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好多女人 引子 大锦王朝第五百五十六年八月,年仅四十九岁的祯帝突然猝死。 十四皇子玄帛斩杀六名亲王、四位皇兄,终于得以继位,号称恒帝,时年二十二岁。 而繁荣昌盛了五百余年的大锦王朝,因为这场惨烈的帝位之争,暂时陷入了内忧外患的乱世困局。 次年六月,云绣宫。 此刻云绣宫中一派喜庆,上好的绫罗绸缎结成的大红花球绕梁悬挂,宫内灯火通明。 宫中各式精美的金银器皿、珠宝挂饰、衣物细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宫院内,两百多名太监、丫头、侍婢、婆子,乌压压的跪了一地。宫院内跪满了人,却是静悄悄的,静得连秋风吹动衣襟的声音都清昕可闻。 一顶八抬的金鸾大轿停在内宫院内,大轿全体嵌着上好的金丝红绸,轿顶上四只凤凰展翅,各在一角挑着一串葡萄大小的宝石。桥的四周嵌着一圈细小如沙的莹白色明珠。轿帘也是大红的,绣着鸾凤和鸣。 两个太监挑着大喜的红缨灯站在两侧。太监总管千公公束手而立,脑门上已经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未几,千公公忧心忡忡地对宫门外望了一眼,不得不再次上前请驾:“请云妃娘娘易驾。” 说毕,千公公又弯着腰等了半晌,那轿帘子仍然没有掀动的迹象。 一时间,八面玲珑的千公公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心里估摸着:这云妃娘娘是不是得奴才们帮着掀帘子才肯下来? 正犹豫着,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看见这阵式,连身份高低都管不着了,着急地直接对千公公说:“娘娘还没下轿呢?皇上都到景阳殿了!” 千公公针扎似地低声“哎哟”了一声,赶紧再福着腰对轿子里边说:“云妃娘娘,您请易驾吧,皇上这就要到了。奴才斗胆,让彩玉和彩月来替娘娘您掀帘子了,啊?” 说罢,千公公对跪在最前面的两个侍婢打了个眼色。 那两个侍婢相互看了一眼,满脸惶恐地从地上爬起来,却不敢真上前去掀轿帘子。 千公公见她们犹豫,咬牙切齿地低声催促:“还磨蹭什么,快去呀!” 两个侍婢不得已,只好慢慢靠近轿子,齐声道:“云妃娘娘,奴婢们恭请娘娘易驾。” 千公公在一边着急地直挥手,示意她们掀帘子。 两个侍婢额头上也泌出了一层细汗,迫于千公公的威压,却不得不伸出了严重打颤的手。 就在她们伸手想掀轿帘子的时候,却见轿帘子一摔,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女人从轿子里猛的钻了出来。 两个侍婢没敢看清楚,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高喊:“请娘娘恕罪。” 千公公吓得腿一软,本能地也跟着想跪,但他抬眼一看,弯到一半的膝盖硬生生的顶住了。他瞪大了一双鱼泡眼,张大了嘴,像尊石塑的兵马俑以马步的姿势半蹲在那里。 “你、你、你、你……”千公公“你”了半天,才惊叫出来:“碧落!怎么会是你!云妃娘娘呢!” 从轿子里出来的正是碧落,她是云妃身边的贴身婢女。 碧落冷眼扫了一眼跪得满地的宫人们,淡淡地看着千公公说:“云妃娘娘?公公说的是云秀女吧?她走了。” “走、走了?”千公公活像生吞了一只大鸭蛋,直着脖子问:“去哪儿了?” 碧落轻篾一笑,说:“先皇那儿。” “什么!先皇那……你……!”千公公顿时脸如死灰,脚步踉跄地连连后退了几步。心里面“轰”的一声,感觉整个天都塌下来了。 这时,外面又有人唱喏道:“皇上驾道!” 千公公彻底瘫在了地上。 禁卫军守在宫院外,宫院内又乌啦啦的进来了好一队宫人。 玄帛身穿明黄色的龙袍,头束黄金帝王冠,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双目凛冽,似玄铁般寒冷;高挺的鼻翼,让他完美的脸颊更有刀削般的鬼斧神工之感。两片薄薄的唇紧紧的抿着。修长的身躯永远威严地笔挺,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王者气势。 宫人们诚惶诚恐地把头埋在地面上,高声山呼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独碧落,孤傲地站在众奴才中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玄帛看了一眼碧落,见她穿着他给云妃准备的大红喜袍,戴着他亲自挑选的那支凤钗,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眼神像冰箭一样射向碧落,停留了一秒,淡淡地说:“绑了,就地凌迟。” 那语气,就像吩咐人上茶一样平淡轻松。 其他宫人们吓得浑身发抖,生怕玄帛会迁怒于他们。 千公公更是吓得脸色发青,捣葱似地在地上磕头,求饶说:“奴才办事不利,请皇上降罪!” 玄帛斜了千公公一眼,没说话。 这时,早有宫人替玄帛搬了一张又大又软的长塌过来。 玄帛就在院子前面坐了,冷眼看着几名禁卫军将碧落绑在行刑的木架子上。 千公公来回看了几眼,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机灵地从宫婢手里接过茶水,并小心地用银针试了试,亲手奉给玄帛,说:“皇上,请用茶。” 玄帛淡淡地扫了千公公一眼,千公公心里一紧,脸上升起极度讨好的神色,尽了全力才没让手里的茶盏掉下去。 “哼,你倒不蠢!”玄帛冷冷地说了一句,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顺便给千公公打了个眼色。 千公公心里长吐了一口气,顿时直挺了腰杆儿,尖着嗓子唱宣道:“行刑!” 行刑官不忍地对碧落看了一眼,手起刀落,很有分寸地削掉了碧落肩胛上的一片皮肉。鲜血所到之处,大红的喜服变成了暗红色。 碧落的脸色惨白了几分,她两眼直勾勾地紧盯着玄帛,咬牙切齿地说:“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在看着!不肖之人,必遭天谴!” 玄帛懒洋洋地抬眼望了一下夜空—— 天上,皓月当空,群星璀璨。 薄薄的唇瓣轻启,他嘴角挑起一抹残忍的冷笑,轻篾地说:“天?朕既然有今日,就不惧天命!天又奈我何?” 传闻玄帛狂妄、霸气,但想不到他竟然嚣张到天地不惧的地步! 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冷血的人,还能指望用“死后如何如何”这一套来威慑他吗? 碧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只能在心里祈求上天垂怜,让云秀女顺利逃出皇宫,保全贞洁,也保全皇室的名誉。 但是,上天显然没有听到碧落的祈求。 一个纤弱的身影正从云绣宫外飞奔而来,她虽然穿着普通宫女的服饰,却犹如天上的月亮一般美得令人窒息。 她就是云秀女,先皇祯帝的遗秀,蕊云初。 蕊云初跑到云秀宫宫院门口时,行刑官正举着刑刀准备再一次落下。 看着鲜血淋漓的碧落,蕊云初的花容月貌立刻变得惨白,她凄厉而愤怒地高喊了一声:“住手!”,脚步踉跄地冲进了院内,像一只发怒的猫一样,张开了双臂挡在碧落身前。 但是,她也仅仅只能做到这样。 当她的眼神接触到玄帛的那一刹那,她身上所有的气势便无形消散了,剩下的只有恐惧。 玄帛那如寒冰般坚硬冰冷的眼神,因为蕊云初的出现而柔软了几分。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欲望,迷恋而强势地紧盯着她。 “你回来了?”他说,就像面对一个贪玩晚归的孩子。 “皇上……”蕊云初终于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无力地跌跪在地上,哭求着说:“皇上,求您饶了碧落吧!” 玄帛挑了挑眉毛,冷冷地问:“你用什么身份来求朕?” “我……”蕊云初语塞,晶莹的泪珠如珍珠般滑落。 她凄哀地看着他。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泪光闪烁,幽幽地说:“皇上,您是天之骄子,是一国之君,求您勿要为云初执著,犯下让皇族蒙羞的大错。” “蕊云初!” 