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早上,子璇被妈妈的电话叫醒时已经七点半了。今天是2008年八月八日,北京奥运开幕的日子,昨晚子璇兴奋了一夜,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闭上眼。事实上子璇的失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今天是子璇去医院进行常规检查的日子。五年了,子璇已经习惯,沉静而有点忧伤的眼眸里早已不复见当年痛彻心扉的感觉。她简单梳洗了一下,没有吃早饭就出门了。身高足有165米的子璇,上身穿着收腰黑色长袖真丝短袖衬衫,胸前钮扣周围镶嵌着简单线条的黑色蕾丝花边,下身穿着齐膝黑底宽松短裙,裙子下摆规则地点缀着白色圆圈,并不瘦弱的子璇穿着这套深色衣裙显得越发高挑。从来不化妆的她,脸色有点苍白,但皮肤细腻,脸上没有一丝丝斑斑点点,柔嫩似水,眼角更不见一点细纹,怎么看,都不像有二十七岁。 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带着子璇穿过九华、玄武等隧道,很顺畅地把她送到东大医院,这是否意味着今后的人生也是如此顺利呢?子璇乐观地如是想。 挂号,见主治医生,交费,抽血,CT全身扫描等一系列检查完毕,已经十一点半了。除了肝肾功能检查报告下午四点才出来外,身体其他方面的状况检查一切正常。 主治医生季主任说:“你先回去吧,下午我从电脑上查看检验报告,你就不用过来了,到时电话通知你,不出意外,你可以不用服药了……” 子璇没有把医生的话听进去多少,但“不出意外”这个词却在子璇的脑海里停留了很长时间,她坐在医院附近的茶楼里等简餐时还在想着这个“意外”,这个颠覆了她人生的“意外”,人生太多“意外”,还能有什么比五年前的那个意外更能让她刻骨铭心呢? 第一章青梅竹马 子璇的大学同学朱文蕾人前人后不只一次不屑地说过:“王子璇呀,不过幸运而已!”朱文蕾说的所谓幸运,无非是长相甜美的子璇从江南的一个县城中学考进了省城的一所名牌师范大学,大学毕业后又幸运地留在了这座城市,成了重点小学一名小学英语老师,最重要的是子璇比她更早地认识了李志刚。 一米七八的李志刚比子璇大两岁,外形精瘦挺拔,相貌英俊,与子璇来自同一个县城,他比子璇高两届,是县里的高考理科状元。他们两个小学都就读于县实验小学,初中高中时又都就读于县中,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在小学时就互相认识,可谓青梅竹马。大学又在一个城市,两人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毕业后他留在了省城。大学期间,李志刚是子璇宿舍里的常客。倒是为人低调的父母从来不到子璇学校来。子璇宿舍住了四个女生,只有朱文蕾是本市人。性格阳光的子璇独独与外表靓丽,性格高傲的朱文蕾之间相处得一直不冷不热。直到现在,子璇才明白过来:她排斥朱文蕾的原因是因为朱文蕾第一次见到来子璇宿舍的李志刚时,眼里流露出的倾心和那种势在必得的神情。 大学四年里,朱文蕾针对子璇所作出的诸多明争暗斗的举动,让没有任何心机的子璇吃了不少暗亏。好在子璇生活不愁吃穿,学业没少进步,周围不差友情,身边无忧爱情,满足现状的子璇也就不甚在意朱文蕾时不时冒出的冷言冷语,更不会主动破坏与朱文蕾之间刻意保持着的虚伪的同学之情。 本来以为随着毕业,子璇与朱文蕾的任何交集也就消失了。可是,土木工程专业毕业的李志刚留在了本市建设局,子璇毕业后才知道此局的局长大人刚好是朱文蕾的父亲。 子璇毕业那年,子璇的爸爸以子璇的名义在东郊优美宁静的月牙湖高档住宅区买了一套复式公寓,不含顶部阁楼和大露台的面积,有两百五十平方米,但子璇一直没有去住,只有父母来市里时才过去团聚。如果朱文蕾知道子璇出生在富裕家庭,不知道又要怎么腹诽子璇了。子璇的爸爸原来是青龙县一家知名国企水泥厂的厂长,企业改制后,子璇爸爸成立了水泥集团公司,工作忙,很少来市里,倒是在县妇联上班的妈妈一月总会有几次从县里开车过来给子璇送吃的。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子璇没有告诉李志刚关于房子的事,也没有对志刚说过父母的情况。李志刚刚工作时和别人合租了一间平房,租金很便宜,只有三百元。子璇工作后,他就在子璇所在的小学附近租了一套只有50平方米设施齐全的两居室,租金800元,子璇搬进去和他同室而居后自觉地负责起其他生活开支。子璇下班早,自觉地买好菜、等志刚下班回来做饭。志刚舍不得让子璇细皮嫩肉的纤纤十指变粗,还主动承担了洗碗、拖地搞卫生等家务。晚饭后两人或出去逛街、看电影,或在家上网游戏,生活甜蜜而温馨,随着志刚工作上的得心应手,跟随领导出去应酬的机会多了,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多,子璇一人吃晚饭,一人独坐空房间看电视、上网,活泼的子璇有点忍受不了这样的寂寞,渐渐对志刚有了抱怨。 二十二岁的子璇是三年级一、二、三班的英语老师,一周九节英语课,并任三(1)班的班主任工作,工作虽然没有满一年,但有了一学期的历练,现在,无论是教学,还是和家长的沟通,都很老练周到。周五下班前,子璇坐在位子上低头收拾着东西,突然听到有人和她说话。 “王老师,你好!我是你班学生陈飞扬的舅舅。”子璇抬起头,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眼睛。子璇避开他的视线,心里嘀咕,一个男人竟然长了一双比女人还媚的眼睛,真没天理。 “你好!有什么事吗?”子璇柔柔地笑着问眼前这个高个肤黑大约二十五、六岁样子,穿着黑色羊绒休闲短大衣的男子。 “陈飞扬的妈妈、爸爸经常出差,他就被放在了我父母身边,我感觉他的英语口语发音不够标准,我想问你双休日是否有空,能否麻烦你抽空给他辅导辅导。”子璇心里想:大学期间我都没想过要出去做家教,现在工作了,更不会有这份好心情去牺牲休息日了。子璇正考虑着该怎么回绝,突然她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她最喜欢的那首《笑脸》,拿出来一看,是志刚的。 “不好意思,我接一下电话,”子璇边说边站了起来,走到了走廊上按了接听键。子璇还没来得及说话,志刚内疚且急切的声音就传进了耳朵里:“子璇,对不起,今天又不能陪你吃晚饭了。南郊地铁线路设计方案出现了一点问题。不过,我们可以晚点去看……”没等志刚把话说完,子璇就打断他的话,低低地说:“算了,不要说了,我正忙着呢。”子璇迅速挂了电话。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子璇没有看,也没有接,直接摁掉了。 子璇回到位子上,脸上堆着假笑。“不好意思,让你等了。看来你对孩子要求太高了。我觉得陈飞扬英语学得很不错。即使有个别单词发音不够准确,但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多听听录音,就能纠正过来。双休日就让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吧。”子璇加重了“喜欢”一词。 “是这样的,王老师,陈飞扬很喜欢听你上课,自己主动提出要利用休息日的部分时间巩固加强英语。”那青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眼里透着笑。子璇心里不高兴了,腹诽道,长得倒一表人才,怎么脸皮这么厚,像个老大妈!但脸上还是挂着笑,“我也很喜欢陈飞扬,可是我老家在乡下,一般双休日都会回去看父母,实在抽不出时间。要不我帮你问问学校附近的辅导班?” “王老师既然没时间,我就再想其他办法吧。打扰了。”子璇没有忽视掉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 子璇决定不回家,去市中心的德盛广场的地下餐厅吃晚饭,然后再去影视城看通宵电影。三月的暖阳,到了傍晚,还是没有足够的力量驱散冬寒的余威。街上路人裹紧衣领,行色匆匆。子璇穿着嫩黄色的长款波司登羽绒服,脚下是雪菜青的高帮靴,手里提着橘黄色的挎包,虽然不是名包,但式样很别致,和子璇的穿着搭配起来也很协调,走在大街上,子璇明丽抢眼。她一边往四路车站走,一边想着再次爽约的志刚。近来和志刚的争执越来越多。昨天是“三八”妇女节,说好回来陪子璇吃晚饭的志刚,结果在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醉熏熏地由朱文蕾开车送回来。