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凤起天阑:初嫁 楔子 一阕云间悬崖,深不见底,雾气磅礴氤氲。名曰紫荆。   周围冷风猎猎,萧条肃肃,无尽寒意蔓延,骇人锥心。   两道影子立于崖头,一红一白,皆是绝世倾城之人。   青丝扬,泪眼伤。   那抹妙曼白影,手执一管碧绿流玉箫,面容白皙绝色,深黑的眸中却带着清透无尘的冷冽。   “你当真要逼我出手?”嗓音宛若幽谷里的涧流,柔滑清脆,但却带了俗世怒气。她眉宇微蹙,一抹笑靥却突然落在她的脸颊,清雅卓绝,灿若夏花,但却透着冷意。   红影踉跄不稳,一身薄如蝉翼的纱衣媚骨,他面容堪称世上奇迹,美得勾魂,一双黑瞳却无往日慑人心脾的阴冷,反而盈满无法排遣的悲怆。   他那眸光有意无意且小心翼翼的瞟着前方的白衣女子,宛若做错事的孩子,“你已被慕容清休弃,为何还要让我走?娘子,你是不是怕我?是不是连你也怕我了?”   白衣女子清洌一笑,明艳绝绝,但却带了隐隐的怒气:“纵然他待我不善,但他休我一事,岂容你插手!”   男子顿时怒了,身上红纱翻飞,墨发轻扬,前一刻的小心翼翼全数消失,黑瞳里蔓出难以压制的怨恨:“我为何不能插手?自打你第一次救我,我就认你是我娘子了!慕容清是侯爷又如何?他对你百般威胁,伤你怨你,我逼他写下休书,最后还留他半条命已是仁慈!”   说着,男子顿时凄厉的笑了起来,哀伤的双眸直锁面前的女子,“怎么,娘子是心疼了?怨了?怨我逼慕容清休了你,怨我亲手了结了你与慕容清的姻缘?”   女子面色微变,眉宇蹙得更甚。她握紧手中流玉箫,青葱修长的指头也隐隐发颤,“冥顽不灵!你若是再不走,休怪我对你动手!”   “你知道我从不会与娘子动手的,娘子不要赶我走,我错了。”说着,他哀伤的望着面前女子,缓慢踏着步子上去将她抱住,柔顺的将头埋在她的肩头。白衣女子微微一颤,并未伸手推开男子,她那精致眼眸里满是他看不到的悲戚与无奈。   我,该拿你如何?   “你若是不想我生气,你就走!趁皇帝的追兵未来,你走得远远的。” 男子搂紧了白衣女子,修长的指尖滑过女子青丝,最后垂头在她头顶印下一记吻,悲戚道:“我百般隐藏着身份,可如今身份一被拆穿,娘子,也像那些人一样怕了我。呵,难怪如今娘子要赶我走,原来,娘子也是嫌弃我的。只不过,独留娘子应负追兵,我岂能舍得。”   白衣女子此际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想推开男子骂句‘笨蛋’,却不料后背顿时一痛,她震惊中浑身发软,双手欲抓紧男子衣襟,却不料全然无力。   眸子陡然不受控制的合上之际,她闻到周围传来无数铠甲与脚步声混合而来,就如漫天席卷,声势浩大的黑色云团,带了低沉与肃杀之气。   然而耳畔,却传来他突然变了声调的媚笑。   刹那,她心头一惊,沉重的眼皮无法掀开,但却察觉一道温热气息喷在头上,而后,是一句让她顿觉天旋地转,浑身冰凉的话:“ 娘子在我怀中已被我点过几次睡穴,如今,你仍是不知警惕呢。娘子可知,你最大的软肋,便是对我,从不设防。呵,难得娘子这等凉薄之人待我如此。既然娘子这般心系于我,即便是此际也想着让我离开,保我性命,为我着想。想来,娘子应该也愿意为了我而委身于我那所谓的皇兄,暗中替我偷得那二十万大军的虎符吧?呵,日后,我倒是期待呢,相信娘子定不会让我失望。”   柔和魅惑的语调,全然不复方才的悲戚,然而那一字一句,却是猛烈的刺透她猝不及防的心,将她心底的所有眷念全数浇熄。   心口疼痛震撼,突来的转变让她难以适应,极想抓着抱着她的男子问个明白,然而身子发软,无法动弹。   片刻,她闻得一道脚步声逐渐靠近,而后,是一道令她熟悉异常的温润嗓音:“九皇弟,人,你该交给朕了吧?”   “自然。皇兄也觊觎她多时了,臣弟设计让慕容清写了休书,如今让皇兄拥得美人,皇兄,该如何感谢臣弟?”柔媚嗓音,却带了几分令她生疏的魅惑。   刹那,她顿觉心头似被一道利器刺穿,疼得猛烈,却也冰凉。身子似乎被抱了起来,而后,落入了另一个盈满麝香气息的怀。   她顿觉悲戚,喉咙一甜,但身子受制,无法喷出一口浊血来。   原来,往昔的依赖,仅是一个假象,往昔的爱恋,仅是一场场让她泥足深陷的算计罢了。待一切透明之际,她却发觉,她竟如此识人不清,错得离谱。   本以为皇帝追来是为了斩杀他,她费尽心思欲赶走他,保他一命,却不料到头来,她自己才是那个被他设计着跌入漩涡中无可自拔之人。   他,早已皇帝有所约定,只不过,她却蒙在鼓里,一味的相信他这人人惧之的世间魔头是个单纯无依的男子。呵,当真是可笑呢。   繁华落,怨怒生。她未料到她也有如此狼狈之际,竟被人如此相骗,深入骨髓。   也许,他自认聪明,觉得一切天衣无缝,日后也会拿甜言蜜语搪塞她,骗她委身于皇帝,帮他偷虎符吧,然而,他却算漏了一点,她身子异于常人,不仅蛊毒不侵,即便是被点了睡穴,神智,也是异常清醒,从而能闻到他方才那席自负的话。   他,更算漏了一点,她,也有另一层他不知晓的身份。 刹那,她顿觉凄伤,可笑!原来,她与他,其实都在骗着对方。    第一卷:凤起天阑:初嫁 (001)苏家庶女,出嫁1 “流月宫,颜门赋,忘川毒,奈何刺。”   “月倾人,无伤鬼,两相斗,天下争。”   硕广无垠的定风江上,万顷雾霭笼罩,透着几许迷离。孩童天真的脆声飘来,唱着的却是近日四下盛行的歌谣。   一楫小舟慢悠悠的荡在江面碧波上,舟上有一白一绿两名女子。   透过薄雾,隐约可见坐于舟中的白衣女子黑发如墨,额头垂有齐齐流苏,五官精致,宛若天工,精湛绝艳。眉如黛山,一双妙目流光婉转,但却不显一丝媚态,反而是清洌得如天山上的白莲,高洁之气难掩。   摇舟的绿衣女子身材妙曼,但却略显清瘦,她侧目听了听那飘荡而来的歌谣,笑道:“小姐,这些歌谣,倒是真将我们流月宫与颜门相提并论了。”   白衣女子未言,伸手探入碧波里,掬起一捧江水,才道:“虽说流月宫与颜门皆不是正派,但相提并论,的确是委屈了流月宫。”   嗓音清和,流转委婉得宛若山中清泉,脆然清洌中带了一分不染世俗的高洁。   “是啊,颜门门主颜无伤,杀人无数,堪称世间魔头,而我们流月宫,却是惩恶扬善,从未干过悲天悯人之事。哼,那江湖百晓生倒是不知死活,竟敢让颜门与流月宫并列,哪日我要是碰上那百晓生,定叫他好看。”绿衣女子眉宇一蹙,小脸扬出几分不屑。   说着,她回眸朝掬水的白衣女子望来,又道:“小姐,此番回去,你当真愿接受圣旨,嫁给慕候?”   白衣女子双手一顿,掬起的水顺着指缝猝然滑落。   片刻,她缓缓坐直身来,一副随意如风的模样,望了一眼被雾气氤氲着的江面,才微微一笑,眸光深邃:“我那嫡出的姐姐苏青与慕候爷本是青梅竹马,但她却设计迷惑皇帝,让皇帝错点鸳鸯,纳她为妃,也让我嫁给那慕候,如此,我若是真嫁给慕候,自然不会被侯府之人待见。”   绿衣女子眉宇一蹙,“念尺伪装小姐模样呆在苏府,那苏青常来挑衅,若非念尺身具武艺,怕是早被她害死了。如今她迷惑皇帝,甚至连青梅竹马的慕候爷都抛弃,看来她是想攀高枝,在意富贵荣华。”   说着,绿衣女子眸中微微滑过一道不屑。   在这君国上京,自家小姐的蛇蝎姐姐苏青竟被誉为了上京第一美人,那些上京之人当真是瞎了眼。虽说那苏青的确有几分姿色,但比起自家小姐来,却是逊色太多。   自家小姐常年打理流月宫之事,每月暗中回苏府一次,且次次回去,皆是换了妆容,浓妆艳抹,艳衣加身,打扮俗气,但这仅是避人耳目,不愿在苏家招风罢了。而此际懒散坐在舟中的小姐,一身白衣翩跹,毫无一丝脂粉装扮,才是真面目。   另外,自家小姐流月宫‘月倾姑娘’名号,那是天下闻名,震慑家国。但可笑的是,又有谁知晓那天下闻名的第一美人月倾,竟是君国上京苏府里那装扮俗气,身居高宅的庶出小姐。   “苏青嫡出,在苏府里受尽宠爱,只不过,一入宫门深四海,她这一进去,出来便难了。