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残阳。余晖沥沥,洒在脸上、身上,显出一片彤红。 他缓缓起身离开电脑桌,轻轻的推开窗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片红光。红色,还是红色,大地与天际浑然一体,全是红色了。 他陡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待收敛眼光后,才感到眼球有些刺疼,视力模糊不清了。他在想,要是世事都象阳光刺射眼球这么轻易的浑然起来,就会少了许多麻烦的。 他在最近比较烦,烦的接近窒息。 因为,他遇到了他从事信访工作十年来最为艰难的一个时期,遇见了从事信访工作以来最为棘手的几桩事情。或许,这大概是自己给自己增添的麻烦么?他想,如果少点责任的话,将问题推给其他部门,或者领导们去处理,自己不就轻松了。 不行啊!他又在想,因为我是信访干部,是人民信访部门专职干部,是县委、县政府和广大人民群众委任的“和谐使者”啊,我肩负的职责,就是要接待、受理、协调、调查、解决、处理群众信访问题,架起党委和政府与人民群众之间的连心桥,为构建三台县和谐社会创造条件的重任啊,如果把责任推给别人,我是做什么的呢? 他否决了自己这些想法。猛然间,无意识中有力的挥舞了一下右臂,自语道:一定要千方百计解决处理好当前的信访问题,即使是上刀山,过火海亦在所不辞。 他迅速在博客里简单的写下了一些抱歉类的留言,急忙从衣架上取了外套,门一甩径直奔向办公室。他决定带上相关资料,连夜赶往香村去,了解一些群众对这起信访问题的看法,同时与单位领导也好有个照应,防止引发群体性事件。 第二节 初春的天,入夜渐寒。他骑着去年才购买的大洋牌摩托车,朝着二十五公里以外的香村赶。衣襟随着摩托行驶的惯性,忽扇忽扇的,却并没有感到丝毫凉意。在他的脑际里,张二毛瞪着血红的眼用拳头使劲擂着县长的牛头车的情景,张二毛的妻子和一二十个男女怒吼着、叫骂着不解决问题就要砸车的声音……,他认为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有幕后操纵者在作祟。他决心在今晚开始与单位领导业务们探个究竟,为下一步处理打好基础。 边想边看,不知不觉到了。香村办公室内灯火通明,整个轮廓映在夜色里,竟然有些壮观。 老远看到办公室门前隐隐都是颤动的人群。近些,再近些,听到了吼声、骂声,还有哭声。其中数张二毛的吼声最响,张二毛妻子王大茹的骂声最难听。 “娘来个屁,大家不要相信这些人的鬼话了,今年地不给老子包够,我们要誓不罢休”。 他听到这是张二毛的吼声,有些破锣响的味道,听着很不是滋味。 “我给你说好了,你们不给我增加地,我就不活了,我把仨孩儿撂给你们这些狗日的当官的,呜呜,我真的不想活了”。 王大茹吼着、骂着、哭着,虽然离得较远,但也能想象到肯定是一张恐怖的面孔,手足舞蹈,形同要把人给吃了似的。其他人群随着也在吼叫,这场景与文革期间造反派武斗不相上下,使他心里更加急切。 他猛加了一把油门,摩托车凌空般瞬间窜到人群跟前了。由于速度过快,刹车发出长长的一声尖叫。他停稳车之后,立即冲入人群内,大吼一声:“同志们,我是县政府信访办负责人魏民意,受县委县政府的委托,来给大家解决问题,希望大家配合”。 人群一瞬间静了许多,男女老少每张脸都专项了他。“同志们,听到单位领导的汇报后,县领导高度重视,一方面指示您们单位的领导给大家做好政策解释工作,一方面派我来现场了解情况。我想,吼声、骂声、哭声代替不了解决问题。要解决问题必须先掌握问题的原因。我觉得,只要大家认为有问题存在,我们就要把问题的根源找出来,与大家一起探讨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来,这才是最为重要的啊!” 他顿了顿,接着又说道:“我们是党的干部,更是广大人民群众的代表,我就是代表县委县政府来给大家解决问题的,绝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我们绝对相信,大家都是理性的,通情达理、遵纪守法的,所以,希望大家相信我们,并和我们一起群策群力的把问题解决好。” 人群中又有了一些杂乱的议论。 “是啊,信访办的同志来了,是为我们主持公道的啊,我们不要吵了。”有人高声道。 “球,开玩笑吧?小小信访干部,有啥权利能解决好问题?要解决就要县委书记和县长来才行!”又一个声音再吼。 突然,又见到人群向办公室内蜂拥。站在他身边的村长叶涛低声咕噜了一句“坏了,他们要撕承包合同。”转身冲上去,厉声道:“谁敢撕合同,谁就是故意闹事,扰乱社会治安和工作秩序!” 这一喊,人群中多数人停住了步子。而张二毛却早已从办公室内抱出一大堆合同文本,哗啦一下撂在地上,用脚猛踏上去,并曲身扯起一张挥舞着。 “大家听着,这张合同我们不能签,是当官的设置的一个大骗局,谁签了谁倒霉,我们明天到县里去,非讨个公道才行!”张二毛近似声嘶力竭的叫,人群中一部分人随声附和着叫着、议论着,还有一些人在指指点点的笑着。 他感到血液将喷出额头,有些昏眩。“张二毛,请你立即停止你的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因为你这种做法压根不是为了解决什么问题,而嫌疑在故意挑起事端,破坏工作。”他有些激动的说道,“大家一定要理性处事,保持冷静,不论是合同问题,还是面积问题,我保证调查之后肯定都能很好的、公平公正公开的处理好,绝不会有任何欺骗行为。况且,处理问题需要一个过程,而我们也已经准备解决问题,请大家不要因一时之气酿成不良后果。” 说到这儿,他缓了缓气,接着说道:“今天天色已晚,大家劳累一天了,请同志们先回家休息。明天,我们将组织工作组,进村入户逐一了解情况,准确掌握问题的根由,然后认真研究处理,在调查过程中,希望大家理性的、真实的反映问题。” 人群开始疏散,张二毛愣在刚踹合同的地方,说不出话。地上的合同文本已被单位政工干事收起来放进办公室内。他走上前,面对张二毛冷冷的看着,这种满含威严的眼光,使张二毛有些发抖。 “回去吧,好好过日子,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他对张二毛说,“你反映问题没错,但你的行为过激,违反了《信访条例》和有关法规,希望你改正。” 张二毛面无表情,呆呆的挪动着身子,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三台县政府大楼四楼会议室。县委书记汪辉、县长江震、政法委书记丰鑫、纪委书记尹萍等领导和政研室、组织部、信访办、劳动局、工会、司法局、公安局等相关部门的领导端坐在圆形会议桌前,每个人都是一脸的严肃。尤其是汪书记,倒插的八字眉攥得更紧,显得更是威严。 “同志们,香村的情况大家已听取了信访办魏民意同志和香村乡党委书记李民、乡长张涛同志得汇报,据初步调查,这是一起典型的个别人挑唆、串联而引发的群体性信访事件,必须给与高度重视,防止矛盾激化,防止事态扩展。”汪书记洪亮的声音,犹如洪钟,震得整个会议室四壁回音。他看起来有些激动,但总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踏实感。 汪书记边说边扫了一眼全体在座的人,最后把目光定在香村乡党委书记李民的脸上。 “这起事件的发生绝非偶然,完全可以在事前予以防范,但是,我们县、乡、村三级却没有任何一级在第一时间掌握信息动态,香村乡党委一班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香村支部更大程度的负有责任。在事情处理完结后,必须认真检查存在问题和不足,追究相关责任,并加以整改。”汪书记严词厉句如同根根钢针刺在李民、张涛的心上,他们下意识的低下头,脸窘得燥红。汪书记顿了顿,继续厉声的宣布: “第一,县委成立以政法委书记丰鑫同志为组长,政研、劳动、工会、信访、公安、司法等相关部门领导为成员的专项工作组,对事件的经过和原因进行全面调查。第二,对应当解决的问题坚决彻底的解决到底,对蓄意滋事的个别人坚决依法予以处置。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切莫意气行事。第三,工作组驻村入户,什么时候处理好问题什么时候撤退。要利用此次机会,进一步密切与群众间的感情,起到教育群众、宣传法律和政策、促进和谐建设的目的。下面由江县长对相关问题进行强调。” 第三节 一贯直言直语的江县长站起身,用双手扶着桌沿,郑重的低声说道:“我对汪书记的安排高度赞成,大家必须照办。但同时一定要做到依法办事,认真对待群众反映的问题……” 大家正待江县长继续讲下去,楼下陡然有些喧闹声,看样子是有人在边吵闹着边往楼上冲。江县长停下来,让魏民意出去看看。当魏民意正准备打开会议室门时,几个人早已冲道会议室门口过道里,大声叫着要见汪书记和江县长。他一看,又是香村的张二毛等人 魏民意略显吃惊:怎么张二毛他们这么快又冲到县政府来了呢?张二毛见到他,也立即小了一些声,相似舌头发硬般,向他问好,并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强打笑容的打招呼: “魏主任,我,我们是想来问问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村长竟然带领全体干部把我老乡给打了,伤势不轻,我们已经把他送进医院。”张二毛呼呼喘气,“看就这么个事,不找汪书记和江县长,找您也行。” 他一听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村长会带干部打伤张二毛老乡呢?莫非…… “张二毛,你说的是真的么,知道怎样的一个具体情况?”他问。 其他人未待张二毛作答,都你一嘴我一舌的抢答着说:“是的,就是的,这简直太不像话了,我们强烈要求把村长撤掉。” 他这才抬头环视了一眼,过道里来访的人到场的有十余人,还有些杂沓着脚步陆续往楼上窜。 “这样吧,大家先下去,到信访办坐坐,我立即将情况汇报给领导,给大家一个答复怎样?” “不行,我们现在要见书记和县长,要把第一情况反映给主要领导,免得变味儿了。”有人愤愤的嚷着。 他镇了镇精神,立即回答道:“同志们应该放心好了,我就是代表书记和县长工作的呀,领导没有时间亲自调查,就难以处理问题,而我们作为部门,是专门代表领导工作的,肯定要通过深入调查,及时将大家反映的问题调查好,再提出初步处理意见,然后汇报给领导,以便更准确的处理问题,还给大家一个公平的处理结果啊!” “你们部门的权利太小,谁听你们的。村长横着呢,还有好多后台撑腰,你们部门奈何不了他,还是书记和县长才能解决问题。”部分人异口同声的叫着,有人准备往会议室内闯。 “大家既然要书记和县长亲自接待,我会协调的,大家有什么到接待室,咱们先说说好不好。”他上前轻轻拍着张二毛的肩膀,半推半扯的带头超楼下走。其他人急忙跟上,贴着他耳朵一个劲儿的说着、比划着,似乎满腹委屈倒不尽的苦衷,惹得整个机关大楼里的办公人员和非办公人员都顿足观望。 宽敞的信访接待大厅,整齐的摆放着上百座铁椅。墙上悬挂着《信访条例》、《上访人员须知》、《工作人员守则》、《重大信访问题民主听证会制度》等一系列规章制度。 他让接待员小张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茶水,然后一同坐下。 “我想,只要是诚心解决问题,尽职尽责的调查问题,再难以处理的问题也会很快得到解决的。但要有一个过程,请大家放心。当然,也希望大家理解、支持,以免影响调查效果和质量。”他的开场白单刀直入。他接着说道: “为更快的处理问题,对情况了解的比较具体的同志可以先讲一讲基本情况,我们会针对基本情况加以分析,迅速汇报后立即采取必要措施。之后大家就可以先回家去,各自干好各自的工作,切莫误了农时。” “在调查处理问题之前,给大家提个醒,千万不要受个别人的挑唆和串联,作出不该做的违纪甚至违法的事。否则,不但解决不好问题,还会使问题更复杂化。”他边说,眼光边看着张二毛,“我也相信,同志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也绝不会专门挑起是非,制造矛盾和搞破坏的。” 上访群众们停止了交头接耳,但并没有因他的这席话而起身离去的准备。 “我们不服,必须现在都有一个说法,否则,我们不回去,直到处理结果出来为止。”又是张二毛的声音第一个高叫起来,随之几人附和着称是。 他并没有因张二毛们的不满而气愤。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大家的中间,微笑着说道:“同志们,你们觉得这样合适么?我认为是绝对不合适的。第一,大家离开的越晚就越是耽误我们调查和处理问题的时间。第二,大家如若换位思考的话,假设你们站在我们部门的角度,或者是站在汪书记和江县长的角度,如果遇到同样的问题怎么办?第三,任何事情都应该区分轻重缓急,当前正值春耕大忙季节,一年之计在于春,大家误了农时,将影响全年生产和收入,而问题反映后迟早可以得到处理。况且,根据信访条例规定,如若信访人反映的是同一问题的,应当最多选派五人以下的代表来反映问题,大家也不必要集体来访,再次希望大家要冷静,要理智的对待出现的问题。”他见信访群众都没有嗤声,接着强调:“还是听听劝告吧!大家回去,给我们及时调查和解决问题的机会好么?” 人们出奇的安静。他正准备示意让大家快些回去,张二毛霍的站起来,用力拍了一下铁凳靠背,大声吼道:“我们就不回去,信访办在忽悠我们。就认一个理,啥时问题处理了啥时再回也不迟。我们在他们处理问题才会快一些。”说完,张二毛左右舞着双手,不停的问着所有人:“你们说是不是?” 张二毛刚说完,人们的情绪又有些波动起来,多数人也跟着站起来,嚷着还是要见汪书记和江县长,要求必须在今天都要有个具体的处理意见。(待续) 张二毛与其中几名信访人不等魏民意张口,早已站起身来,准备朝外面走去,嚷着不见汪书记和江县长就誓不罢休。他看着这一情况,感到事态并非自己想象的简单,看来,张二毛等人在来县政府之前早有预谋,不是一般的信访问题,解释政策,说明原因就可以回家等候处理。他心里暗恨张二毛等几人不明事理,险些骂出一个“王八蛋”来,但转念一想,立即冷静了下来,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挡住张二毛等人的去向。 “同志们,请你们继续坐下,我再次重申一次,我们就是代表县委、县政府和汪书记、江县长接待大家的,也同时诗代表大家工作的,有什么想法完全可以给我们反映,我们绝不会偏离政策,要公平公正的处理好、解决好。既然大家今天非要有个答复,我们就干脆逐一听听大家存在的问题和反映的情况,小张做好登记,然后大家留下联系电话等,我们就马上汇报,马上给与答复怎样?”他尽力压低声音,以商议的口吻说。 “我们关键是担心事情拖的过久,耽误咱们承包和春耕,另外,我们有一个老乡正躺在医院里,急着要接受治疗,哪样事都得现在就有个说法才行!”张二毛气呼呼的嚷道。 他略略思考了一下,立即答道:“第一,你们老乡住院的事,不管谁是谁非治疗要紧,我们可以担保先住院后结帐。第二,关于承包的问题,我们已经组成工作组,准备到村里直接负责抓好承包。为保证公平性,可建议不让村支书和村长插手承包事宜。第三,关于春耕问题,大家完全可以各自回家干好各自的工作,等待处理即可,不存在耽误问题。第四,我们会建议工作组认真调查事实真相,严肃追究相关当事人责任,对蓄意破坏者决不姑息。因此,大家尽管放心,回家去吧!” 听完他的这席话,部分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有些人站起身提议回家去,有些人相互劝解着说魏主任的意见很好,回家等候处理事对的。张二毛呆坐在那儿一语不发,似乎人们的议论对他毫无影响。 他走到张二毛跟前,拉开一把凳子坐下,两眼直直的看着张二毛。张二毛仍旧面无表情,似乎木偶一般,噌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向门外走去。 “站住!”他少有的吼了一声,“张二毛同志,你真是令人失望,太不懂得尊重他人了。难道我说过的话你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么?”他见张二毛站住了,继而放缓声接着说道:“你知道要想人敬己,先要己敬人这句话吧?为人处事,一定要相互尊重啊。我本来看你是个很通情达理、素质较高的同志,而没想到表现出来这么不理智,真是遗憾。” 张二毛听到这儿,转过身来看了看他,低声说道:“不好意思魏主任,我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但都是屁话。因为你的这些话解决不了问题,浪费了我的时间。”说完,又迈开步子继续朝门外走去。他知道,张二毛是铁了心不听劝,非见汪书记和江县长不可的了。但他还是想努力做好开导工作,为更好的处理问题争取时间。 “二毛同志,你大可不必这么倔强。作为我们,如果不是在信访办工作,可能连认识的机会也没有。既然大家相识,我们完全没有必要为这些小事折磨自己。况且,作为信访工作的性质,我们的心情比大家还急,更希望早些处理解决好问题,这样,我们不是工作压力更小,任务更少了么?所以,请相信我们,能够代表大家把问题及时处理好的。” “要知道,我们要是按照《信访条例》规定,完全可以将你们反映的问题归口到相关部门,但考虑到争取时间,我们就直接受理了,这也是为大家考虑啊!”他说到这儿,将手搭到张二毛的肩上,使劲儿的拍了拍。 张二毛似乎明白了许多,听下来看了看他,竟然把手伸了过来使劲握了握,说:“魏主任,难得你这么耐心的劝解,我再听你一次劝,大家回家去等候处理就是了。不过,一定得赶紧一些,免得我们心里急。” 他点点头,肯定的答道:“一定,作多不超过三天就能出结果。” 第四节 看着张二毛与所有信访人一道骑上自行车渐渐远去得身影,他长长得嘘了一口气。他吩咐小张马上写出一个汇报,又转身向机关大楼里走去,准备将刚才的情况先简要的向领导汇报一下。 他撅着屁股正准备急急的往四楼会议室去,一头撞见秘书刘清。他问刘秘书汪书记和江县长还在不在会议室,刘秘书说刚才已散会了,各自回了办公室。他又赶忙朝汪书记位于三楼左边的办公室走去。 一走到汪书记办公室门外,就听到里面有大嗓门的吵声和哭声,推门一看,居然是张二毛老婆王大茹和其他几个女人在里面。王大茹和其中一名四十岁左右披着头巾的女人歪斜着身子坐在地板上,边哭边数落着说如果县里不解决问题就不活这个人了云云。汪书记站在她们边上,不停的劝慰着,说你们先回去,我们工作组已经出发去香村解决问题去了,工作组就是代表县委县政府调查、解决问题的。怎么说王大茹她们就是不起来,相似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说要汪书记这就表个态,比工作组调查后在处理解决要直接的多,也快的多。 他上前扶住王大茹的胳膊,边用力向上拉边劝导道:“你们有事可以坐起来反映呀,坐在地上总不是个办法。我想,你们是明事理、讲道理的好同志,是来解决问题的,绝不是来闹事的对不对?如果不是闹事的,也相信你们不是闹事的话,就听句劝起来坐到沙发上好不好?”王大茹由他的这么一讲,顺着他向上拉的惯力极不情愿的站起来,另外的那位女人也跟着站起来,一起走到沙发边坐下了。 “这样吧,刚才汪书记已给大家说明了,县里专项工作组已经去香村,专题调查和解决你们反映的问题。汪书记和江县长都很忙,面对的是全县老百姓和全县的各项事业,根本没有时间都来亲自过问、调查、处理、解决群众反映的每一件问题。而我们这些部门,就是代表领导和县委、县政府工作的,有时间调查具体情况,也完全有能力解决好存在问题,所以,你们还是快些回去,把相关情况尽快反映给工作组好了。张二毛他们已经回去了,你们回去的越晚越影响工作组调查,耽误时间就会越长,不要再留在这里了,快回去吧!”待他说到这儿,汪书记接着安慰道:“是问题我们就要认真解决,一定给大家一个圆满的答复,请大家放心,安心的回去配合工作组的工作吧!”。 王大茹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劝导和汪书记的声音,依旧很做作的抽噎着,双眼痴呆呆的看着地板,不回答也不反对。 他上前拉了王大茹一把,问她是否听到他和汪书记的话。王大茹摇摇头,说:“你们讲的我们不敢相信,工作组去村里解决问题最终还得领导定板,还不知道中间会出一个啥岔子,把真实情况变个味儿,不是白咯白咯的浪费时间么?我看还是汪书记一句话,现在给我们一个说法,只要公平我们就立马回去。”王大茹由慢到紧的这席话,使他再也按耐不住情绪,真准备反问时,汪书记摆手示意不要说,然后微笑着走到王大茹身边的空位置上坐下,问道:“大家就这么相信我汪辉说得话这么值钱么?既然如此我现在就给大家一个答复。第一,由于大家反映的问题我当时不在现场,更不是有关当事人,所以无法知情事情的真实情况;第二,大家反映问题是单方面的一面之词,要公平公正的解决好问题,我们必须要经过认真细致的调查后,对照相关政策和法规才能处理;第三,如果大家确实要我现在就答复的话,很简单,就是目前不是最终解决问题的时候,必须等工作组调查清楚后才能给予处理。因此,希望大家要自觉遵守相关工作纪律,按照魏主任的意见,尽快回去等候调查和处理。” 王大茹听汪书记这么一说,两片厚厚的嘴唇下意识的撇了撇,没有嗤声。另外几人忧郁的站起身,朝王大茹说声走吧,王大茹这才懒懒的站起身,如同原地踏步似的走向门外。 王大茹等人走后,汪书记示意他坐下,等候汇报其他相关情况。他一五一十的将张二毛等人反映的情况简要的向汪书记进行了介绍。汪书记听着听着眉头紧锁起来,显得有些沉重。 “小魏,表面上看张二毛夫妇的确有些蛮不讲理,但深层次看主要原因出在什么地方呢?我觉得还是村里的管理存在重大漏洞。而且这几年来香村都一直不太平,年年都是群众闹上访。我想这一次必须进行一次彻底的整治,工作组驻村入户,一来调查信访问题的具体情况,二来对村支部班子进行一次调查,三来对确实有严重破坏行为的人员采取必要措施给与教育惩治,要把香村的问题作一个彻底的处理,为日后发展奠定好基础。”汪书记语重心长的说。 他略路思考了一下,补充式的回答道:“汪书记,我觉得香村最根本的问题在于干部和村民的素质低的问题。干部班子内部勾心斗角,外部搞帮派主义。村民也是一样,据我初步了解,香村外来户口较多,有八个省市籍贯的人员,这八个省市籍贯的人员基本上就是八大帮派。他们几乎是年年都相互出现打架行为,吵嘴更是家常便饭。干部在调解过程中一直保持和事佬的态度,久而久之形成了威信低、办事不力、制度过度疲软的状况。只要有点事村民一闹干部就让步,又导致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不闹不解决的恶性循环。这是香村当前信访稳定方面的基本特征。” 汪书记听完他的汇报,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下意识的用拳头在办公桌上敲打了一下,说:“香村的经济发展一向还是不错的,生产抓的应该事值得肯定,因此,作为我县新农村建设试点村,一定要下狠功夫把香村整治好,使其改革、发展和稳定三者有机协调,融合进步。” 正说着,突然办公室外的过道上又是一阵喧哗和杂沓的脚步声,看样子又有群众来找汪书记上访来了。他急忙出门探头一看,竟然又是张二毛等人。 他问张二毛事怎么回事,不是工作组已经到村里去解决问题去了吗?张二毛几乎没有正眼看他,边急急的朝汪书记办公室内闯,边嚷着说你们工作组和信访办纯粹都是糊弄人的,一点作用也不起,我们还是要找汪书记和江县长,问问县里倒底管不管今天这桩事儿,如果不管给个明白话,我们明天就集体到市里去讨说法。其他人见张二毛已进了汪书记办公室,紧接着撇开他也涌了进去。 汪书记早已从办公桌后走过来,招呼张二毛等人坐下。说:“同志们既然来了,咱们就认真的谈一谈。但是你们人太多,谈起来你一言我一句的,影响谈话效果,不利于解决问题,所以,我希望大家按照《信访条例》规定,对于同一问题的推选出五名以下的代表,然后再反映问题怎么样?” 张二毛没有吭声。河南籍的何大壮倒是抢着说这样绝对不行,我们谁也代表不了谁,都是各自代表各自,所以没必要也没办法推选代表。汪书记没有直接回答何大壮,而是把目光投向其他人,逐一问怎么样,多数人都表态不推选代表,自己说自己的。汪书记说既然如此,大家的意见我可以采纳。请你们现在先回去,明天我亲自去村里何大家每一个人都面对面的听你们反映问题。 张二毛仍旧没有吭声,面无表情的静坐着,似乎汪书记的话只是讲给其他人而与他无关似的。 何大壮带头站起身说我们回去吧,汪书记明天亲自去村里解决问题,我们就等着是了。其他人跟着站起来慢慢朝外走。突然听张二毛开口道:“我看还是在这儿反映算了,免得汪书记长途跋涉辛辛苦苦下基层。