文蕾什么也没说,把志刚扶上三楼转身就下楼走了。子璇虽没脾气,但也是很有个性的人,她没有照顾志刚漱洗,转身进了自己的大房间,反锁上门,任凭志刚怎么敲都没开。早上,子璇起床时,志刚像往常一样已经帮子璇挤好了牙膏,冲好了蜂蜜水,买回了子璇喜欢吃的刘长兴的烧卖。子璇漱洗时,志刚从后面拦腰抱住了她,把下巴紧紧贴在了子璇的右肩上,脸在她的脖子上摩挲着,“子璇,对不起,昨晚让你失望了。但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和朱文蕾在一起吃饭。昨晚朱局长和恒大地产的周总喝多了,打电话让朱文蕾去的。朱局长非要让她先送我回来。”子璇没有挣脱志刚的拥抱,于是志刚的双手试探性地探进她的睡衣里,慢慢往上抚上了子璇丰腴的胸部。志刚双手分别托住子璇的柔软,大拇指紧紧地贴在乳头上上下抚摸,在志刚的爱抚下,子璇的乳头瞬间就敏感地挺立起来。这时的志刚呼吸有点急促,身体下面紧紧地顶着子璇的臀部,要是在往常,子璇会转过身,反手抱住志刚的脖子吻上他的薄唇,享受志刚生理上的失控和动作上的抓狂。但今天子璇只是掰开他的双手,没有任何表情地说:“出去吃早饭吧”。志刚知道子璇消气了,于是屁颠颠地跟在她后面说:“今天晚上,我们出去吃饭,然后去看电影。” 子璇虽然失望志刚的一次又一次失约,但并没有怎么生他的气。她知道志刚很不容易,母亲在他小学时就病逝了,父亲又在他初三时候遇车祸身亡。从那以后志刚一直跟姑姑一家生活在一起。没有根基的志刚要想在省城站稳脚跟,和领导搞好关系很重要,适当的应酬也是必需的。但子璇把握不准朱局长对志刚的器重是缘于志刚的工作能力还是因为他的女儿朱文蕾。朱文蕾在父亲的帮助下顺利地留在了中学教英语,她工作后就没有遮掩过对志刚的喜欢,隔三差五地去建设局和志刚碰面。子璇每次见到她,说不担心,那是骗人的。子璇和志刚已经认识十几年,真正交往也有四年半,子璇钟情志刚的聪明,帅气,温情,体贴……可是好的东西,别人也会喜欢,更何况是人呢?子璇站在车站,心里堵得难过,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来。 “王老师,你到哪?我送你!”一辆黑色广州本田停在子璇身边,窗户摇了下来,先前在子璇办公室出现的那位青年探出了头。 “谢谢你!我想随便走走。”子璇想:无事献殷勤,谁知你安什么心? “王老师,相见不如偶遇,今晚我请你吃饭。”他边说边推开驾座的门走了出来。 子璇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约。这里不能停车,你快点开走吧。”子璇说完就转身假装看右前方的车子,不再看他,也就没能看到他眼里的那抹怅然之色。 子璇在回味吃了一碗鸭血粉丝汤,两块南瓜饼,然后在地下商城没有目的地逛了好长时间。子璇站在丝巾专柜时,电话响了,是妈妈打来的,告诉子璇明天上午来市里。子璇从来不在地摊或批发市场买服饰,她妈妈常对她说:东西不在于名牌,但质地一定要好。衣服不在于多,但贵在于精。在妈妈的影响下,子璇的穿着很讲究,看起来式样时尚,质地优等,摸起来手感舒服。不知不觉已经八点多了,现在子璇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去看电影了。明天要早点起床去月牙湖。她妈妈对她不在新家住曾经很生气。子璇以一人住在这大房子里害怕为借口,顺利地取得了爸爸的支持。子璇告诉父母是和同事合租,如果知道子璇是和男朋友同居,不知道会怎样呢!这时包里手机又唱起了《笑脸》。子璇很快接听了:“子璇,你在哪?我去找你。”“你在哪?哦,你到家了!那不用来了,我马上回去。” 子璇从公交车上下来时,志刚正站在站牌前盯着车子张望,见到子璇,忙迎上来,右手揽过子璇的腰,左手接过她的包。他们相偎着拐进一条窄窄的巷子,灯光暗淡,树影斑驳,大约过了五分钟,才到他们租的房子所在的小区里。这是个老小区,大院里只有两幢楼,是单位的房改房,院子里没有灯,好在时间还不算晚,楼上零零星星透出光亮来,暖了夜归人的心。子璇从没告诉过志刚她胆子小,怕黑,志刚也从来没让子璇一人晚上独自走这段路,子璇的心里是喜悦的,她欣赏志刚的细心,志刚的体贴,志刚给她带来的点点滴滴的温暖。 子璇的卧室除了一张大床、一排衣柜,还摆放了一台25寸的电视,志刚的房间比较小,只能放一张小床,一张小写字台,写字台上有一台台式电脑,志刚有时用它加班设计图纸。大多数时候,他们俩喜欢亲亲我我地窝在子璇的床上看电视。子璇活泼,但不张扬,温情,但不放纵,保守,但不呆板,在和志刚的交往中,她和志刚会亲密地深吻,紧紧地拥抱,温柔地抚摸,但子璇始终不肯跨越最后一道防线,单纯的子璇不是想给自己留后路,而是觉得自己现在还小,一时又不能结婚,志刚如果爱她,就应该关爱她的身体,让她生理、心理无压力。 子璇靠在志刚胸前看电视,志刚把一个银手链系在了她的左手腕上。“前几天就买了,本来应该是昨天三八的礼物。”子璇抬起左腕晃了晃,说“好漂亮,我很喜欢!”然后转身吻了吻志刚的额头,停顿了一会,似不经意地说:“志刚,明天我妈过来,我早上就要出去。”“晚上还是不回来吗?”“嗯” “我现在还是不能见你父母吗?”志刚幽幽的声音让子璇的心顿时有点发酸,她握着他的手飞快地说:“下次行吗?我明天就和我妈说你的事。” 长时间,卧室里只响着电视里的声音,但子璇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到他们俩的呼吸声,她不习惯这样的压抑,于是没话找话地说:“今天我遇到了一个怪家长,请我给他的外甥辅导英语。”志刚只是搂紧了子璇,没有接话。 第二章门当户对 从子璇住的地方到月牙湖很方便,先坐五路车,四站以后换乘317路,直达小区。小区很大,月牙湖就在小区里,因形状像弯弯的月牙儿得名。这里没有高层建筑,所有的住宅都环绕着人工湖而建,湖边杨柳依依,堤岸上有一条条长石凳,有红墙绿瓦的亭子,有怪石嶙峋的假山,有青翠欲滴的竹林,湖上有弯弯的石桥……湖的东面是一栋栋独门别墅,子璇家的房子则在湖的西面,这一片是一幢幢尖顶复式公寓,不算地下车库和顶层阁楼,只有四层,一个单元只有四户住家。子璇家住在九幢一单元三、四层,标准的景观房,站在顶楼玻璃封闭的露台上观赏东面湖景,美景尽收眼底。 子璇早早回到家,把楼上的两个主卧室里的被子抱到露台上去晒。钟点工每周五下午都会来家里打扫卫生,家里很干净,不需要子璇再打扫,中午吃的食物也不需要子璇准备,妈妈会从县里带回来。子璇没事干,躺在露台上的躺椅上晒太阳。柔柔的风被挡在窗纱外,明媚的暖阳透过玻璃,洒在身上,暖在心里。窗外时不时传来小鸟的鸣叫声,春的气息越来越浓。子璇眯着眼睛想:是该把志刚介绍给家人了。志刚的职业,志刚的为人,志刚的长相,爸爸妈妈也一定会满意的。可是子璇还是很不安,妈妈在子璇上大学前曾经对子璇说过她择婿的标准。“生活环境很重要,我不攀高枝,也不认为穷人可耻。可是不同的生活环境,造就不同的生活习惯,磨合起来会比较困难。”妈妈见子璇当时一副不屑的样子,继续说:“你别把它不当回事,‘门当户对’这词不是我发明的,它流传了几千年,自有它存在的科学道理。”妈妈曾经还说过:“父母的健康很重要,有一方早逝的情况也不妙,不仅存在有不好的遗传基因隐患,而且在不健全的家庭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孩子,心理或多或少有不健康的倾向。”关于这一点,子璇的爸爸竟然也首肯。子璇越想越不安了,眉头越皱越紧。 接近中午,子璇妈妈的车子才停在楼后,慢慢驶进自家的车库。车库在一楼下面,一半地下,一半地上,自动卷帘门,车子进出很方便。直到妈妈进了家门,子璇才意外地发现鲜少来市里的爸爸也一道来了。子璇兴奋地抱住了爸爸:“爸爸,你怎么有空来了?我好想你!”“又给我灌蜜糖水了,怎么不见你下去看我呢!”子璇的爸爸伸出右手捏了捏子璇的小脸。 子璇的爸爸虽然很少来看子璇,但子璇跟爸爸比跟妈妈亲,子璇的爸爸从不和子璇说教,一直比较宠溺子璇。子璇小时候,每当妈妈埋怨时,爸爸就会说:“要成人,自成人,管成人,下等人。子璇是我的女儿,和我一样聪明,需要我管吗?!”这话比什么说教都管用,子璇从小到大,几乎没让爸爸失望过。 子璇妈妈带来的食物,只要简单加工一下就能吃,中午一家三口乐融融地在一起吃了饭。饭后子璇陪爸爸在楼下客厅聊天,被妈妈打断了几次,催子璇爸爸上楼睡觉休息,因为早上开了很长时间车;催子璇收拾东西做好和她出门的准备。 “难得聚在一起,干嘛要出去?”子璇不满地发着牢骚。 “等会和妈妈一道去丽人做美容。晚上新都房产的周总请我们吃饭。明哲从国外回来了。”子璇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周总叫周建新,和子璇爸爸是老乡,原来是乡镇建筑公司的总经理,经过十几年的打拼,成了县里地产大亨。