虽心有蛇蝎,但那后宫之中,哪个是好招惹的主,她日后怕是要受尽苦头,呵。”朗然欲滴的嗓音,温婉和畅。白衣女子微微将眸光落在前方的绿衣女子身上,笑道:“明日便是我成亲之日了,念瑶,你快些划舟,我们得在明日清晨赶回苏府,要不然,念尺不仅要在苏府扮成我的模样避人耳目,还要代我出嫁了。”   绿衣念瑶愣了愣,诧异的望着白衣女子:“难道小姐真要嫁?”   白衣女子眸色微沉,面上惊艳的笑意却是一成不变,整个人看着随和宁然,但处处透着讳莫如深:“流月宫之事,我已交由他人打理,这些日子,我便嫁给慕候,留在上京……看戏。”   “何戏?”   “颜门赋,奈何刺。呵,闻说颜门门主颜无伤在上京出现过,我,自然要揪出他,夺下颜门至宝,顺便也瞧瞧颜无伤的真面目。另外,苏青的青梅竹马慕候爷,也算是年轻俊美,虽说性子冷了点,但若是能收服而作为良人,也未尝不可。”白衣女子浅笑。   对于颜无伤的面容,她苏陌的确是好奇,她行在天下的‘月倾姑娘’名号,却与颜门的颜无伤相齐,与一个男人并排天下第一美人,当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那上京慕候爷,她也见过几次,但每次皆是看他与苏青相聚一起,软语呢哝,只不过,那苏青如今突然入了宫,而他又要娶她苏陌,如此看来,她日后在慕家的戏份,也定然‘精彩’了。   “听说颜无伤行事乖张、残暴狠戾,小姐还想看他面容?想来定是百晓生乱发谣言,故意挤兑小姐,让小姐‘月倾姑娘’的名号与‘颜门无伤’并排天下第一。”念瑶面色一沉,眸光凝聚一点,似有怒气。   说着,她朝白衣苏陌望来,又道:“那慕候爷与苏青有染,这等男人,小姐还是不要为好。天底下长得好看的男人何其之多,加之小姐也是名动天下的美人,若小姐要寻良人,那求亲之人,还不得踩踏流月宫大门。”   白衣苏陌笑笑,面容风华盈然,温婉流长:“念瑶无须生恼,以苏家庶女苏陌的身份嫁给慕候爷,我只想掩人耳目罢了,你无须再多言。”   念瑶瞪苏陌一眼,有些负气的摇着小舟:“我才不会多言!只是觉得小姐一朵鲜花,竟插在了慕候爷那小子头上,他当真是占了大便宜。”   闻言,苏陌嗤然一笑,不置可否。   弯下身,伸手再度掬着碧水,手心微凉舒适,怡然不浅。   君国上京的慕侯,名曰慕容清,才华横溢、俊逸非凡,乃上京女儿的梦中佳郎,只可惜,佳郎已有心仪之人,已无法再折。   如今,两道圣旨昏庸而下,错点鸳鸯。她那嫡出姐姐苏青,入宫伴驾,而她这苏府的庶女苏陌,却是要嫁给苏青的爱人慕容清。这等狗血无比的鸳鸯谱,委实可笑,但也有趣。   小舟微荡,但速度却比方才快了不少。   江中雾霭层层,乳白氤氲,衬得江中小舟之景,更是如那画中仙境,迷离如烟。   孩童的歌声依然飘荡着,嗓音清脆稚嫩,但却显得随意。   ‘流月宫,颜门赋,忘川毒,奈何刺。’   世人皆知流月宫与颜门横行天下,就连朝廷都要畏惧三分。   但他们却不知,流月宫宫主月倾,如今正往苏府赶回,只为,先抛开流月宫,并顺应圣旨,出嫁。 第一卷:凤起天阑:初嫁 (002)苏家庶女,出嫁2 火红的喜字贴在木质窗棱,红绫四处高挂。   屋外嘈杂之声不绝于耳,笑声伏伏。   今日的苏府,宾客甚多。热闹之景空前盛况。   虽说今日出嫁之人仅是苏府之中不得爱的庶出小姐,但因是皇帝下诏,苏府也不敢有所怠慢。   苏家后院的一间闺房里,苏陌一袭大红的嫁衣加身,面上依旧是浓妆艳抹,头戴凤冠,虽说喜庆,但却俗气。   站于一旁的粉衣念瑶,不住的朝苏陌翻着白眼,最后忍不住叹气撵走在屋中伺候着的苏府侍女们,并一屁股坐在苏陌身旁:“小姐这身衣服本就好看,可你脸上施这么浓的妆,就变难看了。”   在她眼里,自家小姐就该一身轻飘白衣,青丝飘垂,容颜上不施朱粉,额头淡淡的莲花胎记美艳卓绝,这样才是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   苏陌微微一笑,随意瞧着铜镜里的容颜,她眸色微微一深,大红的唇瓣勾着一抹完美的弧度:“你也多次见我浓妆艳抹了,难道还未习惯?”   念瑶朝苏陌瞥来,瞧着苏陌装扮,不由再度鄙夷了一回:“岂能习惯!小姐这般,明显是在糟蹋自己。若是让外人知晓流月宫的宫主月倾如今是这副模样,不知要伤多少爱慕者的心。”   一闻这话,苏陌嗤笑一声,道:“原来这等装扮当真这般不入眼。那念尺长久这般装扮,呆在这苏府替我掩人耳目,倒是辛苦她了。方才我吩咐她速回流月宫,她如今可是走了?”   “她早就溜了。还说这苏府她早就呆不下去了。”念瑶道。   苏陌再度一笑,不置可否。   想来,凭念尺那冷美人性子,平日浓妆艳抹已是委屈,寻常还要被苏青故意找茬,她未在苏府闹事,也未出手伤人,已是奇迹了。   一朝嫁娶,冷暖自知。   周围锣鼓升天,鞭炮宛若雷鸣。   待苏陌被人扶出苏府,在与苏家之人拜别时,却是破天荒的闻了几句自家爹爹的关切之语。   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浓妆艳抹的脸,她深邃的眸光落于脚下,盈出的,却是一方无底的冷意与嗤笑。   如今她出嫁,倒是闻得自家爹爹的关切之语了,当真是啼笑皆非。   想来她这十八年来,从未与苏家任何人亲近过,只因她娘亲是苏府下人,且生她时就命落黄泉,她这苏家的庶出小姐,却被丢在后院自身自灭,不被待见,若非偶然得师父相救,她怕是早已追随娘亲见了阎王。   只不过,她冷了十八年的心,岂能被他这三言两语的关切所捂热?若非不想惹事,加之师父有言不得滥杀无辜,她怕是早将这苏府夷为平地,以解心头怒气。   呵,想来,自家这爹爹怕是不知,他一向忽略着的庶出女儿,如今已是横行天下的流月宫宫主,是名动家国的月倾。她手上已然沾了不少血,只不过最后,会不会一个没忍住,就沾上她这爹爹的?   苏陌并未给自家爹爹面子,仅是嗤笑一声,回道:“今儿爹爹的一番关切之语,女儿就全当笑话听了。如今女儿出嫁,身份乃侯爷夫人,爹爹仅是一个小小的侍郎,日后见了女儿,还是行些礼数为好。”   此话一出,周围之人似乎怔愣了,就连吹着唢呐敲着锣鼓之人,都惊讶得忘了手中动作。   苏陌却是不以为意,也知晓想必此时,自家爹爹的面色已然气得青红交加了吧。   “念瑶,扶我上轿。”她并未理会,仅是温婉推开扶着自己的喜婆,缓道。   念瑶面带笑意,心底似乎顺畅不少。如今,她也是见自家小姐第一次出言气苏家之人,但不得不说,今儿小姐这出,连她自己都觉得畅快。   她拂开挡着自己的喜婆,扶住苏陌的手,笑道:“小姐,走,小心点脚下。”   苏陌不置可否,喜帕下浓妆艳抹的脸上,盈着微微的淡笑。   待入得喜轿,轿身微微抬高,逐渐颠簸起来。   一路唢呐,一路锣鼓,一路鞭炮。   轿外的喧嚣,使得苏陌微微蹙眉,片刻,她缓缓掀开喜帕,朝行在轿旁的念瑶内力传声:“可看见慕容清了?”   方才自她走出苏府大门,直到上了这花娇,她自始自终都未闻到慕容清的声音。刹那间,苏陌心生一抹嘲讽,深黑的眸光,也隐隐泛着圈圈涟漪。   “未看见。坐在那匹喜马背上的男人,好像是慕侯爷的三弟。以前他随慕候爷来苏府找苏青,我见过他。”轿外传来念瑶诧异的内力声。   一闻这话,苏陌眼睛一眯,浓妆艳抹的脸上,也蔓延出了几抹玩味。   “他竟然未来,竟让他弟弟来迎亲,小姐,慕容清太过嚣张,这亲,还成不成?要不然我现在就去将他小子揪出来吊在城门上,供来往之人观赏?”念瑶后知后觉,顿时怒了。   苏陌浅笑一声,额头那抹被刘海遮住的莲花印微微有些发热。   她伸手探了探额头,指尖滑过莲花印,若有无意的内力传声:“念瑶,不可妄动。”   如今,她的确不想惹事。   只不过这亲,成得的确是笑话。新郎慕容清未亲自来迎亲,她苏陌此番虽说是顺着圣旨出嫁,但那慕容清,似乎也不曾在意。   待花轿终于行至侯爷府邸前,苏陌依旧是被念瑶搀扶着下轿。   喜婆也欲来扶,却被念瑶拂开,面色隐隐有些不佳。   