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一那年夏天的一个周日,我与一个初识的女孩到游乐场约会。那是我第一次到那里玩。我们几乎玩遍了游乐场里的所有设施,最后坐上了那个名称叫做“旋转木马”的机械转盘,那个大铁盘的上面有一些固定着,形状像是奔跑的假马,我就与初识的女孩坐在马背上,她好像很怕掉下来似的紧抓着铁杆。圆盘转动的时候,上面的马便跟着一上一下,宛如真的在奔跑一样绕着中心轴转动,那起点一下子便消失在我的背后,一会儿过后又出现在我的眼前,就那样重覆着几次。 在二十几年之后,每当我回想起那一次约会,回想到坐上那个大圆盘的情景,总是免不了想起之后那些我曾喜欢过的人,而似乎每一段恋情的产生与结束,都像游乐场的那个大圆盘一样,从起点再回到终点,一直重覆地发生着。每一次的开始,就像刚结束一段,然后紧接着又是另一段的开始。要不,或者永远停在那里。 我不知道生命的圆盘何时才会停止;还是它会一直旋转下去。 年轻的时候,大概是我二十五,六岁左右的那段时间,我喜欢到PUB喝酒,而且是到那种生意清淡,酒客寥寥可数的PUB,一来可免去呱噪吵杂的醉客的荼毒,安静地聆听一支悠扬的乐曲,一来可享受独自一人时的孤寂与思考的自由。其实去的目的也不尽然是这些,可能只是纯粹欣赏某位长像漂亮的小姐,而流连其中,对一个缺乏某种关系的人而言,这种理由看似正当。现在,我正坐在里面,追忆着往日种种。 我一直回想着过去那段追逐感情生活的日子,甚至结婚生子之后,我依然希望能在我的回忆里面找到一些过去不太能确定,而某一小部份已然确定的事实。尽管在我的感情生活那部份仍然无法完全安定下来,不过我的确仍爱着我的妻子,她填满我生活的所有空缺,只是那些往日情事,那些我曾爱过的人,有时仍然像幽灵一般,在我不经意地时候,会那么毫无阻栏地从我的脑壳里了出来。 其实我大部份的恋情,除了交往的第一位女朋友外,都是在这类场所产生,而且大都是在无意之间,我遇上喜欢的女孩。时至今日我回想起来,这些恋情都是在一种自然的状况下发生。这些女孩以精神层面的方式存在我的生活里面,不过我从没想过认识她们的最后就是为了要上床或发生什么。那件事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重要。不过,像那样的认识,做爱,分开,就像相同的剧情串接在一起似的,如果我继续流连在那里,它也会不停地上演着。 二十岁以前,我觉得爱情就是男女互相喜欢着对方;二十岁之后,我发现性也是爱情发展的一部份。后来,我发现没有爱也可以有性,有时候甚至只要有性根本没有爱也没关系。它似乎超越情爱关系而自存,甚至已经包含了爱。 我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有回忆,回忆像是一种失去胶卷的纪录片。而且是没有经过剪辑的一种深沈的印象。在某种气氛的诱导下,我好像很自然的会想起那些往事。我所谓的“深沈的印象”也不过是曾经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发生过的事,但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东西。它是抹不去的细小刻痕,那种刻痕好像会随时间的拉远而暂时遗忘了它曾经发生过似的。 不过,记忆像串连的锁链,既然记起这一个,其他的也会从大脑的缝隙中被拉出来,简直要连根拔起似的。现在我就是这样,而且像无法避免似的把其他的往事一起回想起来。实际上在二十几年后的今天,我所回想起来的虽然是老旧的陈年往事,而且随着时间的拉长,已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但我仍然缅怀那段时光,以及我所认识的人;尤其是我活到今天,曾经我所喜欢过的人。 噢,此时我对于我在深夜的Pub里面忆起过往,感到一阵可笑与悲哀。尽管我还能记起一些事(原本就在我生活里的),但是却在那么长的岁月里,逐渐被堆叠的记忆磨成细小的沙粒,然后岁月之风吹来的时候,那些沙粒便随风远扬,消逝。 我想,我印象中所能忆及的第一个女生,应该是我国中时期的同班同学。是我最要好的女同学。她并不算漂亮,不过我喜欢她说话轻轻柔柔的样子,还有她伏在桌面上看我的表情。那个表情像极了日剧﹁白色之恋﹂里面那个哑巴护士微笑时的脸。在这么多年以后,每当我想起她,总是从她伏在桌面上时,从右边袖口张开而裸露的腋窝开始,跟着是她那张被右臂遮住一半的脸孔,然后还要再稍微的想一下才能把她脸孔的全部记起来。不过,每当我一想起她,心里总是杂陈着些许的感伤与遗憾。因为我们之间的发展,是开始,也是结束。 对了,我这样清楚的记着她的袖口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我对女性的身体有着某种程度的好奇。这个好奇,就是一种童年时期的深沈印象。它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我,像刻划上去的记号一样,就永远存在那里了。 服务生过来为我换上新的烟灰缸,我点头向她表示感谢。 点唱机正播放着closetoyou这首歌。我一面聆听,一面喝着酒。烟灰缸上刚点的那支Davidoff淡烟已烧去一大截,于是我按熄了它,重新点了一支。这烟让我想起一个也抽着相同牌子香烟的女人。关于这个女人,几乎已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甚至我无法再完全的记起她的脸孔或什么的。我会想起她,多半是这烟的缘故。我现在还是抽这牌子的烟哩。 除了音箱里传来的悠扬乐声,及那个偶而过来换上新烟灰缸的女服务生之外,我几乎沈浸在一个人的世界。播完那首接着是,在播放这首歌时,那个女服务生再度朝着我走过来。她用很标准的国语,轻声地问我要不要换一瓶新的可乐娜?说完在一旁微笑地站着。我考虑一下后说好,并且多要了一片柠檬。 她回来之前,我重新点了一支烟,然后看什么似的望着刚买单的客人离开,如此一来,坐在对角的长发女郎和我成了这店里仅剩的客人。 “对不起!”女服务生送酒过来的时候,我正凝视着角落里的长发女孩。 “哦!谢谢。”我不好意思地对服务生微笑一下。 “那里,请慢用。”她稍点一下头说,“先生,烟少抽一点喔,对身体不好哟!” “谢谢,这烟很淡。”我说。 一九七七年的夏天所发生的事,大概是我记忆所及的最底端。那一年我刚好是十三岁,可是我大部份的同学都是十二岁,为什么我比他们大一岁,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是实上我也没有问过。而那一年我们都自国小毕业。不过在那之前所发生事好像被撕掉一样,而且撕的干干净净的,简直无迹可寻。那之前的人,事为什么会不着痕迹地消失?在二十几年后的今天,我试图一点一点地找回的时候,唯一所能攫取的便是与老家附近那条河有关的一些事。 喔,我会想起那条河,多半是因为那件令我尴尬的事!而且只要我一想起那个女生,想起她袖口里的情形,自然的便跟着想起那件事来。当时是如此,在二十几年之后的现在,依然是如此。 那件事就在那年七月的一个傍晚发生。 由于这河曾淹死过人,除了挑水浇菜外,妈是不准我们来河里玩的。那天我带着一身湿回家,躲过正在厨房做菜的妈妈,我仓惶似地拿了换洗衣服,便往后廊浴室跑去。后廊那盏灯好像将要干枯的烛火努力发着光亮。我在昏暗之中用力推开半掩的门板,眼前的光景却让我着实大吃一惊。婶婶就这么未着丝线地站在里面。 她的身体有如白瓷塑像,在微暗之中仍清析可见。她前面的两个圆弧映着些许亮光,看起来饱满而充实。美丽的圆弧下面,有个形状小巧的凹陷,再往下像是无法穿透的黑色地带。我听见答答的水珠往下滴着的规律声。 从那之后,她的裸体便附着在我的脑里,简直是里面的一部份。我对班上那个女生的袖口记忆会如此鲜明,多半是想从那个开口,找寻那属于女人身体的奇特部份,好满足自己的好奇吧,我想。 第二章 国中三年,我都是在所谓的﹁男女合班﹂就读,每次我走过全部都是男生,或全部都是女生的班级,总是会觉得那间教室里面好像少了什么似的不完全。那种不完全却又让我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之处,反正就是那样。不过在那时期,我的学校生活及我脑子里面的想法,好像跟其他人有很大的不同。他们在教室里思索二元一次方程式的解法,搅尽脑汁证明三角形内角总合等于一百八十度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却想着蓝色的天空里有没有外星人,死亡的感觉,女人的裸体等之类的问题。当然课业的问题并没有困扰过我,我把它视为在某种岗位上的必然工作。有时候我喜欢靠着窗台观看同学的百态,那简直是一种无法取代的乐趣,远比埋首于书堆来得有趣多了。 二年级下学期开始的时候,她才编进我们那一班。 起初,我觉得班上只是多了一个人,及一组座位那样,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她的位置恰好分配在我的左边,所以我没办法不跟她熟悉起来。我所谓的﹁没办法﹂指的是,她有点特别喜欢问我问题,或者哪个人怎样之类的寻常事情,所以我们熟悉的很快。尽管这种本来就会经由时间的累积,而成为一种固定的关系。不过那时候班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一些同学喜欢把较常谈话的男女同学配成一对,好像是男女合班共有的现象似的。不过,这种所谓固定关系的定义往往会与恋爱画上等号。 我真正开始注意这个新同学大概是从黑狗和姬开的玩笑那时吧!她来班上不久的某节自习课,姬和黑狗像鬼魅似的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边笑边指着前面的女生背部很小声地问我,那个女生身上一条隐约可见的黑色阴影是什么? “看起来像衣服的车缝边。”我摇着头说。 “吊桥嘛,这个也不知道。”姬狡诘似的笑着说。 “什么吊桥?”我有点不明白地问。 “吊桥就是奶罩嘛,真笨!”黑狗一脸不可思议地,然后指一下左边又说,“喂,你旁边的那个也有喔!” “奶罩就奶罩嘛,吊什么桥,你妈没有啊!无聊!”我搥了一下黑狗,然后他俩好像很得意似地各自跑回座位去。 训导主任查课之后,班上出现难得的安静,听起我们这班好像不太喜欢读书似的。这种安静就像在极度轰乱的时候,突然把声音一下子切断一样。这样过份安静的结果,自然是睡神光临的好时机,一半以上的人都睡了起来。怎么搞的?我对于这种情形感到困惑,不会是每个人都这么认真的开夜车看书吧。我回头一看,黑狗和姬睡了,旁边的玉莲也安静的伏在书桌上。 我向窗外望去,天空好蓝,蓝的深不可测,好像里面藏有什么东西似的神秘。教室大楼中庭的中央公园里,两排黄榕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很青翠。花圃的小向日葵红黄满地,一朵朵开得好美好艳。操场上那些上体育课的班级正在比赛篮球,不时传来鼓噪欢呼的声音,他们就是所谓放牛班的学生。印象中,我们班很少上体育,美劳,音乐那类课程,通常是被其他老师“借”去加强功课,但都是有借无还,上这些课程反倒是我们的奓望。这大概是联考制度下,升学班的悲哀。 我轻轻靠着窗台,看着左边的玉莲,她用另一只手枕着脸颊,左手还拿着英文课本,并且一直变换着姿势。在一次侧身的时候,她的课本笃地掉到桌脚的地板上,这个声响稍微惊扰了我。她吃惊地睁开眼,一脸倦容地看着地板上的书。 “哪。”我捡起书本还她,“这么累?” “嗯!昨夜很晚睡。”她有气无力的说,“我休息一下就好,现在我要睡。” 她稍微动一下嘴角,惺忪着双眼看着我,然后慢慢的又合上眼皮。于是我保持先前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她。她的脸庞甚是清秀,而我一直没有发现到。她的眉稍微浓密了点,比起一般的女生来说,的确如此。 下课钟响的时候,她微微地向后移动右臂,碗大的袖口就这样朝着我张开着。我想起黑狗和姬说班上女生穿胸罩的事情来,跟着婶婶裸露的模样又开始冲击着我的脑壳。因此,我兴起一种一窥究竟的念头。 我顺着袖口望去,她的大臂里侧简直像婴儿皮肤般的白晰,腋窝里稀疏的毛发像初春的嫩草。倾刻间,我的脑壳里面开始充斥着那个美丽的影像;那个袖口彷佛就是那间浴室半开的门缝。当我发现里面的白色胸罩时,有如发现宝物般的兴奋。好像说,没错喔,里面就是你看过的美丽的东西喔!那样。尽管在多年之后,只要我一想起偷窥袖口的事,那个美丽的线条便自然地浮现出来。这样,我好像很习惯地,只要她伏在桌上的时候,静静地凝视她的袖口变成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一方面在自然熟悉的情况下,我跟她成为很亲近的同学关系;另一方面,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俨然变成深烙在我脑子里的浴室的裸体。只是,我好像只能在一段距离之外看着,那个间隔彷如千里,怎么也碰触不到。 不过,我不喜欢这个距离横隔在我与她之间,我一直觉得我跟她应该是那种一起走在路上,就算是手牵着手也不会特别引起旁人注意的那种亲蜜关系。但是这种关系发生在一对十四五岁的男女生上面,在那个年代看来还真是有点特殊。总之,我希望抹去二人之间的间隔,实际上却是毫无方法可言。 日子一久,我和玉莲的感情越来越好了。不过班上也渐渐地传出我们在谈恋爱的耳语来。起初只是一些人的窃窃私语,后来有人直接问我说你们真的在一起吗?这样。对于班上的传言,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这根本就是迟早会发生的事,而且似乎是这个年纪的学生常有的把戏。反正他们谈腻了,自然会停止这类的谈论。不过对于同学的那些耳语,常常很容易从玉莲的脸上看到一种无法言喻的表情,很难解读出来她是高兴或者不喜欢,不过她从来不表示什么。 接近第二次期中考的那个周末,玉莲请我在放学后留下来一起讨论一些题目。我很爽快的答应。不过下课后,突然不见她的踪影,于是我决定留在走廊等她一会儿。 大概过了十分钟,她才匆忙的从后面楼梯跑上来。 “对不起,我到校门口拿餐盒。”她很喘似地说,“有两个餐盒喔,还好你没走。 呼。” “呵,都约好的嘛!”我说。 她拿出手帕,擦去额上的汗珠。在呼吸之间,她胸前的圆弧,像是急于挣脱束缚般地,把她的上衣绷得很紧。我想着她那件白色的制服里面藏着的美丽的东西,同时脑子里夹杂着许多原本不是这个年纪应有的念头与好奇。 “喂!”玉莲把我从遥远的幻想中叫醒,“你干嘛这样盯着我看,我身上沾了什么吗?”说完,她仔细地搜寻身上的衣物,从上衣到裙摆,从前面到后头。我只觉得好笑。 一会儿,她才像明白什么地,抿着双唇沉寂了一会儿,“我们进教室先吃饭吧!” 她说。我们,这两个字在她口中说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般的矜持。我点点头说,肚子还真饿了哩。 饭后,我们在座位休息。睡了大概一小时吧,我醒来的时候,她仍沈浸在香甜的午睡里。我不想惊动她,因此我在原位轻轻地伸展双臂,然后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她。忽然我想起之前在自习课窥视她的袖口的事来。一想起那件事,我便感到亢奋与紧张。 我注视着她如玉脂般的肌肤,想像着它的柔软,我对于当时才十五岁的我会有这种行为而感到不解,而我似乎喜欢这种窥探。