以前在县里上学时,节假日,两家互有往来。子璇自从上大学以后,就没见过周家人。 “妈妈,你女儿天生丽质,需要人工粉饰吗?”子璇故意调侃自己。 妈妈盯住子璇,仔细打量了一番,顺着子璇的话说:“你也不想想是谁生的?”接着又感慨道:“年轻真好呀!你还是陪我去吧,让美容小姐给我粉饰粉饰,顺便给你放松放松筋骨。” 晚上,两家的聚餐地点在东郊的碧水山庄,这是个集休闲娱乐、餐饮洗浴为一体的度假村。这里的特色菜肴是长江里的各色江鱼。子璇上学期曾经在这里享受过一次学生家长的宴请。但子璇不觉得这里的鱼有多好吃。 子璇跟在爸爸妈妈的后面走进富丽堂皇的包间,周家人立即起身迎上来。子璇上前依次甜甜地喊着伯伯、大妈。周家女主人亲热地拉着子璇的手:“子璇,给大妈好好看看……来这里上学就没到我家去过了。”“大妈,多年没见,您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怎么保养的?妈妈,你要好好向大妈取取经。”周伯伯笑着接过话:“子璇,你也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会哄你大妈开心。哪像我们家明哲,尽惹他妈生气。”子璇只好转过身面对他旁边的眼镜男。“明哲,好久不见,在路上遇见,我肯定认不出你了。” “不过,子璇,你不用担心,我肯定能认出你,因为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漂亮。”明哲笑着调侃着伸出了手。子璇迎着他的注视,只好伸出右手和他轻轻拉了一下。 明哲比子璇大三岁,小时候活泼好动。两家以前周末经常走动,明哲调皮捣蛋,动不动就拉扯子璇的小辫子,子璇没少哭过。有一年暑假,两家人结伴回乡里去,子璇跟着明哲去看乡里孩子钓龙虾,明哲拿了一个大龙虾悄悄放进子璇的衬衫口袋里,结果龙虾的大钳子夹住了子璇的皮肤,至今那里还留有痕迹。一度子璇对他特别反感。明哲上初中以后,稍微有点懂事,在子璇面前总算有了大哥哥照顾小妹妹的形象,子璇和他的友谊才得以维持下去。明哲高中毕业后,就去了加拿大,读完大学,又继续读研究生。子璇高中毕业那年,妈妈也想把她送出去,可子璇不愿意,子璇的爸爸也不热衷出国,认为小女孩还是在父母身边安全。刚好子璇的高考成绩在省内完全可以上一所好学校。 明哲在国外七、八年,他和子璇友谊的维系就是每年的几张问候卡片。圣诞前夕和生日那天,子璇就会收到明哲的贺卡和礼物,子璇也会象征性地回复,他们之间仅此而已。明哲假期也回来过,但子璇不是去旅游了,就是在学校有事,总是这样巧不巧地错过见面的机会。 圆圆的大餐桌可以坐十几个人,服务小姐把多余的餐具和椅子撤了下去。明哲妈妈安排好座次,子璇的爸爸和周伯伯坐在一起,她自己和子璇的母亲靠在一起,剩下的两个年轻人不用说也是坐在一起的。子璇脱下外面的桃红大衣随手想搭在椅背上,被明哲接了过去,送到了沙发旁的衣架上。子璇心里想:国外的教育看来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最起码,让眼前这个人成了绅士。 周伯伯让服务小姐开了一瓶五粮液,他和子璇的爸爸对饮,其他的人都喝果汁。子璇边吃边听明哲说留学的趣事,事实上子璇并不感兴趣,但子璇是善解人意的,她不会给熟悉的人难看,偶尔她会捧场地插上两句。两人聊得谈不上很投机,但最起码没冷场。平时子璇的思维是跳跃式的,经常没逻辑性,和别人聊天,如果是她主导,这话题没完,很快就会跳到另外的话题。今晚说话的主角显而易见是明哲,明哲一旦没话说时,子璇平常的思维方式就会跳出来,就会主动地问明哲一些问题。诸如三餐如何解决,休息日如何度过等类似关心的话题。周家女主人见子璇和明哲都停下了筷子,不再吃东西,于是建议道:“明哲,你爸和王叔也好久没见了,这酒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不如你和子璇在山庄里转转,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明哲移开椅子站起身,望向子璇,子璇见对面而坐的妈妈也赞同地点着头,就站了起来。明哲赶忙帮子璇拉开椅子,让她先出来,然后转身走向衣架,帮子璇取下大衣,协助子璇穿上。 明哲带着子璇在休闲场所转了一圈,见子璇兴趣缺缺,就说:“我们到茶室去坐坐?”“我们还是回包间吧,陪陪长辈们。”往回走时,子璇收到了一条信息。子璇猜是志刚传来的,赶紧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查看。“子璇,你不我身边,我什么事也做不了!我现在躺在你的床上,闻着你的气息,想着你。”子璇立即回复过去:“志刚,你一直在我心里陪着我,所以我做什么事都很开心!我现在和父母在外面,看着你的信息,想着你。”发完信息,子璇抬起头,才发现明哲正盯着自己手里的手机,神色若有所思。子璇的脸顿时发烫,暗暗骂自己:真没用,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干嘛要心虚? 明哲伸出手,“子璇,手机借我用一下吧。”他用子璇的手机迅速按下几个数字后,他身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子璇,你有了我的手机号,别忘了给我打电话。”“好,有空我就给你打。”子璇把后半句省去了:不过,一般情况下我都很忙。 他们俩回到包间,两家长辈结束了宴席,正坐在沙发上聊天。见他们进来,都站了起来,说着客套话,互相告别了。 子璇大学期间,爸爸就要子璇学开车了,子璇学是学了,驾照也拿了,可她是路痴,怎么都不识路,分不清东南西北,至今没有独自上过路。今天见爸爸喝了酒,就自告奋勇要求开车。妈妈不放心,坐在副驾上指导。子璇开得很慢,20分钟的车程,子璇开了半个多小时。这期间,子璇收到一个信息,子璇不敢边开车边看。直到车子停进车库后,子璇才拿出手机边上楼边查看。“子璇,无论岁月怎么流逝,你依然是我记忆中可爱、漂亮的子璇。今晚,我很开心,希望你也是。”号码是陌生的,但传达的信息却是不容忽视的。子璇开始斟酌进门后怎么开口和父母说这件事。 进门后,子璇的妈妈没有让子璇多费神,直接招呼子璇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子璇,周伯伯的新都房产在这里设立了分部,以后明哲就在这里负责。”妈妈边说边打量着子璇,见她蹙起了眉头,只好打住话头,盯住子璇看。 子璇转身喊爸爸:“爸爸,今晚两家的聚餐,你也认可有其他内容,是吗?” 爸爸走过来,挨着子璇坐下。“子璇,爸爸、妈妈希望你幸福,但绝不会强迫你。我们的意思是:无论是对明哲,还是他的家庭,我们知根知底,你如果能选择他,我们乐观其成。”“爸爸、妈妈,我对明哲没感觉。” “子璇,你和明哲分开久了,有点生疏,相处长了,就好了。你也看到了,明哲为人细心,对人体贴,是好丈夫人选。”子璇的妈妈劝慰道。 “妈,我从小和他就不对盘。再说,我喜欢高个子男生,明哲顶多只有170厘米,长相也一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还戴着一副眼镜。” “子璇,结婚是一辈子的事,相貌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人好,妈妈不会看错的。” “反正我不喜欢,你们说不勉强我的。”子璇抱住爸爸的胳膊撒娇着。 爸爸想了想,做了总结性呈词:“子璇,你和明哲不凡先试着以一般朋友的关系接触接触,真正处不来就算了。”子璇的妈妈还想说什么,子璇爸爸挥了挥手,她只好把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子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次和父母提志刚的事是不可能的了。爸爸还好说,妈妈那一关肯定过不了。这时候又冒出个明哲,真让人头疼。不过子璇决定装糊涂,今天不回复明哲的短信,以后也尽量不和明哲接触。反正爸妈不在身边,应该很好糊弄过去。 子璇凌晨时分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雨丝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飘洒的,湖边幼嫩的花草,娇嫩的垂柳枝条,湿漉漉的,吸足了大自然的甘露,显得更绿了。灰蒙蒙的天空,模糊了双眼,看不清湖对面别墅区的景色。 子璇的爸爸、妈妈见雨一时半刻停不下来,吃过午饭就匆匆回去了。子璇赶紧简单收拾了一下卧室,然后带着妈妈做好的肉圆、蛋饺往租屋赶。