喜婆此番怎么都未料到,这苏家庶出小姐的脾气,倒是大,而她侍女的脾气,更大!另外,如今慕侯爷并未亲自迎亲,想必也不待见这位庶出小姐,喜婆一来二想间,也对苏陌稍稍有些不屑。   随意刻板的念了些吉利的话,然喜婆说这话的语气,却是随意无力,不太上心,面上也无喜色,更无恭敬。   一旁念瑶脸色一沉,手中一根银针猝然袭去,使得老板娘顿时腿疼摔地,好不狼狈,也惊了一路的迎亲之人。   苏陌虽盖有喜帕,目不能视,但也知晓念瑶对喜婆动了手脚,她不置可否,安然站于轿边,这时,一根红绫却递了过来,垂眸望去,她甚至能瞧见握在红绫上的一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细致,甚为好看。   “嫂嫂,今日家兄隐疾突犯,今日就由轩代劳迎娶嫂嫂,良辰吉时快到,嫂嫂快随我进去。”朗然的嗓音,温和的语调,苏陌却听得陌生。   喜帕下,她大红的薄唇一勾,额头的莲花印更是灼热了几分。她眸光一敛,淡道:“轩?”   如此开来,想必并非慕容清的隐疾突发,而是他故意为难羞辱她吧。   但她苏陌又何其无辜,他自己捉不住心爱之人,封不住苏青飞上枝头的决心,又怎配来羞辱她苏陌?   “慕容轩,我的名讳。”朗然的嗓音不深不浅的再度响起,温和有礼。 第一卷:凤起天阑:初嫁 (003)苏家庶女,出嫁3 苏陌不置可否,唇瓣上的笑意微微带着几分凉意。   这厢,那念瑶却是忍不住怒道:“什么?怎就偏偏是今儿突犯隐疾了?那今儿我家小姐与谁拜堂?”   “与嫂嫂拜堂一事,自然也由轩代劳。”慕容轩的嗓音依旧温和,朗润如华。   刹那间,苏陌顿时浅笑出声,大红喜帕下的浓妆面容隐隐泛出几抹了然与嗤讽。看来那慕容清,当真是极不给她苏陌面子了。   找他弟弟替他迎亲,也就罢了,如今连这拜堂一事,也要由他弟弟来完成。以前她在苏府见慕容清与苏青你侬我侬时,怎未瞧见他犯过隐疾。   “由你代劳?你以为你是谁!我家小姐所嫁之人又非你,难道堂堂的侯爷府还要欺负人不成!”念瑶怒气难掩,双眸微眯,浑身散发出几抹浓郁的煞气。   慕容轩朝念瑶望来,清明如华的眸中顿时滑过一抹诧异。凭他阅人无数,倒是从未见过一名侍女竟有这等凌厉的煞气。   他倒是不解了,苏府中不招人待见的庶出小姐,怎会有这样非同一般的侍女。   “念瑶,不得无礼。”苏陌终究是淡然出声,嗓音柔和清脆,宛如山谷清泉,慑人心神。   慕容轩微微一怔,似被苏陌嗓音震撼住,只觉面前女子的嗓音清润悠远,虽隐隐带着几分冷漠,但的确悦耳耐听。他转眸将一身大红的苏陌打量一番,眸色微动,心底终究是盈出几抹叹息。   早就闻说苏府中的两位千金,虽同是苏家女儿,但长相却是天壤之别。苏家嫡出小姐苏青,乃上京第一美人,文辞丰美,甚得上京男人追逐喜欢,就连他的大哥慕容清,也是对她爱意泛滥,萌生求娶之意。   而苏家庶出千金苏陌,闻说是日日浓妆艳抹,俗不可耐。如今他亲眼瞧她身材修条,倒是有几分曼妙,嗓音也宛若幽谷风烟,怡朗迷人。能拥有这等身材与嗓音之人竟是闻名于上京的俗人丑女,当真是可惜了她的身材,以及她的嗓音了。   慕容轩正暗自沉思,这时,苏陌那抹悠然如风的嗓音再度响起:“呵,这拜堂之礼也由你来代劳,本姑娘如今倒是想知晓,本姑娘所嫁之人,究竟是你,还是慕侯爷。”   此际的苏陌,虽说不愿多生事端,但不得不说,这慕容清如此戏弄于她,的确令她心头不快。   试问自打她掌管流月宫一来,何人敢对她这般放肆?   苏陌清浅随意的一句话,却让慕容轩有些难言。   周围迎亲之人,则是低声嘀咕,议论声夹杂着锣鼓鞭炮之声,倒是显得有些热烈。   慕容轩静默片刻,道:“嫂嫂所嫁之人,自然是轩的家兄。只是家兄隐疾突犯,总不至于让家兄带病与嫂嫂拜堂吧?轩看嫂嫂也是明理之人,应能体会到家兄难处吧?”   “你怎废话这么多?即便我家小姐明理,可也不能用在这事上吧?我看就是你们侯府…。”念瑶面色一冷,嗓音比方才还挑高了几分。   苏陌伸手握了握念瑶臂膀,念瑶倒是会意过来,颇为不悦的止了后话。   “本姑娘自然要明理。既然侯爷无法与本姑娘行成亲之礼,那这礼,便日后再补上吧。”苏陌稍稍敛神,嗓音从容随意。   “嫂嫂,这……。”   “既然你也说本姑娘所嫁之人是你长兄,本姑娘又岂能与你行礼。即便你代兄迎亲,可这夫妻拜堂之礼,你也不能太过越距,继续代替你长兄吧。”苏陌嗓音隐隐淡了几分,但一字一词,皆是清晰随意,若是细听,不难听出话语中的一分不屑与威胁。   慕容轩眸色一深,怔愣片刻终究是未再坚持,仅得同意苏陌所说,推迟拜堂之礼。   接下来,苏陌倒是被慕容轩迎了进去,只不过寻常新娘在被迎进夫家宅邸时,皆是要先行拜堂之礼才入洞房,而她苏陌,却是直接被送入了洞房。   侯爷府大婚,府邸前院倒是宾客甚多,酒席一开,便是二十余桌。场面红火热闹,笑声伏伏,加之鞭炮接二连三的响起,煞为喜庆。   如今慕容清隐疾突犯,陪宾客畅饮之责自然落到了慕容轩身上。一代温润如玉的侯门三公子慕容轩,却是在酒席上无奈的咬牙硬撑,喝得酩酊大醉不说,最后还醉晕在酒桌上,笑晕众人。 相比于前院的热闹,云初染的洞房却是冷清至极。   屋内摆设极为简单,虽说是座椅与木床齐全,却连一张软榻都无。另外,今日大喜,而这所谓的洞房内,不仅连喜果与交杯酒未准备,就连那床上的被褥,瞧着也是肮脏破旧,甚为寒酸。   苏陌坐在圆桌旁,头上的喜帕早已自行揭去。而念瑶,则是瞪大眼睛一遍一遍的扫视着屋内,最后怒得咬牙切齿:“慕容清,当真是欺人太甚!”   苏陌不置可否,仅是微微一笑,浓妆艳抹的面容显得俗气,但她额头上那抹莲花印,却是清雅绝俗。 “呵,的确是欺人太甚。”她微微探手替自己倒了杯圆桌上的茶,纤细的指尖托起茶杯缓缓靠近唇瓣浅饮一口,眉宇不由一蹙,而后极为干脆的放下茶杯。   不光是屋内的摆设欺她,就连这桌上的茶水,也是以极为低等的茶叶所泡,如今茶水早已冷透不说,味道更是出奇的难以入口。   另外,自打她被慕容轩亲自迎至这屋中,便未见过一名侯府侍女,难道,侯府新夫人嫁进来,竟连一个丫头都未分配过来伺候着?   “我这就去教训慕容清!”念瑶性子豪爽,受不得怒。她瞥苏陌一眼,冷气盈盈的就要转身离去。   苏陌略微无奈的一把拉住念瑶,随意如风的道:“何须着急,今晚那慕容清,自然找上门来。到时候你再替我揍他,为时不晚。”   念瑶一愣,面上的怒气却是丝毫不消:“不是说那慕容清隐疾突犯起不来了?他今晚怎会找上门来?”说着,念瑶嗓音一顿,又道:“我知晓小姐心有大计,不愿惹事,那我乔装一下去袭击慕容清,总行了吧?” 苏陌朝念瑶微微一笑,眸色深邃:“呵,那慕容清,你我在苏府也见过几次,他龙飞凤章,俊逸冷漠,岂会有什么隐疾。今日一切,无非便是想让我难堪罢了。此际,白日的戏份已然落幕,晚上时辰还长,若我猜得不错,他自然要过来亲自让我难堪一次。” 念瑶气极:“小姐又未得罪于他,他为何要让小姐难堪!” “呵,这便不知了。也许那苏青入宫前,随他说了些什么。”苏陌眸色悠远,浓妆艳抹的面上隐隐带着笑意,而她额头上的莲花印,却是出奇的精致风华,慑人眼目。 念瑶脸色一沉,终究是明然了。她倒是忘了,苏青那女人,一向喜欢诬陷自家小姐。          第一卷:凤起天阑:初嫁 (004)苏家庶女:出嫁4 转眼,夜色弥漫。   今夜月色甚好,皎洁清透的月辉宛若白霜洒落,顺着院中的树缝穿透而下,在深深庭院中打下片片斑驳。   夜风似乎微大,苏陌坐在屋内,都能闻得屋外院中那些郁树枝叶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无意间也衬得今夜格外的宁静。   一身粉衣的念瑶,毛躁的坐在苏陌身边,不时抬眸朝那道雕花木门瞥去,最后终究是忍不住出声:“小姐,慕容清那小子怎还未来!”   苏陌不置可否,大红的唇瓣微微蔓延出几抹极淡的弧度。她瞥念瑶一眼,眸色一动,额头的莲花印略生灼热:“他未来,自然说明他沉得住气!