大家说是不是?”有几个人听张二毛这么一说,马上停了下来,转身又准备回到沙发边坐下。 他伸手拦住其中两人,示意他们先走,他要单独与张二毛谈谈。其他人也不再好意思逗留,又陆续走出了办公室。他转身来到张二毛身边,用力拉张二毛的胳膊说走到我办公室,今天我和你再好好的谈一谈,彻底了解了解你究竟反映的什么问题,只要能解决的我肯定能够代表县里坚决解决,解决不了的我也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张二毛看别人都走了,汪书记办公室里除汪书记和魏民意外,也就剩自己一人了,同时也觉得他讲的也符合自己的想法,就站起来说汪书记如果信访办解决的不合理我还来找你,说完径直向外走去。 汪书记抬起手腕一看,时间竟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他说小魏咱们先出去吃个拌面,然后一起连夜去香村。 两人急忙忙的下楼,司机小张早已把猎豹轿车开到门口正在等候。他们上车后汪书记告诉小张就近到维族老乡面馆里去吃拌面。轿车驶向距离机关大楼不到一公里的“大十字阿不都面馆”。车窗外一片彩红,又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使他想到了昨天晚上到香村解决问题的情景,眼前又现出张二毛王大茹等人扬着嗓门大吼大叫的一幕。 “小魏,下车呀,咱们尽快吃了好去解决问题啊!”汪书记的叫声把他从沉思中催醒,一看到了面馆。 由于地处位置较好,这个颇具民族特色的小面馆一直以来是县城里生意最为火爆的小饭店。两个维族巴郎在载门口吆喝着拌面炒面菜盖面抓饭云云,使人感觉到人吃饭的人肯定不会少。但口水却是有些外流的感觉,方知早饿了。 三人钻进去一看,果然里外三间房都是座无虚席。店老板阿不都微笑着迎接,连声说对不起,不好意思了。他嘘了口气,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轻轻摆着手说没事没事我们下次再来,便转身跟着汪书记朝外走。一坐进车里,他怕汪书记饿着,正准备请示是否换个面馆吃饭,没想到汪书记却头也没回的说走,不再吃饭,干脆去香村回来再吃。 夜幕降临,也许是最近正在重新修路和工地上、田野里的机力、人力都在不停的忙碌的缘故,大地笼罩在一片雾茫茫的灰色里,显得有些压抑。窗外时时掠过收工的人们疲惫的身影和摩托车、拖拉机、工程车的轰隆。有些棉田已经铺膜播种,白花花的地膜依旧泛着闪闪银光。 “又是播种季节到来时啊,一年之计在于春,该努力打赢春耕春播这一仗了。”汪书记几近无声的喃言,“大家绝莫错过大好时机,耽误了生产,否则,又将留下信访的大隐患了。”(待续) 正准备接着汪书记的话茬儿开口说话,他的手机陡然提示来电话了。他掏出手机一看,号码陌生,但根据号码排序,可以肯定是本县的。 他按下免提,手机里传来一个河南口音的男高音。 “喂,是魏主任吗?我是香村的退休职工张生,我女儿张青去年承包的土地今年被村里无故收回,现在没有工作了,我要求将去年承包的土地继续承包给我的女儿,否则,你们县里解决不好我就去市里上访。你现在解决不解决?”对方咄咄逼人的追问着。 “老人家,关于你反映的问题具体情况我不清楚,能否等我们调查了解后再作答复?同时,我建议您有问题先向村里反映,村里负责处理。如果村里解决不好再由村里书面报告给镇里,我们逐级解决好吗?”他压低声音,耐心的答道。 “不行,我再也不找村里了。现在村里闹哄哄的一团糟,他们造就束手无策了,我现在就一句话,你们县里解决不解决,爽快点,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咱不麻烦,自有说理的地方。”张生几乎是吵架似的在手机里叫着。 “既然如此,我了解一下情况再给你一个答复好么?我希望您老人家理解,没有调查我就没有发言权啊,更不用说处理问题了。”他以商量的口吻说道。 对方沉默无言,手机里只听到呼呼的喘息声。 他补充说道:“您老人家是素质较高的老革命,任何事肯定是有一定的原因的,绝不会针对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出台一个什么政策,我一方面希望您如实的反映问题,一方面希望您在问题上保持冷静,对执行政策方面给与理解和配合好不好?” 对方仍旧无语,手机里突然显得静静的,似乎已离开。 “我明白了,刚才我是有些激动。”对方终于说话,声音较开始低的多,“我在这件事上确实有些自私。村里的意见主要是我女儿近五年内把承包的土地擅自转让给他人种植,按照今年省里和市里的政策规定,凡是擅自转包、代包、顶包土地的一律收回,重新承包,所以……”张生说到这儿又停住了。 “这就对了,村里执行政策是没错的。”他说。 “但是,我女儿现在从外面回村里来了,按政策可以继续承包。因为原来转包土地并没有政策规定不允许呀!”张生略显激动的诉说着。 “是的,那么,您老人家说实话,村里现在究竟怎么处理的呢?”他问? 对方轻叹了口气,说只给了去年承包面积的一半,理由是我女儿回来的太晚,再没有土地可包了。 “那您的意思?”他有问。 “太少,我同意但女儿不同意。”张生答道。 “我觉得这其中的主要问题还是出在您们自身。第一,转包土地长达五年之久,虽没有政策明确规定这是违规,但却不符合土地流转政策。第二,因我县大农业的特殊因素,承包基本上是每年都有一些调整,也就是说应该在今年承包前您们应该提前回村,或者是提前打招呼说明自己的承包意图。第三,由于当前早已过了承包期,全县都投入到紧张的春耕春播生产当中,该承包的地已经承包,既定的事实难以更改,我看村里定下能给您女儿一部分地,我看还是请您做做您女儿的思想工作,要么等待今后有机会了再说好么?”他认为这种解释对方肯定能接受。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后,有些不情愿的答道:“好嘛,试试看吧!反正是有些难。”说完挂断了电话。 汪书记见他接完电话,从前座转过脸来,看着他说:“小魏你可得多操点儿心啊,费些口舌多做解释和劝导,尽可能减少我县群众越级上访量。我觉得,信访工作做的好不好,也是关系到本地区稳定大局,考验到我们驾驭复杂形势和执政的能力强不强的问题。” “呵呵,我倒没有考虑这么多,只觉得干好工作就是负好一个责任,尽量发挥一些为领导排忧解难的作用,这也是对领导对我们信任的一种回报啊!”他笑着答道。 汪书记听完,哈哈大笑,说:“有这种思想就好啊,是的,责任就是使命,使命就是相互负责!” 猎豹车的速度突然减慢了许多,司机小张说马上拐弯后就到香村了。往前一看,香村村委会办公室的灯光果然已在眼前。 第五节 似乎人们都已知道汪书记和魏民意肯定要来香村,猎豹车还未来得及停稳,还没等工作组人员和香村乡的领导前来,办公室内的人群早已一拥而出,把刚刚下车的汪书记和魏民意一下包在其中,围得个水泄不通了。政法委书记丰鑫挤进人群,高声喊着大家快回会议室里去,到会议室再听大家得意见。人们听工作组组长发话了,又清醒了一些似的,慢慢散开重新走进会议室。 “同志们,很高兴在这里与大家见面。我是县委书记汪辉。”汪书记在村民会议室简易主席台前就坐后,未等正准备进行介绍的香村乡党委书记李民说话,自己就直截了当的开口自我介绍起来。村民们不约而同的自发鼓起掌来。汪书记示意大家停下,接着说:“县委对香村的问题高度重视,上午已派出以丰书记为组长,相关部门领导为成员的工作组来村里协助乡里和村里调查解决问题。我和信访办的同志也专程来看看大家,以便在现场掌握一点具体情况,所以,希望大家能够积极配合工作组调查处理问题。”汪书记稍稍提了一口气,准备继续讲下去,突然人群里有人喊道:“我们希望汪书记亲自调查解决我们的问题,否则,我们还是到县里去等待解决问题。” 魏民意定眼一看,提意见的人又是坐在最后排的张二毛,何大壮等几人附和着数就是就是。村长叶涛站起身指着张二毛说你不要这么没规矩,要服从县里的安排。张二毛撇了撇嘴,欲言又止。 “既然大家有这个请求,那么这样吧,我今晚就在香村住一晚上,面对面听听大家的意见。不过,在此之前要提个要求。第一,所有的诉求必须十有礼有节,不是无力取闹;第二,同一问题的可推选三之五名代表反映;第三,个别问题下一步再单独处理,此次不予受理;第四,调查处理问题必须以乡里为主,工作组协助、监督;第五,建议由村民代表与村委会一起讨论、研究出解决承包问题的新方案,交乡里和县工作组审核后,再提交村民大会通过、执行。但所提方案必须本着民主提议、公开唱票、及时公示的办法产生,以确保公平性和公正性。大家看如何呢?” 汪书记的话刚完,会场上一片热烈地掌声又持久的响起。这说明,汪书记提出的处理意见很受村民欢迎。待掌声停下,汪书记低声给身边的魏民意说让反映问题最积极,行为最过激的人员留下他亲自谈谈,其他的人下去由工作组分别谈。魏民意起身与村长叶涛和乡党委书记李民交流了一下,站起身大声叫道: “张二毛、何大壮、张生、王大茹、艾鲜花……,这几位同志留下,其他同志散会回家,工作组上门了解情况。” 早春的夜,听不见任何虫鸟鸣叫之音,阵阵寒意,使没有炉火的办公室格外的凉。魏民意隐隐感到有些冷,下意识的将双臂抱在胸前。汪书记穿的也比较少,接着谈话多,不停的喝着热腾腾的茶水。 时钟已指向凌晨两点半。其他人都分别陆续的谈完了话,村里的基本情况也了解了许多。最后只剩下张二毛、何大壮、王大茹和张生四个人没有谈过了。 “汪书记,要么明天再谈吧?今天太晚了,身体要紧。”魏民意轻声提醒道。 “不行,这几个人必须谈,否则夜长梦多,更易于激化矛盾。什么话说明了也就好了。要么考虑道张生同志年龄较大,让他先回家休息,我们明天登门拜访,王大茹和张二毛是一家人,让她也先回去,何大壮只是性格火爆,看来问题不是多么严重,叫他也先回,我要和张二毛面对面谈个明白,看他究竟有多少冤屈。”汪书记很坚决的说。 张二毛听到汪书记要与他谈话了,用左手背使劲揉了揉打盹后还未睡醒的双眼,慢腾腾地走到汪书记面前,抓了把椅子身子一歪坐下。 “总算轮到我了,汪书记你有什么话就问吧?”他吊儿郎当的把二郎腿也架了起来,满不在乎的说。 汪书记看他这个样子,双眉微妙的皱了皱,转而微笑着说:“二毛同志,我是来听你反映问题的啊,怎么是我问你什么话呢?希望你把你要反映的问题一五一十、真真实实的说出来,我们能够根据政策现场表态答复的现场答复,现场答复不了的也好知道一个底细,然后再调查、研究处理。我相信,只要是问题,就会有解决的办法,好不好?”汪书记柔中见刚的一番话,使张二毛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他顺势说了句“冷。”紧接着又哆嗦了一下,才低声的说道: “其实,我倒没有多大的事要反映,只是看村里的土地承包有些不公平,缺乏公开、公正,所以,就想着给县里反应反映。另外,我老婆去年承包的四十八亩棉田不知什么原因被村里清理收回了,我的十亩鱼塘也被收回去,这是绝对不合理的。”张二毛说着说着,声音越提越高,最后几乎相似在吵架。魏民意示意让他轻声些也无济于事,汪书记挥手示意不要打断他的话。 “我认为,在不公平的做法面前,必须要坚决的反对。如果这些问题处理不了,我们肯定要上访到底,直到问题解决为止。反正你们看着办,我就这些情况,再没其它的可说了。”张二毛的话音出奇的形同机械刹车陡然停下,然后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半眯着双眼,看看汪书记,又看看魏民意。 “既然如此,你先回家吧,我们下次再谈。不过,希望你在问题没有解决前不得再有其他过激行为,要问题归问题,生产归生产,该下地干活的还的下地干活,不要搞串联上访,以免违法违纪要受到惩处。”汪书记轻声而严肃的说道。张二毛站起身,依旧慢腾腾的拖着双腿向门口走。正欲顺手关门时,又突然转身探回头说道:“明天一定解决好,我可没时间再等下去的。”说完一甩门辟沓辟沓的离去。 为了尽快解决好香村的问题,汪书记和工作组一起利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通过分析、汇总问题,制定了三套解决方案:第一,采取上年的承包方案不变,人不走地不动,原来是谁承包今年继续是谁承包;第二,按照实名制管理要求,对顶包、代包和挂名承包的给与清理,清理出来的土地采取公开抓阄的形式承包给面积相对较小的家庭;第三,对张二毛夫妇非法串联行为进行重点教育后给予行政警告,并在村民大会作检讨,否则申请公安机关予以拘留。对上述三点处理意见提交村民代表会议一致通过。 