坐在公交车上,子璇的手机唱起了《笑脸》,号码陌生但眼熟。子璇迟疑了一下,按了接听键。 “明哲,你好!” “子璇,怎么对我这么客气?你爸妈也回去了吧!我现在一个人在家好无聊,不如我去接你出去玩!”明哲爽朗的声音传进耳里。 “改天吧,我和同事有约,正逛街呢!” “是这样呀!那你开心玩。”听得出明哲有点失望。 “再见。”子璇边挂电话边摇头,奇怪自己有撒谎的特质,撒起谎来很自然,竟然不结巴,也不慌张。 第三章探病才俊 接下来的时间,子璇过得很平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明哲没再给她打电话约她出去。只是发了几条问候性的短信。子璇心里暗喜:看来,明哲对我也没意思。再说明哲在国外将近八年,怎么可能会没女友呢!我是庸人自扰了。所以子璇也就礼貌性地回复问候。 志刚也很少出去应酬了,也没加班,每天按时回家,和子璇过着甜蜜依旧的生活。这主要是因为广东、北京等地出现了非典病例,并有全国蔓延趋势,凡夫俗子或多或少忌讳着。 教育局及时发文通知学校每天早上进行晨检,检查上报学生感冒发热情况,并严禁一切校外聚会和活动。每天早上,子璇到校时间被迫提早,这对爱睡懒觉的她是个考验。好在家里一切有志刚打理,她也没迟到耽误过为班里学生量体温,上报材料。 这天早上,志刚已经催子璇起床多次了,但她还是没反应。“子璇,你再不起床,真的来不及了。”志刚强行把子璇拉起来。子璇站在地板上,觉得头重脚轻,走路乏力,突然喷嚏不断,鼻涕也呼呼出来了。志刚上前摸了摸她额头,不烫。此时正是严防非典的关键时期,志刚不敢大意,立刻打车把子璇送往市第一医院就诊。好在不发烧,不咳嗽,医生看过验血报告后,认为是一般的感冒。但为了慎重起见,要子璇留院观察,挂几天水。子璇打电话给校领导说明了情况,就安心留在了医院。活泼的子璇在医院里无聊之极,除了吊水就是睡觉。到了晚上根本就睡不着。 子璇就给志刚打电话,给爸爸妈妈打电话,给平时有来往的同学打电话……直到电池耗光了电,子璇才百无聊奈地给手机充电,然后闭眼睡觉。 第二天上午,子璇躺在病床上吊着点滴,两眼望着观察室里的天花板发呆,电话来了。子璇从没有这么乐滋滋地接过电话,虽然来电一点儿都不熟悉。 “你好!请问哪里找?”子璇的声音虽有点沙哑,但不难感受说话者的欢快心情。 “王老师,你好!我是陈飞扬舅舅。昨晚给你打电话,你的手机一直在通话中。听陈飞扬说你病了。他不放心,一定要我打电话问候你。你没事吧!” “哦,我没事!替我谢谢陈飞扬同学,也非常感谢你。” “王老师,你在哪?我现在去看你,方便吗?” “哦,你不用客气,我只是小感冒。非常时期,你还是远离病人比较好。再见。”子璇放下电话没多久,就听见观察室虚掩的门“咚咚”响了两下。子璇把头往上伸了伸,门被推开,只见面熟人不熟,陈飞扬那个风度翩翩的舅舅站在了病房门口。他穿着湛青色的长风衣,一手拎着装着各色水果的果篮,一手拎着插着香水百合的花篮朝子璇走来。 子璇只是愣了半秒钟,便迅速坐起身。他赶忙制止道:“王老师,你躺着别动。别再受凉了。”子璇坐在床上不自在地说:“你真是太客气了,我已经好了,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他把果篮放在床头地下,花篮摆在床头柜上,然后帮子璇摇高床头,之后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 “不好意思,我想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高寒峰,今年二十七岁,去年夏天从美国回来。现在在一家证券投资公司上班。”高寒峰说完以后,可能也觉得有点唐突,微黑的脸上有点微红。 子璇心里不住地提醒自己:微笑、微笑,无论怎样,也是人家一片好心。不能让人家难看。“高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王子璇。谢谢你今天来看我。陈飞扬这孩子真有心,我感冒这一小事都要回去说。”子璇照葫芦画瓢简要地介绍自己后,不问他怎么找到这里,也不问他为何要介绍自己,而是很自然地把话题转向陈飞扬。 高寒峰简单地谈了陈飞扬父母工作及陈飞扬在家学习情况,还谈了陈飞扬的兴趣爱好,顺带地也说了他自己的爱好。“周末,我有时会陪飞扬打打篮球,带着他去附近爬爬山。”这期间他按铃让护士换了一瓶药水,给子璇削了一个苹果。 子璇不会打篮球,但喜欢看CBA比赛,但她没有和他谈这话题。“高先生,你今天不去单位没关系吗?”子璇发现他的目光有点灼人,于是用上她的跳跃思维,插话说。 他见子璇这么说,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王老师,我上班弹性比较大。等你挂完水,我就回去给你拿中饭。”子璇赶忙连声说“:不用,不用,我朋友会送来。你现在还是回去上班吧,我自己能看着点滴。” 中午,志刚和昨天一样给子璇送来瘦肉青菜粥,子璇的身体好多了,胃口大开,吃得很香,一连吃了两碗。志刚给子璇带了一本台湾言情小说《立尽斜阳》,子璇虽然已经看过,但作者言研的文笔不错,情节也很吸引人,最主要的是女主人公孟茵是教师,子璇觉得亲切,百无聊奈的她下午就用它来打发时间了。 傍晚,明哲打来了电话。“子璇,我在青龙,刚听阿姨说你病了,没事吧!” “只是受凉了,我妈就会小题大做。”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老家,跟着我爸熟悉业务。明天晚上我上去看你。” “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已经好了,你就不要来了。” “我们是朋友吧,你怎么这么生分呢!就这样说定了。你别再和人有约了。”明哲不等子璇回话就把电话挂断了。子璇愣了好久,有点不适应明哲这样的强势。 晚上,子璇还收到一条信息:“王老师,一人在外,保重自己。”是说她不在父母身边,或是一人待在医院里?子璇想了半天,觉得这位高先生是用了心的,于是回复了两个字“谢谢”。 夜里,子璇躺在床上,翻过来,睡不着,翻过去,还是睡不着……天怎么还不亮呢!志刚送早饭过来时,看见子璇巴掌大的小瘦脸上顶着一对黑眼圈,吓了一跳,心疼地用手摸过来,摸过去。最后还是不放心,他打了个电话到单位,就一直待在医院陪子璇挂水,挂完水,征得医生同意,他把子璇送回了家。 第四章展开追求 下午,子璇接到明哲短信时,正躺在床上补觉。“我晚上5点钟能到你家。”子璇想了想给他回了一条:“我不住在家里,和同事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小套房子。你来这不方便,我们五点钟在瑞金路上的上岛咖啡屋见吧。”明哲很快回复了一字“行”。 子璇打车到上岛时,明哲已经到了,坐在二楼的窗边九号台看报纸。受非典影响,来这里就餐、喝咖啡的人不多,好多位置都空着。子璇走到明哲对面的软皮长椅子上坐下,明哲两眼直直地盯着她,“子璇,几个星期不见,你怎么这么瘦?下巴都尖了!”明哲边说边站了起来,走到子璇这边,挨着子璇坐下,握住了她的左手,子璇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只好说:“点餐吧,我饿了。”子璇点了一份清淡的面条,他点了一份黑椒牛肉饭。 “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明哲倾身再次打量子璇,关切地问着。 “我好得很,只是近来工作比较累,晚上睡眠差了点,你不用担心。” “子璇,再过几天五一了,过后我就和你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了。你搬到我家去住吧,让我来照顾你。” 明哲的神情那么真挚,语气那么恳切,让子璇都不知道怎么拒绝才稳妥,只好不吭声,只是摇了摇。 “子璇,我征得过叔叔、阿姨同意的。” “明哲,我很感谢你这份心意,但我男朋友不会同意的。”子璇说完这话反而坦然了,她透过镜片直视明哲错愕的双眼。 明哲很快恢复了正常,坐直身子,和子璇对视:“你们交往了多长时间了?叔叔阿姨好像还不知道吧!什么时候让我认识认识。”“你也许认识他,他叫李志刚,也是青龙县中毕业的,比你低一届。” 服务生送来了晚餐,他们俩没在说话,只顾埋头吃。子璇的面条很快吃完了,她就在玩手机里的游戏,时不时瞥一眼明哲,见他放下手中筷子,就立即站起身。明哲也站起身,招手服务生买单,之后伸出右手,拉着她的左手,一路下楼到停车场。子璇本来想说我自己回去,但看他阴暗的脸色忍住了。 