可能我只是想确定她也如同浴室里的婶婶那般有姣好的颜色与饱满的圆弧。不过,在时间的摧化下,这类的行为似乎已逐渐演变成对异性的渴望,好像口渴的人想喝水一样。而玉莲恰有我希望获得的。 中央花圃两只野狗争食的阵阵嘶吼,把我唤回现实世界。我避免发出声响地离开座位走到洗脸台,让狂泻而出的水往脸冲洗,让这股清凉缓和体内亢奋的情绪。随后搓洗了手帕,才走回教室。我轻拍她的肩叫醒了她。打了个哈欠,她才懒懒地睁开双眼。她说,我睡很久了吗? “一个半钟头啰!”我把手帕递给她。 “谢谢。”她擦了脸,又整理一下头发,“很舒服,我带回去洗好再拿来还你。” “不用啦!”我说,“精神好些了吗?” 她轻微地点头,微笑说,“你这么细心。” “没什么啦。不过我用过的…” “你不会是没清洗过吧。” “当然洗好才拿给你的。”我很快的回答。 “那就好了。”她咧嘴笑着,“总之,谢谢你。其实我很感动喔,因为大部份的男生通常不会想的这么周全,做这种事好像有损他们的地位似的,像我父亲就是这种人啊,所以,我说你非常细心。” “呵,我没你说的这么好啦,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心里颇安慰的。”我很愉快地说,“可以了吗?我们开始讨论习题?” 她点点头,然后把那条手帕挂在前座的椅背上。 我为她把期末考范围内数学习题较难的部份重新复习一遍,再从里面挑几题考她,然后利用她作答的空档背英文单字。整间教室,除了我背书发出细细的声音,还有她计算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外,少了人多时的吵杂,空空荡荡地,显得相当寂静。 背了一会儿单字,我回过头看她作答的情形,只见玉莲盯着那只手帕,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我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摇头,又低头继续作答。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叫我,然后小声地对着我说,你喜欢我吗?这句话好像在她的口中好不容意才挤出来似的。 我呆望着她,并没有马上回答。事实上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我确实喜欢着她,但是这只限于我自己的想法,我并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问她说你喜欢我吗?或者如现在的情形一样。显然她的问题着实让我些意想不到。 “你不喜欢我?”她又问了一次。 “喜欢呐,我一直都喜欢你呢!你来班上不久我就喜欢你喔。”我说。 “我也一直喜欢着你唷。”她用一只手撑着脸颊看我,从她的眼瞳之中我似乎可以清楚看见自己的影像。“可是你一直都不说出来。”她说。 “这种事没那么容易说出来吧?如果你真的喜欢我自然是很好的事,如果你不欣赏我,那会是很难为情很难去面对的事;因为你或者是我会一直在这个班上课,不会其中有一个在说了之后马上可以消失”我试着说。 “所以--”她笑着说,“你只会一直偷看我,是吗?” “你,你知道啊?”我不好意思地说。我感觉耳后一阵温热涌出,“好像做坏事被逮着一样。” “掉书本那次啊。那时候我就知道。”她说,“那时我是这么想的哟,男生那样看女生,一定少不了喜欢的成份。” “是啊,不过那时我只能那么做,我也只想这么做而以!”我说。 “没有其他的想法吗?光是偷看。” “这么问,让人觉的怪怪的。” “除了看以外,都没想过其他方面的事吗?”她把头歪向一边又问了一次,“我是说男女那方面的事。” “事实上有啊,不可能不会往那个方向想的。”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抱着你。” “那么”她稍稍停顿一下又说,“你想吻我吗?现在。” 一向习惯于与姬他们打打闹闹的我,对于玉莲这个突来的温柔邀请,我却突然变得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我显得腼腆而迟钝。 “现在?”我问。 她看着我微微地牵动一下嘴角,点一点头。 于是,我拉起她的手走到教室后面靠墙角的地方,然后笨拙地扶着她的脸,让我的唇与她的交叠。她闭着双眼,把双手搭在我的肩上,这样我们更加的紧靠在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接触玉莲。我小心地吻着她的唇,我的手轻轻拂过她的眉,她的脸颊,她的颈,最后停驻在她的胸部。她发出轻微的声音。不过当我的手试图解开她上衣的第一颗钮扣时,她突然睁眼看我,并紧握住我的手,随即又合上眼睛,松手揽着我的腰。 我意识到她的默许,于是小心地让手滑进她得衬衣内,感受她的柔软带给我的满足,这种感觉就好像握住一团棉花般的舒服。她的乳尖因我的抚摸而变硬,同时她喘息得更加剧烈,类似痛苦又像欢愉。她的身体不停地抖动,是一种无法自主的颤动。 我裤里的东西因亢奋而澎涨,有一种无法获得解脱的难受。当我的手继续往下游移而伸进她的裙内时,她并没有让我完全的探索到属于女人最隐密的地方。“叶宣,这样就可以了,好不好?”她在我耳边小声的说。 “喔!”我有点失望地把手缩回。 她重新整理好衣着,扣好纽扣,同时拉了一下上衣衣领,最后把身体靠上墙璧。“除了我,你摸过其他女生吗?” “嗯!没有,但是我看过喔。”我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真的是一件很久以前的事喔。” “一定很有趣吧!说给我听。”她笑着说。 “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那件事像活着一样,我好像不太容易忘记。”我说。 “我想听。” “好吧!”我吐一口气。“在小学毕业那一年吧,有一天晚上,我在我家的浴室看见婶婶,她就站在浴室里面喔,不过她没穿衣服,她的皮肤身体很白,活像一座塑像摆在里面似的。可能她觉得我还小吧,一点也不在意。” “那时是还小嘛。”她说。 “可是,你知道吗?就从那晚开始,我好像着迷似的一直想着那个影像。虽然我知道那只是一种幻像。但是它一直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只要我闭起眼睛就感觉得到她的存在,而且只要我一伸手就碰的到似的。” “不过她的身体一定很漂亮,才会让你一直记着。” “的确是这样。不过当时我只是觉得,喔--女生长大了,身体是这样的呀!这样。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只是记得有这么件事,一个女人光溜溜地站在我的前面就这样。”我说。 “我的呢?” “很好啊,很柔软,也很温暖。好像把我心中那一块空白的部份填补了起来,很美好的感觉哟。” “嗯,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也要记得我,像记着你看见的那件事一样。”她说。 “记住了啊,而且会一直记着,因为没有什么比这种触感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我喜欢那种温暖留在我的手心的感觉。这不可能忘记得了的。”我很肯定地回答,“不过你这么问,好像就要离开这里似的。” “是要离开了啊,放暑假就回台北。”她眯起了眼看着我说。 “你开玩笑的吧?” 她只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只不过是暑假那一段时间而已嘛!”我笑着说。 “你也不确定以后会变成怎样,是吧?” “那倒是,日子还很长的哩,你不会现在就想知道十年,二十年以后的事吧?” 我说,“我现在没办法决定十几二十年以后的我会变成怎样,其实你也没办法。” “到那个时候,恐怕你已经忘记我了。”玉莲说,“不过我不会忘记你哟,我确定我不会。” “我应该不会忘记的。” 真的,我实在无法确定和她之间的延续有多长,可能一个月,一年或者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实际上我们还都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国二学生,好像还没到认真思考“将来”这两个字的时候。不过当时我的确有这个疑问。我们彼此产生的火花是不是还会一直燃烧下去,还是只是瞬间的光华而已,其实我们都不知道。 不过,我似乎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恋爱! 第三章 那个时候,除了玉莲之外,班上还有一位女生也偷偷的喜欢着我。不过她的那种喜欢似乎带有一点独占性(当然那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对我来说,我并没有所谓“选择”的问题产生。不过因为这个缘故,她对玉莲却有一种令人感到不太舒服的敌意,好像玉莲只是一个中途插队的介入者,而她才是跟我一路走来的人似的。比较令我讶意的是她的敌意竟然可以持续整个学年,好像只要玉莲还在,那个敌意就不会消失。 基本上,像她那类看来精明细小的女生并不会很吸引我的注意。我指的那一类的女生意思是她的身裁瘦小,但是看起来好像很能干,说起话来很尖锐的样子的女孩。 总之,那位女同学虽然不至于如此,不过已经被我归为那类的其中之一。尽管她的长像还算不错,甚至我连窥视她的欲望一点也没有。 其实,如果她对我只是单纯的同学关系,也许我们每天会有许多话谈,但她对玉莲的排拒,这种结果只会带给我反感。 二年级最后一次期末考一结束,我与玉莲一起到顶楼阳台聊天。我们坐在加盖的顶棚下面,这样既可以遮蔽阳光,也可以眺望远一点的一片油绿的烟田。 我们聊着,不知怎地谈起班上另一个喜欢我的女生。她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用近似嘲讽地语气问我,“同时被两个女孩子喜欢,感觉很幸福吧?” 我哼了哼然后正经地回答说,﹁事实上我只喜欢一个。她不过是我-的-同-学。﹂ “那么多出来一个怎么办?”她收拾起笑容,有点严肃地说。 “我想这个问题应该问她吧!”我说,“而且我不认为我应该对她有什么交待,或者说一些抱歉之类的话,我没有对不起她,是吧!” “嗯!”她曲起并靠拢双腿,用手环抱着,然后把脸颊贴在膝盖上望着我。“叶宣,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不会接受她?像现在一样也坐在这里?” “不可能啊。”我说,“她不是很欣赏她喔,也没有想抚摸她的那种冲噢!我说了噢,在我眼中,她只是一个与我在同一间教室上课,看着同一种课本的女生而已。” “她一直这样,你不会不理吧?”玉莲问我。 “我也没办法呀。”我伸手拨一下她被风吹乱的发丝边说。 玉莲眯起眼睛,将右手搭在我的左手背上,轻轻地撩起我的食指,再让它弹回地面,她一直重覆着这个动作,好久都没再说话,好像想着一件很久远的事,而且似乎是她一直掌握不了的事。过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问我,“你喜欢我哪里?” 我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又看看那片烟田。“我喜欢你很多很多呀。” “哪个部份呢?” “我说不上来,呵!啪地就被吸引住了,就这样,你懂吗?” “是懂啊,可是我要你说!” 于是我用手指指着她的脸,又指着她的头发,最后在她胸前点了一下。 “全部,就这么多而已啦。”我说完,她挺直了腰,在我的脸颊轻轻一吻。 我移动坐姿,由后面环抱着她,这样我们贴得更近。“好像注定的一样,从你走进这个班的那一刻起,就没办法改变。” 她再度亲吻我的脸颊。 一阵微风迎面吹来,掠起她的发丝。她的发丝顺着风向飞舞,在我的脸上搔弄着,于是我把鼻尖贴近,嗅着随风飘散而来的发香。那是一种淡淡的柠檬香。这股香味让我想起河边菜园的柠檬树,当它的果实熟了,就会发出这种味道。“你的头发好香。”我说。 “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是啊。” 于是她将她的头部靠在我的肩上,这样,我只须稍微合起下巴,就可以亲吻她的额头。但是我把嘴唇更往下移,吻在她的鼻头上,最后叠在她的唇上。过了一会儿,她拉起我的手,让手掌心紧贴在她的左胸,接着又问,“感觉到我的心跳吗?” “有,很急促唷。”我说,“紧张?” “才不是。”她说。随后她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于是,我轻抚着她的乳房,同时吻着她的耳与颈。我开始恣意地享受指尖传来的触感,那简直是一种无法比拟的温柔感觉。我试着伸进她的裙底最光滑的地方时,她的身体猛地传来一阵抖动。这次她并没有阻止我伸进她的底裤内。她那微微突起的三角地带,温暖而濡湿,似乎我一碰触到里面那个突起,她便发出声音来。真是个奇妙又敏感的东西。我心里如此赞叹着。我一直抚摸着那里,直到我听见她发出一声长叹,身体松软下来,又重新靠在我的身上为止。 之后,有一小段时间像停止了般的沈默。 “你会不会涨的很难过?”一会儿她小声问我。 “一点点。”我说。 “可是我们还不能做那件事。至少在这里不行。”她说,“不过这样子可以。” 说完她生涩地拉下我的拉链,握着我澎涨而挺直的**生涩地上下滑动着。 “这样对吗?”她问。 “嗯,不过有一点痛。”我说。 “对不起,我第一次这么做哎!”她说。约莫五分钟,可能更短,我在一阵哆索后,射出乳白色的东西。 “好奇妙喔!”玉莲看着沾了白色黏液的手笑着对我说,“以后我还可以对你做这件事,真的。多少次都可以喔。” 我对着她微微一笑,然后帮她擦去手上的东西。 她说那句话好像很笃定似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不管多少时间之后,我们依然有如现在一样的亲近。 “以后”的日子有多长,我着实不知道,而且我也没想过将来这类的问题。就像上次在教室里她问我的情形一样,我实在没办法猜测,甚至我对现在这个坐在我身边的女生,她会一直像这样在我身边吗,我都不感确定。 隔天,是这学期最后一次上学。 升旗过后,全校一起做大扫除,这好像一年一度的大盛会似的,只看见各班级搬桌洗地忙成一团。在这之后有一小段自由活动的时间。 “干,最后一天了,还要大扫除。”黑狗抱怨着说。 “等会儿打扫完,我们一起去撞球吧,反正作业没那么早发。”姬提议着。 不过我没有答应,因为在这之后有一小段自由活动的时间。玉莲已经约了我聊聊暑假的计画。我很讷闷,她都要回台北去,还能计划什么。不过这是学期最后一天,我甚至很渴望这一整天都与她独处。 忙了将近一个钟头,总算把教室洗干净。我把工具收好,环顾教室一周,整间教室空空荡荡地,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孤寂侵袭我的情绪,我呆呆的站在教室的中央,看着擦洗过干净的黑板,排列整齐的桌椅,明亮的玻璃,却没有一点迎接聚合的欢愉,反倒是充满着阵阵离别的哀伤气氛,这股伤感让我的心情有些落莫。一会儿,我才想起和玉莲约好见面的事。 跟之前一样,我们在顶楼阳台上见面。有着相同蓝色的深邃的天空,前方是油绿的烟田,还有一洒耀眼的阳光。我们比肩而坐。烟田里那个巡视的老农一行一行的检视着他辛勤的成果,时而摸摸烟叶,时儿摘下枯黄的叶子。