玼打了个冷颤,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奇怪,难道是自己离小孩子的年纪太远?以致于不了解他们的世界? 但是即便是我近得是在孩子的世界里,我也是很难理解很多我世界里的事,即便是我世界里很多的事,我到现在还是不了解,包括长大以后的总总。 这异于寻常的我,似乎连睡觉都不安于室呢! 这尖厉的叫嚷在教室里可怕的回荡,是出于一个戴着红镜框厚镜片的我的老师─胡依敏:"初絮黧!" 坐在窗边的我静默的站起身来,所有的同学给我注目礼,而座位之间更是一片的哗然。 我的老师绷着一张脸,"你哑啦!叫你不会答应?" 我用庄严的态度迎接这一刻,我向着老师的方向走去,慢慢吞吞的伸出了手来,手心朝上。 一阵竹笋炒肉丝淋漓痛洒在手上,那挥舞的竹藤迅速地打了我十大板,我眼花了,错乱了,专心的看着那根长了荆棘般十分刺手的藤条,上上下下没有停歇的落在自己的手心,留下了一阵痛楚的酥麻感。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她以咬牙切齿的表情警告着我。 我捧着手回到座位上去,脸昂得高高的,这种耻辱感,这种难堪,让我有种冲动要离开教室里那种气氛,却又逃不离,走不开,只能极力的平抚心绪。 邻座的程欣然悄声问:"会不会很痛?" 我了解程欣然,她必然已经想像那藤条是打在她的手上的,她只是试着要安慰我。但我不想要她安慰我,这让我更加羞愧,我这时给她一个浅浅的笑并摇头:"不痛!" 藏住这个笑。我努力藏住。 我很想大笑一场的,这种奇妙的情绪反应,我也不知所为何来,如果这时候我真当众笑出声来,像在耻笑老师的可笑,同学们的透明,谁知道我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在乎! 我那整节课呆望着窗外的那棵老树,我的心飞出了这个让我悲凄窒息的教室。 下课钟在等待中,终于响了。 我沮丧的趴在桌上,觉得好倦。 "我们出去玩秋千!"程欣然邀约我。 我笑着婉拒了她,等程欣然一走,我后脚便跟着走出了教室去,我半跑着就好像是刚刚那种被众人注目的可怕感觉在后头穷追不舍的跟着我似的,我不知不觉越跑越快,温热的风在我的耳边呼嚎着,我喘着气,只顾往前一直跑去。 我终于停下来了。停在我和程欣然,陆郁君偶然发现的一处秘密基地,后方的地下室是桌球运动选手的练习场,除了植了几了几棵树,舖了绿油油的草皮以外,这里根本很少有学生下课会来玩耍的。 我蹲下来紧贴着墙,后方传来热闹的谈笑声,完全传不进我的心底,低头垂看自己那双青筋浮出,红肿的手喃喃的自语着:"手肿起来了!真的好痛。" 头倚靠着墙,凉风袭袭,被一阵困倦的感情冲击着,前所未有的想睡,闭着眼,就快要跌进梦里去了。 "我就知道你会一个人来这里!真不够意思!"程欣然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的,"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谁也不能丢下谁一个人来。" 程欣然怪责的语气像个大人。 我闭着的眼忽然张开来:"你不去玩秋千跟着我来做什么?" 上课钟这时响了,程欣然看我还坐在地上,"走啊!上课了耶!" "班长!你先回去!" "初絮黧,你呢?" "再等一下下。"我仍坐在哪里,想着我刚刚才从那种围绕着鄙夷眼光逃出来,而且好不容易才平复了自己而已,要再回去,还真有些不容易呢! 程欣然并不容易放弃,她马上接口:"喂!是老师叫我来找你的!" 我瞪大眼,精神紧绷起来:"什么?!" "我刚刚去跟老师讲,你不是故意不写功课的,是你家被拆掉了,你没办法写!" "喔。" 程欣然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对啊!结果老师叫你先去找她先不要去音乐教室,走!我陪你去。" "可是我好想睡觉喔!"我打个哈欠,伸伸懒腰。 "你在丛妈妈家没睡吗?" "有啊!我有睡啊!"我揉揉眼睛,"可是我越睡越累耶!" "走啦!"程欣然温热的手向我伸来,抚触着我,同时安慰着我,让我一路奔跑一路笑了起来。 教室里,胡依敏老师手握着红笔正在批改我们的作业簿,空无学生的教室彷佛是突然失去了生气般,空荡荡的课桌椅上还有学生留下的书包。 "报告老师!我带初絮黧来了。"程欣然宏亮的声音在门口喊着。 胡老师抬起头来,摸摸程欣然的头,微笑着:"欣然,你先到音乐教室去!" 程欣然乖巧的回到座位上从书包里拿了一本课本,临去之前不忘再看我一眼。 程欣然这么一走,我便孤孤单的感到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完全不知道老师会怎样处置我。 "絮黧,今天开始下课后你留下来写完功课再回去,我会让欣然去跟你妈说,我给你特别辅导。" 天呐!特别辅导?!这四个大字窜进我的脑袋时,我瑟缩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拿了课本,低垂着头简直无法面对自己遭逢如此的灾难,玩的时间都不够了,谁还需要什么辅导? 接下来的音乐课,我的思绪直接穿越过了老师的风琴声,也无法跟着老师同学一起唱和,我只想回去那已经残破的铁皮屋,至少那是我的家,只有那里可以安定我浮躁不安的心情。 日后,我曾记起我留下来写功课的那些日子的时光,我都会想,到底是她陪伴我,还是我陪伴她? 跟老师相对而坐,我埋首假装很认真的写字,趁着老师不注意时偷瞄一眼课室外自由飞翔的小雀鸟,想着,如果牠在外面翱翔久了,累了倦了也有巢可以回去吧?还是,牠的巢也会被无情的毁坏呢? 这天,当我走出校园时,天已经被垄罩了一阵灰,眼看着就要天黑了,我进了巷口,便被妈妈叫住:"黧儿!欣然说你在学校被老师打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发一言,在下一秒妈妈抢过我的书包,翻出联络簿,左翻右找却找不到老师留下的线索,妈妈往屋里望了望,好像确定丛妈妈人在厨房忙着,便拉着我质问道:"你说!老师为什么打你?" 其实妈妈已经从程欣然口中得知了大概,她只是无法置信,无法忍受我竟然对她撒了谎,所以必须再亲耳听我说,做最终的确认。 我结结巴巴的说:"我没有写功课。" 第六章: 都是因为你! 妈妈记得躲过丛妈妈的眼光,却不记得这是人来人往的巷子口,她气得甩了我一个耳光,"你竟然对我说谎!我告诉过你我最不能忍受我的孩子对我说谎的不是吗?" 这时丛玼由巷子那头骑着机车正要回家,差点就要撞上我,我抚着脸,正要转身而去,我那恨恨的火辣的眼神正好迎上丛此。 我对丛玼最初有一种怨恨的情绪是源于屈辱,正巧被他看见我被打了一个耳光,我心底感到受伤,接下来我忽然想起来事情的肇因。 "都是你!都是你啦!"我大声囔囔着,接着我逃离而去。 身后,丛玼被我尖锐的指控震惊了,一颗心紧跟着悬得好高啊!在机车引擎停下之前,他一直盯着我的背影,迷惑的脱下了安全帽。 "小孩子嘛!胡言乱语的,你别介意啊!"妈妈趋向前解释着。 丛玼笑笑摇摇头,不解的是一个小孩的口不择言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纠扯住他的心呢?他觉得自己好像跟着把心重重的摔碎下来,有一些儿疼痛。 我觉得自己又疲倦又饥饿,我坐在人事全非的铁皮屋里,屋顶被怪手一挖已经掀了盖差点就要盖到我,我认为我找到自己的房间,熟悉的认定旁边的窗户前曾放着我心爱的玩偶,往日那些旧景在我的心中重现,我微笑着,就像是找到了安身立命之处般的安心自在,虽然墙屋颓圮,记忆中的模样还鲜明印记在我的脑中。 "喂!" 我所有的安逸全被这一声赶跑,我用一双惊惶的眼看着他──丛玼。 "你还在生我的气?"丛玼的询问的语气柔软的根本不像他。 我摇摇头,大概也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说了,妈妈说过的,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尤其是甜言蜜语。 "丛妈妈准备了好多菜等你回去吃唷!"丛玼边说着边企图用他的大手来牵我的小手。我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在心里思考,要不要相信他,可是小孩子总是很执拗。 我再一次摇头,甚至甩开了他的手,不领他的情。到现在我才明白,我的性格就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养成了吧,从来就不相信黄鼠狼给鸡拜年会有什么好的事情发生,而且,一直到现在,我都执拗的不可小觑,有时候甚至明知道自己就是错了也要坚持到底的证明些什么,甚至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执拗来自于何处,似乎爸爸妈妈的性格都不是这样的,不过一定要说起来的话我可能是有一点像妈妈的性格,倔强而执拗。 "你如果不跟我回去,我就把你做的坏事全都抖出来!我会说你把我的报告全都毁于一旦,害我必须重写,"丛玼语带威胁,似乎还企图以大欺小呢!"