玄帛闻言,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他像一头发怒的豹子般一跃而起,一个箭步冲到蕊云初面前,一把掐着蕊云初细长柔软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提起来,咬牙切齿地低声说:“朕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屑一顾吗?朕的一片心意你都感受不到吗?你究竟是怎样铁心石肠的女人?嗯?” “皇、皇上,奴婢已经……已经是先皇的人了”蕊云初脸色憋得通红,艰难地呼吸着。 她就像一朵怒放的花,在雨后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谁知道?”玄帛凑近蕊云初的耳朵,嗅着她身上诱人的体香,恨恨地小声说:“只要杀了碧落,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他给你名份了吗?他给了你族人地位吗?没有!蕊云初,你听着,我可以封你做皇后,可以给你族人至高无上的荣耀和荣华富贵。只要你点一点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蕊云初美眸含泪,直直地看着玄帛眼睛。 良久,她的唇角竟然绽放开一抹绝美得令人心醉神迷的微笑,她深情地说:“不,你不知道。他不给我名份,是因为他不要我陪葬,他不要我死。因为,他说过,他说,他要我活着替他保存一样东西,等他十八年后回来再取。” 玄帛怔惊,也有些怀疑地问:“什么东西?” 蕊云初脸上于是绽开比月光更耀眼的笑容,樱唇轻启,她幸福地呢喃着说:“我的心。” 玄帛顿时像被人泼了一桶冷水,他怒火中烧,狠狠地把蕊云初摔在地上,怒吼着:“把这两个贱人杖责五十,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再出来!在场宫婢人等,杀无赦!” “是!” 候在院门外的禁卫军像潮水般涌进来,将哭爹叫娘的无辜宫人们一一拖拽起来。 蕊云初仍然盈盈地笑着,她直起身子,端端正正地跪下给玄帛叩了叩首,谢恩说:“奴婢蕊云初,谢皇上赐死。” “死?”玄帛怒不可谒地一脚踢开蕊云初,阴冷说:“你若敢死,朕诛你九族!” 说罢,玄帛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第一卷 第二章 神秘弃妃 两年后。 “天啊,求求你降个神雷劈倒后院的高墙让我出去吧!再这么下去,真的要死人啦!” 著名的冷宫里,尹云初正无精打彩地趴在石凳上哀嚎。 “尹姑娘,就算老天降雷把后院那道墙劈倒了,可那后面还是墙啊。虽然这里是冷宫,宅院可一点都不比前面的那些正宫少呢。” 不远处的碧落一边给白菜地浇水,一边和尹云初笑着调侃。 “呜……” 尹云初一头磕在石凳的边缘处,泄气了。 她哀哀地说:“我都来了两年了,两年啊,天天吃开水煮白菜,嘴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碧落,你能不能不要光种白菜,种点别的?比如辣椒、比如西红柿、比如小葱、大蒜……? “尹姑娘,你说的又是你家乡的东西吧?你说的那些东西,我可听都没听说过。” 碧落一边浇水一边说:“尹姑娘,我觉得很奇怪。既然你可以从你家乡来到这里,为什么会没有办法回去?如果早知道没办法回去,你干嘛到这里来受这种罪呢?” “唉,不光你觉得奇怪,我也觉得很奇怪,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啊?” 尹云初哭丧着脸,举起手腕,恨恨地看着那个带她穿越的罪魁祸首——貌似是一条黑玉做的八卦手链。 其实这手链看起来并不漂亮,看起来既暗哑无光又老旧。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那天她刚从学校走出来,怎么就一眼看中了它,并神差鬼使的把它买了下来,当晚就让它带到这个莫明其妙的地方住冷宫来了。 这两年来,她不知道摆弄过它多少次。 可是这条破链子,除了小八卦镜上的数字从一百五十八变成了一百四十九之外,没有任何令人值得欣喜的变化。 尹云初总觉得,她能不能回现代,应该和这些数字有关系。 但是她用了两年都没想明白,这些变化着的数字究竟代表什么意义? 碧落感激地看了闷闷不乐的尹云初一眼,说:“尹姑娘,谢谢你这两年来顶替云秀女,保全了云秀女九族的性命;也谢谢你没有因为长得和云秀女一模一样,就此接近皇上获取荣华富贵,毁掉云秀女的清誉。你放心,不管我们能不能被赦免,碧落都会侍奉你一辈子的。” “唉,谁要你侍奉一辈子,我只想出去!” 尹云初说着眼睛转了两转,问:“碧落,我时常听到我们附近哪个院子里有鸡叫,你知道不知道究竟是哪个院子里?” “知道啊,御膳房的家禽就圈养在这附近呢。” “这里果然是冷宫啊,都养上家禽了,嘿嘿……” 尹云初阴险地笑了几声,两只眼睛在高高的院墙上逛来逛去,一脸的不怀好意。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碧落,我们只要不走出冷宫的范围就可以吧?你说,养家禽的地方算不算在冷宫的范围之内呢?” “算啊,尹姑娘,你想做什么?” 尹云初意味深长地摸了摸嘴角,神秘地冲碧落一笑,说:“晚上你就知道了。” 第一卷 第三章 这个刺客好嚣张 当晚三更。 尹云初贴着墙站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她伸长了脖子,捏着嗓子学了一声鸡叫“喔、喔、喔——” “尹姑娘,你这是要干嘛呢!” 黑暗中,碧落吓得拽了拽她的手。 “嘘——!” 尹云初赶紧安抚住碧落,悄声说:“你没听说过‘月黑风高夜,寂静杀鸡时’吗?” “杀鸡?这么黑,咱们上哪杀鸡啊?” 碧落好奇地问。 话说都一年多没开过荦了,一想到鸡肉的味道,碧落也馋得很。 “我这不是在学鸡叫吗?等我一叫,过不了多久,那边的鸡也会跟着叫的。到时候咱们不就知道鸡在哪儿了吗?” “尹姑娘,你真聪明!” “这不是我聪明,半夜鸡叫,这是跟周八皮学的。” “周八皮?周八皮是谁?” “你不知道他,回头咱抓到了鸡,咱们一边烤着鸡翅膀,我再一边跟你说……” 黑暗中, 两条身影说着悄悄话,偶尔学一声鸡叫,顺着墙根偷偷溜出了她们常住的那道小院门。 与此同时,皇宫正殿。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在皇宫大殿顶上迅速跳跃着,黑夜为他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几番轻起轻落,那抹黑影就到了宗祠之上。 修长的手指轻掂,黑影拔开屋顶上的一片瓦,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向下探了进去—— 只见一座金字塔式的纯金祭台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数十尊长生牌位。每一个牌位上都写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嫡系皇族人物的名字,而每个牌位前都供着一盏巧夺天工的纯金色长明灯。只有最上面那尊长生牌位前,摆放的是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黑木盒。 祭台前的长生门是用一整快白玉雕琢而成,上面的双龙皆镶上了金粉。而双龙之间那颗足有拳头大小的龙珠,赫然是货真价实的夜明珠! 长生门之上,笼挂着两匹举世无双的阜阳轻纱。烛影轻摇间,这纱看起来更如云雾一般玄妙,使门上的双龙更增了几分真实感。 纵使来时做足了心理准备,风含影仍然为眼前极尽奢化的一幕砰然心动。 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风含影强行将心里的贪念压了下去。 手腕一动,一根极细的银线从风含影的袖中射中,准确地钉在了那个黑木盒之上。手腕再收,那黑色的木盒便疾速向风含影回拢过来。 眼看就要得手,风含影的心中却突然生出一丝寒意。 心念一闪,风含影果断地弃掉了那根伴他盗遍大江南北的“如意丝”。