念瑶,你去侯府厨房,替我寻些吃的来。”   念瑶一怔,诧异的朝苏陌打量而来,“小姐饿了?”   此番念瑶倒是愣神,想来自家小姐历来都清雅卓绝,飘渺得宛若九天神女,不染世俗。如饿了这等事,她从不亲自开口道出,而她们,也在潜移默化中习惯于她的这种淡然冷漠的性子。   而如今自家小姐却亲口让她去寻些吃食,当真是有违她常日里的脱尘。不得不令她心生诧异。   苏陌面色不变,随意的迎视上念瑶诧异的眸光,微微一笑:“怎么,念瑶这是不愿?”   念瑶当即回神,瞪苏陌一眼,拍拍身就起身而立,敛神朝苏陌道:“岂会不愿!今日小姐可是因吃食这等小事破天荒的亲口吩咐我,我岂有不愿一说,仅是略微诧异罢了。”   说着,念瑶当即快步出门,并回头朝苏陌道:“小姐稍等,我去去便回。”   见念瑶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下,苏陌薄唇一勾,一身大红嫁衣加身,衬得身形极为曼妙修条,然而她那浓妆艳抹的面容,却是俗不可赖,难以入眼。   她修长的手指随意覆上桌上的茶杯,随意把玩,片刻,一道脚步声在她意料中由远及近,虽带着几分虚浮,但却快速轻飘。   苏陌薄唇上的弧度越发明显,她缓缓抬眸,意料之中见得有人踏入了她的屋子,落进了她淡笑盈然的视线里。   身材颀长,墨兰色的锦袍加身,衬得他极为高贵。面容轮廓宛若刀刻,棱角分明,略显刚毅。两瓣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细线,全无松懈,宛若盛世链锁,锁住了一方冷凄凄的冰冷。他五官精细,一双深眸盈着道道冷光,直往她逼来,使得她心头一叹,不由微哂。   呵,以往他来苏府与苏青相聚时,她对他次次都是远观,从未深察。如今这般细细打量,倒是甚觉他有几分阳刚之美,只不过,瞧着他那恨不得将她凌迟的冷光,她却是不由微叹,此等男人竟瞧上了苏青,当真是可惜了。   “苏陌。”冷漠如冰的两字,宛若冰霜,短促的语气,也霎时令周围气氛压抑不少。   他嗓音一落,那道雕花木门顿时被他隔空挥手猛烈的合上。木门震颤欲裂,声音尖锐。   苏陌岿然不动,神色淡然如常。她转眸瞥那木门一眼,最后再度将眸光落在来人面上,笑道:“这喜屋已然够破,难不成侯爷此番连那道稍稍瞧得的木门都不给我留?”   随意如风的嗓音,宛若山涧清泉,甚为入耳。慕容清微微一怔,待瞥上苏陌的面容,他那双黑眸里顿时掠过缕缕鄙夷。   他快步过来,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苏陌,刚毅面容冰霜重重,俨然寒冬里的雪。   “早闻苏府庶女丑陋无颜,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说着,他唇瓣勾着一抹冷弧,修长的手指慢慢爬上云初染细长的脖子,而后微缓缓的握紧,再用力,“丑陋之人,连心也是如同蛇蝎。苏陌,今日本侯让别人迎亲,连拜堂之礼都未施舍于你,你感觉如何?”   苏陌伸手慢腾腾的贴上抓住她脖子的大手,笑容淡然随意,许是因面上妆容的确难以入眼,连带她本身绝雅的笑容,也被掩盖得淋漓尽致。   “算起来侯爷也来过苏府多次,却只闻我的名声,如今才亲眼瞧我,并品评我的容貌,当真是令我心寒。呵,看来侯爷每次来,眼中皆是我那姐姐,的确是未有剩余心思观我。另外,侯爷可说我丑陋,但蛇蝎一词,还望侯爷多做解释。”说着,苏陌嗓音微微一顿,面色笑容径直散开:“今日迎亲的三公子,一表人才,风雅卓绝,我倒是要多谢侯爷安排他来迎亲了。说来,论起风雅俊美,三公子比侯爷……更甚一筹。”   苏陌淡缓如风的嗓音,宛若自然天成般好听入耳,但嗓音里那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几抹讽刺,却令慕容清的脸色霎时变了几分。   他倒是不知,这苏家丑名扬京都的庶女,竟也会如此目中无人。   他握着她脖子的手指逐渐缩紧,察觉到苏陌那浓妆艳抹的面上终究是带了几分怒气,他甚为畅快,不由冷笑一声,刚毅的面容尽是冰霜,寒人彻骨:“你倒是牙尖嘴利。你可知,本侯娶你的目的?”   苏陌蹙眉,心底隐隐泛怒。   傲气如她,放眼于天底下,何人敢在她苏陌面前如此放肆!   她不动声色的迎上慕容清冷漠的眸光,她敢肯定,只要这厮再敢握紧她的喉咙一分,她便废了他的手!   见苏陌只是望着他,不答。慕容清再度冷笑一声,却莫名的松开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眸色越发阴狠:“本侯顺应圣旨娶你,便是要让你日后在侯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你算计你姐姐,让她不得以入宫之时,苏陌,你就知晓你后半辈子该是如何惨淡收场!”   一闻这话,苏陌顿时嗤笑一声,心头了然。   果然,这其中仍是苏青动了手脚。   呵,她算计苏青?那苏青成日欲飞上枝头,野心泛滥,她入宫为妃,这与她苏陌何干?反而是她苏陌,却无意被苏青算计,被皇帝赐给了这慕容清。委实可笑了些。   想来,那苏青定是吃准慕容清对她爱意汹涌,即便她苏陌嫁给他,也会在侯府受尽凌辱,正如慕容清方才所说,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得不说,苏青此举,倒是高明。将诸事全数推到她苏陌头上,既免了慕容清对她变心的斥责与失望,更让她苏陌一入侯门,便万劫不复。   呵,只不过,她苏陌,又岂会真的是外人眼中那浓妆艳抹,只懂身居高宅不问世事的恶俗女子。          第一卷:凤起天阑:初嫁 (005)苏家庶女,出嫁5 望着慕容清眼中那冷漠如霜的目光,苏陌微微敛神,淡笑一声,浓妆俗气的面上带着几抹毫不掩饰的嘲讽:“苏青早想飞上枝头,即便是我设计让她入宫,也算正和她意。侯爷抓不住她的心,却口口声声要折磨我,侯爷此般,岂是男人所为?”   她嗓音悠缓,清朗怡人中带着几分飘渺。   然而她这话一出,慕容清宽袖下的双掌顿时紧握成拳,指骨也隐隐泛白。他直直的凝视苏陌,怒极反笑:“苏陌,此时,你还要诋毁青儿?你以为青儿是爱慕权势之人,在意后宫名头?你为何这般冷狠,竟连你姐姐也不放过!”   苏陌面色不变,随意道:“我是否冷狠,侯爷心里不是早有判断?另外,苏青为人如何,是否贪慕权势,我也不愿多说。既然侯爷爱她极深,有本事就去将她抢回来。今日侯爷未迎亲,也未与我拜堂,想必今晚洞房花烛,也可省去。呵,侯爷,夜色已深,还望侯爷出去,我得休息了。”   苏陌嗓音微淡,不淡不深的带着几抹随意。她仅是借侯府夫人这个头衔光明正大留在上京罢了。另外,本打算这慕容清若有几分入眼,她倒是可以考虑收为良人,但如今一瞧,怕是难。   对另一个女人痴心不忘,还因此颠倒黑白之人,她苏陌,不仅不会要,更不屑。   这厢,慕容清瞧着苏陌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是怒不可遏。   他冷哼一声,刚毅面容冷霜盈盈,若是常人见了,自要退避三尺。而苏陌却从容不惊的望着慕容清,见慕容清不动,她浅笑一声,挑眉问:“难道侯爷想让我亲自赶你出去?”   浅淡悠远的一句话,霎时点燃慕容清心底的所有怒火。   他冷笑着,嗓音宛若修罗,带着几分冷血:“哼,当真是大言不惭!本侯未迎亲,未与你拜堂,这洞房花烛,本侯再怎么都得补偿于你。”   苏陌淡笑,浓妆艳抹的面上带着几分嗤讽:“这倒是不用。这洞房一事,侯爷无须为难自己,也无须为难我。”   慕容清面色更冷,薄唇一勾,一抹冷意迅速蔓延,“你以为本侯会与你洞房?哼,苏陌,凭你也入得本侯的眼?”   说着,他眸色一沉,面色一敛,嗓音微微提高了几分:“进来!”   