到时候可不是被打一个耳光而已啰!"他竟敢威胁我,可是怎么办小孩子最怕的就是这些。丛玼施以软计不行,当然要来硬的啰!也许他是吃准了小孩子的想法才这样子的。坏蛋,我在心里偷偷的说道,真的是个大坏蛋。 "你不可以说出去!"我气呼呼的叫吼。其实说白了还是害怕,就是怕他把我的事情都抖落出去妈妈会生气,丛妈妈会不喜欢我了。很少有人会像丛妈妈一样对我那么好,所以,我才不要这个坏蛋把我做错的事情告诉丛妈妈知道,哼,坚决不可以。 "那就跟我走呀!"丛玼再一次拉起我的手,慢慢的像外走去。 我这次没有再抗拒,跟着他走过一堆瓦砾,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后,我的确很担心泼墨事件会东窗事发。心想着如果真的被大人们知道会有可能发生的种种不好的后果,我在后面恶狠狠的瞪着他。 才没走几步,丛玼又想起了什么般的转过头来问我:"喂!你还生我的气?" 这句问话不但多此一举还让我又被提醒着我对他有多脑怒,但我仍然是不想让他知道,"没有!" "那就好!我开始考虑替你补习功课了,大哥哥可以免费教你。" 丛玼话一说出口,就讶异于自己的口气是这么轻松愉悦,稍早的时候他还在家里为了不想来找我而闹别扭,丛妈妈半推半就的,他还说了几次"不管她死活"这样的狠话来,现在竟然毛遂自荐要做我的家庭教师了? 晚餐的饭桌上没有人再提起我在学校的事,这种可大可小的事马上就要如过眼云烟一般的过去了。 饭后,丛玼对着眼睛死盯着电视正入迷的我说:"喂!学校不是要考试了吗?" "才没有呢!"说这句话的我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妈妈马上接口:"黧儿!大哥哥在叫你别看电视了,你跟着他上去楼上,他要教你功课。" "妈妈!功课在学校写完了啦!真的。" "你这次测验考得很差,尤其是你的算术。"妈妈一边说着把我往楼上推去,"大哥哥很会念书喔!你要是有他的一半就好啦!难得人家要教你,你要认真学知道吗?" 我噘着嘴,身为小孩子的乐趣完全都被大人们剥夺,我向来不是用功的孩子,而今天的遭遇对我来说有如人间炼狱般的苦苦煎熬。 "你的课本呢?快拿出来呀!你在等什么?"一进书房,丛玼就催我拿出书本。 我存心要捣蛋,他的一时兴起,是很惹我讨厌的,我紧紧抱着我的书包,笑着说:"我的课本不想出来看你,他们要睡觉。" 针对我这样的说法,丛玼似乎觉得颇新鲜有趣:"是吗?" 我坚决地点点头:"嗯!他们陪我留在学校很久很累了,想睡了。" "这样吧!让我看一眼,一眼就好,接下来他们可以好好睡个饱,等一下我抽屉里有糖果,如果你学习的不错,我整盒都送给你吃,你说好不好?" 我陷入沉思状态,微侧着头:"那!好吧!" 丛玼手上拿着我的数学练习簿,"老师教到哪了?" 等我翻到所在页,丛玼看完就下了结论:"好简单啊!你为什么不会?"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反正,数学向来是我很弱项的一门科目。 然后丛玼把课本交还给我,随即在一张白纸上出了几道题递给我。 "写完交给我!"我接过那张纸以后就开始发起呆来,我望着原木书桌上的墨渍晕得好宽好开,比我记忆中的还要黑,这抹不去的痕迹,让我对丛玼有着深深的歉疚。 丛玼忙起他自己的事,十分钟过去,他问我:"写完了吗?" 我摇摇头,完全只字未动。 "来!我教你,你不相信我说的,真的好简单啊!"丛玼钜细靡遗的算了一遍。 丛玼认真的态度使得我也开始将眼光投向那张纸张。 "你会不会了?还是要我再算一题给你看?" 丛玼那双握着铅笔苍劲有力的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写得端正又好看,彷佛在变魔术似的,他真的化简为繁很就把答案算出来。"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看?" 丛玼这样的语气在邀请我,走入另一个我不了解的世界,同时也让我觉得,自己也许没有我想像的那么愚笨,我接过纸笔,依照他的方式算着,不到五分钟,丛玼马上赞许的点头:"不错嘛!孺子可教喔!" 我当时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我猜测应该是在称赞我吧!这真神奇! 瞬间我对丛玼真是佩服到了极点,他帮我将苦恼已久的算术题变得容易,从他的身上,我似乎可以预见自己长大以后也可以这样,懂得很多事,而且那是班上那些毛头男孩子所不知道的世界,我忽然希望长大是一夜之间的事啊! "喂!你昨天为什么睡到一半跑到我房间来转圈子啊?"丛玼忽然对低着头的我说着。 "我不知道。"我的笔停在半空中,充满疑惑的看着他,经他这么一说,我想起了做过的一个梦,模糊的飞过我的脑际:"我以为以为那是一个梦,奇怪。" "没事啦!你继续算不要停下来"丛玼的观察眼眸,似乎是在比较起来我判若两人的回异眼神,他对我昨晚谜样举止产生了不解,怀疑和好奇。 我做了个梦,却不知道那个梦也正在这里同时进行着直播,我更不知道我亲身演出,而丛玼还参与了旁观角色,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睡着睡着如他说的,来这里转圆圈,这怎么想都没有意义,而我却做了。 稍晚,爸爸来了通电话,妈妈和我便准备告辞而去。 丛妈妈在我们临去之前握着妈妈的手,"不论有什么困难我们一定尽力帮你,可不要一个人和孩子受委屈啊!" 妈妈向丛妈妈道谢后,丛玼帮忙把家俱搬回去,全都放在铁皮屋外。 夜已深,丛玼回家前不忘对我说:"以后功课有问题还是可以来找我知道吗?" "还有!"丛玼叫住正要进去铁皮屋的我:"叫你的课本不要太贪睡!" 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一个微笑就可以使我变得可爱,我彷佛藏了双翅膀透明美力,在我想挥动翅膀时还要有纯真和良善来诱发出我甜美的天使潜质,我就再也不是那个邪恶的捣蛋鬼。 "她真是个笑靥甜美的天使般的孩子。"这声赞叹来自丛此身后的丛妈妈:"她长大以后当你的新娘吧!" 丛玼搔搔头,"哎哟!妈!你说到哪去啦!我可是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呀!" "我没有生女儿!" 丛妈妈看着自己的儿子,又补了句:"她也不是你妹妹!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我的塔罗牌已经显象啦!我料想的没有错,你们的确是被爱神特别眷顾,不过。" "连这也要算?真搞不懂你们女人耶!" 丛玼不等她说完,一句话就甩头而去,他对丛妈妈的迷信向来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 第七章: 爸爸的新工作,是福是祸? 爸爸开始着手重建家园的工作。直到我准备睡觉时,还是可以听见钉木床,敲击的声音,等到这些干扰睡眠的噪音渐歇,我便开始听见深夜里父母的争执声,我无法安心,那些言辞激烈的对白中透露出一种我感到陌生的冲击,那是我头一次听见生命里最亲近的人互相攻讦丑恶的人性面。 我好不容易就要睡着时,爸爸来到我的床前,为我盖上被子,在我的床头俯视着我的睡容好一会儿,这时我睁开酸涩的眼,低唤了一声看来憔脆的可怕的爸爸:"爸!" 从铁皮屋被拆后,爸爸就没有再回家来,他此刻看来十分的挫折与疲惫。 "黧儿!爸爸找到工作了。" 我的爸爸失业了好几个月。 "真的!太好了。"我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但是,以后你不能天天见到爸爸。" "为什么呢?"我抬起眼,望进爸爸那双满布血丝的双眸。 "因为爸爸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工作。"爸爸坐在床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爱怜的说。 后来,我才知道,爸爸所指的"很远的地方"说的是海上,而爸爸已经决定要上船去当船员了。 "爸!你会去很久吗?我是说久到忘了我和妈妈?" 爸爸摇摇头,"不会的,不论到哪里去,我一定会想着妈妈和你,所以当爸爸不在的时候,你也要替爸爸照顾妈妈喔!" "好啊!我们打勾勾。"我伸出小拇指。 "爸爸放心,我的黧儿是最听话最乖巧的,你睡吧!嗯。"勾手为盟后,爸爸终于站起来,疲累的身躯准备要迈开步伐离去。 "爸爸,等我睡了你再走好不好?"我闭着眼要求道。 "好──。" 听到爸爸的应允,我才安安心心的翻了个身,稳稳的终于能睡去,接着爸爸唱起了那首他爱唱的歌,在这样特别的夜里特别有感觉,这首歌很能安定我的心神,。 "这绿岛像一只船在月夜里摇呀摇姑娘哟你已在我的心海里飘呀飘让我的歌声随那微风吹开了你的窗帘让我的衷情随那流水不断的向你倾诉椰子树的长影掩不住我的情意明媚的月光更照亮了我的心这绿岛的夜已经这样沉静姑娘哟你为什么还是默默无语。" 爸爸在我的成长岁月中一直未曾稍离,以致于我无从想像,爸爸这次的离去对我的影响有多么重大,多么有意义,我只是习惯爸爸睡前的陪伴,哄着我,让我有种被温暖疼惜的幸福感。 