那只黑木盒随即便掉在祭殿光洁的黑玉缎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与此同时,一大把像牛毛般纤细的银针从盒中激射而出,覆盖面积大得让见多识广的风含影都大吃一惊。 “假的?” 风含影眉头一皱,身形顿时犹如狂风中的落叶般疾速向后飘退。 宗祠内传来了侍卫破门而入的声音。 刹时,“有刺客!”的呼嗬声从宗祠传出,像瘟疫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御林护卫像潮水般从皇宫各处隐蔽的角落里涌出,燃起数以千计的火把,将皇宫上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风含影的轻功虽然号称天下第一,但在这样灯火通明的情况下却也无处遁形。 “刺客在房顶上,弓箭手,准备!” 护卫统领高颜双眼死死地盯着风含影飞速跃动的身影,从容地指挥着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军队,高嗬一声:“放!” 顿时,漫天的飞箭像暴雨般向风含影射去! 右手向腰间一探,风含影拔出了“飞天索”当鞭子使用,轻巧的身子犹如一抹轻烟在这密集的箭中飘摇。他将“飞天索”舞得滴水不漏,第一波箭袭纵使密集如雨,也不能伤他分毫。 “弓箭手,放!” 第一波箭雨刚刚落毕,还没等风含影喘一口气,高颜一声令下,第二波箭雨又辅天盖地射了过来。 眼看着下面四五轮弓箭手在严阵以待,旁边还有不少装备精良的武士,风含影不禁有些焦虑起来。就算他武功再好,也经不起这么多人的车轮战啊! 心里主意一定,风含影不敢恋战,手里挥着“飞天索”向火光最少的方向掠了过去。 高颜立刻带着数十位武士高手跃上房顶,穷追不舍,。 眼看风含影就要闯皇宫里最黑暗的那片禁地,高颜情急地冲身边的一个神射手大喊:“赤弩!此时不出箭,更待何时!” 那名红发冲冠的武士这才惊醒过来,边跑边抬起健壮的右臂,露出臂上一柄造型奇特的弩弓来。只见他右拳一握,一枚闪着幽光的弩箭破空而去,笔直扎向了远处的风含影。 风含影身子一震,感觉左肩胛处一阵麻痛。但他丝毫不敢停留,一步跨进了面前那片漆黑的宫殿建筑群。 高颜带人追到了这片宫殿的边缘,齐齐收住了脚步。 “大人,现在怎么办?”身边的武士们都用请示的目光看着高颜。 高颜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轻叹了一声说:“那刺客中了赤弩一箭,赤弩箭能麻痹一头猛虎,他必然跑不远。你们暂且守在这里,我去请示皇上。” 风含影跳下了房顶,借着黑暗的掩护在这片清冷得有些诡异的宫殿中穿行。 走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鸡叫。那些鸡就像打了兴奋剂似的,一阵高过一阵,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这才刚过三更,怎么会有鸡叫?” 风含影纳闷了。 不过他现在没有选择,他必需要找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因为他的手脚越来越不听使唤了。 ********* 尹云初一手提着刚刚打晕的一只鸡,一手捂着嘴偷乐。 碧落吓掉了半条魂,担心地问:“尹姑娘,要是明天御膳房的人发现少了鸡,查起来怎么办?” “明天?明天鸡早进我们的肚子了,他们爱查不查!……哎哟!” 尹云初正说着话,突然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顿时摔了个狗啃泥! “尹姑娘,你怎么了!” 碧落赶紧蹲下身子去摸尹云初,然后抓起“她”的手,使劲地往自己肩上扛,一边还说:“尹姑娘,你怎么这么重啊!” 第一卷 第四章 声音都变了 尹云初从地上爬了起来,“呸、呸”吐了两口泥。 她不满地对后面的碧落说:“我重吗?我来的时候也就九十六斤,吃了两年的水煮白菜,怎么也得瘦十斤吧?就我这身高,八十六斤还算重吗?” 八十六斤? 这少说也得有一百四五十斤啊! 碧落心里嘀咕着,但没敢真说出来。 可是她真的想不明白,尹云初看着那么纤弱的一个人,怎么扛起来跟个男人一样重呢? 两人顺着墙根溜回了往的地方,碧落说:“你自己站一下,我拿火折子。” “我不自己站着,还能怎么站着?”尹云初奇怪地问。 碧落大吃一惊,尖着嗓子说:“我不是扛着你吗?” “你听着我像站在你身边说话吗?” “啊——!那我扛着谁!” “我哪知道你扛着谁!” 碧落像被蛇咬了一口似地赶紧撒开手,只听“砰”地声,有一个沉重的物体在她身边倒下了。 “啊!” 她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惊声尖叫起来。 尹云初站在黑暗里,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到碧落尖叫,她也有点慌了:“碧落!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可我、我真的扛了一个人回来啊!”碧落吓得声音都变了。 “啊?!” 尹云初一听也吓了一跳,这深宫后院的,大白天都没什么人来,深更半夜的怎么可能捡到人呢? 该不会是哪个缺德的公公懒得跑,丢了个死人进来吧? 尹云初壮着胆子说:“碧、碧落,你先别慌,快把火折子拿出来照照。” ********* 高颜跪在上萱宫的大门口,正耐着性子等玄帛出来。 上萱宫的寝宫里,大红的喜烛已经烧到了一半。 香软的绫萝帐内此刻正是一片春光,琪妃苏美人娇软轻嗔地说:“皇上,你真坏……” “爱妃不就喜欢朕对你坏吗?” 玄帛刮了刮苏美人的鼻子,大被一卷,将自己和苏美人都裹进了被子里。 轻纱帐内,顿时传来一阵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嬉笑声。 千公公端着雪白的拂尘,一脸犹豫地站在寝宫门。 想起两年前云绣宫的那一幕,他至今都还心惊胆战的。那可是两百多名宫人,就因为隐藏一个人的秘密全部被砍头了。 要不是他一早就押对了筹码,对皇上登基做出了一些有帮助的事,他也早就活不成了。 今晚的事又牵扯到那个人,是报还是不报好呢? 犹豫了半晌,千公公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大声对寝宫里面说:“启禀皇上,禁卫军统领高颜高大人来报,说是有刺客闯入了茱萸宫,特来请皇上示下。” 正在嬉乐中的玄帛一听到“茱萸宫”三个字,身子顿时就僵住了。 苏美人正得趣,雪白的手勾上玄帛的脖子,撒娇说:“不就是一个刺客吗?让他们去抓就好了。皇上,您难道舍得离开臣妾吗?嗯?” 玄帛没有理会她,他迅速起了身,抄起床边的身服往身上一套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哎!皇上、皇上……” 苏美人懊恼地在后面叫着,玄帛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寝宫的大门。 “确定刺客去了那里吗?” 听见玄帛的声音冰冷,千公公赶紧把头垂得更低了,小心地说:“高大人的确是这么说的。” “哼!” 玄帛冷冷地“哼”了一声,迅速向上萱宫外走去。 高颜一见玄帛出来,赶紧重新叩了一首,说:“启禀皇上,今晚三更时分有一刺客闯入皇宫,现已负伤逃入……” 玄帛冲高颜挥了挥手,淡淡地说:“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可是皇上,那刺客是冲着宗祠里的……” 千公公见高颜这么不知死活,赶紧打断他的话,意味深长地说:“高大人,皇上叫你下去你就赶紧下去吧。” 说完,还冲他打了几个眼色。 高颜疑惑地看了看千公公,只好忍气吞声地走了。 等高颜走了,玄帛才回头问千公公说:“她还活着吗?” “回皇上,奴才不敢差人去那里看着,怕走漏了什么风声。不过据小太监们回报,说是还领着两个人的口粮,想必……” “你陪我去看看吧。” “皇上……?” 千公公担心地看着玄帛,可见玄帛神色坚定,他又想起玄帛本身武功也不弱,只好顺从地应了一声:“奴才遵旨。” ********* 茱萸宫内,一片萧条景象。 昔日繁花绿柳的花园,现在已经是杂草丛生,变成了蛇虫鼠蚁的天堂。 千公公举着明亮的松油火把,小心地踩着石子路边干枯的杂草,亦步亦趋地走在玄帛的身边,给他照明。 “才多久啊,这里就荒凉成这样了”玄帛叹息似的说。 千公公悄悄看了他一眼,掂量着自己的言辞说:“皇上,这些个杂草最是可恨。若是两个月不除它,它就能把好好的园子的给毁了。” 玄帛点了点头,说:“两个月尚如此,何况是两年。” 过了一会儿,他又低声呢喃说:“都过去两年了,她会不会也像这些草木一样,有些变化呢?” 言语间,竟然渗着一点期待。 这回,千公公聪明地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地举着火把走路。 走到茱萸宫内院,玄帛和千公公都看到了内院的某个地方传来了火光,两个人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皇上,这都这么晚了,难道她们还没睡?” 玄帛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加快了步伐向有火光地方快步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院子门口,他们就听到了一阵奇怪的歌声:“烤鸡翅膀,我最喜欢吃,一天不吃我就心发慌,天天想吃它又吃不着,真是好凄凉呀好凄凉……” 这女声虽然唱着好“凄凉”,可是玄帛和千公公都听得出来,她高兴着呢! “皇上,这……?” 千公公惊讶地看着玄帛,实在搞不清楚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玄帛眼底也是一片惊讶的神色,但他仍然很冷静地冲千公公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惊动了院子里面的人。然后放轻了脚步,向传来火光的院门口靠过去。 第一卷 第五章 要疯了 玄帛轻手轻脚地走到院门口,看到了一幅足以让他终生难忘的景象。 简陋的小院子中间,一堆柴火正熊熊地燃烧着。 一个乱发蓬松的女人正蹲在那堆燃烧的柴火前,屁股一颠一颠地晃动着身体,嘴里唱着那首奇怪的歌,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子不停地转动着,像在烤什么东西。 玄帛和千公公走到她身后一看,顿时面面相觑地傻眼了—— 她烤的竟然是石头? 好好人三更半夜跑出来烤石头干什么?看她蓬头垢面、满嘴胡言乱语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傻子。 如果蕊云初傻了,那皇上…… 千公公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底气不足地说:“皇上,这、这大概是碧落吧?” 玄帛心里也没底,但听千公公这么一说,他倒希望千公公说的是真的。蕊云初在他心里是一个唯美的神话,她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 蹲在火堆前面的女子听见千公公的声音,眼神中闪过一抹戏谑,然后带着一脸傻笑转过身来问:“咦?嘻嘻,你们是谁啊?” 她脸上黑一块、灰一块。 头发掉下来遮住了眼睛,她就嘟起嘴巴,傻里傻气地往旁边吹一吹也就算了。 而她手里,仍然紧紧拿着绑着一块小石头的树枝,仿佛那真的是鸡翅膀似的。 面对这个傻呼呼,连鼻子眼睛都看不清楚的女人,千公公嫌恶地板了脸,说:“放肆,见了皇上还不快下跪行礼!” 看到玄帛,尹云初愣了几秒—— 碧落可没说,这个皇帝这么年轻、还长得这么帅啊! 这要是拉去现代,那些古什么乐、木什么哉、全部是浮云啊浮云! 等下,咱现在是演员,要有职业道德! 眨了眨眼睛,尹云初回了魂。 她假装流着口水凑到玄帛跟前看了两眼,一脸迷惑地说:“黄鳝?嘿嘿,黄鳝好吃!咦?真奇怪!黄鳝不是在水里,咻,游来游去的吗?怎么长了脚跑到这里来啦?” 还没等玄帛和千公公反应过来,尹云初就直着脖子对屋子里撒欢地叫唤:“姐姐、姐姐,快来看呀,黄鳝自己跑过来给我烤着吃呢!” “什么黄……” 碧落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鸡毛掸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虽然身上的衣裳看起来很旧,但梳理十分干净。就算玄帛和千公公眼神再不好,也不能认不出她就是碧落。 她如果是碧落,那眼前的这个女人—— 玄帛的脸色当时就阴沉了下去,一双漂亮的眼眸在闪闪的火光映照下,泛着复杂的光芒。 “皇上?” 碧落看似不相信地迟疑了一下,但她很快就跪了下去:“奴婢叩见皇上。” “哎,姐姐,你快来看……” 尹云初装疯卖傻地丢掉手里的棍子,跑到碧落跟前,手指还兴冲冲地直指着玄帛。 碧落赶紧拉了她一把,小声斥责她说:“还不快跪下磕头!” “哦!” 尹云初茫然地看了玄帛一眼,很顺从地跪在碧落身边,十分潦草地给玄帛磕了个头。然后瞪大了眼睛,很无辜地问:“可是姐姐,我们为什么要给黄鳝磕头呀?黄鳝不是用来吃的吗?” 看她一脸无辜、傻兮兮的样子,碧落差点笑出来。 她赶紧趴在地上,求饶说:“皇上恕罪,云秀女并不是有意要冒犯皇上。实在是因为两年前受刑后,云秀女发了一场高烧,所以她脑子变得有些不清楚,才会变成这样。求皇上看在她已经疯了的份上,饶了她吧!” “嘻嘻,疯了疯了,你疯了!” 尹云初指了指玄帛,拍着手开心地傻笑。 她,真的疯了? 玄帛不能置信地摇晃着后退了一步。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蕊云初时,她那么惊艳地抬头一笑。当她流转的眼眸定在他身上时,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因为她而变亮了。 可是,那么美、那么婉约动人的一个人,竟然因为他变了成现在这样! 他的心很痛、很痛,就像被剜空了一样。 他的喉头发若,心里充满了后悔,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说话,千公公和碧落的心都渐渐的悬了起来。 只有尹云初疯疯颠颠地冲到了千公公身边,凶狠狠地一脚踢开千公公的腿,捡起那根被千公公不小心踩在脚下、绑着石头的树枝,抱怨地说:“坏蛋,干嘛踩人家的鸡翅膀!” 千公公:“……” 玄帛看着的确像疯了的尹云初,半晌才失望地叹出一口气来。 他的眼里隐隐含着泪光,看着尹云初,用极低的声音沉痛地说:“云初,你就这么恨我吗?为了你,我杀兄弑父,逆天而行,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尹云初心里一震,但她不敢抬头看玄帛。 她假装傻乎乎地拍掉石头上的灰尘,心里却在想:唉,可怜一个好好的帅哥。掏心掏肺地忙活了大半天,结果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可惜他是皇帝,要不然我还能考虑安慰安慰他。 玄帛见尹云初只顾着傻傻地宝贝那块石头,看都不看他一眼,眼底终于现出了绝然的神色。 他把眼神从尹云初身上绕开,冷漠地问碧落:“听高将军说,有个刺客跑进了冷宫,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碧落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皇上,除了先前御膳房圈养的鸡突然在三更时分叫了一阵以外,奴婢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皇上,那鸡叫,想必是刺客经过给惊挠的”千公公讨好地说。 玄帛点了点头,又感伤地默默看了尹云初一眼,迅速转身快步离开了这个令他感到窒息的院子。 他的心大概碎了吧? 在玄帛转身的那一刹那,尹云初心里隐约有些心痛的感觉。 听着玄帛和千公公的脚步声走远了,碧落才一身冷汗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说:“好险!” 尹云初收回泛滥的同情心。 她把手里的石块一扔,双后将散乱的头发往脑后一拢,俏皮地冲碧落笑笑,神秘兮兮地问:“那个刺客呢?” 第一卷 第六章 捡回来的帅哥 “藏在柜子里了……” 还没等碧落说完,尹云初早冲进了屋子里,她乍乍乎乎地大叫道:“他本来就受伤了,你还想憋死他呀!