冷漠如霜的嗓音一出,那道雕花木门顿时被推开,几名衣着下人服侍的男人顿时快步入内。   苏陌眸色一动,面色也略微带了几分不畅。   如今瞧着架势,她倒是明白了所谓的‘洞房花烛’了。看来这慕容清对她是恨之入骨了,竟想在新婚之夜给她找男人。   苏陌淡眼望着慕容清,浓妆艳抹的面上虽俗气,但若是细观,不难发觉一丝不悦。   慕容清迎视上苏陌的眸光,他深黑的眸光尽是鄙夷与不屑。他刚毅面容依旧如霜,只是他那唇瓣,却微微带着一份弧度,冷狠之中,却是无尽的快意。   “苏陌,过了今夜,你便是上京城中最为低贱的女人了。”嗓音一启,连带屋内的屋内的气氛都冷冽不少。   说着,他转眸瞥向恭敬站于他身后的几名家丁,道:“今晚这女人,便是你们的了。好生玩,最后留半条命即可。”   那几名家丁一怔,纷纷望向端然坐在桌旁的苏陌。   “侯爷今夜,当真要让我难堪?”苏陌垂眸,伸指云淡风轻的把玩桌上的茶杯,嗓音悠缓,全无一丝一毫的诧异与畏惧。   慕容清冷笑:“岂止是今夜。本侯说过,娶你便是为了折磨你。”说着,他冷眸扫向身后的几名家丁,“站着做何!本侯的话,听不懂?”   那几名微怔的家丁顿时回神,纷纷壮胆往前,几步逼近苏陌。此际,他们虽受自家侯爷指示,但不得不说,这新夫人乃皇帝亲自下诏的命定之人,他们仅是卑微的家丁罢了,岂敢对她凌辱。   虽心头畏惧,但自家侯爷的命令也不敢为。几名家丁硬着头皮伸手探上苏陌的身子,可还未有下一步,他们顿觉浑身剧痛,还未来得及惊呼,身子便不受控制的软倒在地,神智全无。   刹那间,形势逆转。窗外冷风簌簌自窗口缝隙灌入,冷得彻骨。   苏陌微微低垂着头,依旧把玩着桌上的茶杯,随意不惊,但她额头上的莲花印记却毫无方才的白皙如华,如今已然狠狠泛红,宛若浴血而出的莲,略带几分煞气与嗜杀。   而慕容清却是震惊的望着毫无姿势横躺在地的家丁们,一张刚毅的面上,顿时积满愕然与冷光:“你杀了他们?”   苏陌嗤笑一声,伸手迅速但却不失优雅的解开头上发鬓,青丝垂落,额头浓郁的刘海也应势遮住了她额头那抹红得似血的莲花印。   她抬眸,面上虽在笑,但笑容却不达眼底,“他们对我不恭,我即便是杀了他们,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虽嘴上这般冷硬的说着,但不得不说,她此番的确是手下留情了。如今,她仅是对那几名家丁用了毒罢了,并未要了他们的命。   慕容清半是诧异,半是震怒。今夜本是设计让几个家丁凌辱她,在外便声称新侯爷夫人苏陌,新婚之夜肆意引诱男子,恬不知耻,企图让她在全京都都抬不起头。但他倒是未料到,她却随意放倒了那几名家丁,手法之快,快得连他自己都不知她究竟是如何杀了他们。   冷眸往地上那几名家丁再度扫去,浑然不见他们身上有出血的伤口。他眸中闪过一丝快如风的错愕。   他转眸朝苏陌望去,嗓音依旧冷若冰霜:“苏陌,嫁入侯府,竟敢在侯府动手。本侯看你是当真活腻了。”   冷漠是嗓音一出,他顿时伸掌朝苏陌袭去。   苏陌岿然不动,淡眸瞧着慕容清那袭来的掌,心思明然。   这慕容清如今的掌风仅用了两成内力,看来他并非想一掌震死她,而是有意试探。想来,方才那几名家丁无故倒地,应是引起他注意了吧。   一想到这儿,苏陌眸色一动,顿时起身往旁边一闪,险险避过慕容清掌风,指尖一枚银针顿时挥出,直直刺上慕容清肩头。   慕容清顿觉肩头剧痛,刚毅冷漠的面容顿时苍白了几分。   他转眸狠狠瞪向苏陌,正欲怒骂,却不料喉头生疼,无法吼出一字,身子也没由来的一软,顿时倒地。   他面色发白,一双黑瞳直锁苏陌,波澜中却带着难以挥去的震惊与冷狠。   苏陌浅笑一声,蹲身下来,深黑的眸光随意落在慕容清面上,缓道:“侯爷无须试探,我并无武功。我,仅是会些银针罢了。”说着,她缓缓伸指拔出慕容清肩头上的银针,又道:“如今侯爷‘隐疾突发’,还得带病给我一个洞房花烛,侯爷这般为我,我苏陌岂能不识趣。既然侯爷要让我成为上京最为下贱的女人,那我便逆了侯爷之意,与侯爷两相恩爱了。”   嗓音一落,苏陌顿时扶起慕容清,将他安置在那寒酸不堪的喜榻上。   瞧着慕容清那欲喷出火来的眸子,她微微一笑,浓妆艳抹的面上带着令慕容清鄙夷与厌恶不堪的俗气。   她伸指替慕容清盖上被褥,深黑的眸光略微带着几抹笑意:“侯爷今晚就好生在此歇下了,过了今晚,想必外面定然会传侯爷与我伉俪情深了。只不过,若我那宫中的姐姐知晓侯爷与我‘洞房花烛’了,不知是否会生气,呵。”   她这话一出,慕容清面色更是一白,连带他那深黑的眸光,也隐隐慌乱了几许。   苏陌视而不见,仅是笑得极为随意。   这时,念瑶倒是端了晚膳进来,待她瞧得屋内躺了几名家丁,惊讶的呼了一声,转眸朝苏陌望来,她顿时将手中的晚膳放于圆桌上,掳着袖子几步就窜到苏陌身边,瞧见那人无法动弹,念瑶微微松了口气,而后望着苏陌,诧异道:“难道小姐成亲的消息走路,有人竟来抢亲了?”   自家小姐月倾姑娘的名号,天下闻名。觊觎她的人又何其之多。若真是消息走漏,有人来抢亲也是自然。   苏陌淡笑,“念瑶瞧清楚,此人是慕侯爷。”   念瑶一怔,垂眸那面色苍白,双眸喷着怒火的男人细细瞧了翻,最后更是诧异的道:“小姐,你将慕容清掳来了?”说着,她眸色一动,后知后觉的道:“我倒是忘了,方才小姐就猜到他要来的。看来是他主动送上门。”   苏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垂眸朝慕容清望来,伸手一指点上他的睡穴,待慕容清彻底睡过去后,她才眸色稍敛,朝念瑶道:“你将屋内的几名家丁扔出去,明日一早,再暗中给他们解毒散。”   念瑶微微一怔,朝地上的几名家丁望了一眼,面色微带凝重,“小姐,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陌随意道:“无事发生。你只需将他们丢出去,明日一早再给他们解毒散,让他们醒来便可。”   念瑶眸色一动,正欲再问,但思量一番,终究是压下心头的疑虑,道了声:“好。”             第一卷:凤起天阑:初嫁 (006)苏家庶女,出嫁6   夜色寂静,晚风浮动。   喜气盈盈的侯府,夜里笙箫繁华,直至夜半三更才消停下来。   苏陌的喜房里,烛火灭尽。屋外毫无一人守候,夜风凄凄,虽苍凉,但印着皎洁光辉,倒是展现出了几分幽密来。   屋内一片漆黑,苏陌于圆桌边坐了良久,待睡意来袭,她才慢腾腾的摸黑走至旁边,并随意靠了上去。   慕容清穴道被点,神智却是极为清醒。待闻得一道浓郁的脂粉味袭来,他眸色一冷,并在意料中察觉到身旁微微一陷。   他当即眯眼,心底愈发的恼怒冷硬,他知晓,苏陌躺上来了。   察觉到身旁之人即便是在黑暗里也朝她散着冷气,苏陌心生了然。她毫不客气的扯过原本盖在慕容清身上的被褥,云淡风轻的道了 句:“这喜房着实寒酸了些,我如今乃侯爷夫人,若是住这等屋子,怕是要扫了侯爷面子。早闻侯爷府中有个名为‘清月阁’的院子, 应是当年侯爷为我那姐姐所建,想来侯爷与我那姐姐如今也是无缘,与其让那院子空着,还不如让我住进去。”   说着,苏陌浅笑一声,嗓音微缓,但却带着一抹疲惫,又道:“侯爷乃一家之主,我来,自然不可在侯府太过任意妄为。现在我便 征求侯爷之意,若侯爷对我住进那院子有异议,便吱一声。”   此际的慕容清,面容上早已盈满怒气。心底那道牢固的冰墙,如今更是加厚了几分。   苏陌!他于心底冷硬的念着这二字,若非穴道被点,他如今便要拧断她的脖子,以解心头之气。   “既然侯爷不吱声,那便是同意了。明日,我就搬入清月阁。”黑暗里,苏陌挑眉一笑,嗓音越发的清洌,宛若九天传来的跫音, 甚为出尘怡人。   慕容清满脸怒气,双眸气得发红,但寂寂的黑暗全数淹没了他的神色,徒留他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惹得周围气氛也陡沉不少。   