过去我是被爸爸当宝一般的捧着,疼惜着长大的,父亲的溺爱纵容是伴着我长大恃宠而骄的因素,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这样牵着手引领着成长,似乎就有了勇气向前,父亲宽容的爱,是成长过程中不可轻忽的爱,无论他犯着什么错,只要他能让我感受到他的爱这就够了。 我的爸爸─初延亭原来经营一家铁工厂,无奈运气衰微,合夥人又卷款遣逃到国外去了,爸爸只好结束工厂还清部份欠债,另谋生计,这时我们一家陷入坐困愁城之中,于是爸爸便靠着打临时工赚取微薄的生活费。 也许是苦日子的悲哀冲淡了离愁,妈妈再怎么不愿意最后还是妥协了,由着爸爸扬帆而去,别时容易,聚时难,从此天各一方,海角天涯。 我开始体验爸爸日日夜夜不在身边的日子,家中三餐不继也才渐渐改善了。 那个暑假,爸爸第一次回家时变得黝黑强壮,大概是海上飘泊的生活让他体悟到很多事,毕竟不在妻儿身边变数太大,他不愿冒险,所以在最后的一次拆除违建的行动中,他毅然决定弃守铁皮屋,另外租了一间老旧的公寓,安置我们们可以安稳的崭开新的生活。 妈妈也找了一份工作贴补家用,这时我刚进入中学,随着日复一日而渐渐的适应新的学校生活。 直到一个星期天早晨。 天蒙蒙亮,妈妈叫醒了还在沉睡的我。 "黧儿!我锅里熬了稀饭,你要是饿了自己吃啊!还有你的抽屉里妈妈给你放了一些钱,你要好好存起来喔!" 我完全还没清醒,睡眼惺忪的点点头,接着便又倒头睡了。 我依稀看见妈妈打扮的好漂亮,口红涂得好红,香水味飘在空气中久久不散,那阵刺鼻的香水味儿,一直储藏在味觉意识里,久久散不去。 我等妈妈回家来。一整天,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等待是一件很苦的差事。 我在屋里跺着方步,越走越担心受怕,妈妈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有交待要去哪里,我对妈妈这次 忽然离家这么久有不寻常的感觉,锁住的门扉,要等到妈妈终于回来的时候才开吗?而我又要去哪里找妈妈呢? 傍晚时分,我终于忍不住了,我非要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不可。 我走进妈妈的房间去,答案揭晓在空空如也的衣柜,和收得乾乾净净的梳妆台,我这才知道,妈妈是不会回来了,然而我一滴泪也没有流,只是怔怔的发着呆,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正常的反应。 "妈妈不要我了。"许久许久,我终于像了悟道理般做了个很伤害自己的结论。 我确定我自己的定论没有错,因为我的脑中开始反覆了那些个纷纷扰扰的声音。 "初廷亭!你说的是什么话?如果当初不是怀了黧儿,我根本不可能跟你结婚,现在我连娘家都回不去,所以你才吃定我了是不是?"妈妈吵架时曾气愤的这么说。 我感觉自己的出生是老天的一个错误决定,冷酷的母亲形象加上沉默严苛的对待,我便更不敢亲近妈妈,我常常消极的认为,如果自己不出生就好了,妈妈不喜欢我的罪恶感一直在我心中徘徊不去,我是千古罪人。 天黑了,我蜷缩在沙发里,双手环抱着两膝,眼神呆滞的望向前方,然而失焦的道路,我是怎样都前进不了的了。 "黧儿!黧儿!"当我回过神来,不知何时,我的姑姑已站在我的眼前,我终于受不了地嚎啕大哭的泣诉:"姑姑!妈她走了,她走了。" 姑姑安慰地拥住我:"姑姑知道。"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应该带我去的,我要去,我要去。" 我的姑姑觉得好心疼啊!却又不知道怎样向我解释大人的世界的模样,所以当下就只能哄骗着我:"你妈妈旅行去了!带你去不方便啊!你还要上课呢!" "我不要去上课,我要跟妈妈去旅行!"我擦擦眼泪,生气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黧儿!你到姑姑家住好不好?你澯因姐在家里等你喔!" 我倔强的别过脸:"我要在这里等妈妈跟爸爸回家来!" "那要好多天耶!你到姑姑家来,姑姑煮饭给你吃。不然这样好了,我们写封信放在桌上,到时候他们回来了就知道要来姑姑家找你,你说好不好呀?" 我陷入沉默里,良久。 我的姑姑再度试着要说服我:"在姑姑家等也是一样的嘛!" 终于点头接受下来,此刻晚霞的阴霾就此浮上我的脸,正如同无尽的黑暗,渐渐抹上了我,我脸上的纯真甜美,似乎以一种多重的姿态,渐渐地隐没在西方的天空里。 我的姑姑──初雅珞大概有感于还是要给我一个希望吧!否则她也不知道,我往后的日子如何过下去?她为我收拾行李,看着这个昨天还拥有美满家庭的无忧无虑的孩子又是一阵心疼。 真相是,妈妈藉工作之便认识了新加坡富商,竟觉得自己可以为爱牺牲一切,感情冲动到甘愿抛爸弃我,另觅幸福,姑姑居间更显挣扎,她身为妈妈的好友兼小姑,她认为她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连最后接到她的告别电话时也都还在苦劝着她,回心转意,什么方法都用尽,亲情攻势也不见奏效,"你难道没有考虑你女儿的处境?你走后黧儿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妈妈假装充耳不闻,临挂电话前冷淡的说着:"黧儿以后拜托你了!" 什么样的幸福?让妈妈这么绝情断义?尾随她走后的问题,并没有因此结束。 妈妈为自己的人生做了抉择,而我的人生就交给我自己吧!她把我这个烂摊子留给姑姑收。 生命一定有它自己的出口的,而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却难免会有自私的妈妈。 妈妈离去的伤害,往往是在我想念她的时候才痛的,我爱妈妈,而她却要离开我。 我留不住她的脚步,所以被动的让她这么残忍的伤害了我。 我的青春比别人苦涩,我的色彩灰灰的,我的情感浅浅的,因为一切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无法欢笑。 因为,生命充满着悲伤。 自从妈妈走后,我经历一段不算短的伤痛期。 但是我告诉自己,我还是得活下去,她走,我还有日子和书本课业压力。 我对我的妈妈完全失望,我想,这辈子就算她的离开,也不能改变我的人生,我努力使那些影响力小些,我把心放在书本上,想利用升学来逃避失落感。 于是,我走过来了。我很幸运,有姑姑和姑丈,和我的澯因姐,他们都爱我,使我有了另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就像姑姑和姑丈的另一个女儿般,澯因姐有的,我绝不会少。 第八章: 澯因姐得离开 我骑着机车经过一片绿油油的稻田,一间又一间的平房矗立在眼前,我熟稔地停在唯一一间三层楼房的铁门,拿出钥匙正要开门进去,一阵风吹起我的长发,背着背包,低着头很专心地转动钥匙。 "黧儿!"她──韦澯因的声音从我身后窜出来,听起来有些气若游丝的。我转身散扫了一眼身后,看了她一眼,现在的她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脸色苍白。 "姐!你怎么这时候回来?"我说这话时已经拉开了铁门,然后又打开了里面的一扇门,走了进来,在门口换鞋子,正讶异于姐姐怎么会请假,要知道她可是从来都不会轻易请假的人啊。 她跟着进门,鞋子都没换,面色苍白惊人:"今天人不舒服,实在上不了班所以才请假回来的。" "你有没有去看医生?要不要紧呀?"看这样子应该是真的很难受,只不过姐姐一般都不会去看医生,最近他经常不舒服,可是从不去看医生,总是摇头说自己没事,对此次我们都总是很担心,经常劝说他,可是却于事无补,他固执的就是不去看医生,说自己的哥哥就是医生有时就会去找哥哥了,也不用去医院。 她摇摇头,仰着头坐在沙发上:"只是胃痛,大概是这阵子太忙太紧张的缘故,不知怎么的,最近胃痛的毛病常犯。"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喃喃地说,像是在说服我,但是看起来,她更像是说服自己,那样子憔悴得让人心疼。我实在不忍心再看着她。 "我带你去看医生吧!你这样真让人担心啊!"我在她的身旁坐下来,递过一杯温水,他脸色苍白,双唇也没有一点色彩,全身都在发抖,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可是却看得见她因为紧咬的牙关腮边凸起的肌肉,就知道她是用了多少力气来忍住让自己不因为疼痛而喊叫出来。 "不用啦!是感冒引起的,也许是前几天吹了凉风,吃几颗止痛药,再睡一下就好!"她还是固执的不肯去看医生,姐姐的性格一直很温顺的,可是最近却突然就执拗起来,尤其是话题转向她应该去看医生的时候,他更是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她都不要去医院,都不要看医生。 