我一边看着一边猜想着他的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喂,你在看什么?”玉莲说。 我侧过头看她,摇着头并没有回答。 “你喜欢像那样的颜色吗?”她指着前方的烟田,“我喜欢一整片都是相同的颜色,简简单单的,不会很复杂。” “嗯!看起来舒服极了。” “以前住在台北,看到的都是钢筋水泥,像烟田那样一片青翠的颜色,还要大老远的到郊区才有,所以我不喜欢住那里。” “很美,对不对?”我说。 “嗯!”她用力的点点头,“天空的颜色蓝蓝的也很美。” “不知道它有多深。”我一边说着一边望向远处的山顶,那里的颜色带着些许的淡绿,不像天空那般遥远而又让人感到深邃不可探测的神秘。我心里想,如果一不小心掉进那片深蓝里,就永远回不来了。 “呵,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耶,那些科学家应该有答案吧!”她笑着说。 “搞不好他们也为这个问题伤透脑筋。”我说。然后我的谈话便嘎然而止。 她拉起我的手,像上回那样拨弄我的手指,宛若和着某一首歌似的规律地打着节拍。 “玉莲。” “嗯?”她用类似鼻音的回应一声,又继续拨弄我的手指。 “暑假有什么计画?”我问着。 “上次说了,回台北去。”她弩着嘴又说,“可是我一想到要坐上一整天的火车,就懒得回去。你坐过火车吗?” “没有。”我说,“整个暑假都留在那边吗?” “也许吧!爸爸说奶奶很想念我,这整个学期都没回去过,所以要我回去。” “噢!”这个答案令我感到失望,便没再问她。我盯着脚旁两只蚂蚁,很卖力地拖着一只死去的不知名的虫子的屍体,向阳台边爬去。忽然我觉得孤单了起来,这感觉好像突然间覆盖了我的脑部,牢牢地覆盖住,连一点空隙都没有。有一只黄色的小飞虫飞过我的眼前,向远方很快地飞去,最后消失在一片绿色之中。 “返校日我会回来。”她说。 “那是两星期以后耶,好久喔!”我有一些失望。 “要是我离开更久一些,你会一直想我吗?”她歪着头,两只眼睛眯着看我。 我点头说会。 她稍稍咬了一下嘴唇,忽然紧紧握住我的手。“我也会喔,而且会很想喔。你说你真的会想念我,不是骗我的吧!” “每天十分钟。”我很认真地说。 “哼!” 我悄悄地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什么时候走?”我说。 “也许明天,也可能过几天吧,还没决定。”她说。 我仰着头一直注视着山顶的白云,看它缓缓的往上飘,不停地变换形状。我想起小时候,在离家不远的山坡上,我也曾经这样注视着天空的云飘过。“你看,那些云很美喔。” 她似乎没听见我讲的话。我回头看她,她眯起眼睛似乎看着很远的地方。我把手从她的手掌里抽回,在她的肩膀拍了一下,她才怔地回过神来。然后眼睁睁地望着我,那种眼神似乎等待着我的发问。 “想什么?”我说。 “没什么啦。”她抿着唇,一会儿继续又说,“我们下去走走好吗?” “在这里很无聊?” “不是,只是想在放假前再好好走一遍,还有一些地方我没去过。” 我说好。 于是,我们一起下楼,先到福利社买了两罐汽水,然后我带着她往操场最后方走去。一路上玉莲的话并不多,多半是我说一句她才回一句。她的脑子里似乎是乱成一团似的,又或者她正思索着要先说出哪一句话。我们一直走到学校尾端,才停了下来。那里有一条很长的水泥堤坊,下面就是灌溉用的水道,水道旁边是学校的苗圃。我们就坐在堤坊边的树底下聊了一会儿,上课钟声便响了起来。“这学期最后一次的钟响。”我说,然后一起走回教室。 领完暑假作业,全校师生再度在操场集合,校长说了一些很教条的话,之后再由训导主任宣布一些不太容意记住的规定,学校才开始放假。学生都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们班又回到教室里,原因是有部份同学提议开临时班会,讨论暑假的郊游活动。 第一个表明无法参加的就是玉莲,她要回台北是没法改变的事。但是有一些同学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参加的,一个班总会有这么几个这样的人,所以到最后并没有结论便散了会。 午餐的时间已到,玉莲邀我一起用餐。于是我们先到车棚牵了单车,然后以走路的方式到距离学校不远的一处面馆用餐。她点了一碗牛肉面,我则选择最喜欢的阳春面。她的味口似乎不佳,只吃了几口面,喝了几口汤,然后那碗面就像没动过,完整的搁在桌上,一双筷子整齐地躺在旁边。我则享受似的大口吃面,最后把汤喝完。 “明天还不会走吧。”我问她。 “还不一定,他们商量的任何事,我都没参与意见的机会。”她说的淡淡的。“可能明天,也可能过几天,我不太能确定;我好像什么事都没办法确定,决定的本身不是我,而我也做不了任何决定。” 她说的“他们”应该是指她的父母吧,我想。从她微愠的表情看来,她似乎对于北上这件事或多或少有不同于家人的意见。不过就像她说的,决定的本身不在自己,在那个年代来说是再正常不过了。 “总之不管如何,如果你任何时候要走,都请先让我知道,否则我会像掉了什么东西那样,心情会变得很复杂。”我说。 “把我说得好像很重要似的。”她脸的上总算看到一丝笑容。 二次规定返校的时间,玉莲都没有回来。直到新的学年开始,她仍然没有来学校注册,我清楚地意识到玉莲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修业式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跟玉莲独处。连再见都还没跟她说一声,然后她便咻地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每次我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总是感到特别的悲伤,而且一连好几天都如此。因为到现在,我依然还记得她肌肤的触感从我的指尖传来的感觉,也记得她在阳台上握住我的感觉。这些一直深烙在我的脑海里,不管是否因为时间的渐渐垒积而拉长,它俨然已成为我少年时期无法磨灭的回忆。 整个暑假我几乎都呆在家里,其中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我在教会担任暑期学校的小老师,并且学会了罗马拼音,那是我这段时间的唯一收获。其他的日子,除了吃饭,睡觉,看电视,我确实记不起我做过哪些事,到过哪里。 第四章 开始三年级生活的第一天,来了新的班导师,并且从仁班调来一个成绩不错的新同学,她正好补上玉莲离开后留下的那个空位。看起来十足是个新的开始。大体来说这个班似乎一点也没改变,一样多的人数,一样是男女合班。 那个新来的女生叫林秋离,非常富诗意的名字,同学都喜欢叫她阿离,因着时间的关系她也跟我逐渐熟悉起来。不过这又是另一场纷扰的起点,是我所始料不及的。 玉莲离开之后,班上那位暗恋我的女生好像重新获得希望似的。不过她常常刻意回避与我偶然交会的目光,但是她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希望;希望我可以在某次目光交接时跟她说上一句话,或者只是一次极为平凡的招呼。终于她主动向我表明和好之意,虽然一开始我很恼怒她对玉莲的不友善,但此时我已经没有理由再埋怨下去。因为一切都归于原点。 第二周的周日,班上到距离学校不远的楠梓仙溪溪谷郊游。 那条溪流顺着山势,蜿延而过。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必须走过一座桥。那是一座看起来有点老旧的窄木桥,看起来好像随时就会断落似的,几个胆子大的女生自己走了过去,其他的就由男生牵着走过。老师说这是男生的责任。过桥之前,阿离问我可不可以带着她过桥。我说好,然后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慢慢走过那座桥。她非常紧张似的紧紧地握住我,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掉下去一样。 过了桥后,她很感激的向我道谢。之后,再往上走一小段路,那里有一块较宽大概有三个篮球场大小的平台,我们就在那里烤肉。平台的前方是一处感觉很深的水潭,呈深绿色的水,但清澈见底,后方是一片苍郁的树丛。 烤肉活动的实际情况其实就是三种人的游戏,第一种人喜欢昇火,当火昇起时,他就像等着被欢呼的英雄那样得意,第二种是只喜欢涂涂沾料,看着肉片上的油脂滴在碳火爆起火花就以为满有成就的人,最后一种就是等着吃什么也没做的人。我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因为我决定到附近走走,所以我从带来的整条吐司中取出五片面包及水壶,然后往来时那座桥的方向走去。 走到河岸之前,我已经吃完三片面包,并喝下将近半壶的开水,这样我便解决了午餐问题。然后我把剩下的面包撕开捏成小块状的形状,扔进河里给鱼当点心。 我延着河岸走到木桥,并在那儿停留了一会儿。桥下的河水浅而和缓,实际上那座桥几乎贴着河面而建,我想这就是造成一些同学心生慌恐的原因。看着水中我的倒影,它随着水面的波动而不停地扭曲。我注视那个倒影好一会儿,却感到些许怅然。 随后,我往下走去,来到一处长有许多芒草的地方便停止下来。草丛的旁边有一块大石头,它一半泡在水里,一半紧挨着岸边。我不费力地爬上石头顶上,选择较平坦的一边躺下,那芒草在我的眼前不停的随风摇曳着。 我索性坐起欣赏这河谷的景色。随手摘下几片芒草叶,像射飞镖般地往河中抛去。它先穿过河面,然后随即又浮了上来,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它便成为软弱而平常的浮物,像死屍般无力地漂浮在河面上,随流而下。我眐眐地盯着它直到失去它的踪影。就这样,我一直凝视着河水,很专心地看着河水,直到林秋离也来到这里为止。她站在大石头底下轻声地唤我。 “哦,来很久了吗?”我问。我稍微惊吓一下,她出声之前的我的任何动作好像被完全看透似的,所以我有点心虚似地问她。 “有一会儿了,看你一个人走来这里,坐在石头上,好像想什么事吧!”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整理一次,又说,“我不敢打扰你。” “你一直都站在那里吗?” “是啊。我大概也只能站这里呢!四周都是芒草的。”她说。 “要上来吗?” 她点点头。于是我伸手不太用力地便将她拉上大石头的平台。 “刚才谢谢你。”她说。 “没什么。” “我很胆小,喔!还要人牵着过那座桥。”她检视一下双手,然后环抱着大腿微笑着对我说。 “过那种桥,我也会怕啊。”我说。 “你也会怕?”她说,“我没走过那种搭法的桥。其实我很害怕不小心掉进河里,而且我铁定会抓着你一起掉下去。因为那时候只有你在我的旁边,所以我只能抓紧你。不过你牵着我的时候,我感觉好像被人保护着一样。” “好巧,刚才经过那座桥,我也想着同样的事哩。不过,假如你真的掉下河里,我不可能不跟着跳下去救你,这跟逞不逞强无关喔,因为我跟本不希望再有任何东西从我手上失去。那样的话,会让我感觉错误是我所造成的。我是这么想的哎。真的。”我说。 “你想的好覆杂唷。”她说。 “我就是会这么想啊。你想想看,因为事情的发生的确从自己本身才有开始嘛,如果从别的地方开始,我就不会这么想了。”我试着解释。 “好像是吧!” “不过我是的确想太多了,没办法啊,我就是这样。” “嗳,可以的话,再带我过一次嘛!我只要你带着我走喔。”她略带恳求地说。 “为什么?”我很好奇。 “没为什么啊,我就是想让你牵着过那座桥而已啊。”她耸耸肩膀,然后手搭着膝盖低下头来。 “喔。”我没事地摘了几片叶子射向河中,看着它漂走。 她一直低着头,她的头发因势垂下遮住她的脸庞,从侧面看去只露出弧度美丽的下巴与匀称小巧的鼻尖。不过很奇怪,我突然很想伸手触摸她美丽的下巴。我看着看着,便有那个念头跑到我的脑子里。 “你说那叶子会漂到哪里?”她忽然开口。 “不知道哎,可能很远,也可能在一下水不久就被挡下了。”我说。 “为什么?” “哈!没为什么啊,情形就是这样啊!”我不由得笑出声音。 “你终于有点笑容了,从我来到现在为止,我第一次看到你笑的样子。”她微微抬起头来又说,“而且那句话在几分钟前先讲了。” “哪一句?”我不太明白地问。 “没为什么啊。” “没,为,什,么,啊?”我重覆一次。 “是啊,本来很多事就没什么理由嘛,它就只有一种结果而已;不是这样,就是那样。”她很快接着说。 “所以,你就只想让我牵着过河,那片叶子也只能那样漂走?” “对啊,事情再简单不过的。”她边说边把穿在脚上那双滚着小花边的白短袜拉起来,然后再摺叠回去,“不过也没那么绝对。” “比如” “看情形呐,有时候说太多反而解释不清,对不对?” “呵。”我轻笑了一声,“这世界本来就有很多不确定的事。这是一条时光之河,而叶子就像人游走在河上一样,河里的石头与漩涡就是陷阱,运气好的就躲过了,运气不好的也许就搁浅在那里或者被漩涡拉着打转,一直到腐烂消失。谁也没把握平稳的走完。” “可能是吧,我说不上来。”她说。“喂,谈点别的吧。” “你指那方面?”我问。 “比如说关于你呀!” “我?”我又折了片叶子往河上射去,“我再平凡不过了,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事值得一提,每天都重覆着同样的事,饿了吃饭,累了睡觉,上学放学。” “多少有一些吧!” “我想一想。”我说。然后我竭尽所能的回想一些关于自己经历趣事告诉她。最后我把吊桥的故事重述一遍,她笑得眼角都挤出泪来。 “你们男生总是喜欢做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她边说边用小指在眼角轻轻一抹。 “呵,青春期特有的现象嘛。”我苦笑一下。 “听起来满混乱的。” “没办法呀,一定要经历这一段的。” “总不会全部都这么糟吧。”她说。 “当然。” 十月中旬,我终于收到玉莲写来的第一封信,它平直地躺在我的书桌上,我很快地拆开,仔细阅读里面的内容: 我们分开有三个月吧,对不起,这么长的时间没给你写信。这一段时间,我曾尝试着写信给你,写了几封,但是一直觉得无法完全表达,所以才拖到今日。 对于我不告而别生气吗?我原想利用几张信纸,把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你,但我没多少时间写信,只好简单的告诉你我的近况。我现在在美国加州(你知道这个地方吧)姑姑家里寄住,到这里是爸爸的意思,他不许我多说,只说换个环境对我较好。起初来的时候,我很不习惯这里的生活,碍于功课的压力(因为再过三个月,我将要以同等学历就读这里的学校)让我不得不尽快适应;我必须学着跟人沟通,学着认识路标,学着看英文书好多好多东西等着我学。我不敢想像这种日子还要多久。你真的知道加州在什么位置吗? 离开以后我非常想念你,有时候,我会躲在棉被里偷偷的哭泣,不过现在比较好了,时间总是会消磨掉一些记忆。不过偶尔仍会。你会想念我吗?还是已经忘了我。 明年夏天,我会回台湾,那时你应该正准备高中联考吧,要好好读书哦。好了,我该上课了,希望你有空时常写信给我,按着住址写,我就可以收到,要记住哦! 好像要仔细地确定什么似的,我反覆几次读着这封信,彷佛从信纸里面可以看到她一样。但是从头到尾就只有一排排的字体横陈,除此之外就是那股熟悉的柠檬香。 我身边什么都没有。脑海里浮现的景象,像风般拂过我的脸,只能感觉它似乎是存在的,却又不是实质的存在。 晚上,我回了一封信给她。我在信中告诉她,她不在的日子我是多么的思念与空虚,我恨不得自己有一对翅膀,马上飞到她的身边。我也告诉她班上来了个新的级任导师,而且我很喜欢她。