魏民意担心张二毛夫妇在村民大会上宣布处理决定时出现耍泼行为,在会前专门会同村长叶涛和村支部书记严宁与公安局民警一块儿到他家里进一步宣传了县里的承包等有关政策和《信访条例》等法规知识。张二毛首先不屑一顾,王大茹亮着嗓门吼着县里欺负老实人。魏民意耐着性子等,直到张二毛王大茹吼累了,停下,这才重新搭上腔。他说我给你张二毛王大茹讲个故事好不好,假设你张二毛在年轻时别人介绍给你一个对象,你由于看着别人家里穷而拒绝了对方,现在觉得对方富了,也漂亮了,而在对方早已结婚生子的情况下,是否还能又接过原来的话题与对方处对象呢。他接着说,你承包土地与这个处对象很相似啊,原来土地产值不高,村里求你承包你也不要,现在别人承包着好好的你非要别人退出来再包给你,这肯定是说不过去的啊。 张二毛听完这故事,总算明白了县里、乡里和村里的真正意思,那就是今年再想多承包土地的希望是彻底没有了。他下意识的问了句那明年呢,能不能再有机会多包点地呀? 魏民意见张二毛终于开窍了些,微笑着答明年只要有别人退出地的,就肯定有机会让你多包些地。而且只要你遵纪守法,高度服从管理,人们都会千方百计帮助你多创收,最终实现发家致富目标的。 张二毛说这就好,我会努力的。王大茹本想再嘟噜下去,见丈夫这般态度,只好气鼓鼓的蹲在一边扭着头生闷气。 魏民意等人拉起张二毛说,走开会去,可能大家都早已等着咱们了。张二毛拉起王大茹一起跟上,向会议室走去。 自从在村民大会上检讨后,张二毛夫妇似乎陡然间变了一个人。与人说话时小声小气的,有事到别人家里串门最多是站着说上两句话就离去。大多数时间除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就呆在自己家里看电视,以往进村就听到的高门大嗓没有了,大家还觉得怪不习惯起来。 魏民意看了香村乡的李民书记上报的反馈意见,觉得有些不对劲,决定独自到香村去作一次回访。 塔里木的四月天,虽然春播早已大面积展开,而早晨仍显得有些凉意。魏民意没有要求办公室派车,自己裹了一件夹克衫,骑了摩托车早早的朝香村赶去。他想在村民们下地前赶到张二毛、张生、何大壮等人的家中了解一下上次信访问题处理后的情况。 一路骑着,一路思考着,衣兜里的手机连续三次来电震动才使他察觉到。掏出手机一看号码,估计又是香村方向打过来的。 “喂,你好,请问是?”他按下免提,还未问完对方是谁,就已经清楚对方又是张二毛。张二毛的声音很急,也很紧,他说他妻子王大茹由于对没有包上地的问题始终想不通,最近话也少,干活也没劲儿,整天无精打采,相似丢了魂儿一样。刚才准备下地前,他们俩争吵了几句,他就先下地去,后来见老婆十多分钟也没有下地,觉得有些担心就折回来一看,老婆却躺在房内地上,身边有一瓶尚未喝完的农药,人早已不省人事,口中直吐白沫。 魏民意急切的打断张二毛的话,问,人呢?张二毛说还在家里躺着。他说,你简直是胡扯,还不赶快叫车送医院抢救,尽快救人要紧。张二毛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好一阵子才有气没力的说反正人活着也没意思,她死了我也跟着死算了,这样就不给政府添麻烦了,你们也就省心了。说完挂断了电话。 魏民意连忙回拨过去,但对方死活再不接电话。他略一思考,立即直接拨通了村长叶涛的电话,让他尽快派车把王大茹就近送到乡医院抢救,同时让村支部书记严宁做好张二毛的思想工作,稳定张二毛的情绪。接着又向“110”报案,请求援助。他折身赶往香村乡医院,准备提前联系好医生,办好入院手续,做好急诊抢救的准备。 魏民意在医院协调好急救事宜,便在医院门口等着送王大茹的车。过往路口的车辆一辆辆奔驰而过,行人们一拨拨的来了又去了,却始终没有见到香村人把王大茹送过来。他一看表,心里直犯疑:香村到乡医院最多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为什么三四十分钟了还没有来呢? 他掏出手机准备再给叶涛打电话联系问是怎么回事,恰恰此时手机铃声大响起来。 “魏主任,我是叶涛,不好了,王大茹再刚上车时就已经停止呼吸,张二毛死活哭着闹着向我们要人,说他老婆的死亡是我们害死的,必须给个说法,现在他的二十多名老乡也停止犁地播种跑回来跟着闹腾,您能否过来一下,帮助做做工作?”叶涛低声而近似乞求的说。 魏民意一听当即答道:“我马上到,你们配合派出所公安民警维护好秩序,千万不要说任何过激话,要以安慰为主,加强劝导工作。”他边说边骑上摩托飞一般的冲向香村,在扩宽复修的马路上扬起一股浓浓的尘烟。 他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张二毛的家门口。还未等停稳摩托车,张二毛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住魏民意的衣角,哭吼着说魏主任你们一定要还我公道,给我作主啊。张二毛的几个原籍老乡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嚷着如果不解决好问题就把尸体抬到县政府办公楼门口去,什么时候处理好就什么时候下葬。 现场维护秩序的两名年轻公安干警听到这么一句话,立即呵斥着说谁敢这么做就是违法,我们就拘留谁。张二毛转身丢开魏民意的衣角,猛扑过去抱住说话民警的双腿,声嘶力竭而又哽咽的喊道,你就抓我吧?我正要你抓我呢,抓进去不就更好了,老婆死了,男人被抓了,孩子有政府养了,呵呵,这就是你们这些党的干部和警察能做的是呀?他的几个老乡跟着吼叫:有本事你们抓人呀,谁不抓谁是王八蛋! 魏民意和村支部书记严宁、村长叶涛立即上前,隔在中间,但怎么劝说张二毛就是不松手,口里不停的喊着快抓人呀,警察快抓人呀。 魏民意看这样下去矛盾肯定会进一步激化,他想,必须要控制住人们的情绪,才能做好下一步的工作。他一方面劝说其他村民配合村干部把张二毛先扶回家中休息,带出现场,一方面让民警们暂时退出现场,到办公室去待命,之后,他站在停放王大茹尸体的车箱上,放开嗓子喊着叫大家静一静,请求大家听他说几句。正在议论着、争吵着的人们慢慢放低了声音,交头接耳的低声说看魏民意能怎么处理这个事儿,咱们就听听吧。现场终于安静了许多。 魏民意清了清嗓子,面色沉重的说道:“同志们,乡亲们,首先请允许我向死者道一声安息,向死者家属表示诚挚的问候。说实在话,出现这样的事确实令人痛心和悲伤,如果换位思考死者是我的家属,我也是同样的心情。我们应该理解张二毛同志的悲痛之情。但是,毕竟现实告诉我们,人死不能复生,事情不能人为复杂化,我们都必须冷静、理智的面对现实,切莫因小失大,破坏了稳定的大好形势。而且,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在此表个态,只要是问题,我们就会认真对待,妥善处置。可是死者是无辜的啊,她要入土为安,安息于九泉之下,我们现在的中心事务,就是要帮助安排好死者的后事,怎能借此做出不该做的事,说出不该说得话呢?” 他顿了顿,环顾一下四周,见人们没有其他异常反映,又接着说道:“乡亲们,我认为也相信大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同情归同情,但我们生者还得生活着、工作着、相互交往着啊!我们绝不能因为今天这个事,给自己未来的生活和工作带来不好的影响,我想这是任何人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常言说得好,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解决问题要要有个程序啊,怎么能和刚才有位老乡说的那样,把尸体抬到县政府门口去示威呢?那样不但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的确还属于违法行为啊。大家都是明白人,怎能以一时之气做出糊涂事呢?” 第六节 说到这里,他从车厢上跳下来,接着语重心长的向在场的群众说:“拜托大家了,请能够帮忙的同志留下帮帮忙,其他的同志各自回去忙自己的事去吧!”村支部书记严宁连忙点名叫了几名年富力强的小伙儿留下帮忙,劝导其他人快回去。人们这才陆续散去。 不一会儿,殡仪馆的车到了。严宁招呼着把王大茹的尸体从“五十铃”车厢里抬进殡仪车内,然后随魏民意一起走进张二毛家中。魏民意劝着让张二毛在殡仪受理单上签了字,让严宁安排几名乡亲一起随车先去殡仪馆。他紧靠着墙壁坐到张二毛的床前,拉着张二毛的手劝慰着说二毛,你要挺住,事已至此,节哀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我们会象操办自己的事一样帮助你安排好后事的,你千万记住,党和政府就是亲人,亲朋好友也是亲人,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你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我们共同克服。 张二毛泣不成声,泪如雨下,嘴唇死死的咬着被边,对魏民意的话似听非听的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是点头,就是没有睁眼,也没开口说话。魏民意不好再说下去,只得安排叶涛要安排专人伺候好张二毛及其两个孩子,必要的情况下让村里的卫生员过来输液补充点营养。他说他和严宁一起也去殡仪馆,处理好王大茹火化下葬问题。说完站起身,又用力握了握张二毛的手,和严宁一起走了。 王大茹死后的最近一段日子里,张二毛整日相似丢了魂似的,说话做事都是恍恍惚惚的,以往的精明劲儿再也找不见了,不熟悉的人还以为这个人天生患有痴呆症。 魏民意听说这一情况,心里很不是滋味,几乎也到了吃不想睡不好的地步。他担忧着张二毛的地是否已经播种,担忧着张二毛离开了老婆一家怎样生活。他这么想着,心里显得就更急了一些。他下意识的打开办公室的窗户,目不斜视的远眺着香村方向,眼前不时的浮现着张二毛痛苦哽咽的情景和神情恍惚着对人傻笑的样子。 他回转身拨通叶涛的电话,问张二毛最近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叶涛回答说比较麻烦,张二毛不停的花钱买纸钱,不停的到王大茹坟上去。自己一天到晚很少做饭和换洗衣服,两个孩子没办法只有找学校协调安排住校了。看上去简直像个四处流浪的叫化子。 叶涛这么一说,他的心陡然一颤,好像要流泪的感觉,眼眶涩巴巴的直发热。他想,我还是再去一趟张二毛的家,多宽慰宽慰也许好一些。他让叶涛在村委会办公室等他。 他在机关门口的街上叫了一辆出租车,迅速到市场上买了两袋面粉、一壶清油,又专门挑选了两盒“安神补脑液”后,再到银行取了五百元钱,便朝香村赶去。 魏民意赶到香村时刚好是上午下班时间,但村民们干农活并没有收工。村长叶涛和村卫生员兆强早等在办公室,他们说张二毛今天有些异常,一大早下地干活叫也叫不回来。魏民意说这样没关系,咱们把买的慰问品放在办公室,一起到地里去看看。 张二毛承包的棉田距离营区有一公里左右,出租车在机耕道上有些颠簸,左右走的相对较慢。魏民意打开窗户,看着周边整齐如一的条田里忙碌的大马力犁地机车和耙地的链轨车,还有播种机和一簇一簇捡拾残膜残渣、辅助播种犁地作业的人群等等,不由得又想到张二毛的地是否已经播种。他转回头问叶涛,叶涛回答说张二毛的地就在今天下午可能要播种。魏民意轻轻“哦”了一声,过了会儿说我们干脆今天帮他把种播了,你们看怎么样?叶涛说播种机车我已经联系好,是免费的,劳力也给他找好了,这个问题请魏主任放心好了,我们一切会安排好的。魏民意点点头,满意的笑了笑。 出租车在张二毛承包的棉田地头停下。张二毛似乎只顾专心至致的在刚刚整好的地里捡拾残膜,对叶涛的叫喊声毫无理会。魏民意示意不要再喊,径直下车迎着张二毛走过去。 “二毛,我来看你了,很忙呀!”魏民意提着嗓门微笑着说。张二毛停住脚步站起身,木呐而面带痛苦的看了魏民意一眼,轻声一“嗯”表示回答,继而又弯腰准备捡拾残膜。魏民意见张二毛这种表情,没有再说什么,上前接过张二毛手中装残膜残渣的化纤袋,也弯腰一同捡拾残膜来。他边帮着捡拾残膜,边叮嘱张二毛还是要振作起来,要注意身体,为自己考虑,为两个孩子健康成长考虑。张二毛始终没有吭声,仍旧面无表情的低头一把一把的慢腾腾的捡拾着残膜。