路上行人不多,明哲不说话,把车开得飞快,坐在副驾上的子璇也不说话,忍着反胃的不适,望着街边店铺门前闪烁的霓虹灯不断往后退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子璇让明哲把车停在了学校门口,他也跟着下了车,坚持要送她到家门口。“巷子里不好倒车,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在子璇的坚持下,他坐上了黑色的霸道。“回去开车慢一点,注意安全。”子璇叮嘱着。明哲挥挥手,越远车慢慢滑过子璇身边后,开始加速而去。 四月的夜晚,春风沉醉,但子璇没有心情感受,她的头由于晕车昏沉沉的。她慢慢地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走到拐到通向小巷的岔道只要五分钟,她却用了十来分钟,等候在此的志刚迎了上来。子璇侧身抱住他的右胳膊,头靠在他肩上,不想再动。志刚半扶半搂地把她带回家。为她打水、洗脸、洗脚,志刚做得很顺手。子璇很快被安置在被窝,她抱着志刚的胳膊不放手:“志刚,你坐在这等我睡着再走,好不好?”志刚坐进被窝,躺下,伸出右臂把子璇搂进怀里,吻着她的额头说:“好好睡吧,我看着你。” 早上,子璇早早走进了三(1)班的教室,一个一个地测量学生体温,过后又到三(2)、三(3)两班巡视学生的早自习,接着陪着学生做早操,直到连着上了两节英语课后,子璇才踩着两寸高的高跟鞋拖着两条疲乏的腿走进办公室坐下。 “王子璇,你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你快看看是不是有急事?”三(2)班的班主任冯雨菲说道。 子璇连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查看,四个未接来电,号码相同,都是明哲的。两条未读信息,志刚早上发来一条:“心里有个爱人,心情就会飞翔;心中有个希望,笑容就会清爽;人生有个缘分,梦想就会情长;每天有个问候,真爱就会起航。祝我亲爱的子璇今天安康。”子璇想都没想,立刻回复:“你牵挂的问候,让我的心在飞扬,亲爱的志刚你也要安康!”另一条是昨天晚上高寒峰发来的:“王老师,身体完全康复了?”子璇心想:昨晚没收到,老天让我不回的。但明哲的电话肯定要回。子璇回拨过去。电话响了没两下,明哲不满的声音就传过来:“子璇,你真的不待见我?” “怎么会呢?我在上课,刚回办公室不就给你电话了吗!” “阿姨昨天让我给你带了好多菜,我中午给你送到学校去。” “我身体刚好,没胃口吃……”子璇那句“你随便处理了吧”还没出口,就被志刚生气地打断了:“子璇,我们以后是不是就不见面了?”子璇没有接这话,而是说:“那你什么时候到?我在校门口等你。”“说不准,到时给你电话吧。” 中午,明哲没有给子璇电话,而是直接找到了子璇的办公室。那时刚吃过饭不久,办公室里的五个同事都在。明哲礼貌地和大家一一打招呼,就像常来常往的熟悉朋友。临走时,他还感谢大家平时对子璇的关照。搞得同事们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飘来飘去。子璇心里那个气呀直往上冒,脸不争气地红了,但怎么也不好发作,只好笑着把明哲送出门外。 明哲走后,和子璇差不多大的雨菲端着椅子坐到了子璇面前。 “老实交代,什么时候把李帅哥甩了,或者说什么时候脚踩两条船了?”说话的是雨菲,望着她,竖着耳朵等着她说话的却是五个人。 “你这是什么话?我和刚才的这位周先生可没什么关系,你们哪位想结识,我愿意提供手机号码。”子璇说完就埋头批作业,不再理会雨菲。 第五章情非得已 五一假期,子璇的爸爸派人把子璇接回了青龙。青龙县不大,人口只有75万多人。地处江南丘陵地带,青龙河穿城而过,青龙桥横跨东西两岸,城东是明清老街,明清建筑保存良好,街道上铺着花岗岩系的胭脂石,街两边店房,前高后低,错落有致,临街门面,敞开式店堂以木板排门启闭。街道店铺与住宅相连,纵深院落比较小,侧面以高墙相围,具有鲜明的地方传统风貌。老城是典型的商业文化街,既繁华又古朴。城西是新城区,修建了纵横交错的宽阔的沥青马路,街道两边高层公寓楼、写字楼鳞次栉比,一座座花园式的厂房林立。住宅小区犹如雨后春笋,越来越多。花园洋房、联排别墅依山傍水。 子璇家住在青龙河旁的小龙湾小区。这是个高档住宅区,里面都是独立院落的别墅。这个小区就是明哲爸爸公司开发的。非典的影响,子璇待在家里,哪里也不敢去,只是看看小说,上网和志刚用QQ聊聊天,陪爷爷和爸爸妈妈打麻将,或是回复铺天盖地而来的节日祝福的格式化短信,但高寒峰的短信却是自己写的:“王老师,我知道我的短信你并不期待,但我却一直在期待着有给你祝福的机会,保重自己,节日快乐!” 子璇回来的第三天晚上,子璇的妈妈在家宴请了明哲一家。明哲一家下午三四点钟就过来了。好在家里大,来一些人也不觉得拥挤和凌乱,像公主一样被养大的子璇虽然不会幼稚到五谷不分,但确实也不会做家务,妈妈协助阿姨在厨房里做饭做菜,子璇就被妈妈很自然地安排陪明哲妈妈聊天。明哲妈妈年轻时身材娇小,脸蛋秀气,站在明哲爸爸面前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但现在明显发福,娇小的身材就成了矮胖的冬瓜了,和身材个子都中等的明哲爸爸站在一块就不那么协调了。子璇和明哲妈妈哪有什么共同语言呢?但也没有冷场,她胡乱地、随意地说一些学校里的趣闻。男主人和男客人都聚集在距离她们不远的大客厅里聊天,偶尔明哲还会加入到子璇这儿的话题。因为子璇对明哲没想法,所以她和平时脸色一直有的重的明哲妈妈聊得还是很放松很惬意很自然。 晚饭后,子璇再无心思应付明哲一家,就打了个招呼上搂。很快她就上网了,见志刚不在线,她打租屋的固话,无人接听,就拨响了志刚的手机。 “志刚,你现在怎么还不上线?” “我在打80分。”志刚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旁边的合作伙伴声音却很亮很脆:“志刚,你快出牌呀!”朱文蕾的声音子璇在宿舍里听了四年,怎么也不会听错。显然此时的声音还是她故意为之。 “那我不影响你了。”子璇不等志刚回话就摁断了电话。志刚知道这是子璇生气的预兆,他赶紧给子璇发来了信息:“子璇,你不要多想!朱局长让我陪他打牌。回去,再给你电话。” 又是朱局长,子璇已经烦志刚这千篇一律的解释了。男人为了事业还得时刻对领导陪小心,这不是一直生活在养尊处优环境下的她能理解的事。她再也没心思上网了,在卧室里走过来,走过去,什么也没干,最后打开了电视,不停地换台。楼下传来妈妈的声音:“子璇,快下来陪我们打麻将。”子璇关了电视,拿着手机慢吞吞地走到楼下,爸爸和周伯伯不见踪影,妈妈、明哲和他妈已经坐在了桌边,三缺一,子璇能不坐下吗? 子璇每一牌都做大,不是做七对,就是做清一色,所以几乎牌牌点炮。坐在她上家的明哲呢不自摸不胡牌,因而也是输家。“你们这两孩子呀,贪心大,这是打牌大忌。和家里人打倒没什么,和别人打不能这样。”子璇的妈妈语重心长地说。 “阿姨说得是,我打牌没瘾,和家里人开开心就好。”明哲赶快表明态度。 子璇刚想接话,电话响了。子璇知道是志刚的,她看了看客厅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十一点多了。子璇本不想接通,可妈妈、明哲和他妈妈都在盯着她看,她只好握紧电话贴到了耳朵边“喂”了一声。“子璇,睡了吗?我回到家了。”“我在打麻将,没事挂了。”子璇简明扼要阻断了妈妈探寻的目光,也不去面对明哲意味深长地注视。 子璇自从工作后,每天面对性格各异的学生制造的层出不穷的状况,早于养成遇事不惊的个性,也学会了换位思考,处理班级里的问题她是得心应手,孩子们都很喜欢她,换句话说,有时她也就是个大孩子,什么烦恼的事在她的心里搁不久,过去了就算了。就像现在,他挂志刚的电话,不是生气,而是不想让在场的人听出什么来。相反,她还在心里为志刚解脱,他是情非得已,就像她自己,现在不也是陪着明哲做着不甘不愿的事吗? 假期最后一天下午,明哲开着他那辆霸道来子璇家接她回省城。子璇穿着紫罗兰风衣,在妩媚的阳光映照下,亮丽如花,明哲站在车前直直地望着她,忘了开车门,直到子璇拎着大包小包绕过他径自打开后座门,他才匆忙拉开副驾门,可子璇已经坐进了后座。一路上子璇昏昏欲睡,她被唤醒时车外已经没阳光,车子停在一座独门独院的别墅前。子璇不想也知道这是明哲省城的家。“我妈给我们准备了一些熟菜,晚上就在我这简单吃一些吧。”明哲脸上是那么真诚。这种情况,子璇能拒绝吗? 以后的日子明哲又电话约了子璇几次吃晚饭,她都以非常时期,还是在家安全为理由拒绝了。一天下午放学后,子璇正在班级里领着孩子们忙着筹备六一班级主题队会,明哲不请自到,他见子璇一会都闲不下来,就告辞走了。事实上这段时间子璇真的很忙。她的见习期即将满了,她要忙着准备汇报课和写见习材料。