信的末了,我写了一些班上发生的事,包含我认识了新来的女同学,还有开学不久去郊游烤肉的事。最后,我希望她能抽空多写些事告诉我,我所急欲知道她的所有事。 不过,一直到我毕业之前,我再也没收到她的信。 十二月,太阳已收拾璀灿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波又一波的寒流。路上的人都好像矮了一截似的,塞缩在厚重的大衣里边。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特别的早,早上才扫过的花圃,到中午又是一地黄叶。每个人的活动力减至最低,学生们宁可待在门窗紧闭的教室,也没人愿意到走廊上忍受刺骨寒风的吹袭。 学期一过中段,多少对课业总会有一种倦怠的感觉,可是又无法全然不理,每天面对着书本里密密麻麻的字体与抄不完的笔记,真恨不得多一对眼珠,多一双手。我感觉生活的乏味无趣,却又不知以什么方式改变它。 那次的郊游活动之后,我与秋离又变成班上同学口中的班对。不过这件事情的发生对我来说,似乎是迟早的事。 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我们只是谈得来的同学,八竿子跟恋爱扯不上关系。但是我们并没有刻意避开同学间的话题,可能她真的对我有好感,我则想藉着跟她在一起时,让心里的空白填补一些什么。我明白那时深藏在我心中的绝大部份,永远不是她所能取代的。 不过,她并没有拒绝我抚摸她的身体。 “这很自然的嘛。男女之间到某个时候都会这样。”当我触摸她时,她这么说。 “是啊。”我说。不过我没办法用适当词汇描述这种关系。这一切发生的有些荒谬。而我们似乎在这种荒谬之中取得某些程度上的平衡。那样,我们一边维持着同学的关系,一边若无其事地当做同学眼中的班对,然后我心里却想着其他。不过我确实不知道她心里的真正想法,包括她为什么让我抚摸;为什么从不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多很多。她的回答总是“没为什么啊”那样。我们若无其事地在班上生活着,这点我们确实是十足的一样。 终于到了结束国中生活之前,也就是我刚过完十五岁生日的第二天下午放学之后,美珍--也就是暗恋我的那个女生--约我在阳台那里见面。 她一个人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背影看来是那么单薄。我缓缓地走到她的后面叫她。 “跟秋离还好吗?”一见到我,她直截了当的问我。 “还好,只是谈得来。”我说,“为什么问这个?” “他们都说你们在恋爱。你真的喜欢她吗。” “哈,那是他们说的,我们可没说。不过我喜欢谁是我的事,他们想说就让他们说,我才不会在意。” “不在意?” “是啊。” “那你真正在意的是什么?林秋离在你心中又算什么?”她忽然大声地说,然后又温和起来。“如果我与秋离让你选择,你会接受谁?” 我很惊讶地呆立在那里,这个问题一直冲撞我的大脑的每一部份。我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也从来没困扰过我。她们俩自始至终都没有走进我的生活里。真正走入我的生活的人,却存在于遥远的某处,存在我无法触及地方。最后我说,我走了。 自此之后,每回她见到我,总是以一种企盼的眼神注视我,而我则是拿其他事来回避她的眼光。我们似乎又回复到那段没有接触的日子。另一方面,我也逐渐地减少与秋离单独在一起的次数。那样的日子,让我感觉更孤独空虚。 六月,凤凰花开的时节,我终于踏出校门,摆脱了一切,唯一无法自脑海中拔除的是那段记忆与没有希望的等待。它在我的脑中形成一个块状的东西,就崁在脑袋的中间。我可以感受它的存在,却除之不去。不过,我想这只是暂时性的东西,也许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便感觉不到它也说不定。 第五章 那一段青涩岁月结束之后,我进入镇上一所高职继续读书,不过这一整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只是一段过渡时期。根本来说,这段时间是可以不必存在的。原因是在这之前我与姬一起投考军校,但是我只当了十天的军校学生,就十天便回到镇上读那所职校,升上二年级之前,我又重新考取那所军校。所以,我说我浪费了一年的光阴。 不过,那一年的时间我的行为与生活模式好像有了很大的转变,我接触的不再只是原来的那些人,我意识到原本好像只属于我的那种独占性变得很普遍,因为来自各处不同的人把我这小小的个体吞噬咀嚼,而我也变得普通了。尽管如此,大体来说我乐于如此形式的转变。 而且,我开始尝试接触其他的女生。我开始把藏在内心的影子稀释。 她是一位三年级的学姐,我几乎为她自然散发的恬静的气质所吸引着。这种吸引力却使我再度陷入另一段迷离的情感之中。 一开始,我就是以跟她交往的态度看待我们的初识,不过我追求她的过程并不怎么顺利,因为她始终把我当成小弟一样。所以,我在感情萌生的起头,便把对她的感觉一下子全吞进肚子里,它只能在我的体内翻搅又翻搅,始终无法成为确切的东西。 她家在一处军营附近开了一间冰果室,外观看来不太起眼的那种店面,尽管如此进来消费的客人似乎不少。我跟她说话的机会大概只有周末的下午,因此那个时间变成我最期待的时刻。她做的蕃茄切盘是我一再造访的绝佳理由。喜欢吃的话,只要你来,姐就做一大盘请你吃,她总是这么说。 到她那里的次数越多,谈的事也就越复杂。后来我们所谈及的内容似乎已没有所谓话题禁忌的问题,也就是说免不了会有涉及男女交往之类的谈话,而她的回答总是让我感到茫然。不过,她说话的方式总是如此轻柔悦耳,多少填补一些不完全的地方,至少在我不经意想起玉莲的时候,我不会很容易陷入那种感伤的情绪。她让我有了另一种期待,虽然有点像泡影似的,但是在生活的现实之中,我不能不如此想像。 总之,她带给我的是另一种生活上的改变。虽然我本来的目的就是跟她“单纯” 的交往,不过,这种单纯的程度却是只稍我能跟她搭同一班车上学,每天看她一眼,或者说上几句话,就能补充一天的动能,那样。 一九八一年的夏天,我再度进入军校,然后开始长达七年的军事养成教育。 初始军事化的管理及学长制一度让我感到不适应,这种情形在我结交几位新同学之后,才获得改善与习惯。梅幸写来的信是支持我在这里读下去的另一个原因<呵! 我始终不愿加上一个“姐”,她说:要加油喔,那样的话我可以跟我的朋友说,我有一个弟弟念中正预校唷。那样。她在第二封信里附了一张照片,每每看着里面的她,更引起我内心的激荡。当然,我明白我们之间交往的差异,因此我对她始终只能是敬爱参半,每一个部份都无法增加,也无法减少。 正式开学那天的晚餐过后,姬到连上找我,他已经升上二年级,成了我的学长。 对于这种关系的转变,我感到些许的荒谬,却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因为这是军中伦理”,所有的学长们都这么说。姬跟我说了一大串他们年班的事,并要我有问题可以随时找他。 猪头是我在新生训练时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本名叫林政儒,在他的介绍下我又认识了他的死党万头,我们因此成了三人行。 课堂管理由专任的导师负责,平时的生活管理则由队职干部担任。连长官拜少校,是全连的精神中心,他风趣的言谈与堂堂的仪表,获得学生最多的敬爱,辅导长是个中尉,政战学校外文系毕业,身裁瘦小,有着一双深沉且会说话的单眼皮眼睛,特色是经常会发脾气,因此同学们大多不喜欢找他报告事情,他豢养的那只小腊肠狗有时还会变成出气筒,当他不注意的时后,衰运总会降临那只倒楣狗的身上。另外两位队职官是预官排长,他们共同的特色是学识丰富,和蔼可亲,但是仪态欠佳。 其中一位预官排长,在经历这么多年之后,我仍然无法忘怀。他总是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不过全身的关节像被锁紧了似的,走起路来活像个机器人,下起口令来,他的下巴总会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活脱像个嗥叫的狗,因此同学们为他取了个“土狗”的外号。 “哩阿(立正)──,向右卡吃(看齐)。”他是这么喊的。 我一说完这件事,她笑的好灿烂。而且一直捂着嘴笑个不停。 她的笑容依然那么含蓄好看。才三个月没见,我着实想念这样的笑容。同时我也讶于她的转变;像个小女人般的成熟,头发也长了点。 “你们男生就是喜欢做怪。”笑完之后,她这么说。 “没办法,团体生活中绝对会有的吧!生活已经够枯躁的,当然要找一点乐趣才行呀。”我说。 “那倒是。”她一直注视着自己放在桌上交叉握着的双手,脸色暗淡了起来,“唉,当学生真好,除了功课,好像没那么多烦人的事。” “听你的说法,像感慨什么似的。现在的生活不好吗?”我有点不明白。 “没有不好啦,只是觉得当学生单纯一些。”她说,“才刚毕业嘛,对后面的事比较没办法确定,这个时候我也没办法打算什么,所以只能暂时先待在这里帮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啰。” “是啊。不过,我一想到七年的时间都要过相同的生活,真的很难想像我会变得怎样。” “听起来好像很难熬似的。”她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多写几封信来,我就不会想那么多啦!”我说。 “好。” 年底的前一个月,一次周六下午社团活动之后,姬再次到连上找我,约我周日同去高雄拜访朋友,并且说要为我介绍一位个女孩。反正没事,我自然答应。 星期天早上,我与姬在校门口碰面,搭上计程车一路直驱高雄。一上车姬便递来一支烟,我说不要,于是他自己一口一口吸了起来。年轻的司机把车开的很快,他说今天有很多学生放假外出,也许可以多跑几趟。 车总算停下来,我们在一家卖水饺的小面馆对面下车。姬指着面馆说,我朋友就在这里工作。然后他稍微整理一下衣着,才走进里面。不过,我有点无法想像一向活泼好动的姬在面对一个女孩时,竟是如此彬彬有礼。我心里暗自好笑。姬曾说,要适度的伪装自己,要不然会钓不到马子。也许这就是他的处世哲学与生存之道,不过那时我真的不明白与一个女孩交往须要如此隐藏自己,难道那个女生是如此肤浅地只看到虚伪的表面。我有点迷糊了。 从他们的谈话之中,其实我很难理解(根本就看不出)他们有任何交往的迹象,充其量不过是熟识的朋友而已。我更不明白的是为何姬要把他们的关系形容的同胶一样的亲蜜,是炫耀或者是展现他具有万人迷的本事?呵,他在我的眼里依然只是以前的那个调皮的姬罢了。姬对我说那个女生叫吴佳容,我很有礼貌地向她问好。 “叫我佳容就可以了。”那个女生说。她的肤色近似古铜,身裁看起来颇健美,是一个很活泼健谈的女生。然后她走到柜台边的工作区捧来一壶茶,为我们斟上。很好的冻顶乌龙喔,她说。 姬那副扭捏的模样,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越是表现庄重就越不自然。她问我什么事好笑?没事啊,我说。然后我把茶一口喝完。 “一定有事,说给我听嘛。”佳容边说,边为我加上新茶。 “你耍宝呀。”姬在一旁说。 “是没什么啊!突然想笑,就笑出来了啊。”我说。 姬说我大概是关在学校太久了,然后问佳容另一个女生会不会来。 “会呀,应该快了。”佳容说。 另一位女生来的时候,他们很隆重似地为我介绍,佳容说那个女生叫小玲。那个女生的长像颇为美艳,但是一口烂牙却叫我倒尽味口,跟本无法引起我的兴趣。 “以后放假,可以约她出来一起看电影或吃饭什么的。你要对她好一点儿喔。” 佳容说。她的脸上透露一种难解的笑容,好像暗示我,从今以后我跟那个小玲之间已经存在着某种关系。 整个上午,我跟那个叫小玲的女生没说上多少话,倒是佳容似乎一直找话题跟我聊,连姬都没讲上几句,这点让我有些诧意。 一连两个星期天,他们都找我一起出游,十足的二对二的关系。奇怪的是两次都去同一个地点--市府大楼前的地下街,好像没别的地方似的。而且除了看电影,以外的时间就是逛商品店。简直像倒带一样。 走路的时候,我尽可能的避免与另一个女孩并肩同行,因为我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大部份的时间我都在最后面跟着走,佳容偶而会停下来跟我我说话,然后很自然的挽着我一起走一小段路再分开。我感觉得到她的异样,但我始终无法张开双臂。 几天之后姬问我,他说佳容想知道我对那个女生的感觉如何?她蛮喜欢你喔。姬强调着说。“人是很好,可是我没办法喜欢她。”我说,“我不是讨厌她喔。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跟她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当个普通朋友就可以了。” “唉呀!别管喜不喜欢,等上了她再谈以后嘛。”他这么说。 “那么,你追求吴佳容也只是……?”我吃惊地问。 “她呀?”姬轻蔑地笑了笑,“别以为她是清纯奇女子,原本她是我同学的马子,表面上是男女朋友,实际上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去年校运会的时候有同学看见她跟另一位同学躲在储藏室里,还差点被排长逮到,谁知道在里面干什么?后来被我同学甩了。听说上过她的还有好几个人,只是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听起来好像很混乱的。那你..你跟她做过?” “呵,还在努力当中。”姬说,“小叶,你该不会还在怀念以前那个吧?嗯,我该说哪一个。” “历史事件,不必提了。”我说,“你只管追你想追的就好。” “喝,把自己说成古人了咧。”姬笑着说。 “不过我说姬,玩归玩喔,起码不要造成伤害什么的。”我好意地说。 “没那么逊吧,起码也懂得吃干抹净,是吧。”姬很自信的说,“喂,我倒觉得吴佳容对你的态度不一样哎,如果是这样我不会怎样唷。” 一月的最后一个假日,我没回家,也没接受任何人的邀约。早上一个人独自到地下街看了一场电影,踏出电影院时已经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左右。我在美食街的餐馆吃了一份便餐,然后便漫无目的的延着街道走去。不知不觉之中我竟走到吴佳容上班的那间面食馆。“也好,顺道去拜访一下吧!反正没事。”打从心底我这样想着。 我突然的出现让她有点意外,她很自然的拉着我的手,招呼我在靠窗边的小方桌坐下,并端来一杯热茶与两块馅饼。﹁这时最须要这种东西,不过我才吃过饭,馅饼可能塞不进去了。﹂我端起茶喝了一口。 “不打紧。”她说,“你先坐一下,我得招呼其他的客人点菜,一会儿回来。” 我朝她点点头。 大概十分钟后,她回到我坐的位置旁不发一语地站着看我,我正好吃完第一块饼。 “姬呢?怎么没一道来?”她调整一下围兜。 “大概和他的同学到别处玩去了,最近我们没碰几次面。”我说。 “随便问一下而已。”她耸耸肩,“唉呀,我打电话叫小玲来陪你?” “不用了,今天我本来就没打算找任何人。” “不要啊?她一直提起你咧。”她说,“你来不是为了找她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看完电影从地下街出来,突然我就是想沿着街道走,只是想走如此而已,跟着就走到这啦,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奇妙。”