魏民意说我这段时间一直挂念着你和孩子,今天专程来看看,给你带了一点粮油和营养品,给孩子带了五百元钱,一来帮助你解决一点生活困难,二来让孩子上学有零用钱,三来帮你播播种,希望你尽快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好好把两个孩子培养成人。 听魏民意说到这儿,张二毛终于又停了下来,直起腰愣愣的看着魏民意,突然开口说道:“你能一辈子帮我,还是就今天假惺惺的装慈悲来温暖温暖我的心呢?我真的好想也一死了之,正是因为孩子,还有我老婆不明不白的自杀身亡,所以我只得生不如死的活着,你们知道么?”说完,张二毛慢慢蹲下身,痛苦的大哭起来。 魏民意上前,扶着张二毛的双肩,沉重而柔声的说:“二毛,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不能就此自暴自弃。一个人是否幸福,关键取决于精神是否愉快。你要尽快回到现实中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样我们大家才能好好帮助你,一起克服困难,一起发家致富,一起培养孩子成才啊!” 张二毛问这是真的么?魏民意答是的,永远永远,直到你张二毛脱贫致富,孩子大学毕业后走向社会。张二毛摇摇头说我不太相信,在现今这种个人利益至上的形势下,谁还会愿意无私的帮助他人啊!魏民意微笑着扶着张二毛站起来,紧握着张二毛的双手说咱们不争论这个问题,单看结果就行。我们帮你是帮定了,但要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振作起来,把你原有的那股倔劲儿用到自我发展上来,你看怎么样?张二毛看了看魏民意,又看了看叶涛,总算点了点头,几近呢喃的说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努力的。叶涛走过了,也扶着他的肩,说但愿我们共同努力,祝你早日走出阴影,脱贫致富。 帮助张二毛播完种已是第二天的下午。魏民意准备赶回县城,张二毛死死的拉着他的手,哽咽着说魏主任真是百姓的好干部,我今后一定要听村里领导的话,好好生活着,为新农村建设贡献力量,至于承包土地的事明年看能不能关照一些,叶涛村长打人的事咱只当什么事没发生,老婆去世的事希望县里、乡里和村里能多多帮助解决一些生活困难,我绝不会再无事生非的了。魏民意点头说好,以宽慰的口吻对张二毛说二毛你好好过,我们大家都会帮你的,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不再是现在这个模样,一定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有生活激情的人,有品位的人,遵纪守法热爱劳动、发家致富的人。张二毛不停的点头,不停的重复着“就是,就是!”直到魏民意坐进出租车里,他仍旧边点着头,边挥手致意。 出租车刚刚驶出香村五分钟左右,魏民意的手机铃声又猛地响了起来,一看是汪书记的电话。他连忙按下免提,却听到是汪书记的秘书刘清的声音。 刘秘书说魏主任你快赶到县医院急救室,香村王大茹的母亲因她女儿死亡的事和她小儿女、大儿媳从河南内地赶来,今天在县政府办公楼里又哭又闹了一上午,中午也没有离开,下午一上班又接着闹,并冲进汪书记办公室,什么理也不讲,就是要县里赔她女儿的命。汪书记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最后让公安干警来维护秩序,没想到她竟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子,把自己的脖子捅了。汪书记亲自送她来医院,现在正在协调医院尽全力救治呢。 魏民意答着说我马上就赶到医院。说完挂断电话,又立即通知叶涛,让他通知张二毛也赶到医院去。 医院特护病房里,刚刚急诊手术过后的王大茹母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护士正在忙碌着输液。魏民意在护士长的允许下,和汪书记一起想近距离探望一下,但王大茹母亲既没有睁眼,也没有回音,他们只好退出病房。 刚一出病房门口,两名陌生妇女拦住了他们,操着浓浓的河南口音问当官的这个事咋办?魏民意马上猜测到这两人肯定是王大茹的妹妹和嫂子,边微笑着回答说我是县信访办的负责人,这是我们县委汪书记,对于这件事是谁也不愿意发生的,我认为第一伤者先住院要紧,你们在这里护理一下。第二,张二毛马上也来医院,有什么事咱们再研究处理。第三,希望你们理性对待问题,有礼有节的按程序反映问题,切莫凭一时之气做出不该做的事来。对方说我们不管伤者,你们县里要派人护理,并负责全力以赴医治好,否则我们和你们没完。说着扑通一下齐刷刷跪倒在地,双手抱着汪书记的双腿,大声哭吼起来。魏民意和刘秘书连忙扶住,劝着让起来说话。汪书记摆摆手,让他们不要说什么。他微笑着风趣的说你们这么把我拽着我怎么活动的开呢,限制了我的自由我更没办法解决你们反映的问题呀,还是松开手,咱们有话坐下来慢慢说好吧?二人这才松手,极不情愿的站起来,边抹着泪边继续哭嚎着,说反正不解决问题我们干脆都死给你们看看。 护士长走过来说病房里病人都需要安静和休息,这里不能大声喧哗,有事到会客室里去说吧!汪书记说咱们今天救人要紧,等老人伤情好转后再说也不迟,我看大家还是听句劝,都冷静一些然后再来找我们处理。魏民意说汪书记说得话是很负责的,大家既然认为有问题,我想总会有一个说法,所以,还是先治好老人家的伤,然后我再协调相关部门按程序来处理解决问题,你们在这里护理伤者,需要休息的我可以给你们帮助安排食宿,希望你们能体谅我们。二人再没说什么,转身做到走廊边的长排椅上。 魏民意和汪书记说服了王大茹妹妹和嫂子,下楼后准备回办公室时,迎面遇到张二毛正好赶到医院门口。魏民意上前握手问候,并叮咛一定要做作丈母娘和小姨子的思想工作,说有什么困难不要来的客人找,由二毛你来找我协调处理就行了。张二毛微笑着点头称是。魏民意认为还是比较放心,这才随汪书记一起乘车离开医院回机关去了。 一回到机关刚踏进办公室门槛,就听到办公室内似乎有人在与接访员小张吵架一样。魏民意探头一看,竟然是香村的张生、何大壮等五六人。张生见魏民意回来,立即起身走到跟前,手舞足蹈的扳着指头掷地有声的说魏主任你看,这简直是黑了天了呀,死了一个人我们没有多说什么,现在又赔上一个老家伙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难道这件事非得多死上一些人才能再认真对待吗?我们今天就来讨个说法,县里究竟怎么处理这件事?何大壮等人附和着嚷,整个办公室内都是吼声。 魏民意强打笑容的答道,老张你也是五六十岁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了,对于今天这件事与王大茹的死应该完全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再说,你们对今天王大茹母亲的情况并不了解,怎么就能随便定论呢?大家知道我是刚从香村回来,然后又直接赶到医院,详细了解了基本情况的。我认为,这是一个完全不应该出现的结果,但由于老人家过于激动而酿成这一结果。大家放心,即使是这样,我们也没有推卸责任,连汪书记都亲自协调安排了救治事宜,人已经脱离危险,正在接受治疗。所以,大家作为老乡和亲戚,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心情可以理解,但一定要冷静,相信我们会处理好的。 “不行,就这么打发我们走呀?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要一个明确的答复。一个是老太太的医疗费、精神损失费谁负责?二个是来往路费谁负责?三个是今后生活怎么过?四个是张二毛及两个孩子的生活困难怎么解决?都要有一个明确说法,否则我们就不走,住在政府大楼里等着处理。”何大壮扯着大嗓门边挥手边吼。 魏民意伸手拍了拍张生的肩膀,轻声说了声老张希望你听句劝,我先回答小何的提问。他上前拉着何大壮的手,让一起做到凳子上,然后严肃而一字一句的说道:“小何,你人年轻,脾气大点没关系,但一定记住,说任何话都得有理并不在声高。关于你提出的四个问题,我认为现在不是回答的时候。目前是救人要紧,所有问题要依照事实和相关政策来处理,绝不能意气行事,这是其一。第二个是,到现在为止,我们作为处理问题的专门机构,没有表态一推了之,而是在积极协调,想法设法解决问题。当然,任何事情的处理必须要有一个程序和过程,如同我们日常吃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走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希望大家给我们留些时间,创造一些合理解决问题的条件。”说到这儿,魏民意何大壮的肩站起身,微笑着环顾所有人问:“怎么样?” 大家一阵沉默只听到何大壮呼呼踹气的声音,显得好响好响。见大家都这么僵着,魏民意转身面朝张生问道:“老张觉得怎样?”紧接着又表态式的说:“大家放心,只要能解决的问题,我们肯定要认真处理好,解决不了的问题也会及时给大家一个圆满的答复,有什么事我们与大家联系,不要耽误大家的农时,等待我们处理好了。” 张生接过话茬慢声慢气的说:“我们回去可以,如果解决的不好我们会再来的。”他说完后挪动步子朝门外走,其他人也没有再说什么,跟着起身离去了。 张生等人走后,魏民意静静的坐在办公桌前,左思右想的也不明白:张生等人来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他们会这么生硬呢?难道是张二毛故意唱了一个双簧,专门让他的亲戚和老乡来闹腾,还是另有蹊跷?他不停的推论着张二毛教唆他们来访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结合上午在香村与张二毛的谈话和刚在医院遇到张二毛的情景,正常情况下张二毛绝不会这么做。那么又会是谁在幕后操纵呢? 正想着如何进一步做好工作,办公室外又响起了敲门声。魏民意一边若有所思的写着、记着,一边轻声喊了一声“进来!”当他抬起头看来人时,竟然是张二毛和他的小姨子早已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了。 第七节 张二毛说魏主任,我不得不再来麻烦你了。你看我真的是很随便,也很感谢你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但是,我,我对有些事是作不了主的,这不是,我小姨子也就是王大茹的妹妹她们来了,非要我还给她们一个大活人,我,我没办法,只得带她来看县里怎……怎么说。说完,手一摊,哭着脸显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样子。然后转身拉拉小姨子的衣角,说妹子你跟主任说说。 还未等魏民意示意王大茹妹妹说说具体想法,对方一步从张二毛背后窜过来,站在办公桌前侧,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唾沫四溅的嚷着说反正你们看着办,我们大老远的来,目的就是一个,必须解决问题,否则,我们要上访到底,你们领导走哪我就跟到哪,你们吃饭我们吃饭,你们办公我们在办公室等,你们下基层我们也跟着去,直到问题解决为止。说罢,双手叉腰,斜歪着头瞪着魏民意,大口嘬着粗气,似乎委屈到极限。 见张二毛和他小姨子再没说什么,魏民意挪动了一下身子,双手伏在桌案上,微笑而不失严肃的说二毛,你们这是何必呢?即使问题很严重,我们也需要冷静对待,依法依规依程序处理,就像小孩子吃萝卜,要一截截的来啊。当然,出现这个问题,是谁也不愿看到的,谁也不想发生的结果,大道理我们也不说多了,关键的关键是希望你们反映问题一定要有理有节,切莫闹访缠访。我在此表个态,对于你们提出的要求,我象对待自己的事一样重视,尽快协调处理好,处理的意见我会尽快回复你们,希望现在先治好老太太的伤要紧。 张二毛见魏民意这么说,嘴唇蠕动了一下又停住,接着朝他小姨子喊了一声咱们走吧,等魏主任协调处理后再说。他小姨子却并没有要走的样子,如同钉了钉子似的,站在办公桌边一动不动,双眼看着张二毛一眨不眨的。魏民意站起身说事已至此,大家要尊重现实,还是保重好身体,不要想的太多,伤了自己的身子骨,还是回去伺候好老人家吧? 