这些忙清了,期末考试到了,她又忙着写复习计划,忙着给学生写学期评语。在忙忙碌碌中迎来了暑假,迎来了战胜非典的初步胜利。 第六章不速之客 暑假的第一天上午,子璇正在租屋收拾衣物,准备回月牙湖。下午她爸爸的司机会来接她回青龙老家去。门铃骤然响起了,非常刺耳,这时会是谁来这儿呢?子璇疑惑地从门上猫儿眼望出去,然后她不情不愿地打开了门,朱文蕾穿着真丝低领浅紫连衣裙站在门口,乳沟明显可见,诱人的身材吸引着眼球。她青春靓丽的外表,华丽耀眼的服饰,让子璇都感到炫目,也倍感压力。她们俩关系不对盘,互看不顺眼,也有可能是同性美女相排斥吧。她俩都是美女,但美得不同,朱文蕾子美得大胆,美得妖艳,美得咄咄逼人,而子璇则美得娇羞,美得清纯,美得高雅而不自知。 子璇把她让进屋,请她坐在饭桌前,给她倒了一杯冰镇可乐。朱文蕾接过去,但没有喝,把它放在饭桌上。她不经子璇同意就在这小屋里四处走动,打量这简陋的租屋。子璇也不说话,继续收拾东西。朱文蕾看见两个两个房间里各有一张床,心里暗喜,她猜测子璇和李志刚的关系还没有质的突破,也许她还有机会,所以她要努力争取一番。 “王子璇,我们俩好好谈谈!”她反客为主,招呼子璇在餐桌边坐下,她也在子璇对面坐了下来 “王子璇,我们同学四年,我们俩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我有大部分责任,我一直有点嫉妒、讨厌你,心胸不够豁达。” “我想你今天来找我绝不是单纯向我检讨你自己为人如何不好那么简单吧。”子璇打断她的话,“再说,你的为人跟我没也什么关系!有什么事,请说重点,我赶时间回去。” “王子璇,大学里认识你的人都说你为人真诚直爽,做事不拖泥带水,你自己觉得你是吗?” “同学四年,我不记得我做过对不起你朱文蕾的事。”子璇答非所问,意有所指。 “我和你同宿舍四年,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点吗?在大家面前你就喜欢扮乖巧模样,眉眼间整天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明明对别人做的事反感,也一副理解的表情。尤其是对李志刚,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样。我就是看不惯你这虚伪的表情。”朱文蕾有点激动,声音不由地提高了点。 “我表现怎样好像也和你没有多大关系。”子璇还是轻飘飘地说。 “怎么没有关系?你明明为人不坦诚,可大家非说你待人真诚,反而说我小心眼。我们宿舍里有哪个人见过你的父母?其他的同学父母都或多或少去过学校,而你从没让你父母去过。”朱文蕾用手示意欲插话的子璇继续听下去。“你父母是农民也好,是工人或者商人也罢,为什么不想让大家见到呢?唯一的解释就是你虚荣,你父母不够优秀。我想,李志刚他也没有见过你父母吧!换句话说你父母知道你身边有李志刚这么个人吗?”她见子璇一副不屑的表情,更加来气了,“你一直在给自己留后路,放弃李志刚,你有点不甘心,毕竟李志刚本人很优秀,对你又一往情深。但和他继续交往,你又觉得委屈,因为他家太清贫,无法满足你对物质的追求。”她总算停下话题挑衅地看着子璇。 “你是志刚的什么人?我和他的事需要你来插手!”子璇表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急不忙地说。 文蕾的脸涨红了,“王子璇,我不想和你抬杠。我是真的喜欢志刚,如果你父母不能接受他,你也不是那么坚定,你能不能现在就放手?”文蕾声音越说越低,子璇想:原来你的底气也不是那么足的呀! “我下午要回乡下,还有很多东西没整理,你如果没其他事,我就不和你聊了。”子璇站起身,准备送客。 “王子璇,我父母不嫌弃李志刚,相反,我爸爸很欣赏他的才华,他可以为李志刚的事业提供帮助,我也可以为他提高好的生活环境,最起码和我交往结婚,他不用买房子。何况目前凭他一己之力他也买不起房子。或者说你父母有能力在本市为你们买房子?”朱文蕾坐在桌边咄咄逼人地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光我明白没有用,你可以把刚才对我说的话直接告诉志刚,让他自己选择岂不更好!”子璇走到大门边打开了门。 “王子璇,你很自私,一放假你就回家,把没有家的他扔在一边不顾,你只一味享受他对你的照顾,却从不考虑他的感受。你以为我没有跟他说过吗?他太善良了,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再说,放开他,对你也是好事,你外表清纯可人,身材妖冶,在本地找一个家庭环境不错的人不是难事。王子璇,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吧!”文蕾站起身不看子璇,气呼呼地转身飘然而去。 子璇再无心事做其他事了,坐在椅子上发愣了好长时间:她不得不承认朱文蕾有些话说得不无道理,李志刚和她在一起,要省心省力多了,最主要的是她父母欣赏他,尤其是她的爸爸对他的今后事业有帮助,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好机会。子璇心里不也一直在担心李志刚会对朱文蕾的条件动心吗? 子璇知道自己在生活上事事太依赖他,男人对她这类小鸟依人型的女朋友也会有厌烦的时候,何况他们之间还横着父亲这座山,母亲这条河,她也早就知道自己和李志刚的情路以后肯定不会太顺坦,她自己从未在大事上顶撞或违背过父母的意愿,母亲的强势,母亲的出生论,子璇不是不知道,不然不会拖到现在都没有向父母摊牌介绍志刚,可是要她放弃志刚,她真的像朱文蕾说得那样不甘心。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志刚的手机,音乐刚响,电话就被掐断了,很快志刚传过一条信息:宝贝,我在开会。结束再给你电话。 “没事,我回青龙了,你保重自己。再见。”子璇突然觉得贸然给志刚电话很不明智,因为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她很快回复了信息。 “注意安全,到家给我电话。宝贝,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怎么办?”志刚的信息又到。 “我也想你,我尽量找机会上来。你安心开会吧。”子璇终止了他再回信息。 第七章晴天霹雳 子璇回到青龙,第一顿晚饭只和爷爷两人吃的。子璇的爷爷七十四岁,没有退休前是县里的人大主任,子璇爸爸事业的成功离不开爷爷在位时的扶持。爷爷非常重视家庭传承,一心想着给子璇找个入赘女婿。子璇饭后和爷爷聊天时,一扫早晨的不安,心里乐开了花。 “爷爷,那您对入赘到我们家的人有什么要求?” “为人正派,聪明好学,有进取心。”“就这么简单?”子璇乐得有点不敢相信地追问。 “傻丫头,这看似简单,要找到这样的人入赘也不容易。”爷爷见子璇一味地在笑,就继续说:“看样子你已经找到这样的人了,要不哪天把人带回来让我参谋参谋?” 子璇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和爷爷说志刚的事,就见妈妈开门进来了。 “爸,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让子璇把男朋友带回来给我瞧瞧。” “子璇男朋友?爸,您不是见过吗!他就是周建新的儿子明哲呀!” 子璇赶忙插话:“妈,我不是说过不喜欢明哲吗。您怎么又提了?” “子璇,妈妈不会害你的,给自己和明哲一个机会吧。” 子璇没有说话,求助地望着爷爷。爷爷斟酌了一会说:“子璇,长辈的意见是参考,最终拿主意的是你自己。你自己慎重考虑吧。” 子璇的妈妈见状忙转换话题。“子璇,你还记得春节到我们家来的同事沈阿姨吗?” 子璇点点头问:“她怎么啦?” “上个星期她被诊断患了乳腺癌,今天下午在县医院做了切除手术,我就是刚从医院回来。” “她是怎么发现的?”子璇随口问了一句。 “她洗澡时在胸部摸到一个包块,去医院做了乳腺B超。”妈妈没有注意到子璇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恐。 子璇的心不由地抽紧,一个月前,她洗澡时就发现右乳上方有个硬包块,不疼也不痒,她还让志刚摸摸确认,后来校医告诉她可能是小叶增生。她也就没去医院检查。 子璇站起身和爷爷、妈妈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去洗澡。走到楼上,子璇越想越害怕,就喊道:“妈,你上来一下。” “妈,我发现我的右乳上有个硬块。”子璇见妈妈走进她卧室,忍不住地说。 