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可能是冥冥中的特殊安排吧!”她说。 我不太明白地摇着头。 “对呀!是注定好了,原本就安排好的。今天你注定要这么做,走到这里。” “太神奇了吧。”我说。我一向不相信这种事。 “嗯。本来就已经放在你心里的事啊。那件事可能你现在根本不知道去做,可是你又不知不觉地做了,那样。”她解释地说。 “喔!”我耸耸肩,“咦,你一定得站着说话吗?” “没办法呀。现在还是上班时间,老板规定的。”她看一看腕上的表,“不过没关系,反正离中午下班时间不到半小时。” “抽烟没关系吧!”我从夹克里拿出一包长寿烟。 “不要紧。嗳,下午有别的事吗?” “没事。”我说,“今天没什么特别计画。早上看了场电影,中午在这儿,下午还没想到做什么哩!” “不如这样,等会儿下班到我那里,反正你没事,去我那聊聊天,没问题吧。” 她说。 “这样好吗?我是说只有我们两个人。” “嘿!你该不会想到什么吧?”她眯着眼睛说。 我笑一笑,把手一摊,把另一块饼也吃了。她帮我换一杯新茶,并把最后的工作完成,我们便一起搭车到楠梓。她在工车站附近一家饭店租了一间套房。 那房间的摆设简单整齐,似乎没有多余的东西。我稍稍流览一下房内,猛然地记起姬说过的话。 我靠着墙,旁边衣架上有一件黑色的**内裤。 “你打算站多久呢?”她说,“随便坐别客气,我换个衣服。” 我朝她点头,“房租不便宜吧?” “还好。”她走到另一面墙前停下。那是一个隐藏式的衣柜,要是少了个拉柄,肯定看不出来里面是一个衣柜子。 我坐在小沙发上,只须稍移动身体,便可以看见化妆台旁电视机的萤幕。她打开衣柜拿出一件鹅黄色的毛衣及一件类似运律装的紧身长裤放在床头靠化妆台的位置。 “没关系吧!”她对我说。 “你换你的。”我说。 她把脱下的长裤放在梳妆椅上,接着是上衣,脱下卫生衣时她的身上只剩一件胸罩及一件粉红内裤。我不由自主地望着梳妆镜里她几近全裸的身体,想像着那两件衣服后面的身体。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呀?﹂她面带一丝笑意地从镜子里看我,一面拿起紧身裤。 ﹁就看呐。﹂我说,﹁喂,在姬的面前换过衣服吗?﹂﹁为什么问这个?﹂ ﹁突然想到。﹂我说。 ﹁你一定以为我跟他有什么对吧!我跟他没什么,单纯的朋友而已喔。﹂她说。 我点点头。 她坐在床沿把刚穿紧身裤稍微拉称。﹁说真的,你很喜欢我对不对?第一次见面我就很喜欢你喔。你一定是喜欢我,才会莫名奇妙的走到我们店里。注定好的,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好像没办法归纳起来。包括我为什么会在假日没有回家,为什么一个人去看电影,为什么会走到瑞源路,又为什么会跟你回到饭店,然后坐在这里看你换衣服,看见你的身体?嗯,可能像你说的,也可能不是。大概我只是依照一种已经设定好的路线走着,这两条腿走到哪里,我就到哪里。﹂我摇着头。 她拿起鹅黄毛衣走到我的面前,放在另一张沙发上。我的视线随着她移动着。接着她脱去刚穿上的紧身裤,又解开胸罩,再褪去那件粉红底裤。这样她的身体完全呈现在我的面前。她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我,那种眼神似乎在期待着什么。这样的情景持续有一分钟,而我仍只是看着,却一点也没有站起来的气力。我的身体好像不是我的。 ﹁你不想吗?﹂她首先打破沉默。 ﹁不想才怪!﹂我说,﹁但是不可以。﹂ ﹁不可以!﹂她丧气地跌坐在我对面的床沿,﹁你到底在怕什么?顾虑什么?我这么做还不够明白?﹂ 我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回答。 ﹁是因为姬的关系,还是我太主动?﹂她缓缓地说。 ﹁好像太快了。﹂我摇着头。 ﹁这很重要吗?﹂ ﹁重要。因为这种转变好像很突然。﹂我边说边摇头。 ﹁可是我明明爱了呀!我就站在你的前面。﹂她有点激动地说。 ﹁姬呢?﹂我站起来拿起那件鹅黄毛衣为她披上。 ﹁刚说了,我们只是朋友,而且我并不喜欢他。﹂﹁我说佳容,我们刚认识不久喔,如果真的须要这样,也得等一段时间去确定这个关系是不是真的存在。﹂我又补充说,﹁我是说我们互相喜欢吗?﹂。 说完,我没再开口。她也没开口说话,默默的低着头抽泣着。 我想当时我大概是喜欢她的,可能的话也许可以一尝做爱的滋味。但是,我跟她之间总存在着不确定感。这种不确定感一直影响着我跟她的下一步,甚至把我们四个人的关系弄得一团糟,好像捉迷藏似的,那一对才是真的一对,看起来模糊不清,若有似无。不过很明显的,佳容的确喜欢上我。 不过,她跟姬有什么关系好像与我无关。剥除这层外皮,我只想保留与她浅而不变的感觉,那是做爱以外无法证明的事。 眼前这一切,似乎没有所谓获得与失去的问题存在。 那天夜里,我睡得很不安稳。在半睡半醒之间,万头与猪头将我摇醒,他们说要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我实在执拗不过,于是跟着他们偷偷翻墙外出。 ﹁现在才出去玩,我真的佩服你们。﹂我看看手表,才刚过十一点。 ﹁这个时后才好玩哩,等会儿保证让你爽呆了。﹂万头说。 我们不太费力地翻过围墙,拦了计成车便走,在高雄火车站附近下了车。 ﹁今天才来过哩。﹂我说。 他们带着我走进了一家饭店,好像很熟悉似的,搭了电梯直上六楼,一出电梯,万头便走到旁边的柜台,不知跟服务生说了什么。服务生带我们走进一间房内,扭开灯后便关门走开。 那房间里有两张床,一部电视机,一座化妆台及一张椅子,还有一间浴厕。猪头一进门就打开电视,万头进了洗手间,我坐在靠窗的那一张床床沿,猪头一直调整着电视频道,转到播放黄色影片那一台,之后便津津有味地看着。 大约十来分钟,有人轻敲着门,我起身开门,迎面是一阵噗鼻的香气。门口站着一位打扮入时的年轻小姐,年纪看来比我们稍长。我问她找谁。你们叫我来的啊,她说。我稍微迟疑一下,万头自里头嚷着说,让她进来。 她一进房内,随手就把手提包往化妆台上一扔,然后坐在小沙发椅上,从她的动作看来,她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 ﹁要不要先洗澡?﹂她从手提包拿出一包蓝色的硬盒香烟,抽出一支随即点着。 ﹁我们都洗过了。﹂万头说。 ﹁这样啊,那谁先来。﹂她轻松地吐了一口烟,起身便走到床头开始脱衣服。 当她把最后一件贴身的黑色小内裤脱去之后便站在床头,双手叉腰歪着头看着我们,,彷佛是说赶快决定吧,那一个先来,这样。我瞧她一眼,那对乳房简直像泄了气的气球,好像地心引力全集中在她身上那两粒肉球上似的。深褐的乳晕贴在近似白色的乳房上面形成很大的反差。松垮而微突的小腹有一些银白色的细纹,底下的**浓密而杂乱地紧贴着表皮。总之,她是一个妓女,靠身体赚钱的可怜女人。我不明白她为何要用女人元始的本钱挣钱,贩卖她的贞操给一个,甚至不计其数的男人? 我开始感到厌恶,我想起曾经触摸过的躯体是那么光洁美丽,眼前的画面却令我感到恶心,甚至我开始怀疑它的神圣。于是我选择坐到另一张床,用毛毯裹着身体不想再看。最后,万头跟她上了床。 后来我问万头做爱的感觉如何?他总是用相同的口吻对我说,﹁你去试一次不就知道了吗!﹂ 自此,我开始怀疑女人躯体的神圣,却又贪婪地想着。我的脑海里充斥着白晰的肉体,它的美丽与丑恶却不停的在我的眼中交替。 星期一的晚自习课时,我收到美珍的来信,除了一般性的问候外,她说她希望有机会能与我见面聊一聊。信末她告诉我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爱上一个男孩,而这个男孩却不知道,他一直喜欢着另一个女孩,然而这个女孩已不存在这里。那位女孩期待着有一天男孩会接受她,并明白她的心意。分离几年之后他们再度重逢,那个女孩仍深爱着男孩,而男孩依然未接受她你知道吗?那个女孩就是我,而你就是那个男孩。 不知何时能终止这种期待,请来信告诉我,好吗? 这封信我读了两次,大概只是想弄清楚她的意思。不过我确定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或者有任何牵扯不清的事发生。 一切都还停留在原来的点,没有多大的改变,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我们都从一个国中生成为一个高中学生,而且是街上那种很普通的高中生。 当然,若干年后我可能遇到另一个我喜爱的人而完全淡忘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国中同学这件事。但是目前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闯进我的心里,因为她们无法完全填补我这段时间的空白,我失去的仍然是那段岁月。 就寝的时候,我躺在床上一直思索着如何回答她的问题。隔天我回信给她,只有短短数句话,信末我加上一句话,﹁如果你愿意,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不过我想一想,我跟她之间似乎有一些共同的地方。比方说,我们都是那个永远在等待另一个人的人,而且这种等待可能不是一时之间就会有结果,或者根本不会有。尽管我们有相同的处境,不过这不会成为拉近我们距离的理由,我只能这样想着。 第六章 预校二,三年级似乎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我同时也忘了很多事。 毕业那年的夏天,就在我入伍的前一星期,我终于交了第一位女朋友,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被那种笑容吸引住。当时她就坐在开往甲仙的直达车上,她的笑容穿过窗口落在被雨淋湿的我身上。当我们四目相交的时候,我便打定主意要追求这个女生。 有时候我回想这段往事的发生与结束,或者告诉朋友我曾经在一个大雨的午后,那么疯狂的追逐着公车,只为追求车上一个未曾相识的女孩,心里总会为那段无法挽回的恋情感到惋惜。 我不用很费力的便想起跟她认识的始末,甚至我还记得她左眼睑尾端的那颗细小到几乎看不见带点浅褐色的痣。其实,我与她之间的恋情根本就是一连串的巧合的结合。 我与晓珊初次见面是在镇上的车站里,那时她拎着一只大手提袋站在我旁边的站牌候车。根本我们等候的是开往不同地点的班车。因为距离发车时间尚早,于是我临时决定打电话请以前读高职的同班同学德生来载我。要不是突然的一场大雨,我与德生就不会狼狈地停留在中途的候车亭躲雨。她搭的那班公车就在我的面前停住。 她大概跟你很有缘吧,德生是这么说的。我说,如果真的有缘,那我就不会离开那个车站,现在我淋湿站在这边,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对面停下来的公车,还有坐在上面的那个女生。一会儿车开走,喝,缘份也跟着载走了。 “车借你。”德生突然说。 “干嘛?” “追啊!”他说,“不过你大概不敢吧!我赌你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说完,我便发动机车冒雨追去。我一面尾随着公车,一边暗诅自己的冲动。那样,我在雨中骑了将近五公里远,才好不容易等到她下车。我心里想着,到这个地步无论如何我都要跟她说明来意,就算得到否定的答案,也必需如此。对不起,我想跟你做朋友。她才一下公车,我拦下她直截地对她这么说。 “好哇。”她很快地说,然后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不过现在我们不需要站在这里淋雨说话吧!” 她指着前方不远路旁的一处工寮又说,“去那里躲雨好了,你衣服都湿了。” 我们在工寮停留了下来,随意地谈着。我问她为什么如此放心与我交谈,甚至连我是谁都还不清楚的情况下。她从行李抽出一条毛巾,擦去我脸上的雨水。那动作宛如我们是相交多年的男女朋友。我有点讶意,但是很高兴地接受。 “第一,我觉得你不像是个说谎的人呐。”她说。 “就这么简单呐。”我说,“第二?”。 “第二点,嗯--我认为你真的可能很喜欢我。这点我很确定喔,尤其当你骑车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更加确定唷,没有人会这么发神经似的在下雨天骑车追着公车跑吧?没有比这件事更让人印象深刻的。对吧?所以我理由说不好啊。” “你真的很特别。”我说。 “对呀!你在车站那样看我,现在出现在这里。我不是没神经的那种女生喔,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跟我说话喔。”她一边说,一边将那条毛巾折叠好,然后放进手提袋旁边的小拉链包里。 “这样子追女生,不怕被拒绝吗?”她问我。 “当然。”我回答。 “嘿,是怕或者不怕的当然呐!” “怕。”我说,“不过当时我没想那么多,一心只想着我到底可不可以追上那班公车?会不会在中途你下车了,而我刚好错过。只想这样而已。” “结果很令人满意。” 我说是。 “用这种方式追女生倒是有点辛苦。” “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是不是?” “那倒是。”她笑着回答我。 “你住这里?”后来我问。 “来玩的。”她总是带着微笑似的,“我住台中,不过我原本是这里的人喔,后来又变不是。暑假嘛,突然很想来,就来啦!” “嘿,小时候是这里的人,长大变成台中人,这个说法满有趣的。好像前一段属于这里,后一段属于那里。那中间是什么?” “中间的不想提。小时候的事。” 我笑一笑直摇头。 “懂不懂嘛!”她说。 “什么懂不懂的?” “我刚才说的啊,就是小时候那件事,把我的在这里的生活分割成两半。” “听起来好像懂,又好像不懂。不过那件事肯定对你有那么点影响吧!”我说。 “喂,我说现在不想讲喔。”她微微地苦笑一下,又说,“怎么会谈起这个来。” “不知道,突然想问。大概是回到这里的关系吧,我想。” “也许吧!”说完,她轻轻叹一口气。 “打算停留几天?”我问她。 “还没决定哩。”她像盘算什么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可能几天就走,也可能更久也说不定。再说吧!” 我点一下头。 以上保留 就这样,我们的开始便像一对男女朋友似的,中间没有很辛苦的过程。不过这样的起头只维持几天的时间,一个星期之后,我进入陆军官校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入伍训练,从此便开始与她六年的分合聚散。 入伍的第一个月感觉过的很漫长,学校好像存心要磨练我们的意志力一样,整个月没有假放,加上入伍训是出了名的严格,教育班长简直就像纳粹秘密警察般的无所不在。于是每个人几乎从一睁开眼开始,身上的神经就像绷的不能再绷紧下去的发条,在这种精神与体力的严苛训练之下,一墙之隔的两端,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并存。 这个月许多人走了,不过大部份的人还是留了下来。 第一次会客,晓珊意外地来看我。她带来一盒水梨及一些饮料,我留下两个水梨,还有两瓶较冰凉的饮料,其他的全分给没人来会客的同学。然后,我带着她在营舍旁边的树荫下坐着聊天。可能气温太高,她一直用她手里的小花手帕擦汗。 “没关系吧!”我说,然后打开其中一罐饮料给她,再开了另一罐一口气喝了一半。 “谢谢。”她用手帕包着瓶子,这样手帕会凉一些,“你看起来很可怜喔。” “这里每个人都一样啊。