刚说到这儿,突然扑通一声,王大茹妹妹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魏民意反应快,立即她的人中,让小张赶紧到外面叫辆车送医院抢救。张二毛傻乎乎的呆着,嘴巴里一个劲儿的呢喃着这该咋办,这该咋办? 经急诊科认真检查,王大茹妹妹是缺铁性贫血在过度伤心后出现的休克症状,一般没有生命危险,但必须住院治疗。患者听说没有生命危险,立即要求不住院,她说她还得伺候老人家,怎么能自己也躺下。 张二毛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相似这件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魏民意出于好意,劝着说有病还是治一治的好,切莫耽误了病情,埋下病痛祸根。张二毛赶紧结果话茬,连声答道就是就是的,魏主任已说了,妹妹还是治治,照顾老娘的事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操心,快去随医生到病房去吧。说完他看着魏民意,说魏主任给你添麻烦了,真的不好意思,看家里出这么多事,都是你帮助照应,不然的话,我可没办法啊。魏民意强笑着答,二毛你目前狠困难,这是实际情况,既然你请我帮忙,我一定不会拒之门外的。我这里有一千元现金,你先拿着去给你丈母娘补交些医疗费,留一些用作你小姨子治疗好了,目前两人看来都不会有大碍了,你和你嫂子在这里照看着病人,我先走了,有什么困难再联系。 张二毛结果魏民意递过来的钱,慌忙上前拦住去路,皮笑肉不笑的微鞠着身子,结结巴巴的说魏,魏主任,这,这钱是你个人的呢,还是公,公家的呀?我,我还有一个请求,就是需要你做好人做到底,协调政府再给派一个人来帮着照顾我丈母娘怎么样? 魏民意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而笑着问二毛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钱就不能要么?你现在困难,我帮帮你是应该的嘛。至于你要一个人照顾老人的请求,我看就不麻烦政府了,政府也没有这个义务解决这个问题啊。我看就让我爱人来帮着照看照看几天,你觉得怎么样呢? 听魏民意这么一说,张二毛发呆般的愣在原地,最后又似笑非笑的答道多不好意思,多不好意思啊! 从医院朝家里走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魏民意猛然间感到一阵眩晕,才知道自己最近已经有三天没有回家,老是在忙着加班搞协调,确实是有些累了。他家住在五楼,是去年才搬进去的。他有些吃力的拖着双腿出现在门口时,爱人梅凌却已经开着门正等着。 魏民意立即强装精神的苦笑着问了声饭好了没有,然后拉着爱人的手一起进入房内,脱下外套,换上拖鞋,直奔书房。他说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开电脑了,看看是否有信访人在邮箱里来信或者留言。 他还没有跨进书房的门,被梅凌一把拉着。梅凌说让我看看,看你又瘦了一圈,脸色又黑又黄的,好不对劲儿,还是休息一会儿,吃饭了再看吧。他回头看着爱人,这才发现梅凌眼圈发红,泪花在双眼里直打转,映在灯光下莹莹发光。他抬起双臂手搭在梅凌的肩膀上,微笑着说凌你这是何必呢,哭什么嘛!我不是好好的么?梅凌双手不停地在他脸上抚摸着,心疼的低声说还没有什么,看你累垮了就有事么?工作上是要尽职尽责,但也不能卖着老命干啊。一撑几天都不回家,饭也没好好吃,觉也没好好睡,怪吓人的。 魏民意依旧呵呵的笑着,松开手,挥舞着双臂交叉着拍打了一下左右胸说,看我着好着呢,一点也不累。他看梅凌还怜香惜玉似的看着他,接着说道,一个人有事干是好事啊,这说明领导和群众信任我,也反过来说明我有能力干好事。就怕找事干也不让干,那才是窝囊费啊!说完,他哈哈大笑着说,我就知道我们家的饲养员最疼我,好饭做好了,好菜炒好了,就等我回来张口吃了。 梅凌轻轻的在魏民意胳膊上掐了一把,柔声“嗯”了一声,说饲养员不能白当啊,要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多吃一碗饭。魏民意在餐桌前一坐,连声说好,猛吸一口气嚷着菜真香。 他端起碗正准备吃饭,突然又放下,转而郑重的对梅凌说老婆,我给你找了份好差事,反正你现在没有干什么工作,今天吃完饭之后帮我完成一个重大任务。梅凌问什么任务神神秘密,我能力有限就怕帮不了你。魏民意笑着说这个任务你做才合适呢。梅凌再问,魏民意只是笑,说先吃饭,吃完就告诉你。 梅凌听说要自己去医院照看张二毛丈母娘,微微迟疑了一会儿,竟然欣然答应了下来。这使魏民意多少还是有些吃惊:一直做事较为细腻而谨慎的老婆,今天怎么连问都没问去照看病号的原因就这么直接答应了呢?他站起身,微笑着上前轻吻了一下梅凌的额头,问怎么这么爽快呀?梅凌柔声答丈夫的工作任务就是我的工作任务啊,能为丈夫分点忧解点难,我当然要全力以赴的了。说完,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魏民意的鼻梁,起身去更换衣服,准备出发了。 梅凌走后,魏民意坐到电脑边,点击开邮箱一看,竟然有三封未读信件。他逐一点开认真的浏览起来,一封是香村支部书记严宁关于对香村当前信访工作形势的分析及相关情况汇报,信里写道:尊敬的魏主任及信访办全体领导,今年春季以来,我村信访问题频繁,群众走访不断,给您们添了不少麻烦,作为村支部书记,在此深表歉意。但是,我要迫切向您说明的是,这一系列的问题的出现是有其背景和原因的,这个背景和原因就是村长叶涛徇私舞弊、以权谋私和横行村里,作风霸道的行为直接导致这些问题的复杂化。我原本想给乡党委和纪委反映这个问题的,但担心党委书记李民与叶涛间的个人关系较好,而且又考虑到您们对当前香村的基本情况有些了解,所以,想来想去还是通过县信访办反映给县委和县纪委,以便更好的解决问题。 第二封信是香村乡乡长张涛的来信,他在信中对没有尽职尽责解决好香村信访问题给与了检讨,表示了歉意,同时也同出一辙的反映说乡党委书记李民存在官官相护和以权谋私行为云云。 第三封信是香村乡党委书记李民的来信,信中对香村近期的信访问题进行了全面分析,提出了解决的方案。他指出,第一,要对香村支部班子进行一次彻底的调整,乡党委已准备召开专题会议,重新通过村民公开选举的方式推选新的村支书和村长。第二,对个别煽动串联群体性事件的人员坚决查处,对违法者协同公安机关该拘留的拘留,该警告的警告。第三,在香村召开一次新农村建设现场会,让部分村民代表参加会议,引导、激发和培养村民热爱集体、热爱建设的热情,达到转移工作重心的目的。 魏民意看完这三封信,一时陷入沉思:村支书严宁和乡长张涛反映的问题属性一致,乡党委书记李民反映的问题则是对如何解决香村信访问题的具体意见,他们本该将这类情况报给纪委,而为什么同出一辙的报给我这个清水衙门的信访办呢?其二,他们谁是谁非暂且不说,而对于香村目前还存在的信访问题真的与班子有关,还是被人为利用这一契机达到改变班子格局等不可告人的目的呢?难道是想利用我与县领导方便沟通的工作性质,要将这些问题直接反映到县领导那里么?他想了想,随即拨通了组织部部长施江的手机。施江告诉他现在正在家里接待一个客人,如果有急事的话可以到他家中去面谈。 组织部长施江的家离魏民意居住的住宅楼只有五百米左右,是一套较为陈旧的办公楼改造而成。魏民意不到两分钟就到了门口,正欲敲门时,恰恰施江的房门开了。一看,施江送出一个人,却是香村乡乡长张涛。张涛见是魏民意,略有迟疑的问了一声好,连头也没抬的就下楼走了。施江笑着招呼魏民意进房。 施江是三台县有名的廉洁干部,家中的摆设很是简单,一套灰白色的布艺旧沙发,一张简易玻璃茶几,连电视机也还是九十年代初出产的二十一寸“长虹”老彩电。电视里正播放着电视剧《亮剑》。 两人坐下后,施江笑着问小魏你很少串门的人,今日个怎么也搞起深夜造访呀?是有特别的事情要商议吧?魏民意笑答是的,打扰施部长是小事,汇报一件事倒真是大事呀。我主要想了解一下部里对香村乡班子成员的看法。 施江轻轻“哦”了一声,有些不解的看着魏民意说,民意你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关心起香村乡班子的事了呢?难道你接到有关香村乡的检举什么的了? 魏民意回答说是的,我接到三封意见不一的来信,出于对信访工作敏感,认为还是商议一下,看我的推断是否准确。 第八节 施江若有所思的顿了顿,没有直接顺着话茬回答,以反问的口吻说民意你知道刚才张涛来我家是干什么的?魏民意答可能与我要问的问题有关的吧?施江答是的,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他已经向我检举李民以权谋私,拥权自居,反映没法在香村乡继续工作,要求组织上调任。 魏民意说以本人分析,问题不应该在李民身上,结合香村的信访问题,我觉得张涛不作为倒确切些。 施江说是的,刚才张涛向我反映时,我看他的神色很不自然,有些异常。然后匆匆说上几句话就告辞了,这使我也产生了一些怀疑。不过,香村乡班子的不团结已成定局,调整班子是刻不容缓的了,否则会严重影响工作,带来新的不稳定因素。 魏民意说施部长我也是这么认为,如果班子不团结现象得不到及时扭转,香村乡不仅仅是经济建设上不去,改革、发展和稳定都将成大问题,到时候信访的可能不仅仅是香村几十个人了,构建和谐社会和新农村建设更无从谈起。 施江说谢谢民意你提供的信息,我明天就就到乡里去具体调查一下,如若属实,马上就汇报给县委,然后按相关规定进行处理。 施江很快协调纪委一起组成联合调查组,以私服暗访的形式利用三天时间对香村乡班子工作、廉洁等情况进行了调查,得出的结论是,乡党委书记李民由于在原则问题上习惯于较真,对工作一丝不苟,对存在的失误能够及时总结、反省和整改,对群众反映的问题能够认真对待,及时处理。乡长张涛爱搞小帮派主义,不仅在党委班子里拉帮结派,与多数村的村长或书记也称兄道弟,整天吃喝寻乐,花天酒地。前些日子,针对香村信访问题,在村里给他单独反映后,他以担心破坏身誉和形象为由给卡下来隐瞒不报。甚至于连王大茹的死他首先也是准备私下了结的。通过深入调查,工作组还了解到,香村的群体性信访问题恰恰与村支部书记严宁和乡长张涛的亲戚包地有直接关系,只是村民们看县里为了春耕春播生产,也没有彻底调查处理,也就敢怒不敢言,将这个问题忽视了。 魏民意得知这一情况,深感吃惊。他对他没有认真调查,只重表相而忽视真相的处理方式而内疚和遗憾。他原本认为张涛和严宁是有些问题,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香村群体信访事件的主因。他思考着,这一结果的出现说明,在今后的信访工作中,对于重大信访问题,绝不能只为了一时稳定而急于处置,一定的认真细致的调查,广泛深入的了解民意,听取民声,慎重处理,防止问题反弹,治标不治本。 他扶着办公桌站起来,再坐下去,连续四五次。最后神似坚定的坐下,迅速打开电脑里的日志记事栏,写下了《关于香村信访问题处理失误的检讨及下阶段工作意见》。 刚刚写完尚未打印,听到办公室门外有几个人提着嗓门在相互嚷着,仔细一听,杂乱的脚步和吵声已到了门口。他立即关闭文档,起身迎了上去。门外的人群已陆续冲进办公室内。 他一看,来人的面孔都很熟悉,大多数人的名字都可以叫的出来。最前面的一人是香村何大壮的哥哥何大黑,紧跟着的是香村张生的小儿子张小虎,张小虎的老婆薛凤芝,何大壮的老婆田妮妮等七八个香村人,还有十来个却是紧挨着香村的白村、杨树村、蒲村的人,由于在平时下基层搞信访排查时间走村入户多了,这些人也基本上都认识。 魏民意笑着让小张招呼大家到接待厅里去坐着了解情况。还没等小张开口,何大黑猛跨一步站到魏民意的面前,近似于怒吼的嚷着我们去接待厅干球?就在这儿说说行了,如果你们信访办答复不了,我们直接找汪书记和江县长,看他们当官的怎么个说法,再不行老子豁出去,带着大家到市里,市里不行到省里,省里不行到北京,娘来个屁,就不相信天下没有管事儿的地方了。何大黑一说完,其他人立即响应着,嚷声似乎要把办公室楼顶都震塌下来。 大家你一嘴我一舌的吵的不可开交,魏民意索性笑着坐下不搭腔,他让小张先去接待厅等候,给大家先把茶水倒好。何大黑等人吵了一阵子,见魏民意始终笑而不答,便摆手示意其他人停下不要再吵。他说魏主任你啥意思,我们给你讲的你当作耳旁风不听是不是,不管怎么说你给我们一个答复,解决不了就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好不好? 