我还指望他救我们出去呢!” 尹云初打开柜门一看,昏迷的风含影被碧落像塞一团软棉花似的塞在小柜子里。 看着他那扭曲的身形,尹云初就觉得浑身骨头痛。 尹云初惊诧地指着蜷在狭小空间里的风含影,结结巴巴地说:“碧落,这、这、这……你是把他的骨头全部敲断了才塞进去的吧?他还有气儿吗?” “我、我不知道……” 碧落也觉得自己做得好像太过份了,她颤颤地伸了一根手指到风含影的黑色面巾上探了探,不太确定地说:“好像还活着。” 尹云初无语。 据估计,碧落把风含影塞进柜子里只用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但尹云初和碧落联手把他给“抠”出来,却用了大概半个多小时! 尹云初一边“抠人”一边用啧啧称奇的眼神看着碧落,她说:“碧落啊,看不出来你折磨人的潜力真的很强大啊!” 碧落:“……”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风含影给弄出来。 人刚放在石床上,尹云初就开始对风含影上下其手了。 碧落涨红了脸,声音小得像蚊子似地,呐呐地问:“尹姑娘,他可是男人!” “奇怪,他不是男人难道还能是女人啊?” 尹云初满不在乎地说,一双小手继续在人家身上上下求索。 “不、不是,我是说,尹姑娘,男女授受不清,你怎么能……” 嘎! 尹云初的手停在了风含影的胸前,手指还呈现出抓捏状。 她大气也不喘一下地说:“我又不是单独和他呆在一个房间,有什么不清楚的?我要是不摸一摸,怎么知道他的骨头有没有被你折断几根?” “我去炖鸡。” 碧落红着脸低头逃了。 尹云初没心没肺地在后面喊:“哎,你不看着我啊?至少你也得看着我把他面巾揭下来再走啊,万一他要是个帅哥,我可是会犯错误的!” 碧落一只脚绊在了门坎上,“咣”一声摔出了门外。 尹云初“哈哈”大笑,满不在乎地一手扯掉了风含影蒙在脸上的面巾。 等她回头一看,笑声嘎然而止—— 睡美男? 除了这三个字,尹云初实在找不出什么更有意境的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的眉毛墨黑纤长,像两柄温柔的小剑一样轻轻摆放在他年轻、饱满而光洁的额头上。两排浓密的长睫毛,像两只随时要起飞的蝴蝶翅膀。 他的鼻子挺拔而线条柔美,两片花瓣似的薄唇仿佛正散发着怡人的清香,白皙细致的皮肤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牛奶奶昔一样的诱人光泽。 阿弥陀佛! “咕嘟”,尹云初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脑海里想起两句评介风含影长相的话—— 说得浪漫好听点,他是一只绝对正版的花美男; 说得难听点,他就一个妖孽! 半晌,在院子里炖鸡的碧落听见尹云初扯着嗓子对她喊:“碧落,帅哥啊!” 碧落:“……” ********* 第二天,玄帛让千公公安排人给尹云初和碧落送了很多东西来。 看着摆着大半个房间的衣服、家具还有美食,尹云初不解地看了碧落一眼,有点替玄帛不平地说:“看来,他是个挺有良心的男人嘛。” “你不懂”碧落淡淡地说,默默地收拾这些东西。 尹云初替玄帛不值地叹了一口气,说:“唉,我是不懂你们这些古代人是怎么想的。我呀,还是去看我的救命帅哥醒了没有。” 碧落抬头看了尹云初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她知道,虽然尹云初和云秀女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她们的名字也是惊人的相似。但尹云初毕竟不是云秀女,她永远都不可能明白云秀女的心。 尹云初无聊地甩着手走进院子后面的柴房,她才刚推开门,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脖子就被人卡住了。 翻着白眼一看,原来是碧落捡回来的帅哥醒了。醒来的他比睡着的他妖孽一千倍不止,瞧他那一双眼睛流莹闪烁得,像要把人的魂都勾出来。 要不是自己的脖子正被人家当鸭脖子似的拎着,尹云初可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发花痴、流口水。 风含影看清了尹云初的脸也是一愣,他以为过来的是来搜察他的士兵,却没想到伸手抓到了一个绝色的美人。 纵然他行走大江南北,见识过无数青楼名伶,也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 她皮肤瓷白幼嫩,仿佛吹弹可破。 淡淡的眉像被轻烟笼住的柳叶,一双泪光点点的眼睛似秋水长斜。因为憋气而微微涨红的脸庞,更像怒放中的桃花。 只见她雨后樱桃般的巧唇轻启,一句很不客气的话就从她绝美的唇瓣里飘了出来:“喂!帅哥,你家家长是这么教你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吗?” “救命恩人?” 风含影不相信地看着尹云初。 以她这么美的姿色,应该可以轻易邀揽圣宠。她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片荒凉的冷宫里? “对啊!昨天晚上我和碧落去偷鸡……” “偷鸡?” “嗯咳!”尹云初眨巴了两下眼睛,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是说,我和碧落去抓鸡。我们抓完鸡回来,在半路上捡到了昏迷不醒的你,就把你带回来藏起来了。” 风含影帅气的眉头一挑,怀疑地说:“你是说,是你们故意把我藏在这里的?” “对啊!” “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 “刺客啊!” “既然知道我是刺客,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风含影说着,无视她长得如花似玉,眼神变得凶狠了起来。 感觉风含影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加重了力道,尹云初嘴巴一撇就哭了起来:“呜,大侠,帅哥,你杀了我吧,你杀完我,麻烦你去前面把碧落也杀了。反正我和碧落是两个命苦的人,死在你手里也算死有所得,呜呜……” “阿嚏!” 正在前屋收拾东西的碧落打了个喷嚏。 风含影:“……” 第一卷 第七章 害羞的师父 风含影就纳闷了,什么叫死在他手里也算死有所得? 还麻烦他把她同伴也杀了? 她当他杀人是做好事,完了还给上报朝廷,发榜进封,加官进爵呢! 风含影的手一松,尹云初就顺着他的胸膛一路摸了下去,最后抱住他的腿,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好人呀!我就知道帅哥大侠是大大的好人!” “喂、喂!” 风含影莫明其妙地抽了两下腿,没抽动:“我说,姑娘,好像是你们救的我,不是我救的你们吧?” “呜呜,都一样!” 尹云初含含糊糊地说,拼命地往外挤眼泪。 开玩笑,当她在二十一世纪两年的表演系是白念的么。风含影要敢不答应带她和碧落出去,她就用眼泪泡死他! “什么?”风含影没听清楚。 尹云初才不管他,继续哭天抢地的嚎:“大侠啊、帅哥呀,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可要对我和碧落负责到底哦!” 风含影一脸黑线:“姑娘,在下好像没怎么你们吧,为什么要对你们负责到底?” 尹云初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风含影。 看了大概十秒后,她眨巴眨巴着泪眼,撇着嘴说:“大哥,拜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难道你父母没有教过你,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 风含影:“……” “你知不知道,为了救你,昨晚我还小小的牺牲了一下色相,骗走了多情的帅哥小皇帝,你说我损失有多惨重啊?” 风含影误解了尹云初的意思,脸色不禁变了变——人家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为了救他,竟然搭上了清白。