妈妈惊了一下,但很快对子璇说:“你别担心,一个小姑娘家,不会生那病的。!你把上衣脱了,我摸摸看。”妈妈嘴上要女儿别担心,自己却慌慌张张地去脱子璇的衣服。 “没事,没事,肯定是小叶增生。”妈妈一边摸着,一边说。“明天,妈妈陪你去妇保所做个B超,你早点洗洗睡吧。”妈妈帮子璇放好洗澡水,准备好换洗的衣服,才走出子璇房里。 子璇洗好澡出来时,爸爸回来了。“晚上没能陪你吃晚饭,给我个机会陪你吃宵夜吧。”爸爸把她拉到楼下去吃龙虾。他特意从酒店里买回来的。他一边帮子璇剥虾壳,一边说:“子璇,假期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我办公室打杂吧。薪水优厚得可以让你去趟欧洲游玩。”爸爸总有办法让子璇放松、减压。 早上八点钟,妈妈就挂好了号,陪着子璇坐在医院三楼的过道里等做B超,子璇今天梳了根马尾辫,上身穿着红色的李宁运动装,下面穿着白色的网球裙,怎么看都像个充满青春朝气的中学生。路过的人无不对这位漂亮动人的小姑娘行注目礼。 做B超的是个三十几岁的医生。她手里的仪器反反复复地在子璇右乳上移动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显示频,并询问子璇:“你发现多久了?怎么现在才来检查?这里感觉疼吗?”子璇起身时发现站在旁边的妈妈额头上全是汗,子璇不安地用纸巾为妈妈擦拭。 医生把写好的报告递给了子璇妈妈,说:“右乳内上有2cm×3cm大小条状包块,质硬,界限尚清,表面欠光滑,我建议你们今天就去省城东大医院去做个钼靶检查。”据说全市就这家医院有钼靶仪器。临走时,医生让子璇把电话号码留了下来,子璇没有忽视掉医生投向她的目光里的那丝惋惜。 子璇和妈妈下楼走出妇保所,就见爸爸已经站在门口了。“芳芳,你太严肃了,不会有什么的,今天我们全家就当是去省城游玩。子璇,你和妈妈坐后面,我来开车为你们服务一次。”爸爸有意调节气氛,可子璇心里已经不受控制地一阵阵地抽疼,没心思和爸爸接话了,只是木然地任妈妈牵着手坐进车里。 下午二点钟,子璇爸爸在东大医院服务台填好首次就医的相关信息,就挂了个普外专家门诊。医生简单询问了情况,看了县妇保所的B超报告后就填了一个平片拍摄单。检查的整个过程疼痛难熬。等了半个小时,才拿到报告:右乳内上簇点状钙化,建议定位后手术。子璇一家又返回专家门诊部,听医生解说:根据临床病例,这钙化点很可能就是早期乳腺癌。我建议你们现在就去办住院手续。不过,暂时无床位,只能先住过道加床,等有了正式床位再做手术。子璇听了还算冷静,只是手有点微微发抖,妈妈一直握着她的手,但子璇明显感觉到妈妈和她一样在颤抖。医生开了张住院通知单交给了子璇爸爸。 东大医院是一家很有历史的老三甲医院,医院楼陈旧,内部设施也陈旧。普外住院部在四楼,过道上摆满了加床,子璇去时也只剩下了一张二号加床。爸爸办了住院手续后,问了一些住院事项,就带着子璇离开了东大,然后驱车来到肿瘤医院看专家会诊。一位老女医生仔细地询问了病情,认真地看了钼靶报告,得出了和东大医院一样的结论:定位手术。 晚上子璇和父母一起回到月牙湖小区。妈妈做饭,爸爸陪着子璇坐在客厅看电视连续剧《围城》。子璇看到剧中的苏文纨,不由得想到了她的扮演者去年10月离世的“李媛媛”,心里一片恐惧,脸色越发难看。 “子璇,医生也说只是可能,又没确诊,不要担心。再说我们家族也没这种病史,即使确诊了也不可拍,这病治愈率最高。”爸爸不说还好,子璇不去深想,经他这么一说,她憋了一天的泪水就这样不受控制地潸然而下,怎么也止不住。爸爸赶紧把子璇搂进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过了一会,子璇抬头望向爸爸,他眼中的担忧是那么明显,见子璇看他,他扯了扯嘴角,但那笑怎么也到不了眼里。子璇反手抱住了爸爸,头埋进爸爸的胸前,放任自己无声地抽咽。 夜里子璇惊坐起来,看看床头的手机,才凌晨三点。梦里,去年去世的奶奶满脸血污地坐在子璇床前拉着她的手,一声不吭地注视着她。比较宿命的子璇觉得这个时候梦到奶奶,是不好的预兆。冥冥之中,在另一个世界的奶奶也在担心着这个唯一的孙女吗? 子璇再也不敢入睡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一会安慰自己不会有问题,一会想到自己可能出现的槽糕状况,不由悲从心起。如果这样,她和志刚会有未来吗?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她和志刚每当激情高涨时,志刚最喜欢抚摸、亲吻她的双乳。每当他想进一步而被子璇拒绝时,他就会喃喃低语:“子璇,你是妖精化身,不仅拥有仙女般清纯美丽的脸庞,还拥有魔鬼般丰满的身材。你的出生是为了专门折磨我的。”子璇学着他的样子抚摸自己的双乳,这么美的乳房怎么会就有问题呢?我的美妙人生还没开始呢!这事万万不可告诉志刚,子璇越想越伤心,泪水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很快沾湿了枕巾。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但很快又被妈妈唤醒吃早饭。 一家三口围在餐桌边吃排骨面条,妈妈见子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面条,就劝道:“没胃口也要吃一点,你看看,小脸瘦得没有了。昨晚你也没睡好吧,黑眼圈这么重,像熊猫眼了。你不要多想,不会有问题的。”子璇的妈妈让女儿不要担心,而事实上他们夫妻两个早上明显没精神,一看就是没睡好觉。 “妈、爸,不管我有没有问题,我希望不要让我们家以外亲朋好友在内的熟人知道这事。”子璇想:没事最好,有事也要让它没事,她不想面对别人同情或其他目光。 “芳芳,子璇说得对,就我们三人知道就行了。手术前也不要对我爸说。你就不要告诉子璇的外婆和你的弟弟妹妹了。”子璇的爸爸也觉得这样做对子璇今后的人生比较好。 子璇一家到达医院已经八点半了,医生正在病房里查房,护士站里人来人往,多数是办出、住院手续的,护士长说:“昨天下午你怎么不在医院?你的主治医生是季主任,他昨天就来找过你了。你现在就在你的病床前等,别走开了,他查完房会去找你。”然后有护士来完善登记信息,诸如身体状况,家族病史,家庭住址,学历水平等。 普外科的主治医生的照片及简介就贴在护士站的对面墙上,一共有八个。季主任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医生,曾留学德国,博士学历,现在是硕士研究生导师。他很瘦小,站在子璇面前询问病情时,子璇都有点不敢信任他。他让管床医生开了心电图、胸肺摄片等常规检查单,并取走了昨天钼靶平片照片,叮嘱子璇明天不要吃早饭,抽血检查血常规和肝肾功能。随后,子璇的爸爸跟着他去了医生办公室。子璇爸爸回来后就告诉子璇等28床今天办完出院手续后,子璇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上午,子璇做完心电图、摄片检查后就搬进了病房。 下午季主任和他的助手张医生把子璇带到诊疗室,用手触摸病灶,然后把子璇带到医生办公室。季主任拿出笔,在纸上边画边对子璇说:“你的手术也许会有这样几种情况:手术前,你要到钼靶检查室拍平片定位,我根据定位切除病灶包块,然后拿去快速化验,大约等半个小时出结果,如果是良性的,缝合刀口就结束了。如果是恶性,还得再继续进行乳房改良手术,并切除腋窝淋巴结。你现在才22岁,我要征求你意见。乳房改良有两种情况,一是保乳,把包块周围切除,另外一种就是把乳房整个切除。”本来肤色就白皙的子璇,脸色顿时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显得很苍白,她的身子晃了晃。子璇的妈妈一把扶住了她。子璇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爸爸接口问:“这两种的治疗效果是否一样?我们希望哪样有利于健康,就采取哪样。”“效果当然一样。不同的是如果保乳,后续治疗不仅要化疗还要放疗,不保乳,只需化疗即可。”“那就保乳吧。”子璇的爸爸替她做了决定,“那么手术定在什么时候?” 季主任抬头扫了一眼桌上的台历:“今天是星期二,这个星期的手术已经排满,你的手术就定在下周一早上第一台。”季主任望着子璇说。 “季主任,能不能想办法在这个星期做,孩子的心里压力大,早点手术会比较好。”子璇的爸爸请求道。 季主任思虑了半天,才说:“如果明天的血常规检查没问题,那就定在后天下午四点左右,我接别人的台做。” 第八章泪眼迷离 本来子璇爸爸要把她带回家的,可明早六点要抽血。