何大黑急火火的问着,魏民意仍然是笑而不答。其他人嚷着算了还是去找能办事儿的吧。何大黑又扯着嗓门问魏主任你总要有句话呀,不然我们就这的不找你了。魏民意缓缓站起身,依旧笑容可掬的轻声说大家这么样吵着,我怎么插得上话呢?况且,大家再说得时候我打断大家的发言是对大家的不尊重啊! 听魏民意这么一说,所有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冷静,办公室内陡然静了下来。 何大黑、张小虎等人总算静了下来。魏民意微笑着说同志们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来访的目的归根结底是为了解决问题,而非闹事或者是来吵架的啊。如果大家觉得有些委屈需要向县里反映,这当然是好事。这充分表明大家对县里很信任,对我们信访办很信任,我在此表示感谢。同时,也希望大家一定要对自己的每一言行负责,真实、全面、冷静、文明的反映问题。何大黑说魏主任您放心,只要在您这儿能办成事,我们绝不会破坏你们的办公秩序的。 魏民意笑着点点头,转而显得严肃的说,我再次重申一遍,我们信访办就是代表县委、县政府工作的,是代表县领导工作的,更是代表人民群众工作的,只要大家反映的问题是真实的,有道理的,符合政策或相关法律法规的,我们坚决解决,对不符合政策的,我们也一定要给大家一个说法,将政策解释的清清楚楚。他补充要求选派五名代表到接待大厅,安心的坐下将诉求的事由告诉接访员小张,做好登记,留下联系方式。其他人可以先回家去不必等候。 魏民意抬脚朝接待大厅方向走。突然听人群里有人冷笑着“哼”了一声,并近似于吼叫的说逑呢,别听他们忽悠,光卖嘴皮子吧?我看肯定是解决不了问题,大家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直接找汪书记和江县长好了。他转眼看去,原来又是张小虎在自顾自手舞足蹈的嚷着。 少数人停住脚步犹豫着附和着是啊,我们是不是真的浪费时间了?何大黑一步跨到魏民意面前,右手手指敲打着左手手掌说魏主任您不要耍我们好不好,您能不能解决问题现在给个明确答复,否则就不需要您们费口舌了,免得大家时间浪费了,问题解决不了,您们还累得不行。 魏民意感到一股热血猛然冲到脑门,脸憋得通红。他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强压着没有答腔,只是挥手示意让大家在办公室先坐坐。但张小虎和他老婆等几个人却怎么也不坐下,一个劲儿的连声问着解决不解决就一句话,您魏主任说说什么时间可以解决好呀! 魏民意还是没有吭声,转而打开电脑,沉声说既然如此同志们就都在这儿给我反映好了,我亲自登记,掌握最原始资料,然后再协调、汇报进行解决。至于解决的时间,我们会争取尽快解决的,可以给大家一个保证,我在一周内绝对给一个答复。 他这么一说,办公室里总算再次静了下来。何大黑带头诉说着他们因为村领导班子的失职,导致了今年以来乡村一系列的问题,尤其是最近几天,村党支部书记严宁为了自己不落选,到家家户户串通买票,并承诺谁投他的票就给谁五十元钱,今后生活中加倍照顾。我们认为这样下去,别说香村新农村建设了,很可能基本的发展和建设也要走下坡路。 接待完何大黑等人的来访后,天已近晚色。魏民意担心天黑路远出交通事故,便让小张安排何大黑等人到招待所住一晚算了,但他们执意要回去。他嘱咐何大黑到家后一定要先来个电话报平安。 他让小张先一步下班,自己显得有些疲惫的倚着木头凳子闭目养神,一边思考着何大黑等人反映这一问题的严肃性。他决定一方面马上将情况回报给汪书记、江县长和纪委书记尹萍,一方面协调组织部、纪委派人一起明天就到香村去调查落实拉票贿票的问题。他意识到,如果香村这个问题不调查处理好,不但会使香村工作严重滑坡,也会严重影响全县民主执政、三个文明建设各项先进的声誉。 刚准备拿起电话汇报情况,电话铃猛响起来,一接通,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声音。 对方甚至于连基本的问候也没有,开口就说我为了你魏民意好,不然的话就不会打这个电话了。也许你已经听说过香村的事,希望你不要葫芦挂在墙上不好取下来挂在自己脖子上。要过太平日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最好不要管香村的事儿。对方停顿了一下,有些明显不自然的撇着既不象四川话,又不象河南话的怪腔,不紧不慢的接着说你如果管了肯定有大麻烦,你如果不管肯定会得到相应回报,所以你掂量着办好了。说完挂断了电话。 魏民意觉得很是蹊跷:怎么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背后还有这么一些复杂的背景呢?是不是香村班子成员背后雇凶助阵了?这使他更感到问题的棘手和重大。原本想电话给领导汇报基本情况和初步处理意见的,这么一来,他干脆直接去汪书记家中面对面汇报请示。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了。走出办公室,街上的路灯早亮了起来。他这才想到自己还没有吃晚饭。 汪书记和江县长的家都在附近的政府家属院。他想,如果去晚了会耽误领导休息,不及先去汇报请示完,然后再回家吃饭。他习惯性的微低着头径直朝汪书记家的方向走去,却迎面碰上一人。只听对方朗声笑着问小魏你慌里慌张的干啥去呢?他定眼一看,原来是汪书记。汪书记说我刚才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内容与香村有关,所以正想来办公室叫你通知有关部门组织开一个会,研究研究如何处理呢。魏民意说也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也正要去给领导汇报呢。 两人边说着话边转身回到信访办办公室。魏民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电话是他爱人梅凌打来的,梅凌说自己下午看王大茹母亲身体恢复的比较好,就回家了。走到家门口就见一个陌生女人站在家门口,说是帮家里亲戚捎带来一包东西,并把东西放下连坐也不坐一会儿转身就走了。梅凌接着说自己开始也没在意,想着反正等你回来再看是什么东西也不迟,没想到这么完你也没回来,我拆开外面包的纸一看,却是整整齐齐的一大踏钞票,数了数是一万元啊。 魏民意听完,脸色铁青,一时有些发懵。他好半天才转过身说汪书记您看今天真是怪事不断了,是谁居然稀里糊涂的给给我送现金,而且数额巨大,很是可怕呀。 汪书记听他这么一说,也感到有些吃惊。他说民意你让媳妇把现金连包装纸一起马上拿到办公室来交给纪委的同志,待大家到齐后咱们分析分析其中原因。 不到二十分钟,江县长、尹书记、丰部长和组织部、纪委、劳动局、公安局、政研室等部门的领导陆续赶到信访办。 汪书记开门见山的介绍了香村近几天发生的新情况,对上次处理问题过于简单草率的失误进行了检讨。他说,从王大茹的死,到王大茹母亲服药自杀,又到香村贿选、给魏民意同志送巨额现金企图淡化贿选问题等等,都说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香村的问题是复杂而必须尽快处理才行。 江县长建议明天由纪委牵头,工作组驻村深入调查,一方面直接主持完成香村民选村支书和村长问题,一方面挖出具体的违纪人员,给与严肃处理。全体与会人员一致赞成。 汪书记问大家是否还有意见发表,魏民意低声说有点意见,乘领导都在给一个说明。他说他作为信访办负责人,对香村原有问题缺乏足够的洞察力,导致香村信访问题的真实原因没有及时发现,在此作出深刻检讨,请求县委给与处分。汪书记说这个就不再说了,以后工作中留心一些,将功折过,毕竟成绩是主要的。 正说着,汪书记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只见他无声的接完电话,脸色由正常变得严肃,最后竟然双眉紧锁。挂断电话后,他扶着桌沿半刻也没有吭声。 江县长问老汪有什么事儿么?汪书记似乎从沉思中猛然醒来一样,转而坚定的说没什么,我决定明天和工作组一起去去香村,看看究竟问题有多大,至于其中出现的问题,我会随时与你们保持联系。他说县领导和魏民意留下外,其他同志先散会好了。 第九节 见汪书记没有再说话,其他人一直等着。伴着夜色,办公室内显得格外寂静。汪书记双目微闭,时而手指敲打一下桌面,时而不由自主的微微点头,这么一个神态反复了十余次。最后终于开口问小魏你是不是接受过张涛的宴请?魏民意一时感到很吃惊,回答说如果在三年前是有一次,那次张涛说他本人的生日,非让捧各场,近年以来是绝对没有的。汪书记轻轻点点头,并自语式的“哦”了一声,然后坚决的说这样就好,明天咱们面对面揭穿真相。 第十节 魏民意听到张二毛可能涉嫌强奸的消息,感到很是焦虑。他立即与公安局取得联系,证实了这一情况。 他思考着,张二毛在前天突然一反常态的回绝借款买房子,难道早有一种对社会的报复心理存在?还是他与女朋友谈起什么陡起歹心违法犯罪呢? 这么思考着,他不知不觉的已快到办公室了。他下意识的抬头仰望机关大楼顶上正迎风飘展的五星红旗,却看到旗杆边的楼顶上站着一个人,木桩一样一动不动的立着。他心里一惊,第一个反应是肯定了有人想不通准备跳楼。这种心理促使他再仔细的一看,更是吃惊不小,楼顶上站的那人分明就是张二毛。他情不自禁的大喊一声,二毛你可不要胡来,有什么想不通的快下来和我说说看,我会把你当作亲弟弟一样看待,帮助你解决问题的。这么边喊着,边掏出手机给110打电话,又飞也似的奔向楼顶。 魏民意一口气跑上六楼,形同抢险般攀上铁架梯钻到楼顶上。张二毛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旗杆旁的台阶上,只要随便一歪身子就可以坠入楼下。 魏民意担心张二毛转身时不小心就摔下去,连忙停住步子,柔声劝导着说二毛你这是怎么啦?好好的一个人咋就这么个小心眼呢?有什么事慢慢说,快些过来我们到办公室去坐下谈谈好么? 张二毛仿佛没有听到魏民意的声音,象似早已失去知觉的一尊雕像,不动也没不应声。 突然,他猛地大吼起来,手指楼下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尽快滚蛋,否则他马上就要跳楼。他声嘶力竭的样子很是恐怖,不断的重复着的吼叫声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他的脸随着吼声的加大,涨红的象是一个硕大的乌茄子。 魏民意这才意识到通知110来协助前没有考虑到妥善的方案,肯定难以顺利说服张二毛。他轻轻的退到六楼,用手机给汪书记、江县长和严书记、丰书记、国保大队长等人一一谈了意见,认为由丰书记和他一起来楼顶与张二毛先谈谈,把人劝导到办公室再处理。汪书记和江县长同意了这一建议。 楼下的公安战士们做出撤离的样子,又从楼后暗暗的包抄过来在楼下布下了安全防护网。汪书记和江县长亲自在楼下向张二毛喊话,要求他一定保持冷静,切莫做出傻事。丰书记和魏民意一起攀上楼顶,边劝着边缓缓挪动脚步接近张二毛,试图挨近后避免发生意外的危险。 张二毛见魏民意快到身边,转身手指着厉声吼叫让快退回去,不然马上就跳下去。魏民意停住脚步,微笑着轻声说二毛再听我一次劝好不好,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凡事想的开一些,这才是真正的做人准则。你这样做只能留下笑柄,让世人瞧不起。再说,自己降生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为一件小事就放弃生命。而且你也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身强力壮,将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很差。况且,孩子们都还小,还等着你照养他们,如果你这么做了,上怎么对得起生你的父母,下怎么给孩子交代呢?如其当轻生的小人,倒还不如振作起来,当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的好。 说到这,魏民意停下观察着张二毛的脸不停的抽拉了几下。