嘿,都一样惨。”我开玩笑地说,“没办法,自己选择的。习惯就好。” “我一定没办法过这种生活。”她苦笑一下。 “只有三个月,忍耐一下就过了。”我说,“喂,我跟你说,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看我,刚才执星官叫到我的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的家人来。他们说这星期教会有活动,不能来。总之,谢谢你。” “听起来好像很生疏唷。” “就是因为这里太严格了,可能我快要撑不下去了,而且很想有人来看我,刚好你来了,所以我又开始充满精力,可以继续接受挑战。而且我的确想见你喔。” “我也是。可惜下星期要开学了。”她脸上的表情有点暗淡下来。不过我不确定她是因为要离开这里才如此,还是假期就这样便结束了而感到可惜。 “你会写信给我吧?”我问。 “会啊!”她马上接着说,“不过我告诉你喔,我们才刚刚认识不到两个星期对吧,而且这段时间有一整个星期我们没见面,而且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哟,很多事情不是这样谈了几句话就能完全确定喔。我想我们大概都有一些事需要沉淀,这样才会更清楚我们现在在进行什么事。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大概知道。”我说,然后把手上的饮料一次喝光。 “不能大概喔,这件事一定要搞清楚。我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喏。”她强调着说,“总之,我希望和我交往的人能百分之百的认清我是他女朋友的事实。呵,听起来很像占有欲很强似的,不过我的确是如此。﹂“我确定你是啊。” “我不想这么快就得到答案,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哩。不过,眼前你受的训应该很重要吧,希望你能顺利通过考验。” “当然没问题,要不然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前面的三年哩。”我说。后面大约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带着她到黄埔湖走了一圈,又到中正堂前面的小公园看看矗立在那的“蒋公御马”英姿。传说前几期的学长站夜卫兵时,曾经看见那只马换腿喔,我告诉她这件听来的故事。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很用力的拍着胸口,一直说怎么可能,太恐怖了。我说我也不太相信会有这种事情。 接近午餐时间,晓珊说她要走了。我陪着她往校门走去,可能我太专注与她说话,三个二年级的学长从我的对面经过,我都忘了向他们行礼问好。这对入伍生来说是一件很严重的错误,不过他们可能碍于我旁边的是个女生,才没找我的麻烦。最后,她只说“保重,再见”这四个字。 当校门隐没她的身影,那种想念的感觉立刻涌塞我的心头。我不由得笑自己怎么搞的,她不是才刚走吗?她走得越远,不也是距离下次再见越加缩短。这样一来,我的心情稍微获得一点安慰。 不过之前她说还不太确定我们交往的事,却非常的困扰着我。连我对这件事也变得不太确定起来。我则因为她的不明确,给我对这场邂逅的“期望结果”产生模糊的感觉。她的不确定似乎紧紧包裹着我,除非我剥开这一层障碍,否则永远混浊不清。 这种情形,让我想起玉莲。但是她的离去却成为我对她的不确定。一想到这样,不禁让我哑然。而事实上,在我心中的某个角落,确实还存在一道明显的刻痕。那道痕迹就在即将癒合的时候,又被轻轻碰触了一下。 她离开后,电话成为我们之间还能保持联接的线。事实上,到冬天来临之前,我的抽屉里仅保有她两封回函,与我寄出的数量相比,简直少的可怜。但是在电话里的热络交谈,似乎遮掩不了她信里面提及我们交往的平淡态度,这让我越感到对与她交往的不安定。 我们之间似乎一直存在着一层模糊地带,从她踏出官校大门开始,那个模糊地带变越来越大,连我都不知怎么继续下去。 十一月上旬终于结束了训练,在北上复兴岗继续学业之前,我们有了珍贵的四天假期。一回到家的下午,我拨电话到台中晓珊家里,不过她不在家。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听她的声音,我想应该是个年纪颇大的女人。她说晓珊晚上七点过后才会回去,并要我那个时间再打,然后便挂了电话。她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高兴或不高兴那样。稍后我把带回家的行李稍为分类一下,又把一整袋脏了的军服放进洗衣机清洗好并挂上衣架,然后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不过那个时段的节目实在不怎么样,最后我决定出去拜访朋友。 我向邻居借了一部三阳野狼的机车,沿着以前上学的路骑着。延路的风光没有多大改变,马路两旁依旧是老芒果树夹道而立,田里尽是一株株的香蕉,它们已长出翠绿的果实。我到两位同学家拜访,不过都不在家,最后我决定去拜访梅幸。 远远地,我已清楚的看见那块招牌,时间在它的表面留下明显记号。招牌上的广告越来越清楚可见,我的心情便越加悸动起来。噢!好久没来这里呐,她的模样变了吗?我心里如此还念着。 停好车走进店里,里头只有两位客人,他们一直嘀嘀咕咕地说话,其中一个稍稍抬头瞅了我一眼又继续说他的话,显然我的出现只是又有一位客人进来那样寻常,并没有影响他们。我看见她在柜台里面正忙着切水果,不知我的到来,头也没抬一下。 我不想打断她工作,便坐在靠门口的位置等她。看着她的背影,始终混淆着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她看到我的时候,有点不可置信地笑着。 “唉呀!”她脸上堆满笑容地走来,“真是的,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我一声。” “刚到。看见你正忙,所以没叫你。”我说。 她拉开另一张椅子坐在我的旁边,脸上一股掩不住的兴奋。她握起我的手说,你多久没来看我了,也不写信来;看你晒得好黑,人也瘦了许多,头发也理短了,不过看来结实多了,像换了个人似的。这样不停地说着。 我一面看着她说话,一面把她的手握的很紧。我着实很怀念眼前这个女生。 “我去切蕃茄,好不好?”她说。 “可不可以也要一杯木瓜牛奶,我好渴。”我说。 “那好,你坐一会儿,喔。”她亲切地说着,脸上依然扬逸着笑容。 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香烟,点了一支,那烟缓缓地向着外面飘去。才一会儿,她端来一大盘蕃茄和一杯五百**的木瓜牛奶,然后坐在刚才的位置。 “嘿,你会抽烟呐?”她有点惊讶地说。 “认识你的时候就会了。”我笑一笑。 “肺都黑了,抽这么久了,我看。少抽点嘛,有碍健康。” “嗯。”我说。“这么大一盘,恐怕吃不完吧。” “才切了几颗而已,慢慢吃嘛,应该没问题吧,男生嘛。” “呵呵,好像要把三年的份量补足一样,我尽量塞塞看。” 我一边吃一边告诉她入伍的惨状,当然也告诉她一些有趣的事,她听的津津有味。 “要是我,一定会受不了。”她说。 “那也不见得。”我喝一口木瓜牛奶,“我的同学里面,因为受不了那种训练退训的大有人在,不过多半是那些没办法适应那种训练的才会离开。呵,学校统称这类同学叫“畏苦怕难”的人。” “听起来颇损人的。”她摇着头苦笑一下。 “这倒是。” “你呢?有没有过那种念头?退训。” “噢,中间有过喔,有一次我从山坡滚下来的时候弄伤了腿,那时候我有过退训的念头。那时我心里抱怨着为什么不好好读那所高职就好了,干嘛又跑来读什么鬼军校。不过,我已经回头一次了,不想再半途而废,而且军校也不比外头差。” 先前来的那两位客人对着我们的方向喊着,可能是已经聊完天要买单离开,也可能要另外点东西。干姐一边回答说的确哟,一边向那走去。一会儿,那两个客人走了,她把桌面擦拭一下,又坐回原来位置。 我吃着沾好调味酱的蕃茄,它的味道还是那么可口好吃。一会儿工夫已经吃掉一大半。她一边拨弄着指甲一边听我说话,有时笑的很开心,有时沉默不语,好像想起另一件事似的。不过有时候她偶而会插上一两句话,随后又很专注的聆听。在我讲完入伍的一些事之后,一时想不起还要告诉她什么,于是我又一口一口地吃着蕃茄。她用指甲的尖部在桌面轻轻画着圆弧,偶而看我一眼,随即又迷惘了起来。 “想什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在她肩上轻轻拍一下。 她不好意思地微笑一下,清了清喉咙说,“小弟--” “唔─?” “听说你有一位女朋友,是吗?”她问。 “对呀,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有点纳闷。 “那个女生是我侄女唷。”她说,“你们认识的那晚,我就知道了。她是我姐姐的女儿。” “真的!”我有点不好意思。 “是啊,那天晚上她来找我,我们聊着聊着就谈到你们认识的经过,她是个很值得交往的对象,不过固执了点。” “这么巧合的事啊!”我吃了一惊。同时我心里想着,就在此时我也只能把对梅幸的丝毫爱意包裹起来。 “现在怎么样,进展到什么地步,说给姐听听啊。” “嗯--”我深深吐一口气说,“是在交往当中,不过目前和她只有书信上的连络,断断续续的,我也没法确定我们的关系。” “你喜欢她吗?” “嗯。但是我不知道我被她放在什么位置上。讲“关系”这两个字,唉!这样算不算是恋爱,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不过我确实喜欢她喔,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就喜欢的要命,那时我心里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生,要是能认识多好,就这样啊。” “还不算很糟嘛!”她说,“慢慢来吧,等哪一天你们之间更清楚一些,才会知道彼此的企求是哪些。” “可能是这样吧。”我不太确定。 “对她有什么期望,也许我可以帮忙一些。” “唉!”我叹一口气,“我想,我们自然的发展可能比较好吧!”我说。 “不过我倒希望你们将来会有好的结果。”她很认真的说。 “还早哩,我还没想到那么远的事哩,而且将来有什么变化谁知道?再说吧!” “什么时候回去?”她说。 “回家吗?”我看一下时间,已经将近五点。 “唉,错了。”她笑着把长发拨到耳后,“我是说你几时报到,正式开学。” “明早十点的火车,晚上在台北收假。” “明天去送你好不好?” “不用麻烦啦。”我说,“送别的场面让我觉得很感伤哩。” 我把最后的几块蕃茄吃完。她问我还要不要来一点。我一边抚着腹部一边回答说,这样就够了。 之后的时间,她的沉默多于说话。不说话的时候我喜欢一直看着她。曾经我是多么迷恋她,如今再见,当初那份冲动早已彻底的沉淀。我想我敬她应是多于爱她。 第七章 周日早上,我再度背起沉重的行囊远离家乡,到更远的台北继续学业。将近有八个小时的时间,我都在车上度过。前面两个小时搭乘公车,光是候车便花费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后面的行程我决定搭乘复兴号,除了它的座位宽敞舒适之外,还可以到其他车厢闲晃是我决定搭乘的原因。 大概等了将近十分钟才轮到我买票。我付了多少价钱,至今已不复想起,总之那是那天最后一张有座次的票。取票时,我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叹息与咒骂声,想必是我买走那张最后的坐票,因此我有点不好意思的离开。 进入剪票口之前,我先在铁路餐厅吃了一客鸡腿饭,并喝下大半瓶矿泉水,然后我走到车站附设的小型商店买了当期的时报周刊,以及一份报纸。付钱的时候,售货的小姐似乎有意思要跟我进一步认识做朋友似的,跟我谈了一些话,不过听的出来她是临时挖来的话题。大体来说,那个小姐长得还可以,对客人颇客气地,不过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类。于是我以赶车为理由,付完钱便直接走进剪票口,坐在月台的椅子一边看报一边等火车来。 我正要翻阅第二版的时候,火车才缓慢地驶进月台。在它停妥之前,我从口袋掏出车票,再一次确定座位,上面黑色的字体明确地印着第五车,座次二十三。我从第四车的门上去,再慢慢移动到第五车,找到位置坐下。可能是假日的关系,车厢的走道几乎站满了人,里面的空气浑浊而停滞。我旁边年轻的女子身上的香水味道,简直是车厢里唯一清爽的气息。她穿着一件深色的连身短裙,从膝盖的部份到脚踝之间完全裸露,皮肤看来就是很干净的模样,她以很悠雅的姿势坐着,看的出来是个很有教养的人。 为了打发在车上的时间,我尽可能的把每一行字都看过一遍才换下个版面。看完报纸,接着继续看杂志。这时候,我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在这个拥挤的空间里,我好像很享受似的悠闲的看着报纸杂志。比起走道上拥挤且站着的旅客来说,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特殊。因此,我很快的翻完那本杂志,然后放在置物袋里。这样我总算比较自在一些。之后,我决定小睡一会儿,我确实有点困,于是我靠着椅背,什么也不想地闭上眼睛。 到达台中的时候,我突然地醒了过来,好像在身体的某个部位安装了定时器似的,火车一靠站,两片眼皮便啪地张开。因为又看到了东西,我的脑子又开始活动了起来。“喔!到台中了唷。”它这么说。于是首先我想到晓珊。因为这里是台中,所以我想起她。如果这里是其他地方,或者在这段旅途中间,我可能不会想起她。我说“可能”是指,如果我在彰化就醒过来,也许会想到下一站是台中,跟着便想起她;如果已经过了台中我才醒来,我大概只会想到再一两个钟头就到台北了。这样,我在这里想起她,而且非常想,甚至我冲动地想下车。我正这么想的时候,火车已慢慢地又驶出了月台。晓珊跟我如同擦身而过一样,在那么短的距离,却仍然缘铿一面。可能我跟她之间的那一段,还没缩短到能真正碰出火花的距离,不过这一天总是会来临的。这么想,让我的心情稍微得到些许宽慰。 车厢里的旅客少了很多,空气也不再浑浊,我用极小的动作稍微伸个懒腰,然后决定到车厢外面的通道抽烟。离开座位与回来的时候,我都以很抱歉地语气向年轻女子表示打扰,她说没关系。 为了打发后面车行的时间,于是我又拿出那本杂志开始阅读。可能是无聊的关系,那位年轻女子向我借了报纸,然后她好像也很享受,而且很专心的看了起来。我想一开始的时候她很想看点什么的,只不过那时候实在太过于拥挤,所以她跟我一样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她不好意思向我借杂志或报纸。一想到这,我心里会心地笑了笑。 之后,我到其他车厢逛了一下,并且在通道又抽了几支烟,后面的车程便这样打发掉了。 下面为续写内容 第八章 等你来看我 “嗨,你的报纸!”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被人拍了一下肩膀,猛地回头发现是刚才那位小姐,我笑着接了过来。 “你要去哪?”大概是因为尴尬的关系,那名女子再次开口和我说话了,想要打破这份寂静。 “台北。” 刚说完,只见她一下子就笑了出来,看上去很像似在嘲笑我。 “这里下次的都是来台北呀!” “呵呵。”我不自在的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太想要告诉她是来继续学业的。 “嗯。”被我的一下轻笑似乎弄到有些不知所措,只见她渐渐的低下了头,也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接着等我说话。 “我先走了。”不可能两人就站在这里几个小时吧,况且我还有事情要做,再加上我对眼前这位小姐没有太多的额认识,也不知道能够和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我刚想要转身离开,却听到她沉默了一会发出的声音,我有些迟疑的回过头看着她。 “不知道。”我耸了耸肩,便离开了,我没有去留意她的表情是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这样子问,也许只是觉得和我有缘或者只是好奇的问,至于真正的结果我也不想知道了,对于她我还是没有什么感觉,就只是单纯的在路上遇见过的路人一样,不必挂在心上。 这让我有些想起晓珊了,以前不太相信一见钟情,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犹豫了一会后,我还是跑到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到晓珊家里,原本我就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觉得她一定在家,甚至是感觉她不在家,或者接电话的那个不是她。 “喂……”熟悉的声音从话筒传来,我有些惊喜,没想到竟然是晓珊接电话了。 “我已经到了台北。”一时间我找不到想要说话,本来就不抱着希望的我当然也没有准备太多的台词,比如像接听后要说些什么,以至于我只能随便找了话来说。 握着话筒的手有些颤抖,大概是紧张的关系吧,听到她的声音后,浓浓的思念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如果没有接到她的电话,我想我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想她,会不会她也跟我一样。 “台北?什么时候去的?” “刚到,我来这边继续学业,前几天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对于她的反应,我还是有些惊讶,我原本以为她会直接说那我到时候去看你,谁知原来不是。 “哦,我前几天有点事。”如果认真听,还是不难发现,晓珊的声音有些犹犹豫豫的。 听到她夹杂着一丝冷淡的话语,我的热情感觉像被泼冷水一样,气氛有些下降,让我一时间觉得这几天好想只有我一个人在想念她,我开始想象她那几天是过的很好吗?和朋友出去玩了? “嗯。”轻轻的嗯了一声,别问我为什么那么冷淡,因为现在的我正紧张到接不下话了,我开始想着要找些什么话题。 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比如像现在这样,面对自己有感觉的女生,起码不会到了没有话题聊的地步,更不会紧张到,连手心也开始冒汗了。 “那我到时候可以去看你吧?”从她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她有些期待,还有些心急。 “当然可以。”听见她用那样的语气说话,整个人也跟着心情变得好很多了,一下子露出了笑容,开始想象着晓珊在电话那头的表情。 她会跟我一样开心吗?我有些想要见她了,但是看了一下手表,发现时间还是不允许,于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们……现在能见一面吗?” 我有些纠结了,没想到她跟我的想法一样,可是她现在过来也不可能是十几分钟的事情,这样的事真的是不可能发生,但是拒绝她我又有些不忍心,最后,我还是狠下心了。 “现在恐怕不行了,不够时间,我要赶着去报道了。” “那我下次去看你吧。” 听得出她有些失落,我的心就像被揪了一下一样,我有些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发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她。 “开学了,你最近还好吗?”想到她上次说开学的事情,便问道。 “嗯,挺好的,你呢?”当她问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们是没有话题才要问对方的近况吗?像一对分别许久的情侣再次见面的时候,问对方你过得还好吗? 此刻我的心很不是滋味,听见她说挺好,感觉自己好像和她陌生了许多。 “我也不错。”把坏情绪全部压在了心底,假装轻松的说道。 “你会给我写信吧?” “会,我到了就给你写信。”我回答的有些急促,生怕回复慢了一拍,她便会乱想些什么。 “那好。” “嗯,我先挂了啊。”见旁边的人已经等候了几分钟,我还是不好意思让他继续等下去,便开口说再见。 “嗯,再见。”晓珊似乎有些意外我会这么快就挂了,听她说完也没有挂断,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忽然我好心疼。 “我等你来看我。”说完后,我立刻就挂了,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和胆小,不敢去想她会是什么反应,这样的感觉就像第一次和喜欢的人告白一样,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旁边的那位大哥见我站在电话亭前,手还是我这话筒,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跟我说话,可是当他一直盯着我脸上看的时候,我才被他太过强烈的目光而感到有些害羞,退后了一步,把位置让给了他。 “兄弟,和女朋友打电话呀?”那个大哥见我一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有些嘲笑的问道。 “嗯。” 对于女朋友三个字,我还是有些不确定,但是在那位大哥面前,除了承认我还是想不到别的,说喜欢喜欢的人还是正在追求的人?大概那位大哥也没有兴趣知道吧。 想到这,我就想起晓珊了,我们的关系还是不太确定,这种带着暧昧的成分,我还是有些不太喜欢,感觉像在玩弄感情一样,想起她刚刚的语气,要是面对面聊天的话,起码还能从她的表情看出点什么,可是隔着电话,还是有一层隔膜,无法穿过。 “也不用那么紧张吧?怎么?第一次谈恋爱?” “不是。”刚说完,抬头就看见那位大哥整张脸都是笑嘻嘻的,看到那张脸,我就有种觉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被他笑的有些无法直视他的眼。 “不是第一次也那么害羞?” 那位大哥似乎对我的紧张感兴趣了一样,一直缠着我问我各种问题,而我已经不想回答他任何问题了,第一是因为没必要第二是因为没心情,背起行囊就走了,走了几步还是听到那位大哥的笑声,只好加快脚步,远离他了。 去报道了,接下来又是一系列的训练,训练有些加重,一开始差点就撑不住了,后来还是熬过去了,夜里我总是会梦见晓珊,然后醒来,当再睡过去的时候,没多久就会吹哨了,几天下来因为睡眠质量的关系,让我感到很疲惫。 终于,来了这里快一个月的时候,才收到了晓珊的信,那天也是父母来看望我了,父母来找我的时候,被叫到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晓珊,所以满怀期待的跑了过去,当见到父母的时候,虽然还是很高兴,但心底里还是有些失落。 越是这样,我就越忍不住对晓珊的想念,想要见到她,更想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最近过得怎么样?”父亲的脸上依旧是严肃的。 从我有记忆开始,对于他脸上的笑容没有多大的印象,好像是没有笑过一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是平静无波,脸上都是面无表情的,就连我们全家人高兴地疯狂尖叫,他也一脸严肃的坐着,安静的看着我们。 所以很多时候我看到父亲还是会忍不住被他吓到了,我会在想,他是不是很不高兴或者对于我的一些决定很不满意,每次有这样想法的时候,现实总是相反的,父亲通常都会赞同我的想法。 “嗯,很好。”为了让他别担心,我还是撒了个谎。 也不算是撒谎,其实除了训练有些难熬,其他都挺好的,大概他心底里也知道我过得好不好了,刚说完见他眼神还是闪过一丝异样。 “什么叫很好,你看你都瘦了!”母亲心疼的拉过我的手臂,又摸了摸我的脸。 母亲在家中一直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父亲是黑脸,很多时候都是她出来缓和气氛,比如说我和父亲谈到不一样意见的时候,她总是可以站出来说话,而父亲大多数都是被她说的话而把所有不满往肚子里吞。 他们两个能在一起,我一直都觉得是一件很无法相信的事情,据说父亲当年追求母亲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功夫,除了送花每天接送上下班,连除夕饭都是在他到母亲家亲自下厨,每年的菜式还是不一样的。 “没事啦,刚开始都这样的。”我反过来拉着母亲的手,用放心的语气跟她说道。 “男子汉不吃点苦怎么行?”一旁的父亲见母亲这么心疼,还是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大概是害怕母亲等会忍不住,就让我直接回家了,我还是很同意父亲这句话的,现在还年轻,吃点苦头也不算什么,毕竟他是男子汉。 “你看到儿子瘦了都不心疼的嚒?” “他以后可是比我还要壮,心疼什么?” “好啦,妈,别担心了。”见气氛有些僵硬,我赶紧开口阻止母亲想要反驳父亲的话。 天下哪个做妈妈的不心疼子女,只是有些时候太过宠溺也不是好事,知道母亲总是担心很多,要是自己再不开口,恐怕母亲都要觉得我是太过委屈了。 而我更多的是,难得见一面,也不想听到母亲一直说念念叨叨的,会有些烦躁。 第九章 她来了 送走了父母后被说有信,赶紧跑了过去,看着信封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再看了看寄信地址,心里高兴得很,是晓珊,赶紧打开来看,有些紧张,当打开的时候,却只有短短几句话。 ‘你过得还好吗?我在学校很开心,和同学们相处得很愉快,我们很快就要校运会了。’就这几句话,我本来以为她会和我说很多,心底是压抑不住的失落。 但看到她来信还是很开心的,我原本想着她或许会谈谈我们之前的话题,比如我们的关系,活着她现在觉得我们之间要怎么做,我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看到有信也不高兴啊?”其中一哥们经过的时候问我,我只能抬起头勉强的笑笑。 “你不挺幸福的嘛,家人也来看你了,现在还有信收,多好!像我这种孤零零的。” “嗯,挺幸福的。”听到他这么说,我能够觉得自己不幸福吗? 我笑着走开了,目光变得有些黯淡,甚至看着信突然觉得有些心酸,来到的时候就立刻写信给晓珊了,可是收到她寄回来的信却是一个月以后。 我不得不开始胡思乱想了,开始猜测她在学校是找到了喜欢的人吗?还是她已经开始不想理我了,抑或是她已经逐渐变得不想要再和我说话了。 我回了信给她,信上面只有几句话,甚至比她的还短,‘我很好,你快来看我吧。’夹杂着想念把心投了,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回信。 训练又继续了,我渐渐的开始忙碌起来了,对晓珊的想念不再像之前的那么的浓,也许是因为太过忙碌所以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以至于时间越来越多,想念变得越来越稀薄了。 这天,一个人坐在外面看着月亮,想着晓珊,总是看着月亮想着她会不会也在看? “怎么?愁眉苦脸的。”又是上次那哥们说话,他现在变成是我在这里,和我玩的最要好的,叫李光,大家都叫他老光。 “没什么,有点累。”我刚在想晓珊的事情太入神了,连他走近身边都没发现,被他抓住了发呆的样子,肯定又会被他闹了。 “男人嘛,烦心事也就只有两件,一就是事业二就是女人,这里可没有什么事业给你,所以就只剩下女人了!” 听完李光的话,我有些赞同了,在这里也不愁吃不愁穿的,起码还过的规规矩矩的,也不用担心会饿死,但是就是因为晓珊,我还是会很苦恼。 时间越久,每天都在等待她的信,那种等待很漫长,也很能折磨人的心,有时候因为一天又过去了,我等不到,我就会索性不抱希望了。 “怎么?闹分手了?”李光见我不说话,意识到不对劲了,急忙的坐到我旁边问我。 “没有。”我苦笑的摇了摇头。 连关系都还没确定下来,哪来的分手,我倒也希望晓珊能够提分手两个字,这样关系就不用那么模糊了,甚至连晓珊对我来说是什么,我也有些确定不下来了,但要是晓珊开口说分手两个字,我可不认为我现在还会那么的淡定,估计会急疯了吧。 “那就是吵架了!” “不是。” “那就是你想她了? “不是。” “想出去见她了?” “不是。” “……” “……” 李光被我的回答逼得有些快要抓狂了,他无论问我什么,我都只回答两个字不是,最后还是沉默下来了,大风吹过来轻轻的刮过脸颊,有点刺痛的感觉,可是我却没有想走的意思。 “那究竟是什么?” “没什么!” 我还是无法和别人说出关于我和晓珊的事情,是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是称她为我喜欢的人还是我的女朋友?要是告诉了他们,他们会不会觉得这样有些不可信。 “劝你还是早点分手吧,呆在这几年,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也还不能走呢!”李光说完后便离开了。 我想着他的那句话,被他弄得有些烦躁,他说的没错,要是我呆在这,晓珊要在外面等我几年,未来的事太难说清了,现在连联系都那么的不方便,以后要怎么办? 也许她生病给我写信的时候,我拿到信的那天可能是她病好的那一天,她受了委屈我也不能在她身边安慰她,她遇见什么事我都永远无法第一时间出现,这,大概就是我们的距离吧,唉,我懊恼的拍了拍脸颊,希望这一切可以变得好起来。 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思考李光的话,其实事实很摆明了,只是我自己不想承认而已,收到晓珊的信,我没有第一次那种心急的感觉,把它放到了一旁,也没有拆开,要是是以前,我一定会一拿到手立马拆开了,可是现在却仍在了一旁。 拆开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我打开后发现她这次说了很多,说她最近会放假很快就能看我了,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有那么一刻,是有些拒绝,甚至不太想她过来见我,我感觉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又或者是因为等我都不抱希望了,突然就给我惊喜,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安静的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那封信,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心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了,想不到该回点什么,最后把它藏在枕头底。 