电铃响时,我起身去开了门,澯因姐趁着这个时候捧着腹部,一阵绞痛让她几乎要开始在地上打起滚来,在我面前她竭尽所能地不让我瞧见自己有多痛苦,她不想让我担心。我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难过的要死。可是我却不能哭,我怕姐姐心里会更难受,从小我就和姐姐一起,做什么都一起,姐姐也是我的榜样,我有什么事情做不好的时候都会想想如果是姐姐他会怎么做,然后自己就有了动力,所以,姐姐一直是我的动力和榜样。从小姐姐也是最疼我的,有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必定是我,姐姐对我的关怀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在这一刻我怎么可以做出什么别的事情惹得她难过呢。 "啊!是唐大哥!"我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忍不住惊叹出来,唐大哥是姐姐以前的男朋友,他们是多么的相爱啊,可是生活很喜欢和人开玩笑的,所以就把他们生生的拆散了,剩下两个不开心的人,唐大哥迫于家里的压力和现在的妻子结了婚,而姐姐到现在也没有谈恋爱,他们心里还是彼此深深的相爱吧,可是,却注定了没有结局。 唐绍华进门时是面露忧色的:"澯因她没事吧!"我能看得出他真的是很担心,他略微皱着眉,心有不忍的看着姐姐,作为曾经最亲密的恋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姐姐此刻的痛苦呢,何况一直以来,姐姐都很是要强,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是因为自己坚持不住了是绝对不会请假的。 我耸耸肩:"你自己看啰!"我回身看了看姐姐,她已经痛的蜷缩到了沙发上,我看着唐大哥快步向姐姐走去,我对他是有怨言的,姐姐对他那么好,真心真意的付出,最后换来的却是他去别的女人为妻,即使是家里给再大的压力,在我看来,他是一个男人,这些压力都不应该让我姐姐承受,可是现在姐姐却丝毫都没有怨言,我通常会对一件不满的事情念念有词抱怨很久,这件事也是,姐姐还经常劝我,说是她自己选择的放手,可是在我看来,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一个女生承受这么多的。 "澯因!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唐绍华的关怀表露无遗。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很是着急的样子,可是着急归着急又能怎么样呢,那些伤害有抹杀不了我在心里恶狠狠的对他说。 "我只要回家来就好多了!倒是你,为什么后脚就跟来?难不成你是来查勤的?想看我是不是装病?"姐姐还半开玩笑的说道,我看着姐姐苍白的面孔,就知道她是为了不让对方担心,可是姐姐啊,城墙也要看场合啊,你看你都痛成这个样子了,就不要在替别人着想了吧,我站在一边,看着姐姐痛苦的样子和唐绍华担心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姐姐,也许爱一个人就是不忍心让他承受压力,不忍心让她难过,不忍心看他痛苦纠结的,所以姐姐才会自己选择离开,成全唐大哥吧,我心里对唐绍华的怨言突然就淡了,没有那么多的怨恨了。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的!哎哎!"唐绍华叹息着,心里是懊恼的不得了。却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永远没有商场上那些运筹帷幄。 "逗你的啦!我只是不想办公室里再飞来蜚短流长,你回去可别说你来过我家看我喔!"姐姐强装着笑脸说道,我看着姐姐苍白的脸和勉强的表情,心里一阵不忍,可是却是无能为力,如果我能替他疼痛就好了。 "基本的关照我是不会少你的,公司里谁要再说话我就开除谁!"唐绍华想都没想就说到,可是说归说,公司的运作少不了那些嚼舌根子的人。 又一阵突来的绞痛使得澯因姐痛得额前沁出了汗水,但她仍强颜欢笑:"这么说公司里现在还有这些人真是奇迹啰!"她还是用开玩笑的口吻对唐绍华说道,可是这使得姐姐已经痛的不敢呼吸,真的有种想要死去的冲动,死掉了就不会在这样痛了吧。 "你别跟我打哈哈!你在公司待那么久从不轻易请假的,如果不是撑不下去了你会早退?"唐绍华皱着眉头说到,我看着他们两个,心里不住的一阵难受,原本他们是多么令人艳羡的一对啊,可是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虽然还是朋友,可是就连普通朋友之间的探个病假都要担心别人的流长蜚短,这样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这个世界上知韦澯因者实在只有唐绍华了。可是他们却又是真的不能在一起,无论多让人扼腕多让人叹息,一切已成定局,谁也没办法将时光逆转。 "放心啦!我是想偷懒的,只是一时找不到藉口罢了!"韦澯因摊摊手,"你回公司去吧!"姐姐还是装出一脸的轻松,我能看见他额头沁出的汗珠,细细密密的,绝非像她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 唐绍华陪着澯因姐,被澯因姐三推四请的推出门去,要离去之前依旧用不舍的眼神盯着她看,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你真的不要我留下来?"唐绍华带着最后的一丝疑惑问道。 "快走吧!被我妈看见她又要啰嗦了!"澯因姐再次催促他,"你忘了我有个当医生的哥哥啊!要陪也是找他,你又不会看病!"姐姐像是轻描淡写地说到,可是看起来她的状态并不像是她所说的这样好。 打发唐大哥走后,澯因姐便想打电话到韦澯嘉的诊所去,这时候诊所的病人正多,护士转达说:"韦医生在忙耶!我请他等一下回电话给你好吗?"然后姐姐就坐在沙发上等哥哥回复的电话,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姐姐一个人坐在那里难受。 这一等,她等了一刻钟。 好不容易等到韦澯嘉打电话来,澯因姐这时却说了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期要说的话来:"哥!你快点回来,否则就来不及了,我感到很不对劲!"说出以后,我和姐姐立马都愣在了当场,这样脱口而出的话,不经大脑的条件反射的语言,却说的是这样的话,连姐姐自己都觉得讶异。 "哪不对劲?"哥哥在电话里问道,用他医生一贯的口吻,可是姐姐现在疼痛的症状他没有看见,要是看见了,任谁都会有不好的感觉,任谁都会觉得不忍心,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事情的严重性,可是隔着电话,也许是姐姐控制的和表演得太好,竟让哥哥觉得姐姐是没什么大碍的,所以就只是淡淡的询问,看姐姐是不是很严重。 "我也不知道,我的胃好痛,痛得我从床上滚了下来,止痛药一直吃,时间一过又痛了。"姐姐想了想就说到,看他现在的样子,已经没有力气去组织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疼痛,只能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是姐姐所描述的太不确切,也许这就是到最后哥哥才意识到姐姐的病情是多么的严重吧。可是那时候早就都于事无补了。 "去看医生没有啊?"哥哥有些关心的问道,从电话里我还可以听到哥哥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猜得到是诊所里太忙的缘故。 "我哥哥是医生嘛!给你看我当然比较安心。"姐姐想都没想的继续说道,真的不知道姐姐在这一点上是怎么想,不知道她为什么就只是认准了自己的哥哥,直到现在我也不懂,为什么姐姐会那么排斥医院,那么恐怖医院,姐姐从小身体也很好,很少去医院,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记忆或者经历是关于医院的,所以,我根本搞不清楚为什么姐姐户很排斥去医院。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让我特别高兴呢!不过我要去开个很重要的医学会议,周末也要晚一点才回到家喔!你看要不要先去附近的医院看看?"哥哥在电话里说道,听的出来时有些担心,可是如果哥哥知道姐姐现在的情况的话一定会赶回来的吧,可是也听得出,哥哥是真的忙。 "没关系,我会等你。"姐姐对着电话里的哥哥说道,那样的语气,像哥哥就是最后一棵救命稻草,我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如此恐惧医院,为什么宁愿忍受如此的痛苦都不愿意去医院。 