苏陌倒是不以为意,宛若毫未察觉到慕容清的不悦与盛怒,仅是伸手拉着被子并微微翻了个身,背对着慕容清,缓道:“我苏青, 自诩不是好事之人。此番嫁入侯府,也并未有心思博得侯爷丝毫爱意。这段时间,若侯爷不为难我,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侯爷,也许心情 一好,帮侯爷夺回心上人也说不准。若是侯爷对我有意为难与算计,那我苏陌,定然不会包容。”   说完,苏陌便微微合上眸子,气息如华,暗自浅眠。   次日一早,待苏陌醒来,起身之际,却瞥见慕容清满眼霜红,一张刚毅的面容也隐隐泛黑,似乎疲惫不堪。   苏陌迷离的眼神微微清明,视线不期然迎视上慕容清那红肿但却恨意如骨的眸光,微微一笑,淡道:“侯爷此番模样,才像隐疾突 发!呵,想必侯爷一晚未眠吧?”   慕容清怒不可遏,他的确彻夜未眠,不仅是因为她昨夜对她嚣张的言语,更是因为她浑身俗气的脂粉味,浓郁得一直撞击着他的鼻 息,令他甚为鄙夷与难受。   此番,他倒是后悔为何自她入得侯府,就未将她安排住进柴房。   他喉咙干涩,压抑良久的怒话依旧难以难出,磨得他浑身血气上涌,难以克制。   瞧着他那宛若冰刀的眸光,苏陌倒是不置可否,随意笑笑。“闻说侯爷已无双亲,而宫中的太后娘娘却视侯爷如己出,昨日侯爷与 我大婚,想必今日,应入宫拜见太后娘娘,奉杯茶吧?”   苏陌嗓音微缓,隐隐带着几分如玉清脆。说来,这风靡上京的侯爷慕容清,当真是出生高贵,乃京都首屈一指的权势公子。他世袭 他父亲云阳侯的侯位,而在他出生之际便过逝的母亲,乃当今太后的亲妹妹。   太后姐妹情深,见妹妹遗子,心疼万分,常日宣入宫中,甚为怜惜。由此,相比于这慕容清同父异母的两位兄弟,这慕容清当 真是福泽不浅。   苏陌暗自思量片刻,大红的唇瓣上勾着一抹完美的弧度,她那双清透的双眸,眸色深幽,隐隐带着几分飘远。   垂眸继续瞥慕容清一眼,她指尖一落,迅速解开他的哑血,哪知慕容清顿时狠瞪向她,嗓音宛若索命塔里飘出的霜风:“苏陌,你 倒是放肆!就凭你随意点本侯穴道,本侯手一声令下,便可让你人头落地!”   苏陌笑笑,面色不变:“让我人头落地?呵,侯爷也大言不惭!”说着,苏陌神色微敛,微缓缓的起身下来,而后居高临下随意瞧 着慕容清,又道:“我只问,今儿是否得进宫向太后请安奉茶。若是侯爷继续盛怒,耽误大事,我也不介意让侯爷一直躺着,就让外面之人误以为侯爷昨夜洞房内太过疲惫,以致……。”   “住口!”慕容清气得青筋爆出,怒吼一声。   苏陌那浓妆艳抹的面上顿时盈出一抹淡然如风的嗤笑,额头那抹被浓郁青丝遮盖着的莲花印依旧隐隐灼热。   “既然侯爷气未消,那我便先去清月阁休息半日,待午时之际,我再来解开侯爷的定穴。”淡缓悠然的嗓音一落,苏陌微缓缓的转 身,缓步往那道雕花木门行去。   慕容清脸色一变,怒着吼了一声:“站住!今日定要入宫请安!”   一闻这话,苏陌笑了。不得不说,他这回答,当真毫无悬念,全在她的意料之中。说来,即便是冷如冰霜的男人,只要耍点花招, 即便是百年冰块,即便不化,但也得断裂几分。   以防解开慕容清穴道,他便要对她不利。待苏陌重新走至慕容清身边时,她薄唇一勾,掏出一颗黑色丹药便强行塞入慕容清嘴里, 而后迫使他吞下。   完全无视慕容清震惊且带着无尽杀气的眸光,她笑得云淡风轻:“侯爷无须担忧,这丹药仅是普通的化功散罢了,效果也仅有一日 。。我本无武功,若等会儿解开侯爷穴道,侯爷对我下手,我即便是毒术了得,想必也避之不及。所以,喂侯爷一颗药丸,也算是我 不得已而为之,还望侯爷谅解。” 第一卷:凤起天阑:初嫁 (007)苏家庶女,出嫁7   天色甚好,空中红霞层层,煞为精致迷离。   一辆极为朴素的马车自慕侯府缓缓驶出,冗长繁杂的车轮声甚为清晰入耳。   驾车之人,乃一名黑衣男子,该男子脸上并无表情,俨然木头,但若是细瞧,却能观到他那深黑的眸中,隐隐带着几分凌厉。   那黑衣男子不住的用手中缰绳抽打马身,那匹肥膘壮硕的黄马一路嘶鸣,速度也快了不少,惹得街道上的百姓纷纷避让,愤懑与不悦声也是宛若雨后春笋,鳞次栉比的响起。   马车内,慕容清一脸苍白的靠坐在马车内,一张刚毅俊美的面上,却透着几抹冷气。他深黑的眸光直锁坐在他对面的苏陌,薄唇微抿,浑身散发着骇人冷气。   苏陌却是随意靠着车壁而坐,今日她虽去了一身大红嫁衣,但仍是着上了一件五彩斑斓的衣服,甚为刺眼,说是雍容俗气,倒也不为过。她乌发随意挽成了一个飞云鬓,鬓上镶有一只金光闪闪的金步摇和几只色泽极为鲜亮的簪子,瞧着虽精贵,但却俗得令人咋舌。   她的面上,依旧是浓妆艳抹,浓郁的脂粉味充斥在马车里,使得慕容清眸色更是冷若冰霜。   娶她,本是为了羞辱折磨她,但他却未料到,今儿才第一日,他就被她如此整蛊。待今日于宫中行完礼,他定要好生与她算账。   他如是想着,心头也有几番计较。再度抬眸施舍般的瞥她一眼,他冷嗤一声,微微垂眸,那略带苍白的眼皮,却是掩盖住了一眸子的不屑与鄙夷,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怒气与愤懑。   君国皇宫,坐落在上京中央。   宫外那道高硕朱红的宫墙,威严十足,但也透着森森阴寒,令人可望而不可即。苏陌随着慕容清一同下车,待入得那道朱红的宫墙,苏陌便心生嗤笑。   呵,一入宫门深似海,也不知那苏青入宫后,究竟如何了。   跟着慕容清的脚步,她随意打量着宫内精致,只觉这君国皇宫雕栏玉砌精贵迷离,世间鲜少可见的花草树木却在这皇宫内到处可见。朱红长廊上来往宫女如云,且个个面目清秀有礼,当真是分外惹人眼。   太后宫殿,名为文清殿。   待苏陌随着慕容清行至文清殿,顿有宫女迎进,此际,宫殿的主位上正坐着一名五旬妇人,她面上略带皱纹,但头上却是金簪凤摇镶满,瞧着倒是甚为精贵。她衣着凤袍,袍子上的彩凤栩栩如生,苏陌对她细细打量一番,心中有底。   这人,想必就是当今太后了。   “清儿新婚燕尔,怎来这儿看本宫这老太婆了?”慈祥温润的嗓音,透着继续宠溺。   慕容清弯身朝主位上的妇人微微一拜,恭敬道:“太后对我甚好,宛若我再生父母,如今我大婚,自然该携陌儿来为太后奉杯茶。”   闻得这话,苏陌倒是淡笑一声,心底涌着几抹嗤讽。传言太后圣宠这慕容清,今儿一见,果然不假,在这太后面前敢以‘我’字自称,想必定是太后授权了。   只不过,也不知这太后是否知晓,她那宝贝皇帝,却抢了她宝贝清儿的心上人。   慕容清这话一出,太后倒是笑出声来,似乎心情大好。   “既然清儿有这等孝心,本宫欣慰。”说着,她嗓音微微一顿,细细打量了一番慕容清,突然有些叹然的道:“没想到,清儿如今都已成家,若是你娘在天上看见,也会高兴的。”   嗓音一落,她这才朝苏陌望来,见苏陌浓妆艳抹,甚为俗气,她眉宇一蹙,问:“你便是苏侍郎的二女,苏陌?”   苏陌恭敬一笑,浓妆艳抹的面上却明艳刺眼,“回太后,是!”   她嗓音极为清脆平缓,宛若平谷里的和风,悦耳中听,但太后却未因她的嗓音而松下眉头,反而面上却盈出了几分鄙夷。她转眸朝慕容清望来,思量片刻,道:“这婚事,清儿可是有所不满?想来也是皇儿昏了头,未仔细盘查过这苏家庶女,就将她赐给了你。你若是不满,本宫亲自再为你寻门亲事。”   此话一出,苏陌当即色变。   如今这太后之意,当真是昭然若揭的说着她苏陌俗气难耐,配不上这慕容清,只要这慕容清说句不满,那这太后定是要亲自废了她苏陌,从而再为这慕容清寻门亲事了。   刹那,苏陌微微垂眸下来,掩盖住了一眸子的嗤笑。往昔行走在江湖,只闻江湖之人因她月倾疯狂,更有家财万贯之人为见她一面,不惜散尽千金,以博她赏赐一眼。   那时,她仅是觉得那些人太过庸俗,竟如此看重她的皮囊,但如今,她倒是深有体会,原来拥有一身好皮囊,当真是甚好呢。   瞧瞧,即便是这深宫太后,都要为慕容清鸣不值,欲废了她这浓妆艳抹,俗不可赖之人呢。   