后来就忘了,直到晓珊来看我的那一天,我才想起,我还没回她的信。 那天是周末,她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两大袋东西,不少路过的人都往她身上看,大概是好奇她来找谁吧,我带着她带了树荫底下的椅子坐了下来,我好奇的往地上的袋子里看去。 “别看了,都是买给你的。” 她刚一说,我就像被她拆穿了一样,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尴尬的笑着。 “最近训练的怎么样了?” 她似乎知道气氛有些变得尴尬,于是再开口了。 “不错!”我有些得意的说道,手臂开始收紧,想要展现肌肉给她看,可是她却一点也没有发现我的小动作。 弯下腰在袋子里翻弄着,我好奇的凑过去,谁知她突然抬起头,我们两个就头撞在一起了,我疼得直捂着额头,她有些无辜的按着她的后脑勺。 “疼吗?”我赶紧放下手,心急的问道。 “疼!”她倒是一脸认真皱着眉头的点了点头。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忽然抬起头。” “我也不知道你会靠近我呀! “下次我会注意的。” 我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原来是只是一颗巧克力,见她那张满是笑意的小脸,突然觉得心情大好,她轻轻的剥开了包装纸,随后便放进了嘴里。 “这个很好吃,嗱。” 她刚说完,就从口袋里再掏出一颗来,我看着她有些孩子气的,有些想笑了,长大了就会渐渐发现,有东西吃的时候,怎么说也是先给别人,这是基本礼貌来的。 我刚想要接过,她却缩回去了,细心的把包装纸剥开了,才递过来给我,我顺着她的手吃了下去,我不太爱甜食,但是见她这么高兴,我也不想打乱这份兴致。 “你在学校怎么样了?” “很好啊,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似乎谈到学校,她就会很开心一样,脸上立刻露出欢喜。 “那就好。” 也许是面对面的关系,看见她我就也跟着一块高兴了,如果是信里她这么说的话,我就一定会有些失落,今天见到她,就觉得多天以来的阴霾都消失不见了。 “你怎么不回我信?” 微微抬起头,和她的视线对上了,看得她有些紧张,甚至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还没收到。” 回答她的时候,心里很没有底,怕她拆穿了我,说我欺骗她,看着她那双眼睛,我就忍不住想要找个借口来推搪过去了,我怕我说出来,她会不高兴,见了面之后,我就只想和她好好相处,说说话,不想把场面弄得难收拾。 女生多少都会在意这些事情,我知道的,所以我才更不想要说因为太忙碌,我知道,她也会,可能她知道我故意不回信的话,会和我大吵一架,觉得我好像不把她放在心里一样,我避开了她的眼神,有些心虚。 “好吧。” 听得出她有些不情愿,我还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便赶紧找话题,想要把话题扯开了。 “以后来的时候,别买那么多东西了,拿着也重。” “没关系。” “人直接来就好。” 我刚说完,她就笑了,抬起头看着我,随后又把视线移开了,我被她弄得一头雾水的。 “笑什么?” “你下次想要什么就打电话给我吧,我给你带来。” “不用了。” 我还是不想她太过辛苦,本来台中过来这边就有点远了,还要拿这么多东西过来,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画面,在这里也不缺东西,也没什么需要的。 “你是在拒绝我吗?” 我睁大双眼,感觉这句话有些不对劲,好像里面包含了很多意思。 “我只是不想你带那么多东西来,太重了,而且我也不缺。”我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看着她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一下子又亮了起来。 “好吧。”见她答应了,我心里竟然有些不高兴了。 她给我带东西来,我都会感觉很幸福,因为是她亲自带过来的,但是想到每次都这样大包小包的,心里头就有些不忍了。 “你有想我吗?” 对于她这么直接的问题,我被她问倒了,我不知道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她曾经说过她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我更不懂她了,甚至开始犹豫她究竟喜不喜欢我,我们究竟现在的关系是什么,男女朋友吗? 有时候我会觉得她像女朋友,可是有时候又觉得只是朋友。 “有。” 我想,无论从哪个方面说,我也是有的,从一开始想念她想念到失眠,到现在只是偶尔想起她过得好不好,怎么说我心底里还是有她的,只是那种喜欢与好感被我移到了心底的某一个位置,我看着她,只见她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像在暗示她的不愉快。 “可是,我感觉不到。”她说的时候,头渐渐低了下来,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 我接不下去了,所以变得沉默了,她也不说话,我想要握着她肩膀的时候,却被她轻轻推开了,像在告诉我被拒绝了一样,那滋味很不好受,明明坐的这么近,可是却感觉隔了好远。 “别想太多了,好好学习。” 刚说完的时候,发现自己说这话特别的愚蠢,我无法去理解她心里承受的,在这之前,我连自己对她的感情都已经模糊不定了,甚至我开始犹豫,我和她是不是该继续下去,我们现在又是处于哪个阶段? 第十章 罚跑 直到离开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心里就隐隐泛疼,甚至感觉是不是刚刚说了什么话太让她伤心难过了?那渐渐消失的背影,有那么一刻,我好想冲上去,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告诉她,让她等我。 可是我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见她消失在视线里。 那天后,我还是会收到她的来信,话语里还是很平常的语气,就像那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而她的来信一封比一封长,我回她的信件却越来越少,基本上是她每两三封信件我就回一封。 在收到她今天刚到的信,信里说她病了,我心急如焚的想要打电话回去,最后只能写了信回去,跟信差说有急事,其实说不说都一样,只是我想心里好过点。 第一次有了无助的感觉,很想要在她身边照顾她,可是现在却只有想而不能做,让我想起李光说的话了,刚想起他,他便走了过来了。 “瞧你,今天这么着急呀!”笑着站在了我旁边,看着我今天着急的样子。 自从上次李光笑了我之后,他后来几次见我收信越来越淡定了,便没有再说什么,估计今天看我不淡定了,便过来和我说说笑。 “嗯,有点事。” 他上次说了那些话后,我心里就对他有些排斥,更不想让他知道我和晓珊的事情,怕他又打击我一次,本来心就挺乱的,被他再说一下,整个人就变得更加烦躁了,总是做事很大脾气一样。 “家里出事了?”他睁大双眼的看着我,有些担心。 “不是。”我笑了笑摇了摇头,随后见他一脸轻松的样子,我更加想笑了。 李光他很少会收信,就算收了也只是放到一旁,不到他无聊的时候,他是不会拿出来的,记得上次有封信给他,他过了一个月才打开,还跟我们说了信的内容,那时整个室内的人都笑他说没心没肺,别人整天寄信给他,他也不看。 “家里没什么事,就别担心那么多了!” 我知道我回答他不是家里的事,他一定会知道肯定又是关于女人了,只是还好他不会追问下去,我倒也觉得放心,他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他要想知道,早就从我枕头底下把所有信拿出来看了。 “你怎么都不回信?” 见他今天这么有空,我倒是好奇想要问问了,他刚来时,好像都是每天收一次信的,现在倒是少了,大概是他自己叫别人别寄来了吧。 “有什么好回的,不就是问最近过的怎么样,外面他们生活的怎么样。” 他装作很无所谓的样子,脸上还有一丝厌恶的表情,我想他大概不喜欢这种花时间去做的事情吧,认识他那么久了,知道他的人有些急性子。 “迟早别人不给你寄信了。” “我倒希望这样!” 我被他这句话气到了,在这里的人谁不希望每天收到家人的信的,在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想要别人多关心一下都不行。 “我才不要像你这样,不就一封信嚒,用得着这么紧张?” 说完他就跑开了,我一个人站在那站了好一会,发现他好潇洒,整个人可以把事情分得很开,想要问问他有什么方法可以指教一下我。 在四天后,我就收到晓珊的信说她已经没什么事了,整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了,紧绷了几天,每天等着信的感觉很不好受,甚至会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的,现在总算可以自在点了。 我回了她,让她好好休息,和她之后也没有断过联系,而我也不再像前一段时间那样了,不再不回信,而是拿到信的第一时间就是拆开了看看里面写了什么,然后就赶紧回信过去,这样的日子让我在辛苦当中还是会感到有些幸福。 李光的生日,因为没有蛋糕什么的,就大家把白开水当酒喝了,那一晚上去了好几趟厕所,执行官以为我们干什么了,后来罚我们去跑了五圈,几个大男人大半夜的便在跑步,大概是被吵醒了,有些隔壁的人还在执行官离开之后,走过来以为我们怎么了,见到我们被罚,便大笑着的走开。 “以后生日,别搞什么喝水了,憋死我了!” 李光是寿星公,但还是忍不住抱怨道,昨晚还是他自己出的主意,现在倒好了,反倒过来是在埋怨我们,跑我隔壁的小胖一边喘着气,一边跟着我们说话,见着他说话也觉得辛苦了。 “你们跑慢点呀!” 我一直都很好奇他是怎么被选进来的,他也不算特变胖,刚见到他的时候我吓呆了,现在训练过后已经好很多了,起码肥肉不见了很多,都变成肌肉了,这可是一件好事,起码对他来说。 “叫你平时别偷懒了!”李光回过头看着小胖,笑出声来了。 “呀,可是你们先带头偷懒的,现在还怪我呢!”小胖说。 “跑跑就精神了,也不想睡了。” 跑了一圈后,我就精神多了,睡意也没有了,等会回去估计也睡不着了,想着反正也睡不着倒不如跑慢点也好,在这里第一次这么晚还在跑步,李光走过来,勾了勾我的肩。 “你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原来是看我淡定的样子,以为我被罚跑高兴,谁大半夜会喜欢被拖出来跑步呢?况且也只是去上个厕所就被捉了,真的是倒霉透了。 “没,我只是不困了,一点也不想睡了,跑跑不就精神多了!” 我甩开了他的手,他的手压在我肩膀上重多了,跑起来也不简单,甚至还有些难跑。 “你这么说,可想到小胖的心情了?”李光看了一眼跑在后面的小胖。 “你不懂。”我笑着加快脚步,跑远了,把李光和小胖扔在身后了。 下暴雨了,难得能够休息一天,李光悄悄的拿出了收音机小声的捂在了被子里,只能勉强听到沙沙的歌,无聊之下,我便把晓珊寄来所有的信都摊开了,一封一封整理好。 认真的反复看着每一封,每一封都包含着满满的欣喜,数了数原来已经是二十九封了,时间过得好快,上次见她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以前了。此刻,很想要见见她一面,想看看她瘦了还是胖了?估计也长高了。 “你就那么喜欢她?”李光又凑了过来,我立刻把信收了起来。 不想被他看到信的内容,一个字也不想,我就像似一个小孩子一样,只想把这份美好自己独享,不想分享给别人,李光见我那么心急,立刻笑出声来了。 我已经习惯被他总是无缘无故取笑,也不去在意,反正他心里也不是说真的,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只是有时候不喜欢他总是拿这些东西来开玩笑,感觉像被他嘲笑我和晓珊的感情一样,想了想还是算了,反正他也无意。 “嗯。”轻轻的嗯了一声,我也不想多做解释。 “唉,又是一个为了女朋友愁眉苦脸的人!”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这次我竟然有些小开心,被人承认是一件很让人愉快的事情,但是开心也只是一阵子,很开就过了,李光承认也没有什么用,重点是晓珊心里怎么想。 这几个月以来,我们都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也能察觉出,晓珊似乎有些避开这个话题,大概是上次之后,她感觉有些不愉快吧,所以没来的信件来往之中,我倒是觉得像朋友多一点,在心里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你以为谁都像你啊?”小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插了一句话。 我倒是很赞同小胖的话,哈哈,还真的不是谁都能像李光一样,小胖也有女朋友,跟我一样,总是会收到信,不过他有趣的地方是,因为字写得太丑太大了,有时会让我或者李光代替他写,他说我写,大多数都是我写的,以李光不爱回信的人,当然也不肯帮了,只是有时候我不在,小胖无奈之下便找了李光。 “小胖,你是在梦游吗?”我看见小胖是闭着眼睛的,我好奇的问道。 “你才梦游。”小胖一下子打开了眼睛,作势要走过来打我一样,走是走过来了,不过就是走过来把我抱了起来转了几圈。 “停停停!”我赶紧喊着他停下来,要是不停下来,我估计我会有吐的冲动了。 “你可要小心说话了。”李光假装好心的提醒着我,被我翻了翻白眼。 “你怎么今天没信啊?”小胖把我放了下来,小心的问道。 如果不是他问起,我也差点给忘了,小胖早上就收了信了,可是我还没有,按理说已经三天过去了,我也会收到信了,可是没有,被他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到有些不对劲了。 “可能她忙没空回你吧。”李光见我脸色有些不对劲,便安慰道。 “也许。” 我点了点头,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往坏的方面去想,多去想一些好的,甚至是想着晓珊也学上学忙最近要开始,开始找了各种借口来安慰自己。 李光和小胖还有我,三人有说有笑的,度过了难得的休息,我的心依旧有些不安,我知道,在我没有看到信的时候,我的心就是悬在半空中,感觉有些怪怪的,可是我却又不能做点什么,只能继续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