澯因姐挂上电话时我探出头来,身上已经换了一件粉红色上衣和牛仔裤。我怕如果姐姐知道我听到了她的电话会怕我担心她,在心底暗暗地想该怎么做才好。 "姐!你刚刚跟谁在讲电话啊!"我故意的问道,看着姐姐的脸色,我还是有些担忧,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可以,她固执的坚持,一定不会去医院的。 "哥啊!我叫他回来看我。"姐姐像是没发生什么事情似得轻描淡写地说到,我看着她的样子像是比刚刚好多了,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 "喔!要不今天我跟你去看病!"我再次确认澯因姐的意思。也算是试探性的问一下,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也许他愿意去医院的话。 澯因姐仍旧拒绝我,"你不是和夏筱璐约好了?还不快去?还在这里做什么?"姐姐突然就想起了什么似地说到。 被这么一提醒,我立即惊跳起来,脸上有着兴奋的表情:"是啊!我们要一起讨论去爬山的事啊!"这是毕业前的最后一次活动,大家都精心的做了很多准备,包括我和夏晓璐,所以我们对这次活动的心思很大也就不愿意到最后的关头有所松懈,这几天登山社就在讨论关于去哪里的问题,有很多不同的观点,所以现在大家都在处于积极的讨论之中。 澯因姐立即接口,浅浅地微笑着说:"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出去吧!"我看着姐姐笑了的样子,心里想也许姐姐好多了吧,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了,也许是沉溺于自己的兴奋心情,我完全没顾及到澯因姐苍白的脸色便出去了。所以,直到现在我都不能原谅我自己,也许那时候我坚持自己的意见的话,姐姐也许就不会离开,所以我所有的自责都是有原因的,直到现在,我每每想起这件事情就会觉得后悔。 我一出家门,澯因姐就颓然的倒在沙发上,她感觉自己的气力越来越弱,连要支撑自己站起来都感到吃力,强烈的胃酸迫得她只想呕吐,最后她弹跳起来直往浴室冲去,对着马桶呕出了所有秽物,一阵乾涩和烧灼感残存在喉际,她摇摇欲坠的扶住墙,同时恨透了自己如此弱不禁风,她从未感觉自己如此没用过。 "因因,怎么啦?"韦柏姑丈人在浴室外,声音透露出关怀和忧虑兼俱。姐姐自己一个人在浴室,难受的想要把整个胃都吐出来,甚至,她吐出来得秽物里有丝丝的血迹。 "爸!我,"澯因姐整个人痛得瑟缩成一团,终于说出的话是妥协,是跟这一场病的投降:"我再也受不了啦!"姐姐终于是妥协了么,这样的痛,是有多痛,也许我永远都无从知晓,可是,我有深深的悔恨,如果可以再让我重选一次,我一定带姐姐去医院,无论如何都是。 韦柏趋向前,一把抱住了她:"因因。"姑父和姑姑有两个孩子,就是姐姐和哥哥,这么多年他们早就把我也当作了他们的孩子,我心里很清楚,可是自小淘气的我惹了不少祸端,可是姐姐确实乖巧伶俐的类型,姑姑姑父是我和姐姐为掌上明珠,我虽说知道他们视我为己出。可是,毕竟,我身上流着的是初家的血液,所以,归根究底,姐姐的离开无疑是对他们最大的打击。 "爸爸!放我下来,我没事,只是一阵痛。"姐姐还是在拒绝,她还是不要去医院,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没人知道,可是那样的固执就是存在,那种没有原因的,固执的存在。 韦柏姑丈沉默的把女儿抱出了家门,临上车,澯因姐还挣扎着:"我不要上车。"虽说还是在挣扎,可是姐姐早就没有了丝毫的力气反抗什么,只能任由着姑姑和姑父把她放在了去往医院的车里。 姑丈把她丢进了车里,盖上了薄被,用着不容反驳的语气说:"我女儿是什么个性我会不知道?要不是真的难受你不会喊出来的。" 澯因躺在后座,椎心的痛楚让她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任由着被送往医院,即使再不情愿,姐姐这时候是多么盼望自己的哥哥快些回来啊。可是哥哥或许是因为忙着就忘记了回来还是怎么的,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即将面临死亡,什么工作都会抛下的吧,可是他不知道,等他知道的时候,早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到医院门口时,姑丈抱着她,她还能使力挣扎一手紧拉着医院急诊室大门门边:"不要!我不要进去。"即使到了最后的关头,姐姐还是在挣扎,也许,如果姑父知道姐姐会是在那个时候离开的话还会强迫他去医院么?不会了吧,算是满足姐姐最后一个愿望。 父女俩在医院门口推推拉拉,我的澯因姐硬是不肯进去,医院里的女医护人员好奇的出来探看:"需要帮忙吗?" "拜托!替我抓她到急诊室去!"姑父几乎是用央求的语气对着面前的小护士说道。 女医护人员上前来抓她的手,她力道之大立即就挣脱了,"咦!她力气挺大的嘛!你确定她要去的是急诊室?"护士有些迟疑,需要去急诊室的人一般都会虚弱到无力挣扎,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力气却大的惊人。 "请你再去找人来好吗?"韦柏奋力要控制住她不住舞动的手。却始终控制不了姐姐挣扎的动作,他只好向护士请求到。 澯因姐这时半脆姿态,向姑丈苦苦哀求着:"爸!我求求你别让我进去,我好害怕好害怕啊!"姐姐还在苦苦的哀求姑父,她是真的不愿意进去,真的恐惧。我甚至能够想象的出来,姐姐满脸惊恐的样子。 "没什么好怕的,因因,你要坚强啊!也许只是小毛病,根本不需要害怕啊!"姑父看着姐姐的这个样子,焦急的落了泪,可是却无能为力,自己为什么不是医生,自己为什么不能替他痛,自己为什么没早一点发现自己女儿的异常,他很早之前就已经会不舒服了,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多关心她一点。为什么 "我怕!"澯因姐颤抖着说:"我要等哥哥回来看我,让我回家!"姐姐用尽最后一丝希望哀求,却是无济于事,毕竟医院的医生经验要比哥哥也要多得多,何况照现在的情况看,是需要手术了,如果仅仅依靠哥哥的话根本不行,而且,在家也是没有办法手术的。 "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任性!我该拿镜子让你瞧瞧自己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姑丈气愤的怒骂她,自己的眼泪却是早已纷纷落下。 几个彪形大汉上前来架起了澯因姐,这时姑丈也才气喘嘘嘘地放了开手,焦急地跟在他们后头。 "我不要!我不要!爸!再多给我一点时间!不要,不要。"因因姐直到最后的关头都是在央求姑父可以不让他手术,可是,辜负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忍受如此巨大的痛苦。 曾经何时,澯因姐竟会如此歇斯底里,姑丈感觉她似乎在惧怕着什么,然而这什么还是真的紧附着她的命运,以无从抗拒之姿。 从澯因进了急诊室之后,姑丈通知了姑姑,她赶到时面色凝重:"哎!我一直联络不上澯嘉!要是他在就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一个时辰后,急诊室走出了一个胸前挂着医生名牌的医生对着姑姑姑丈夫妻俩说:"病人家属最好做好最坏的打算,病人数度在手术中呈现休克状态,我们恐怕也无能为力。" "救她!求求你,不惜一切,多少钱我都愿意花,她一定要活过来!"姑姑拉着医生的白袖子央求他。 姑丈也恳切的拜托他,"快进去看看她啊!务必请您救她,不要轻易放弃她。她还这么年轻。" 医生再次进入急诊室,同时另一个医生匆匆忙忙的紧跟在后。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关上了门,这时候,澯因姐正生死交关。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陌生的医生手中,垂死挣扎着。 如果心碎的声音可以被听见,那么确确实实的一个母亲的心碎会是最巨大最深刻的声响,当医生宣告死刑那一刻,我的姑姑初雅珞已经心碎了。 "因因啊!不会的,他骗人!"姑姑嘴上说是不相信其实她的眼已经开始起了一阵水雾,"不会的!不会的!"姑姑甚至有点歇斯底里了,他怎么愿意想自信自己的女儿中午还回家吃他做的饭菜,还活蹦乱跳的说吃一辈子都吃不够,可是这一刻,医生宣布了她的死刑,也就是从此以后,自己的女儿再也吃不到自己做的菜,再也吃不到了。 姑丈开始倚靠着墙打着电话,惯有的沉着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急切是那么明显:"快到医院来吧!我们一起带因因回家!" 姑姑一把抢过姑丈的话筒,疯狂地对丈夫叫骂着:"你怎么可以咀咒因因?她会好好的,不许你咀咒她,不许!" 