太后这话一出,殿内倒是略显安静。   慕容清依旧垂眸,片刻,恭敬缓道:“多谢太后,我还未有心思另寻亲事。”   太后眸色一动,面露几分诧异。她盯了慕容清良久,最后才转眸朝苏陌望来,又是一阵蹙眉。   殿内气氛压抑,慕容清也不是善谈之人,仅与太后随意寒暄几句,便带着苏陌出了文清殿。   路上,他一直行走在前,不曾说话,苏陌勾唇一笑,上前一步与之并肩而行,温婉笑道:“方才侯爷为何不应了太后要求,另取一人?莫不是侯爷当真有心锁住我,折磨我一生?”   慕容清微微驻足,转眸朝她望来,深黑的眸中带着几分冰霜之气:“本侯之事,与你何干!苏陌,近日你对本侯的所作所为,待回得侯府,本侯定不会放过你!”   苏陌笑笑,浓妆艳抹的面容俗气不堪:“侯爷当真是要将我当成仇人?即便苏青入宫,与我无任何关系,你都要歪曲事实,对我不利?”   慕容清冷哼,嗓音冷冽:“是否与你有关,本侯一清二楚。你妄想狡辩。”   苏陌面色毫无变化,仅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转眸朝前方走廊望去,随意如风的道:“既然侯爷不信,我也无法。她来了,侯爷可瞧瞧,她如今贵为妃子,是不是端庄高贵许多?呵,皇上能给她的,想必比侯爷多得多,说来,像苏青这种人,皇宫那道高枝,才是她当真向往之处。”   苏陌这话一出,慕容清更是心底生怒。他循着苏陌的眼光往前望去,却见一位衣着明艳的女子款款而来。   苏陌淡笑不语,仅是瞧着来人走近。只见她面上略施薄粉,头上戴有一只精贵的金步摇,一袭拖地的紫衣妖娆风华,勾露着她细瘦腰身,乍然一瞧,当真是倾姿绝色,实在是称得上京都第一美人的噱头。   “清,我就知道你会来拜见母后,所以一直在此等着。”苏青在慕容清五尺之距止步,一张小脸上带着几分浓郁的狂喜,她朝慕容清喊了一声,嗓音微颤。   慕容清眸色一震,苍白面上顿时涌出一抹复杂,深黑的双眸里,也盈出道道凄伤。   苏陌随意瞥二人一眼,淡笑一声,朝慕容清道:“侯爷遇了故人,想必定要寒暄一番,我也初次入宫,甚为好奇,早就闻皇宫御花园极为清雅别致,如今想去瞧上一番,还望侯爷成全。”   此话一出,慕容清冷眸朝她瞥来,带着几分威胁。   “妹…妹妹。”苏青倒是面色一白,忐忐忑忑的朝苏陌唤了一声,眸中隐隐有些躲闪,带着几分惧意。   见状,苏陌微微一怔,这苏青当真是演戏高手。常日里,她可谓是耀武扬威惯了,如今在慕容清面前,她却扮起柔弱,竟反过来‘怕’起她来了。   呵,妹妹?她苏陌可谓是从未听过这个称呼,今日一听,的确是甚为可笑,也觉刺耳。   瞧着苏青那胆怯的模样,慕容清眸色一深,转眸朝苏陌望来,眼光更是如刀。   “滚”冷漠的嗓音夹杂着几分鄙夷与怒气自慕容清的嘴里溢出,霎时迫得周围的空气冷冽了几分。   苏陌当即蹙眉,心底陡然涌出几分不悦。她抬眸朝慕容清望去,顿时冷笑:“侯爷倒是第一个喊我滚的人呢,今日之事,我倒是上心了。”   本不想与慕容清闹翻,但如今瞧来,她还未真正‘闹’过,她与他的关系,早已因一个苏青而遏制冰冷。不得不说,慕容清自昨日开始,便让她心底极为不畅了。   她苏陌虽说不是善于惹事之人,但对于在她面前太过嚣张冷冽之人,她若是再不出手,岂能对得起自己。   流月宫,颜门赋。连天下人都知,流月宫的月倾与颜门里的颜无伤,皆是嫉恶如仇,睚眦必报的小人呢。   一想到这儿,苏陌朝慕容清淡笑一番,清明的眸中却掠过道道幽光,瞧得慕容清霎时沉了眸色。   片刻,她终于垂眸下来,嗤笑一声便往前缓然踏步,与慕容清与苏青等人擦家而过。          第一卷:凤起天阑:初嫁 (008)苏家庶女,出嫁8   痴情男子,她自是欣赏,但愚昧痴情者,她却不齿。像慕容清这等人,若是再为苏青执迷下去,也许孤老终身都是有可能的吧?呵,毕竟,苏青想要的东西,慕容清,又怎能给得了?   如今,苏青已然飞上了枝头,即便今儿他与她再度重逢,再度听苏青对他倾诉满腔的爱意与委屈,又能如何?难道慕容清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和皇帝翻脸?   想着这些,苏陌微微叹了口气,浓妆艳抹的面上隐隐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嗤笑。   在半道上随意拦了一名宫女,吩咐她带她去御花园。那宫女一闻她是慕容清的夫人,当即颔首,恭敬的领她往御花园而去。   一路上,苏陌倒是随意打量着周围的风景,脚踏朱红长廊,迎面微微有朗风微浮,倒是甚为清爽宜人。   皇宫御花园,名满天下,乃奇珍异花聚集之地。待苏陌随着那名宫女行至御花园,倒是觉得这皇家御花园,果然称得上‘人间仙境’。   放眼望去,花草矮树交错辉映,阳光落下,在地面打下斑驳陆影。空气中有浓郁的花香,沁人心脾,眸光循着香味一扫而去,倒是能见得开得正盛的花,各种颜色一应俱全,彩蝶翩跹,在花丛里一起一落,瞧着倒是甚为怡人清美。   挥退领路的宫女,苏陌独自走在那条落花小径上,一路花香盈鼻,也使得她心生舒畅。脚下步子极为缓慢,她慢悠悠的往前,兴致极好。待走至落花小径的尽头,却见前方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湖泊。   湖泊上有几座出水很高的亭子,亭子里纱幔纷飞,湖中全是迎风而动的荷叶,放眼望去,只觉一片碧绿,甚为好看。湖堤上,假山成群,堤岸上有排排垂柳,雪白的柳絮翻飞,在空中隐隐伏伏,当真是宛若仙境。   苏陌瞧着,心生赞叹。她以前也知晓宫中的御花园甚为漂亮,但今日亲眼一瞧,的确是心生折服。   放眼瞧了一眼湖中那几座亭子,苏陌眸色一动,正欲绕过前方不远处那座假山,而后踏上那条极为精致的水上走廊,从而入得亭中小坐。她如是想着,然而还未靠近前方的假山,却闻道道鄙夷怒喝声响起:“贱种,撞了人就想走?”   嗓音颇大,气势凌然中却带着几分威胁和招摇。   苏陌微微一怔,脚下步子微微一停。她倒是未料到,仅是想来御花园走马观花一次,却不料会撞见皇宫内的纠缠。   “我没有撞你!”低低的嗓音响起,委屈中却带着几分傲骨。   “没撞?你这贱种,竟敢不承认!”那抹凌厉的嗓音再度响起,只是一扫方才的鄙夷与招摇,带了几分怒气。说着,那嗓音微微一停,片刻又道:“各位皇弟们,这贱种本住在冷宫,今儿竟敢跑到御花园来,还撞了本王,你们说说,今儿该如何修理他?”   “三皇兄切莫为一个贱种而气坏了身子,既然这贱种撞了三皇兄,臣弟们替你将他毒打一顿,如何?”片刻,另一抹直嗓音响起,似乎带着几分豪爽。   “哦?毒打一顿?我们也毒打过他数次了,今儿换种新鲜的玩儿法。”那抹凌厉的嗓音再度响起,说着,他发出一抹冷笑,又道:“不如,我们将他推入这湖里,看他在湖中做徒劳的垂死挣扎如何?”   “三皇兄,他虽说入住冷宫,被人遗忘。但他好歹也是九皇子,若是将他推入湖里淹死了,怕是不妥。”另一抹沉稳的嗓音响起。   “什么不妥?他仅是一个贱种而已,岂有资格做我们九皇弟!四皇弟,你莫不是害怕了吧?”那抹凌厉的嗓音略带讽刺的飘荡出来。   “三皇兄说得甚是,他仅是一个贱种罢了,即便死了,也没人会知晓。”沉稳的嗓音隐隐带了几分惶恐与讨好。   听到这儿,苏陌眉宇微微一蹙,心生诧异。   她未料到,今儿随意‘出游’,却遇上了兄弟残杀一幕。此番,她是否该立即离去,独善其身,还是继续不声不响的观戏,瞧瞧这皇宫内的世态,究竟是如何的炎凉?   “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哪里惹到你们了,你们为何要三番五次与我过不去?”这时,那抹委屈的嗓音再度冒出,此际却带了几分怒气与不甘。   “凭什么?就凭你娘亲是南国细作,是我们君国的罪人。”那抹凌厉的嗓音毫不客气的放大,一字一词皆是充斥着鄙夷与不屑。