如果他不对她负责,怎么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风含影不禁点了点头,说:“既然是这样,在下自然应该对姑娘负责。” “真的!” 尹云初“蹭”地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眼睛闪亮亮地看着风含影问:“你答应带我和碧落出宫了?” 风含影脸色一灰:“该不会,碧落姑娘为了救在下也……?” “哇呜呜……!” 尹云初眼珠子一转,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撒开膀子就搂住了人家的脖子一声惨嚎。 她故意对着风含影的耳朵,哭得惊天动地:“真是骇人听闻、惨绝人寰呀!帅哥大侠,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哇呜呜……!” 风含影举着双手,傻在那里半天没知道动弹。 他的脑子里现在严重打结,有点天昏地暗的感觉。 身为江湖第一神偷,他遇到过离奇的事情,可是没遇到这么离奇的事情。 一夜之间,两个姑娘为了救他,竟然都失去了清白!他当的到底是神偷还是摧花大盗啊? 他没看到的是,大嚎不止的尹云初正趴在他的肩上得意地奸笑,她的脚丫子甚至在地上一拍一拍的,得瑟地颤抖着。 好半天,他才从“黑暗的深渊”里挣扎爬出来。 他无奈地拍了拍尹云初的肩膀,说:“姑娘,你尽管放心。我风含影在江湖上虽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正义之辈,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等我伤好之后,我自会给你和碧落姑娘一个满意的交代。” “满意的交代?” 尹云初欣喜的看着他,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风含影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可以带我和碧落出宫?” “可以。” “我还想学武功!” “……好。” “哇!太好了!” 尹云初卷起袖子在脸上来回一个扫荡,擦干了眼泪。然后“嗖”地一声给风含影跪下了,“刷、刷、刷”地快速给他磕了三个头。 她笑逐颜开地说:“帅哥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三拜!” 说完,她高兴地跳起来,指着风含影说:“那,现在你是我师父了,做师父的可不能跟自己的徒弟耍赖哦!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碧落!” “哎!” 见她要走,风含影赶紧叫住她。 尹云初茫然地转过头,问:“干嘛?” “嗯?”风含影含蓄地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后肩胛。 他不好意思直接对她说,让她留下来为他包扎伤口的话。毕竟伤在背后,要包扎的话肯定得脱衣服,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啊?” 尹云初奇怪地扭头对自己的后背看了一眼,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风含影尴尬了:“嗯!这位姑娘,那个……你……” “什么你你我我的,我叫尹云初,你可以叫我徒弟,也可以叫我云初!”尹云初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瞪着风含影,失声地说:“师父!你该不是想现在问我要拜师礼吧?” 拜师礼? 亏她想得出来。 看到她认真窘迫的样子,风含影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他一笑,尹云初觉得整个世界顿时都失去了颜色,她愣愣地半张着小嘴,傻傻地看着风含影,看得呆了。 不知道怎么的,风含影心里对这个刚见面没多久的女孩子,心里竟然充满了柔软的感觉。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过身说:“过来帮师父包扎伤口。” 说完他自己心里都有点鄙视自己。 因为,他的脸上飞起了一抹异样的红晕。 “啊?哦!” 尹云初不太清醒地摇了摇脑袋,屁颠屁颠地着风含影进了柴房。 两分钟后。 “哇,师父,你的背肌好强健哦,练了多久?” “……” “师父,你们这里没有沐浴露吧?你用什么东西洗澡的,怎么皮肤这么好?” “……” “师父,我听说男生经常练武、做健身的话,会有八块腹肌,你有几块?” “……” 等尹云初帮风含影包扎完伤口,风含影的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了。 尹云初转过去一看,见到风含影涨红的脸和躲避的眼神,当时就笑了:“哈哈,师父,你不会是在害羞吧?看看你的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嗯咳!” 风含影很没底气地瞪了尹云初一眼,语重心长地说:“云初……” 第一卷 第八章 他们的秘密 “云初,我们虽然是师徒关系,但是,到底是男女有别”风含影语重心长地说。 “切!” 尹云初扁了扁嘴,说:“最讨厌你们说什么男女授受不清、男女有别。只要两个人的行为是光明正大的、两个人的心是清白,开开玩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师父。男人和女人除了生育系统长得不一样以外,从性质上来讲,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不要这么重男轻女好不好?” 风含影扯了满脸黑线,默默无语。 尹云初见风含影沉默,继续开导他说:“哎,师父,你不要因为收了我这个女徒弟就感到丧气,真的!其实男人和女人的差别真的不大,我保证,收我做徒弟,你绝对不会后悔!” 我现在就有点后悔。 风含影右手无力地扶额。 他可以想象到,带她出去以后,他的一世英名大概不出三天就会被她给毁了。 ********* 上萱宫里。 苏美人正闲闲地斜躺在云绵长塌上。 脚头,一个梳着两个髻子的绿衣宫女正拿着两个小木锺,轻轻地替她敲打着一双纤纤长腿。另一个绿衣宫女则跪在前面,小心地替她修着染得鲜红的长指甲。 旁边的八仙梨木供桌上,一个缕着蛟螭的青铜香笼,正幽幽地向外冒着薰香的白色轻烟。 千公公的手下克公公,已经在长塌前面跪了很久了。 眼看着苏美人眉眼轻闭,仿佛已经睡着了的样子,他的脸上不禁泛起发苦的神色。 就在克公公痛苦地轻揉自己跪得肿痛的膝盖时,苏美人突然懒洋洋地开口说话了:“说,皇上昨天晚上到底去茱萸宫做什么去了?” “回娘娘,皇上真的是抓刺客去了。娘娘要是不信,可以叫千公公来问,昨晚就是千公公陪皇上去的茱萸宫!” 克公公磕头跟捣葱似的,恨不得现在就把千公公抓来,给苏美人说个清楚。 苏美人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克公公,不悦地说:“那我怎么听说,皇上从茱萸宫出来后,就立刻吩咐人往里边儿送东西进去,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听说比赏给本宫的份例都要多得多。我还听说,这件事,千公公是交给你去的办的?” 这时候,苏美人的贴身宫女画扇端着茶走了进来。 她把茶放在苏美人面前的矮案上,然后回头扫了克公公一眼,落井下石地说:“克公公,你干脆脆的把知道的都说了吧,昨儿的事娘娘都知道了。你若说了还好,若不说或说少了一个字,哼!”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克公公赶紧将头磕得“砰砰”作响:“娘娘明察,奴才只不过是按旨办事。皇上怎么吩咐,奴才就怎么做。至于那茱萸宫里住着的人,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啊!” “胡说!东西是你送去的,你能说不知道?” 克公公看了横眉怒目的画扇一眼,苦着脸说:“奴才的确是不知道。千公公再三交待,东西只能送到茱萸宫外院大门口。奴才好奇,可等了大半天,只看到一个穿着旧衣裳的宫女来取,并没有看到别的什么人。” “宫女?” 