姑丈扶住颤抖不停的妻子,企图安抚她的情绪,"雅珞,你这样子教因因看见了,她怎么放得下心?" 医院的长廊上,姑姑的哭声凄凉的回荡着,久久无法平复的抽咽,这一辈子最痛苦的失去竟让她遭遇到了,她靠在丈夫宽厚的胸膛上,任凭泪水沾濡了他的白衬衫。 "你们可以进去看她了。"刚刚才走进急诊室的那位医生头上还戴着手术帽,帽子上有一大片汗水渍,"让她安安心心走吧!" 姑姑这才从伤心里振作起来,她抹抹了泪,梳整好自己的一头乱发,跟着丈夫进入病房去。 第九章: 意外的出现?白岳 澯因姐安祥泛白的脸,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淡蓝色的床单使她看起来像云朵贴着蓝天,安逸自在毫无牵挂。 "因因只是睡了啊!你瞧她睡得多么好。"姑姑低头心疼地拂着她苍白面颊,泪水悄悄的滑落至鼻尖,她赶紧转过身去,不让泪水滴下来。 我进入病房的时候,这一幕教我猝不及防,但是我很快就进入状况之内,我靠近澯因姐的病床前,轻附她的耳朵说:"姐!哥快来了,你要等他哦!" 我感觉到澯因姐微弱的气息似乎因为我的这句话而变得稍稍的急促起来,她的胸口据烈的上下起伏着。 "因因!"大哥的这一声叫唤声调异常的尖锐,发了狂似的呼喊着他心爱的妹妹。 澯因姐的眼睛像从千年沉睡里苏醒,顿时的精神起来,这一种现象让姑姑高兴的破涕为笑,但事实最后证明这只是回光返照,澯因姐还是一扫在场所有的人,就像对世上最后的告别的一眼,又重新闭上了双眼,同时气绝,她那双眸,真正沉睡而去,永不在醒来,奇妙的是她的脸上却浮出了一朵微笑。 这一朵微笑稍稍宽慰了骤失爱女的老父和剐去心头肉母亲的心痛,也让她的手足这一次不得不放手由着这一朵飘逸的云朵就此飞逝而去。 我们的泪,我们的痛都无可弥补,生命的殒落多少都会让人更感世途沧桑的,我站在澯因的床前冷静不带一丝多余情绪的俯视她,再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对着她喊:"姐!再见了。" 是的,再见。 这一声最后的道别是真的无法再见了,我是那么恋恋不舍,那么难以接受难以放手。 此后,相逢只能是梦中。 这一场我生命中最难的死别,来得那么毫无预警,那么教我黯然神伤。 我是再也忍俊不住了,我逃离了那个凄怆气氛包围的家,我在路上开始拔足狂奔,直到在一栋大楼前停了下来,我凭藉着昔日没有的勇气,大街上我的身影和声音同样都不顾一切,在深夜里呼唤着一个名字。 "夏筱璐!夏筱璐!。" 夜深人静,然而街灯下我还是执意地呼叫着夏晓璐。 但是夏筱璐没有下楼来,反倒是走出个男子,他穿得十分轻便,一身休闲衣和短裤,粗声恶气的:"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你不想睡别人还要睡!不要在这里大声嚷嚷!" 我瞥一眼手表:"一点半。" 他怒气冲冲的:"你真的很没有公德心喔!明知道是一点半了还要打扰别人安眠!" "不然,你替我叫她,"我接口,"她今天非下来不可。" "为什么?她欠债不还?你怕她跑路不成?"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电话几号?" 我笑了,我笑自己实在太冲动,急着要出门根本没想到该先打电话,于是我念出夏筱璐的电话号码,整个人也跟着轻松许多。 夏筱璐接到了电话后,下楼的时候还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看到我并没有多少惊讶显现在脸上,好像已经十分思空见惯了:"这次是什么事?" "是姐。她走了。"我说得轻描淡写。 "她还能走去哪?"夏晓璐还没清醒的脑袋仍然混混沌沌的。 "西方极乐世界,她蒙主宠召,她当神仙去了。"我一股脑的说出口,这么大的冲击我苦在心头却哭不出来。 在韦家我不掉一滴泪是情有可源的,在众人面前,姑姑的悲凄掩饰的极好,背地里她偷偷的哭泣,而姑丈变得比往常更沉默了,他花白的头发似是平白又多了好几根。 白发人送黑发人徒乎奈何?阎王注定三更死岂肯留人到五更? 夏筱璐听了表情是不愿置信的,有那么一秒钟她只是瞪大眼看着我,接着她的眼眶就红了,"澯因姐怎么会这么可怜啊!" 我却挤不住一滴泪来,我的面容又愁又苦,"这实在太不公平了,她那么好,那么甜!" 我好像是空降下来的催泪弹,夏筱璐更是狠狠地大哭特哭起来,我却只能眼看着她泪流,忽然好羡慕她可以尽情奔泄的泪水。 "筱璐!你不要难过,我才应该比你更难过才对啊!我觉得我很对不起我的澯因姐,今天如果我能陪着她也许她就不会出事了,她就不会死了!"我充满着自责。 夏筱璐越哭越难过,"我难得那么喜欢一个人。" 我完全可以了解,澯因姐对夏筱璐就像对我一样,有时候夏筱璐留得晚,她还会抢着跟夏筱璐同挤一张床,二人常常东聊一句西聊一句,不知不觉就天亮的投契相知。 澯因姐甜美的微笑和说话的样子只能变成回忆了。 再接续不下一句话,我看夏筱璐哭得泣不成声,我在一旁却无所适从。 也许是夏筱璐哭得太伤心了,惹得刚刚那个指着我的鼻子开骂的男子又来关照我们,他手上多了一袋便利超商的购物袋。 "你欺负人喔!"他看着我问。 我的火气一上来立刻冲口而出,"你很烦耶!关你什么事?" 他又转头问夏筱璐,完全进行他各人的推理:"你惹到她了?她逼你还钱?" 夏筱璐摇头只是一劲儿的继续哭她的。 他大概觉得自讨没趣吧!对着夏筱璐丢下一句:"我叫白岳,住三楼B栋,她要是找你麻烦,你可以来找我!大街上两个女人这样子真的很难看。" 他走后,我摇摇头:"哎!多管闲事。" 夏筱璐擦擦泪,好像忘了刚刚自己还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真想不到白岳竟然跟我住同一栋大楼。" "你是说学校里那个风云人物白岳?" "是啊!下一任的学生会代表已经遴选他了,他真的很受大夥儿欢迎。" 夜风阵阵吹袭着,凉意吹上了我和夏筱璐的心头,我俩相对无言却有同样的悲凄心意,沉默了好久之后,我才对夏筱璐说:"筱璐!我该回去了。" "好啊!你不要一个人躲起来偷哭喔!想哭的时候可以来找我,让我跟你一起,我们哭个痛快!"夏筱璐真是一个可以同悲喜,可以深交的朋友。 我点点头,同时才知道自己掉不出一滴泪的可怕事实,我来找夏筱璐的目的已经变得不再重要,反而使得夏筱璐哭得好惨,彷佛把自己的悲伤包袱丢给了她,而我的悲伤并没有因此得以排遣,现在多一个人为澯因姐伤痛,于事无补,我觉得自己真是错了。 谁也无法抹去我心中的遗憾:"筱璐,我不去登山了。" "还有一个多月,你不用那么早下决定,谁知道一个月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我不那么贪玩。" 夏筱璐完全了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她马上堵住了我的嘴:"絮黧!千金难买早知道,后悔没有特效药,澯因姐不会希望你这样为她而责怪自己,她会比你更难过的。"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觉得再也没有办法承受我心理上的压力了,本来希望可以大哭一场的,没想到反而惹你哭了,不早了,我必须回去了。" 我正要走,夏筱璐说:"你不要想太多,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只是离去的那个人是永远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我凄惶的心在黑夜里觉得举步艰难,那个比我忧悒千百万倍的家我忽然惧怕回去了。 电话响了。 "请问,韦澯因,韦小姐在吗?" 一接起电话我习惯性地差点接口说:"她不在!她还没回来!" 我的心隐隐作痛地按着胸口大口喘气:"你找她有什么事?" 那头粗戛的男声接口说道:"是这样的,这里是照相馆。我是新来的工读生,她的照片已经放在这里快两星期了,打个电话来是要提醒她,请她尽快来拿。" "好的!我马上去替她拿回来。" 那家澯因姐常去的街角照相馆,我偶尔会去,离家不远。 不稍说,我一听见澯因姐还留有照片,我就兴奋的要跳起来了,这一种失而复得的感伤,莫非是冥冥中澯因姐刻意留的一手吗? 我火速的来到那家叫做"印象"的照相馆,站在透明的玻璃门前犹疑了一会儿,因为我透过玻璃门看见白岳也正在里面,他面无表情的脸庞向着大马路,正好看到我,我只当这是巧遇罢了! 我进了门。 "老板正在里面洗照片!怎么?你要拍照?"白岳十分亲切的询问我。 "我要拿照片。" 白岳走进柜台,我才恍然明白,他就是那个打电话来的,那个新来的工读生,怪不得当我接听电话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白岳低着头翻了翻:"这里没有姓初的喔!" 他知道自己姓什么!这让我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我以为自己默默无闻的,至少在白岳这个鼎鼎大名的风云人物面前。 "韦澯因。" "早说嘛!"白岳从后面的柜子抽出纸袋,仍忍不住好奇的问:"她是谁?