说着,那抹嗓音微微一顿,最后再度响起:“皇弟们,将这贱种推下去!”   此话一出,此际的苏陌倒是闻得道道凌乱的脚步响起,而后是一道措手不及的惊呼,刹那,随着一道‘扑通’声横空而出,猛烈的呛水声也是尖锐刺耳。   水花声四溅,那声音惹得苏陌顿时半眯了眼睛。不远处传来拍打水面的挣扎声,还有道道嘲笑兴味之声。乍然间,苏陌面色一沉,深黑的眸中也霎时凝出了几分冷光。   落水,挣扎,嘲笑,愚弄!   这些,皆是她小时候在苏府里尝过的把戏。她记得那时,她被苏青一把推入湖里,在水中猛烈挣扎着的她,却瞧见了苏青脸上那抹光彩照人的笑。   如今,本以为那段往事早已过去,也以为她苏陌早已强大,再也不会受小时候那般委屈,可如今,听着湖中那挣扎的声音,她心底尘封已久且刻骨铭心的记忆,却再度被翻了出来。   宽大衣袖下的手紧握成了拳,苏陌顿时快步上前绕过假山,却见前方湖堤上正站着三名衣着光鲜且大笑不止的男子,再转眸朝湖里一望,却见湖中正有抹极为瘦削的身影在隐隐伏伏,呛水的咳嗽声也是一声大过一声。   “你是何人?”这时,站在堤岸最边上的那名玉冠男子倒是发现了苏陌,不由冷眼一凝,问道。   苏陌淡眸瞥他一眼,也未回话,飞身入湖之际一把拉住湖中挣扎着的身影,并内力一提,顿时将他自湖水中拉出,而后稳稳落在了堤岸上。   “咳咳咳咳。”落地之际,那全身湿透的瘦削男子顿时软倒在地,不住的咳嗽起来,他瘦削的肩膀因为咳嗽不停的抖动,瞧得苏陌眸色一沉,不由蹲下身来,伸手柔和的拍着他瘦骨嶙峋的背,替他顺气。   此番,她倒是凝神朝他的侧脸望去,心头隐隐一跳,眸光也片刻失神。只因这瘦削男子,侧脸极为精致,高挑鼻梁宛若天工,额头饱满如玉,薄唇生得极为好看。此际,他面色虽隐隐带着几分苍白,但他的肌肤如凝,如此细观,倒是令苏陌心底盈出道道赞叹来。   不得不说,这浑身湿透且瘦削不堪的男子,当真是俊逸如华,生得极为好看。想她苏陌长这么大,见过的男子也不计其数,但如今面前这男子,无疑是她见过的男子中最为好看的一个。   刹那,苏陌不由微微一叹。当真是天妒蓝颜啊。这等男子,竟被窝藏在宫中,受人凌辱,方才还差点一命呜呼了。   第一卷:凤起天阑:初嫁 (009)苏家庶女,出嫁9 “你是何人,竟敢救这贱人。”这时,站于最边上的那位玉冠男子再度出声呵斥,嗓音凌厉,怒气难掩。   一闻这话,苏陌当即蹙眉,这声音,她记得,分明是吩咐人将她面前这瘦削不堪的男子推入湖中之人。她神色一敛,抬眸朝那玉冠男子望去,却见他面容平平,但他那深黑的眸中,却是猝然闪过了几抹不屑与鄙夷。   “你是哪宫的婢子?竟生得这般丑!”刹那,站于最中间那位蓝衣男子倒是直性子似的出声,嗓音不屑,隐隐含笑,似在毫不掩饰的嘲笑苏陌的打扮及妆容。   苏陌面色不变,勾唇一笑。大红色的唇瓣宛若樱桃般艳红,但若是细观,却不难发现一抹隐怒的弧度。   “本姑娘并非宫中婢子,而是撞破各位皇子们手足残杀的证人。”苏陌缓道,宛若宛若山涧清流,身为悦耳耐听。   说着,见前方那三名衣冠楚楚的男子面露一丝狠光,她悠然一笑,继续道:“哦,对了,本姑娘倒是忘了,自打当今皇上登基,诸位皇子,早已全数被封为王,遣散出宫。如今,诸位王爷在宫中意欲残杀手足,也不知皇上知晓后,会如何反应,是怪各位王爷喧宾夺主,还是恼各位王爷不将皇上放于眼里。”   说着,苏陌嗓音微微一顿,又浅笑盈然、不慌不忙的道:“毕竟,这皇宫之内,皇上为大,既然皇上都未动这九皇子,而各位王爷却如此迫不及待的对九皇子下手,也不知是否想将这残杀手足之罪抛给皇上,让皇上成为你们的替罪羔羊,受天下人唾弃漫骂。”   苏陌一腔话,淡缓微微中透着几分随意。但她这话一出,立在她前方不远处的三名男子顿时敛了身上的气焰,纷纷面露一分惶恐与紧染。   “你是想诬陷本王将残害兄弟之事抛给皇上?你这女人,看来是活腻了。”最边上那名玉冠男子暗自垂眸一番,而后嗓音一冷,道。   “三皇兄,这女人,怕是留不得。”中间那直肠子的男子急忙道,嗓音也带了几分狠戾。   “看这女人这般会说,若是她真将此事添油加醋的说出去,我们定然难逃干系。”右边那抹墨兰衣袍的男子也眸色一狠,嗓音带着几分沉稳,但却冷若寒光。   一闻这些话,苏陌顿时嗤笑一声。本是想让这三名男子知晓其中的厉害,自动退去,却不料她这话一出,却适得其反,竟让这三名男子对她动了杀心。   想来,自打她苏陌此番一入这京都,倒是没遇上过令她心感顺畅之事,难道,手中久久未沾上鲜血,运气未曾以血铺就,所以不顺之事就接二连三的来了?   “咳咳咳咳,你快走,走!”这时,苏陌身边那浑身湿透的瘦削男子却急忙伸着宛若枯槁的手朝她推着,嗓音伴着咳嗽声,隐隐不畅,但却带着几分悲戚与紧张。   苏陌微微一怔,垂眸朝他望来,却见他脸色再度苍白了几分,粘在他额头上的湿发,也微微滴着水珠,瞧着倒是身为凄惨。   许是浑身湿透,加之方才受惊不小,此番,他瘦削的身子隐隐发抖,就如秋风里的落叶,可怜而又无助。   刹那间,苏陌眸色微微一动,常日里淡然如风的心,却再度动了恻隐。她暗叹口气,伸手握住他推着她的那只枯槁瘦削的手,只觉他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但却处处透着冰寒与凉气。   看来是受凉了。   在那瘦削男子的诧异中,她不顾他湿透的衣衫,一把扶着他站立。可刹那间,一道冷冽的嗓音宛若阎罗殿里的夺命魂猝然响起:“与这贱人为伍,你这女人,当真该死!今日,本王便送你们二人一道去见阎王。”   嗓音一出,接着便是几道脚步声迅速的由远及近。苏陌立即抬眸一望,却见方才还站在不远处的三名男子顿时逼近了她,并纷纷伸掌朝她与她扶着的瘦削男子身上袭来。   苏陌顿觉晦气,连带眸光都冷了几分。   她扶着那瘦削男子静静的站于原地,岿然不动,但待那三名男子掌风逼近她与那瘦削男子时,千钧一发之际,她一手立即勾住瘦削男子的腰身,而后提气往旁边一闪,另一掌夹杂着凌烈的掌风隔空朝那三名男子袭去。   浓郁阴沉的掌风震来,那三名男子面色陡然一变,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腾了空,直往那碧绿的湖中落去。   他们纷纷惊呼一声,还未来得及回神,身子已然落入湖中,渐起了层层水花。   见他们三人与湖中胡乱挣扎,苏陌并未打算就此放过他们,反而是转眸朝搂在怀里的瘦削男子的侧脸望去,缓声问道:“这三人方才那般待你,如今,你欲如何惩罚他们?我帮你!”   说是同情,还不如说她在这瘦削不堪的男子身上找到了她小时候的阴影。不知为何,如今瞧着这男子浑身湿透且隐隐发抖的模样,她倒是心生一抹怜悯来。   想来,自打她苏陌小时候在苏府受尽欺负,最后强大起来后,她的心里也铸就了一面铜墙铁壁,不会为任何人与人和事心生波动,而如今,她却对这瘦削不堪的男子心生怜悯,这,恐怕并非好事。   一旦心底冷漠如风的铜墙铁壁破天荒的有了一个洞,日后,若是稍有不慎,那洞便会蔓延,最后摧毁她所有的冷漠,让她流月宫月倾,终究无法再度做到冷血、无情了。   “不,不用了。我,我想回去,好,好冷。”这时,那瘦削的男子却一把抱住了苏陌,颤颤抖抖的依偎在她怀里,他浑身冰冷,在彻底抱住苏陌的刹那,也令苏陌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眸色波动,垂眸将怀中之人打量良久,丝毫不顾湖中挣扎正盛的三人,而后面色一深,终究是出声问:“他们说你住在冷宫,我送你回去,如何?”   “好。”男子顺畅的依偎在她怀里,仅是小心翼翼颤颤抖抖的回了一字,虽仅有一字,但若是细听,却能闻得几丝无助与凄凉。   刹那,苏陌眸色更是一深,不由放柔了嗓音:“那你为我指路,如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