子璇觉得还是住在医院方便。就这样她的爸爸、妈妈回家去做饭了。 病房里连子璇一共住了六个人,加上来来往往的家属、护工,房间里很拥挤。子璇躺在病床上发呆,电话响了,她都没在意。睡在子璇旁边的是一位七十几岁的老太太,她提醒子璇接电话。子璇从包里掏出电话,一看是明哲的,她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就任凭《笑脸》这歌一直唱下去。子璇想:明哲如果知道她右乳有问题,他还会追求她吗?几天前她还是个人见人爱的美少女,几天后就得为以后的人生担惊受怕。子璇的泪水悄然而下。老太太见状,就问她哪里不舒服,子璇没有回答,只是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想笑,但没笑出来。 晚上六点钟的时候,爸爸妈妈给她送来了饭,菜是她喜欢吃的牛肉炖土豆和鱼圆菜秧汤。但子璇筷子没有动两下。爸爸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故意在病房里磨磨蹭蹭到九点,才不放心地离去。 八点多钟的时候,志刚给子璇发来了两条问候信息,因为父母在场,子璇都没有回。现在她独自躺在床上,考虑着要不要给他回信息。子璇一想到以后自己右乳上的刀疤,或者变小的右乳,她就越发难过。想到以前志刚那么迷恋她的双乳,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始的新生活……她突然坐起身来,她受不了她的人生如此苍白,受不了她还没有在欣赏他的人面前绽放花朵,就凋零了花瓣。她快速换下病服,拎起包就快步朝病房外走去。 子璇一出了医院门,就招了一辆金肯公司的出租车,往志刚的租屋飞奔而去。子璇进门时,志刚刚洗过澡,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正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见她泪流满面地进来,吃了一惊。他连忙上前,抓住子璇的手,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怎么不通知我去接你?” 子璇什么也不说,放下包,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往下拉。志刚立即伸出手臂抱住她的细腰,把她抵在门后,深深地吻上了她眼,吻掉她的泪,然后再深深地吻上她的唇。他的双手也没停着,把子璇的真丝上衣扣子解开了,又移到子璇背后解开她文胸的搭扣,然后双手分别包住她双乳,轻柔地抚摸。子璇的右手从他的脖子上拿下来,顺着他还潮湿的胸口一路直下,伸进他的内裤,把他膨胀的、滚烫的热源握在了手中。志刚无意识地呻吟出声。他松开子璇,喘着粗气说:“宝贝,你要把我逼疯。”子璇什么话也不说,牵着志刚来到卫生间,用嘴示意他给她洗澡。 很快子璇被志刚脱了个精光,热水器的水喷洒在她白嫩光滑的肌肤上,闪烁着珍珠般的光亮。志刚醉了,他醉眼迷离,灵巧的舌尖在她的双乳间游离,嘴里还喃喃地诉说着:“宝贝,我爱你。”此时子璇什么也不想,她要享受她该享受的一切,她引导着志刚的手来到她的下面。志刚受到鼓动,大胆地抚摸她的芳草地,见她液体不断地往外涌,便抱起她来到了卧室,双双倒在了大床上。志刚把子璇从头到尾吻了遍,然后翻身覆在了她的身上。安全套是子璇刚带过来的,也许是太紧张,也许是没经验,志刚撕安全套的双手直发抖。因为没经验,他进入子璇的身体也费了一番功夫。他一边吻着子璇的唇,一边慢慢地挤了进去,猛地一推进,子璇痛得大叫起来,泪水哗哗直流,志刚心疼地抬起头,停下了身下的动作,隐忍着急需爆发的情潮,倾身向前轻轻吻去了她的眼角泪水,然后顺着鼻梁往下一路吻下,最后在她的右锁骨处辗转,他的双手也没有歇着,由轻到重,由缓到急地反复揉捻着子璇的饱满,子璇心中慢慢地升腾起若有若无的漂浮的眩晕感,她忍住撕裂般的疼痛,主动地伸出双臂,抱住了志刚的背,志刚受到鼓舞,挺起腰板来回抽动,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很快就接近失控边缘,几下之后,他的嘴里就不能自已地嗯嗯出声,然后就听他大叫一声:“宝贝,我的宝贝。”他彻底瘫倒在子璇身边。 过后,他帮子璇清理完身上的血迹,搂着她说:“今天我太幸福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此时的子璇泪眼迷离,她不知道这样的亲密接触以后会不会有了。而志刚以为她是因为刚才的疼痛而哭,于是又说:“子璇,我一定会珍惜你,决不会负你!”子璇任凭泪水越流越多。 严格意义上讲,李志刚的第一次坚守的时间并不长,技巧也不多,他在子璇紧致的体内很快缴械投降,而子璇的这个第一次,也没有享受到情爱高涨带来的极致享受,实施过程李志刚虽然也表现得很温柔,但她的感觉除了疼痛还是疼痛。所以她有点不甘心今晚放纵的结果。 夜里,子璇的手又握住了志刚的热量之源,志刚身体尽管很兴奋,但一直忍着:“宝贝,别动,你下面受伤了,需要休息。”子璇不说话,一味地抚摸他,亲吻他,挑逗他。志刚的定性哪有那么好呢?很快他就举起了白旗,变被动为主动,翻身骑在了子璇身上,这次他轻车熟路多了,很快就找到了入口。他在里面没有匆匆泄洪,看得出来,他很卖力,百般讨好她,直到他感受到子璇的大腿内侧的肌肉在无意识地痉挛,嘴巴里也发出了婉转催情的喃喃细语,他终于和她一道到达山之巅峰。 运动过度的志刚很快沉沉睡去。子璇悄悄起床,留了一张条子:“志刚,我和父母去西藏旅游了,回来再和你联系!”她深深看了一眼睡梦中咧着嘴笑的志刚,轻轻地拉开门,恋恋不舍地走出了住了一年的房屋。 第九章痛彻心扉 子璇爸爸妈妈早上六点多一点就来到医院,那时子璇刚被抽了两细管血,坐在床上按住针头眼发愣。他们给子璇带来了牛奶和水饺。子璇望着父母疲惫的双眼,凌乱的发丝,眼睛发酸,心里发疼:一直过着光鲜生活的父母,什么时候这么不注意修饰边幅过?什么时候一家人过得如此狼狈?她提醒自己再也不要给父母添压了。她接过塑料饭盒,大口吃着饺子,吃完后,她坚持自己去洗碗,她要向爸妈传递着她不会被打倒的信息。 整个上午,子璇待在医院没做任何检查。她买了几份报纸,晚报快报晨报都有,内容也大同小异,但她反反复复地翻看。这样她就可以不必应付病友的询问,不去想和病情有关的一切情况,也可以控制自己不打开手机看志刚发来的信息。她已经决定这段时间都不开机,让自己和外面失去联系。至于爷爷那边,一切有爸妈解决。 妈妈在医院为她找了个三十几岁的陈姓护工。子璇没有反对,她觉得这样可以减轻爸妈的工作量。 下午,先是麻醉科的医生过来询问术前情况,有没有假牙,有没有过敏史,术后要不要使用镇痛棒等,最后让子璇签字。而主治医生那里的签字既需要子璇签,也需要她的家人签。她爸爸看了手术协议书内容后,没让子璇看,直接让她在后面签字。子璇知道上面罗列的十几条手术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后果一定会让人压力增加,她理解爸爸的意思,所以也就立马签了字。她妈妈对主治医生提了个要求:术后切口使用美容线缝。 四点的手术,两点半子璇就被管床张医生带到了钼靶检查室定位穿刺。仪器检查室里,三个医生各尽其职,其中一个医生根据仪器坐标位置把两根很长很细的针依次插入子璇的右乳,找准位置后拔出其中一根。子璇痛得泪水直涌,赶紧闭上了眼睛。 子璇被推进手术室时害怕的心已经平静。她安慰自己,痛彻心扉的穿刺都挺过来了,在手术室里更不需要担心了,麻醉之后什么感知都没有,全当是睡一觉吧。可心里的痛能挺过去吗? 子璇躺在手术台上,确实是在睡觉。麻醉医生只说了一句:给你麻醉了。她就没有了任何知觉。 朦胧中子璇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脸,喊她醒一醒。她使劲想睁眼,就是睁不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子璇开始有了清醒意识,她蹬腿,动不了,抬手,没反应。虽然麻醉药效没有过去,但她还是感觉到了胸部及腋窝下的隐隐疼痛。她竭力睁开模糊的双眼,问旁边的医生。“是恶性的,是吧?”子璇自己都感觉到声音的变调和颤抖。 “不用担心。手术很成功。”医生安慰道。 子璇的眼泪就这样再次不受控制地哗哗流下。她被推出了手术室,爸妈迎了上来。爸爸帮忙推着手术床,妈妈则跟在旁边给她擦泪水。 窗外已经黑了,病房里的两盏日光灯白晃晃地刺眼。子璇无力地闭上迷迷糊糊的双眼,想:日子还是要过的,明天一切都会好!很快她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