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没有回答他,付了帐正要走,白岳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你明天下午有课吗?" 我老实的回答:"我没空。" 推开门直到坐上机车,我可以感到,白岳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 我手环抱着澯因姐的照片,恨不能当场就打开一张一张的翻看,恨不能回家时澯因姐能亲自看见她自己的模样,恨不能啊!恨! 第十章: 澯因姐,是真的离开了呢。 在房间里我将一张张的照片放入相本里,找到了唯一一张的合照,那是澯因姐和唐大哥的合照。 唐大哥是个关键人物。我打电话告知澯因姐不幸的消息,唐大哥立即飞奔而来,对着澯因姐的遗容悲泣起来,可撼动天地的哀伤,我在他背后只看见他的宽厚的肩膀上下耸动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却已经有无穷无尽的话涌在心头,那是他对澯因姐的千言万语。 唐大哥来为澯因姐布置灵堂,我考虑了很久,还是把相本拿给他看,或许是想知道为什么一张底片竟是全部都是澯因姐呢?平日澯因姐很少留下影像记录,她总有一堆藉口,婉拒任何拍照的机会。 "这是我婚后她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约我出来见面,她说想要拍照,而且还说她穿了最喜欢的一件衣服,那是我送她的。"唐绍华吞吐着烟,袅袅白雾中他眼中的泪既分明又清楚,哽咽着:"我怎么知道这是她的遗照?她要我跟她合照时我还硬是不肯,她说,她说她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澯因姐身上一袭黑色洋装,她穿起来整个人苗条纤细,我想她真的是很喜欢那件洋装,每当我向她借穿,她总是推诿着说我不懂爱惜衣裳,我会把衣服穿旧,而推诿着拒绝我。 这一卷照片所有照片都由唐大哥掌镜,或许是澯因姐对唐大哥特殊的感情,她在照片中的一颦一笑看来十分美力,透过镜头必定是唐大哥的眼,无怪乎澯因姐多了平常少有的美,不可思议地,在她的眼眉之中,有一份隐隐的迷蒙与醉人的眼神。 谁知道?唐大哥果然从那些照片中选了一张澯因姐笑得最灿烂的照片,名符其实的成了她的遗照。 我开始相信澯因姐已经预感到死亡迫近的事是直到我鼓起勇气整理她房间的遗物时,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 我总是经过她的房门却不敢进去,我一眼扫过自澯因姐死后一景一物都没有移动的房间,却一直像在逃避什么一样的没敢进去。 我之所以走进去是因为夏筱璐的话。 "我梦见澯因姐,她对着我默默的哭了很久很久,问她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我想跟她说话,但是她却不见了。"夏筱璐在电话那头说着,"我想她也许有话要对我说也不一定。""她为什么不来我的梦中?我也有好多话要跟她说啊!"惆怅的话语出自我的口中,我有好多话还没跟她说尽呢!我看着夏晓璐满脸都是忧伤的表情,对姐姐的思念,在这一刻涌上心头,我看着夏晓璐有些担心的样子,微微的笑了笑,慢慢的低下头,任凭泪水肆虐,悲伤蔓延。 "不要紧的,我知道她要跟我说什么。"夏晓璐看着我有些担心的,却又安慰我道,我抬起头,看着夏晓璐,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姐姐在她的梦里哭泣,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不然一直那么爱笑的姐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哭泣呢,我看着夏晓璐,擦干自己的泪水,等着她开口。 "什么?"见夏晓璐许久未说话,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叫你要跟我去登山!她看来也担心你,你闷得太久,连这次期中考也没见你用心准备,你想延毕?"夏筱璐瞪我一眼大声的说道凶巴巴的像个老师似的提醒我。会是这样么,我疑惑的看着夏晓璐,有点不相信,或许 "我开始怀疑你在编故事唬我,你不是真的梦到她的吧!"我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梦到因因姐姐,只是故意的为了让我去登山,让我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所以才故意编了谎话来蒙蔽我,我直直的看着夏晓璐,想判断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可是,她似乎没有必要那因因姐姐来欺骗我,毕竟,因因姐姐是我的痛处,况且她和因因姐姐的关系那么好,怎么会这样做呢,可是如果是真的的话,因因姐姐想要表达的意思真的是这样的么?我还是不确定的看着夏晓璐。 "我真的梦见她了,你忘了,我跟澯因姐很投缘,很有默契,常一见面就聊不完,她以前也警告过你要听我的忠言逆耳吧!怎样?快点决定要不要去?"夏晓璐看我犹豫的样子催促的问道,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满满的全是感动,暂且先不说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是看夏晓璐对我的这份心意我就已经是很感动,可是,想想近期以来发生的事情,我真的是觉得没有心思和力气去玩,更不要提是去爬山了。 "我是真的不想去。"我说得由衷。想想姑姑和姑父,他们还沉浸在姐姐;离开的伤心之中,我又能怎么撇开这一切自己去散心呢,况且,我也是真的没什么心思出去玩的,我看着夏晓璐,有点遗憾和无奈的表情,我希望,他可以了解我的感受和心情。 "我已经替你先缴了报名费,你是非去不可的了。"夏晓璐一看我的这个样子使出了杀手锏,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看着我,我看着夏晓璐的样子,真的也不想在扫她的兴,只是,我真的的不想去,再说了,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即使是去了,估计自己都没什么力气去爬到山顶,也许还会拖累大家的进程,这是最后一次活动,我当然也想参加,毕竟在登山社的这些年里确实也收获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欢乐和友谊,可是最近以来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放电影似的在我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放着,我真的是没什么心思去。 "可是。"我看着夏晓璐,心里还是有一丝犹豫,毕竟,夏晓璐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登山社也是我上大学以来参加的唯一的一个社团,俗话说善始善终,当时我们心潮澎湃的参加登山社,当然现在我也不想自己虎头蛇尾,不了了之,最后一次活动也不参加,好像这样子看起来蛮对不起大家的,可是,大家也都会理解的吧,任是谁都不会在有这么多出去玩的心死了,怎么还会有心情呢。 "如果你不去我损失的可是double的报名费耶!你别那么没良心好不好,快决定要不要去,社长那我才好向他交待啊!"夏筱璐好说歹说的就是要说服我。我看着他甚至有些央求的表情,终于还是觉得在夏晓璐的面前,我永远是狠不下心来,毕竟,她是我上大学以来认识的最好的朋友,也是给我最多关心和照顾的,也许是不忍心看她失望,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真的该出去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再也许就是相信了夏晓璐的那个梦还是什么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就下定了决心。 "我总是说不过你。"我看着夏晓璐,无奈的耸耸肩说道,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自己的心里也是有点咯噔一下,说实话,我是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了,明明是不想去的,却是自己也不知道是被一股什么样的力量驱使,我看着面前的夏晓璐,放佛有什么刚刚从我的身体里抽离,一丝力气都没有,放佛下一秒就会沉沉的睡去,不再想醒来。 夏筱璐一听我这么说,马上笑开来,这才终止对我的纠缠。兀自转身,看着屋里的摆设,我不知道此刻夏晓璐的心情,只是我自己,我真的就很想睡去,再不醒来。