苏美人说着,一双狡长的狐媚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她一脚踹开给她捶腿的那个宫女,抽回手坐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果然不出本宫所料,昨晚来的哪里是什么刺客,还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给皇上送狐狸精来了!” “娘娘,那怎么办?”画扇听了,一脸紧张地看着苏美人。 苏美人银牙一咬,骤然起身说:“哼,凭她是谁,本宫倒要去看看,是谁敢往本宫眼里揉沙子!” 克公公一听,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他跪爬到苏美人脚下,急得都快哭了:“娘娘,您千万不能去啊!” “大胆奴才,凭你也想挡本宫的路吗!” 苏美人怒火中烧,抬起一脚将克公公踹了老远。 没想到克公公不但没有吓退,反而像疯了一样扑了回来,抱住她的腿,哭着说:“娘娘、娘娘!您真的不能去啊,您要是去了,奴才和上萱宫就都完了!” “嗯?!” 苏美人一惊,低头看着克公公怀疑地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娘娘,这话奴才只敢说给娘娘一个人听。” 看着克公公吓得浑身发抖的样子,苏美人想了想,然后谴退了所有宫女,只留下画扇一个人。 克公公顿了顿,心惊胆战地说:“娘娘,知道这个秘密就等于给自己掘了个坟坑,您真的要奴才说吗?” “说!” 苏美人斩钉截铁地看着克公公。 于是克公公夺拉着脑袋说出那件让人心惊胆战的事:“那是有一次,奴才和千公公一起喝酒。千公公喝多了儿,不小心跟奴才说了这么一件事……” 听完克公公所说的事,苏美人和画扇都不能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克公……公,你、你不是在编故事吓唬娘娘吧?”画扇结结巴巴地问。 克公公只有将自己的脑袋当成别人的,死命的在地上磕:“奴才不敢!千公公不小心说漏了嘴,他本来是要杀了奴才的,但是看在奴才有老母亲要养的份上,才放了奴才一马。奴才向千公公起过毒誓,若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奴才和奴才的老母亲,都不得好死,呜呜……” 说着克公公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苏美人听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她满意地对克公公说:“克公公,你为了向本宫示忠,连自己的老母亲都搭进来了,本宫十分满意。画扇,去拿二十个金裸子给克公公买酒吃。” “是!” 画扇手脚麻利地取了二十个金裸子出来给克公公,克公公千恩万谢地去了。 “娘娘,您觉得克公公说的事儿可信吗?”画扇问。 苏美人轻篾地冷笑了一声,说:“不管这个蕊云初是有还是没有,差几个眼力劲儿浅的人一把火把茱萸宫给烧了,有也不就变没有了吗?” 画扇崇拜地看着苏美人说:“娘娘,还是您的手段高明!” 第一卷 第九章 这都是命 “嗳、嗳!碧落,把这个也带上!” 碧落一抬头,看见一个东西正向她飞来,本能地伸手接到手里,她当时就汗了:“尹姑娘,这是夜壶……” “哦?夜壶也有用金子做的吗?” 尹云初满不在乎地一挥,说:“只要是金的银的都带上,出去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可不想去什么大户人家做下人,苦哈哈的过日子。” “嗯咳!” 坐在一旁的风含影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这丫头,难道当他这个神偷是摆设吗?竟然没出息得连夜壶都要带走? 尹云初显然误会了风含影咳嗽的意义,她“嘻嘻”一笑,得意地冲碧落说:“看吧,我家帅哥师父都觉得我说得对,是吧,帅哥师父?” 风含影无奈,只好婉转地提醒她:“那个,云初,你和碧落是两个人……” 尹云初脖子一拧,奇怪地看着风含影说:“师父,你脑子是不是在哪撞坏了?我和碧落当然是两个人,难道是两个鬼啊?” “噗哧!” 碧落忍不住捂住嘴偷笑起来。 尹云初觉得莫明其妙,回头看了看碧落,和自己让她收拾出来的,跟一座小山一样巨大的包袱,终于明白风含影说的什么意思了。 “唉,师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说了,徒弟我带这么多东西出去,都是为了你好。” 风含影扫了扫那堆东西,头痛地说:“云初,在师父看来,那就是一堆垃圾。” “哎呀!说得好!” 尹云初两手一拍,给风含影伸了一双大姆指,拍马屁说:“我家帅哥师父就是不同凡响。在这个物质的社会,能做到视钱财如粪土,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呀!” 风含影翻了翻白眼,郁闷地把头拧向窗外。 “可是师父,我这么说吧。师父你,就好像西方佛祖坐着冥想的那棵菩堤树,你品节高尚,餐风饮露。徒弟就好像种在地里的粗俗庄稼,徒弟没这些粪土就活不下去了!师父,你不会真的看着徒弟一穷二白的出去,沿街乞讨吧?” 尹云初越说越可怜,眨巴眨巴眼睛硬挤了几滴鳄鱼泪出来。 风含影实在是忍无可忍地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脑门,一字一句地说:“尹、云、初,你、听、好!我、家、很、有、钱!” “哦!”尹云初顿时搓圆了五官,眼睛亮光闪闪地紧盯着风含影问:“帅哥师父,你说的很有钱到底是多有钱?比银行、不是,比钱庄还多吗?” “嗯”风含影有些不高兴地应了一声。 看来,他这个徒弟真是小看他。 被他看上眼拿回家的宝物,可都是稀世难得的奇珍异宝。随便当一件出来,都能买两三间银号,钱庄算什么? 尹云初直接盘着腿在风含影面前坐了下来,然后像看怪物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了半晌。 风含影终于不能再装假无动于衷了。 他问:“你这么看着师父干嘛?” 尹云初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做错了?” 风含影神经一紧,心里已经做好了替她收拾烂摊子的准备。 “我在想啊……哎、碧落,你也过来听听!” 尹云初召召手,把碧落也叫了过来,然后一脸严肃地说:“我在想,如果、万一、要是我回不去的话。像你这么帅、又这么有钱的帅哥,我不拴在身边做老公,我认你当师父,我是不是傻呀我?碧落,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咳!” 碧落一口气没抽过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沧死。 风含影头顶直接飞过一群乌鸦。 “嗳,你们干嘛这种表情”尹云初丧气地夺拉下脑袋,爬起来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们觉得我说的话是你们从来没听到过的,很惊世骇俗。好吧,我不说了。” 说完,她走到桌子边坐下,一脸落寞。 以前对着碧落她还不觉得,如果话不投机的话,她就当碧落是现代中的一个异类。 可是,现在遇到风含影也是这样;以后出去,可能遇到的个个人都是这样。 没人能跟上她说话的节奏,没有人能听懂她的冷笑话,没有人能痛痛快快的和她耍嘴皮子、甚至吵架…… 这样的日子该多无聊啊。 唉,她好想家,好想回二十一世纪去! 风含影诧异地看着尹云初,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不高兴。 正当他想安慰她几句的时候,几道院墙外响起的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果是普通巡查,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过去。 因为碧落说过,皇帝下过禁令,宫里任何人擅闯这里都是诛九族的死罪。可是这些脚步声始终在院外来来回回的走动,间或好像还有一些很嘈杂的声音,像在堆放柴之类的东西。 