也许就再没有烦恼,也许再不会悲伤,也许还会见到我日日思念却终不得见,日日为她哭泣她却始终都听不见的因因姐。 其实我心中也期待可以藉这次登山忘掉伤痛,我冷静的面对澯因姐的死亡,我陪着劝姑姑和姑丈俩要想开一点,我总觉得自己的眼泪不能在夫妇俩面前淌流,我的悲伤在他们面前显得太微不足道。想着姑姑姑父年迈的背影,心里就有默默的辛酸,虽然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毕竟,从小到大养育的恩情早就让我把他们当作了亲生父母,我看着他们日渐佝偻的背影,心里止不住的心痛,却始终能够无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的看着,装出一副无动于衷视而不见的样子,其实,这不是我想做的,可是,我终究是想不到自己可以做什么,怎么做才可以。 在这清清冷冷的家中,我还是感到无边的孤独,毕竟澯因姐始终是我的引导,我成长以来的偶像,所有的选择,包括大学选填科系也都遵循她给的意见,但是未来我该走什么路?做什么选择?好不好对不对?都不会有人立即给我意见了。我想着想着姐姐还在的那些日子,泪水又再次泛滥,止不住的流下来,以后,就不会有人再那么耐心的听我把心里话说给她听,然后慢慢的把我拥在怀里,告诉我正确的道路,他总是不停的安慰我,劝说我,直到我停止哭泣。可是现在我又哭了,姐姐你在哪里呢,我哭了啊,你不是都会来安慰我的么,这次你怎么不来了,你是不是再不爱我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才要这样的惩罚我。 我重新走入澯因姐的房间,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像是再次追溯起在这个房间里的时光。看着一成不变的摆设,床上的抱枕还是我们一起去买的,我们每人一个,一模一样,我的那个已经被我放进了衣柜的最底层,写字台上的照片,是我和姐姐的合照,照片里的我们依旧笑得灿烂,这还是去年姐姐去我们学校登山社参加活动时照的,我还记得事后很多同学都说好羡慕我可以有这么优秀且漂亮的姐姐,我听完这话很兴奋的回家告诉她,我还能依稀想起她知道时开心的样子,扬起的笑脸。姐姐啊,你可知道,此刻的我是多么的怀念我们曾一起度过的旧时光,可是你已经不在了,如果你在,该多好啊,我们就还可以像以前那样一起快乐的大笑,从来不顾及形象。 澯因姐的书桌上一如往常的放了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她的衣柜也一如以往,散发着澯因姐独有的体味,还有在空气中久久不散,所有的摆饰和小玩偶也都依然按照她的意思放在床头柜上。这个台灯,使我们一起去台南游玩时淘来的小货,当时那个老板还夸我们姐妹的感情好,跟我们说起他年轻时的故事,那时的我们还由衷的感叹,即使在不起眼的小商人都有最惹人瞩目的故事,让人唏嘘不已,感动不已。我一一拿起这些小摆设,心里的潮水又再一次泛滥,每一个小东西好像都有一个故事,曾经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现在的我看来,都是最幸福最值得回忆的事情,我想着想着,心里就止不住的一阵难过。 我打开抽屉,像再一次打开澯因姐的心房。看着抽屉里的物品,一件件,都是不离身的物品,似乎还残留着她周身的气息,那么熟悉的味道。 抽屉里放着香水和化妆品及日用保养品,和一本我没见过的记事簿。我轻轻的拿起日记薄,看日记薄的时间就已经很古旧,只是,为什么我会从不曾见过。 我好奇的打开摊放在抽屉里的这本记事簿随性的翻阅到其中的一页,却让一张浮贴泛黄的纸张吸引,原来这是一张签诗,我不禁疑心起来,什么时候,澯因姐竟也会迷信算命? 米黄色的纸张冷冰冰的印着: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难关无可渡,造化偏弄人,危命矣! 这张签言上清清楚的印着这座庙宇的名字,想必是澯因姐去庙里求的,她还细心的贴好折妥,日期明确的注明是半年前,我看见她在旁边以黑色原子笔写着:"和同事去旅游顺便在庙里求的,我奇怪我怎么会得到这样的答覆?也不敢寻求庙助解签,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有不好的预感,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只是这种冥冥中的定数,越来越让我迷惑了?。" 澯因姐接下来打了好几个问号,连我都开始感到疑惑,在这么早的半年前,澯因姐当时已经预感到自己会遭逢不幸了?澯因姐又写道: 生,非我所求;死亦非我所愿。生死有命。 "不,我不相信,不可能!"我气愤的想撕掉这张不吉利于澯因姐的签言,我的手抓着这页发抖,恨恨的:"你这是提醒她!而是要她直接走向这条绝路啊!" 说这话的我恨不能挽回澯因姐,她的生命在我看来是最宝贵无价的,看着她全然放弃听天由命的态度,到如今全身而退,看在我的眼中,是只遗憾自己没能早点骂醒她,有多少人会因为她的离去而悲伤?她再也不会知道了。这就是她拒绝去医院的原因,这就是她拒绝接受检查和治疗的原因,这就是他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忍受死亡逼近的痛苦的原因,这就是原因,泪水再次汹涌而至,再也止不住的泛滥开来,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怎么可以是这样,我本以为,我和姐姐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可是,原来,他终究还是自己一人承担了苦痛,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我此刻的情感,我只知道,心痛的我难以呼吸,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姐姐的善良在这一刻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 我完全不能接受。我一遍一遍的看着这张纸,一遍一遍的慢慢的念着这几行字,泪水一次次模糊双眼,任凭我怎么擦拭却还是打湿了眼前的这张纸。 既而活在现实之中,我无奈的一一审视澯因姐留下的一切,又忽而记起她说过的话:"那辆保时捷我很久不开了,我想以后你考到驾照就给你开,钥匙随时都在玄关的鞋柜上。" "那辆你最宝贝的车?怎么突然那么大方?"我说这话是因为我根本没有机会开车,平日使用机车对我来说已经够方便的了。 "只要你开车能用心点儿都应该无妨的,车子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你开。" 当时我觉得莫名其妙的话语,而今回想起来竟然都变得有更深一层的意义了。当时的我怎么就没有细细的回想一下呢,也许就会想到些什么,也许就不会有现在这样子得结果,可是,我没有,我就是没有,自责,深深的自责,慢慢的在心里弥散开来。 我一路跟着澯因姐的脚步走来,跟随着她走的每一个步伐,这一刻我才要开始抗拒,我不愿走向与澯因姐一样的道路,如果命运是亏待澯因姐的,那么我就要替澯因姐再赢回来,我愿代澯因姐做韦家的女儿。我要替她做她该做的事情。 从今以后,我有二个爸爸妈妈,一个是远洋的初延亭,一个是韦柏姑丈;一个是离我出走的孙千禾,一个是初雅珞姑姑。 澯因姐的温柔解事,替他人设想及达观乐天,种种在她身上的好都将再次复活过来,我发誓要为澯因姐一揽所有生命的美好,为她真真切切,踏踏实实的再活一遍。从此,我不仅仅是初藜絮,也是韦澯因。 窗外的日影西斜照进澯因姐的房间,我却觉得我的生命正是日正当中,我过去感受到的阴影原来不经照,光明在眼前,值得努力,阴影抛在我的背后,即将忘却。从今以后,为了我的爸爸妈妈们,我要好好的话,快快乐乐的,让他们也快快乐乐的。这一定也是澯因姐想要看到的。 我感到一阵心头的清松,在我的妈妈走后,甚至是澯因姐死后,我从未这么地放纵自己,我竟然又哭了起来,掩面任着泪水痛快的奔流,不顾一切。最后一次吧,如此的放纵自己,以后就擦干净自己的眼泪,只是微笑着面对生活,不管在遇到什么都不在如此的哭泣,不再如此的放纵。 "黧儿,不要再为因因掉眼泪了!"身后忽然传来姑姑的怒斥声。我看着姑姑,擦干眼泪,站起身走到姑姑跟前轻轻的抱着她。 姑姑拍拍我的肩膀说:"要知道,在我们心中她永远活着,她太体贴我们了,所以不愿意留在我们身边啊!因为她不想让我们再为她担心,她觉得离得我们远远的,我们应该也能过得很好很好。" 这番话透过姑姑说出口,彷佛是她自己已经在心中说服自己千遍万遍,催眠了一次又一次的结论般,同时,她也试着要我接受。 奇异的是,这天哭过以后,我的心不再感到苦似黄莲,再重新涌过了喜悦之泉。 我的姑姑看得开,那么我有什么好看不开的呢?说好了的,从此以后,好好的活下去,快快乐乐的,为澯因姐,为我的爸爸妈妈们,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