风含影听了一会儿,平静地对尹云初和碧落说:“外面有人在堆放柴禾。” “又是御膳房的人吧”尹云初懒懒地应了一句。 风含影肯定地说:“不像,他们用柴禾把整个院子都围了起来,像是要烧死你们。” “啊?!” 碧落大惊失色。 尹云初却无动于衷地说:“烧吧烧吧,烧得越干净越好。” 风含影听了了然地微微一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默不言语。 看来,是他看错了。 他这个徒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大大咧咧,关键时候她还是很聪明的。 碧落却拿不定主意了,她急得在屋子里来回打转,吱吱唔唔地对尹云初说:“可是、可是……尹姑娘,你真的打算让他们烧死吗?” 尹云初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说:“当然要烧,不烧我们怎么死?” 碧落目瞪口呆,看了尹云初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没有尹云初闹腾的屋子里,顿时安静得出奇。 习惯了独来独往的风含影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安静了。总觉得身边太安静了,心里也跟着空荡荡的了。 他才认识这个丫头几天,她就能带给他这么大的影响? 风含影无奈地轻笑摇了摇头,想起师父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这都是命”。 第一卷 第十章 歌不能随便听 今晚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月黑风高夜。 尹云初双手托着下巴,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极度无聊地用手指敲着自己的脸颊。嘴里懒洋洋地唱着歌:“……爱上你我不撤退。我说过,我不闪躲,我非要这么做,讲不听也偏要爱,努力爱,让你明白。没有别条路要走,你决定要不要陪我,讲不听偏爱,靠我感觉爱,等你的依赖……” 碧落坐在尹云初身边,静静地听她唱歌。 这是尹云初最喜欢的一首歌,这两年来她没事就会唱几句,碧落也听习惯了。 正在屋里换夜行衣的风含影却听得痴了—— 从小,他跟着师父走南闯北,看尽了薄情寡兴的分分合合。 他从没想过因为男女之情,人还可以这样执著;从没想过一个人的心还可以这样炽热。 若有所悟地对门外看了一眼,风含影继续低下头束紧裤角和靴口,然后将防身备用的武器和暗器一一收拾妥当。 “帅哥师父,你出来啦!” 看见风含影出来,尹云初一下子就跳起来扑了过去:“终于可以走了吗?” 风含影静静地看着猴在自己身边的尹云初,目光有些复杂。 “帅哥师父,你看我干嘛?” “没什么,等他们动手了我们再走,免得打草惊蛇。” 风含影不太自然地收回目光,默默地走到石阶下,也缓缓地坐下了。 尹云初屁颠屁颠地跟过去,一把抱住风含影的胳膊,狗腿地说:“也对,还是帅哥师父想得周道。哎,帅哥师父,你说我们出去之后……” “云初”风含影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尹云初本能地抬头看着他。 “唱歌吧”风含影极力维持着坦然、平静的模样。 “啊?” 尹云初显然没想到风含影会提这个要求。 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然后现宝似的站了起来,慷慨地说:“好吧,既然师父想听歌,我就唱一个应景的。师父,碧落,你们听好了!” 风含影和碧落听她这么说,不禁都竖起了耳朵,准备一饱耳福。 “嗯嗯!” 尹云初清了清嗓子,脱口就唱:“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洲哇……!” 风含影:“……” 碧落:“……” 外面猫在柴禾堆里的几个人听到尹云初这么高亢的歌声,一个个脸上都扯满了黑线: “哎,老离,我怎么听着这里边住着的人脑子好像不大管用?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这都唱的什么这是?” “我也纳闷呢,你说琪妃娘娘怎么和这样的人过意不去,这不是自掉身价吗?” “主子的事咱们哪儿懂。我只求这里边的主早点睡觉,别再折磨咱兄弟几个的耳朵了。等她们睡了,咱们才好点火走人。” 这几个可怜的人等啊、等啊…… 等啊、等啊…… 半个时辰后,柴禾堆里终于相继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吼得口干舌燥的尹云初艰难地咽了几口唾沫,摸着自己脖子问:“帅哥师父,你听听,外面的人应该都睡着了吧?” 风含影一怔,这才明白尹云初胡喊鬼叫的用意,忍俊不禁地笑了。 那一刻,尹云初看着对她微微笑的风含影,突然有一种“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好像现在的这个画面,她曾经经历过一样。 但是她很快就摇了摇头。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尹云初,你不要胡思乱想。他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跟你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的人在二十一世纪!” 风含影捕捉到尹云初眼里一闪而逝的迷离,心里轻轻一跳。 他不动声色地说:“外面的人都睡着了,我们走吧。” “嗯?” 尹云初回过神来,感叹地说:“等一下,怎么说我也在这里住了两年。看在帅哥皇帝挺痴情的份上,我给他留个礼物。” 说着,她郑重地在院子中间拢了一个凹陷的土堆,然后将一个金盒子放了进去。 “尹姑娘……” 碧落大概猜到尹云初给玄帛留了什么,她看着尹云初,欲言又止。 尹云初放好金盒子,认真地微笑着对碧落说:“碧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错的是他在错的时候遇到了错的人。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他的爱都应该得到原谅,我只是不想让这个世界多一个心中无情的君王,这对天下的百姓来说,也是一种灾难。” “云初,难道你是被皇帝打入冷宫的嫔妃?”风含影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 “这里的确有一个被关起来的妃子,不过还轮不到我!” 尹云初笑嘻嘻地蹭到风含影身边,把他的手往自己肩上一揽,调皮地说:“帅哥师父,走吧,咱们三个马上私奔出宫!” “私、私奔?”碧落两眼犯晕。 不过她对俊美的风含影别有意味地瞅了一眼,却也红着脸无言地低下了头。 碧落一害羞,风含影更加尴尬了。 他伸手轻轻敲了敲尹云初的额头,责怪地说:“别胡说八道!” 尹云初吐了吐舌头,没心没肝地说:“嘿嘿,那你和碧落私奔,我是你们的拖油瓶。我跟你说帅哥师父,碧落可能干了!我跟她相处了两年,我保证,她绝对是贤妻良母的不二人选。哎,不如以后我不叫她名字,我就叫她师母吧!” “云初!” “尹云初!” 碧落和风含影几乎同时开口。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看你们多有默契……啊!” 尹云初还没说完,风含影已经弹了一个火折子出去。然后一闪身把她和碧落提上了半空,轻飘飘地向火光稀少的宫外掠了出去。 当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时,茱萸宫已经陷入了一片汪洋火海之中。 火光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玄帛焦急地赶来,看见茱萸宫里火焰滔天,失声低喃了一声“云初”,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正在熊熊燃烧的茱萸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