丰书记也连忙笑着劝导起来,说二毛放心好了,我是分管政法和信访工作的县领导。我代表县委县政府给你承诺,只要你振作起来,我们都想方设法帮你度过难关,今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听到这,张二毛竟然仰天大笑起来,转而又沉声问丰书记和魏主任你们听着,我要是犯法了你们能帮我免罪么? 张二毛问完,双眼死死的盯着丰书记的脸看着。丰书记略一思索,仍然微笑着说二毛可能对法律了解的不透,法律也是以人为本,本着人性化原则来区分违法程度的。法律重在保护好人,打击和惩治坏人。但如果认罪态度好,悔过程度高,完全可以从轻处理。 张二毛说我已经强奸了我的女朋友,你们怎么定我的罪?魏民意听张二毛竟然这么直接的说出了自己犯罪的结果,感到事态确实很严重。他认为不管怎样,把人劝下楼是第一大事。他轻声回答说,二毛会是这种人吗?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二毛会做这种事。在最近的交往以来,我很看重二毛你的品行的。虽然脾气暴了一些,但心肠绝对不坏啊。我认为,即使二毛你真的有这种事情,我看也争取了第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了。因为,你已经坦白的将结果告诉了我们。 张二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停顿了一刻说,魏主任你真的相信我会做出这种事么?魏民意答应该是不会的。张二毛反问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呢?魏民意答因为你的秉性决定了。张二毛说如果我被人诬陷,能否帮助我澄清事实?魏民意答在法律和道德面前,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我们绝对坚持伸张正义。这时,张二毛却蹲下身子,双手捧住脸,哽咽了起来。丰书记和魏民意一示眼色,同步上去架住张二毛就走,意想不到的是张二毛并没挣扎,也没吼叫,而是顺从的跟着下楼。 三十六 由于公安局没有具体的证据说明张二毛强奸了女朋友张丽,在接受讯问的第二天就被放回家了。魏民意听说后,担心再出现什么意外,便与乡党委书记李民和村长叶涛联系后,立即赶到香村。 他们一起踏进张二毛家门时,张二毛正呆坐在凳子上,右手托腮想着心事。魏民意连叫两声,他才回过神来。他连忙起身让座,说魏主任您们怎么来了,我可是个祸害啊,尽找您们操心来着。 魏民意说二毛怎么这么说呢?如果你不是有困难,也许我们连认识也难呢。你有事找我们,是对党和政府的相信,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啊,谁说你是祸害了?说完,哈哈笑了起来。李民和叶涛也跟着笑起来。 大家各自就坐,张二毛也分别递上香烟和茶水。魏民意不抽烟,端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茶,开玩笑的说二毛泡的茶真香。大家听了,也都拿起来闻了闻。 张二毛憨笑着说还是魏主任有眼力,这茶确实是刚从信阳老家带过来的毛尖茶呢。丈母娘现在已回去了,把茶就留下来了。魏民意说,您让我喝这么好的茶是浪费啊,我通常就喝维吾尔族同胞的那种普通砖茶呢。 魏民意见张二毛有些喜形于色的样子,停下调侃,让叶涛到门外去避避,自己和李书记与张二毛谈点事情。 见叶涛起身离开,他正色说二毛我们今天来和你谈个正事儿,你与张丽的事儿,我们不作插足,希望你不要做傻事,配合公安局一定把事情解决好,也相信你是无辜的,或者是有被人诬陷的可能。今天主要是要问问你,前些日子你们反映村里搞贿选的问题,能否告诉我一些实情? 张二毛听问道这个话题,笑着说魏主任我看算了,大家对这事都已经淡化,干脆不提了。魏民意问为什么呢?张二毛支吾着答反正谁当官都是一个样,咋说也论不到我们这些乡巴佬啊。魏民意笑着说二毛你错了,我们调查这事并非是为了让谁当领导谁不当领导,而是为了让大家选出真正能够为百姓办实事、做好事的好领导啊。特别是香村作为全县第一批新农村建设试点单位,选好领导更显得重要。否则,你们就这么长期穷下去,苦下去? 张二毛似乎明白了许多,使劲儿点了几下头,说就是的就是的。然后想有所顾虑似的,看了看魏民意,又看看李民,说要我说实话,叶涛村长完全可以胜任村支部书记,而严宁必须撤职,重新选一个有能力的村长就可以了。说到这,张二毛又憨憨的笑了笑,接着说,不过这样很难的,因为,因为严宁有后台,据说张乡长一直很支持他。另外,村里还有他好大一帮子老乡都是他的人。 魏民意边轻轻点了点头,边继续问二毛你能不能说得详细点,比如张乡长支持严宁是怎么回事儿,严宁有一帮老乡又是怎么回事儿等等。张二毛说你们可以深入调查一下,我只能说到这儿了。 魏民意和李民只有告辞。张二毛一再请求刚才说得话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魏民意和李民都感到香村贿选问题的严重性。他们决定把情况汇报给县组织部和汪书记、江县长,然后在香村住上几天,再深入相关群众家庭调查一些具体情况。 三十七 在县委的安排下,香村贿选问题调查小组在分管组织人事工作的县委副书记尹萍的带领下,由组织部部长施江、纪委副书记辛云、劳动局局长云鑫一起,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了香村,这使调查力量一下增强了起来。 魏民意心里很踏实。他觉得这么一来,香村的贿选问题完全可以一举查个水落石出,进而也给各族群众一个彻底的交代。他建议调查组先召开一个碰头会,请乡党委书记李民介绍一下有关香村贿选的具体情况,以便找准调查的重点。尹副书记表示同意。 在香村简单的会议室内,尹副书记代表县委向调查组和香村乡、香村的领导干部宣布了调查期间的几条基本原则: 第一、调查组独立行动,不需要村里任何领导干部协助。 第二、调查组不许吃请,不在香村吃饭,由乡招待所有偿供应盒饭。住宿在办公室。 第三、调查期间不限制村民们的行动,该下地的下地,该干活的干活。但香村所有领导干部必须坚守岗位,不得外出,不得串门、不得离开办公室、不得对外通讯。村里的生产暂由乡农技站负责服务。 第四、调查期间香村乡党委正副书记一律来香村配合调查,暂停其他工作。 第五、调查结束召开村民大会,现场通过无记名投票形式确定新一届村民委员会成员和党支部书记、村长的推荐人选。 接着,又对调查组具体调查的内容进行了分别安排和部署。大家分头开始行动。 魏民意与组织部长施江负责向老同志、党团员、主要青年骨干分子调查。他们觉得张生年高辈长、德高望重,通过他肯定能调查一些真实可靠的情况。但从上次看望他生病时的样子来分析,又担心不会很好的配合工作。 魏民意把这一想法没有说出来,他认为越是含蓄就越说明有含义,说不定能挖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实来。 不知不觉,他们已到了张生家门口,没想到院门是朝外上锁了,好象人外出未归。 他再看了看锁,手下意识的轻轻推了一下,院门却嘎的一声开了一条大缝,冷不丁却看到院内有好几条身影闪进了房门,随轻微但明显有些杂沓的脚步声是他们判断到院里肯定是有人,而且人还不少。 魏民意与施江使了使眼色,决定敲门。房内依旧没有人应声,似乎真正没有人在家一样。他们便在门口静静的等着,以便观察究竟有些什么情况。 整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突然听到房内有几人窃窃私语,细细一听,正是张生、张二毛等人的声音。只听张生轻声说可能人已经走了,今天说得大家一定要记住,要口径一致,乘调查组在咱们村里,把严宁和张涛的事彻底抖穿。有什么责任,我老家伙担着,即使坐牢老子也认了。张二毛说叔您何必呢,我看就我担着算了,反正我是豁出去了,人家正在诬陷我强奸张丽呢,干脆这件事办不成一块让他们法办是了。过了一会儿,另外一陌生的声音回答说不行,你们都不能这么做,这件事最好是我来揭穿。因为,我是有关当事人,而且知道很多内情,有些事都是我亲自参与亲自干的,知道具体情况。如果干不成的话,大不了我团支部书记不干了,外出打工一样能有所作为。 这人的话音刚落,只听房门咯吱一声开了,五六个人相继走出来,张生谨慎的走在最前面手拿钥匙准备开院门。他一抬头看到魏民意和施江,一脸的窘态,连忙笑着招呼说可怠慢领导了,我们刚才在吃饭,怕院里钻小偷,就锁门了,没想到让领导们等在院外了呢。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快进房里坐啊。 他们走进院子,张二毛和其他几人早已到门外准备离去。魏民意连忙追到外面,微笑着说大家先别走,一块聊聊如何呢?张二毛红着脸说怕打扰领导的正事儿呢,我们还是不进去了吧?魏民意上前,抬手搭在另外一名身材较魁梧、长着一副国子脸,看起来浓眉大眼很有些气质的年轻人肩膀上,依旧微笑着轻声说,没事,大家进去咱们简单的聊一聊,不会耽误大家多长时间啊。 几人都觉得不好再推辞,只得一起进房内入座。 三十八 魏民意见大家坐着都有些别扭的样子,便笑着看了看施江,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然后请施江再说说具体调查的意图。 施江说上次我们已经来就香村贿选问题进行了初步调查,但情况较为复杂,缺乏足够的依据说明村支部书记严宁和乡长张涛存在舞弊问题。所以冷静的将问题搁置了两个多月,以便有关新的情况通过群众的反映等方式浮出水面。但是其结果仍旧不够理想。考虑到目前迫近民主选举的时间,而且大家对这一问题也感到非彻底处理不可的时候了,所以,我们专程来向大家了解相关情况的,希望给予配合。 在施江说话的时候,魏民意始终保持着微笑神态,细细观察着所有人的脸色。每个人似乎对施江的话没有听清一样,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却没有任何人发表意见。而最为年长的张生竟然眯缝着眼,尤似闭目养神。魏民意呵呵笑了几声,突然盯着那位很有气质的年轻人问你叫什么名字呀?对我们的调查是否能提供一些线索呢? 那年轻人出奇的冷静,如同早已料到会问他。只见他正了正身子,坐的笔直,双手搭在双膝上,胸有成竹般的一字一句的答,既然领导们问道这儿,我倒是不愿保留任何意见的。我是咱村的团支部书记,姓向名前,也算业务干部和基层党组织的年轻后备干部,所以,我向组织保证,每句话都是真话。 向前顿了顿,环目四顾了一下张生、张二毛等人。他没有理会张生的摇头示意和张二毛的吃惊,依旧不紧不慢的说我们村的新一届选举犹如战场,局势很为荒唐。我觉得如此下去,若上级组织不给与彻底清查和处理,必将导致香村选举的失败和日后发展的萧条。所以,我就一句直截了当的话,对存在违纪问题的领导和干部要坚决停职,对有所作为的青年干部要重点扶持。由上级组织直接参与、直接操作,今晚就进行突击**叉等额选举,现场无记名投票,然后选票由县里组织汇总、公示、确定人选,我想这样肯定要公平公正一些了。 说到这儿,向前颇有些激动,他干脆站了起来,接着说,香村再输不起了,再不能乱下去了,否则,别说新农村建设,就是一般农村建设也会成为空谈。 张生、张二毛等见向前说完,也都有一种豁出去的劲头,立即热烈的讨论和反映起来。他们几乎异口同声的说我们支持停党支部书记严宁的职,支持组织上直接参与监督选举。 大家再魏民意记录的调查笔录上毫不含糊的签字,并声称为了香村的发展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魏民意和施江从张生家出来,又先后走了几家老党员和青年骨干家庭,情况和向前反映的基本一致。他们想,难道香村近来一系列的问题真正都出在严宁身上? 他们结束调查后回到办公室,并没有急于向尹副书记汇报结果。他们想尽可能托一些时间,看是否有新的反映出现。 正商量着,听到门外有人在大声的问魏主任还在不在,我还有情况要反映。魏民意连忙打开房门,一看竟然是张生和何大壮两人一前一后正朝门口走来。何大壮生来大嗓门,看到魏民意,近似冲刺般的跑过来拉住魏民意的手急急的说,魏主任你总算还没有走。我听说你调查贿选的事来了,所以特地从外面赶回来。我老实告诉您们,前些时候的一些上访问题,其主因就是对贿选的抱怨,但敢怒不敢言,所以便以大茹的死来作为根由。如果您们最近不过来,大家还准备再一起去县里和市里上访呢。魏民意招呼何大壮和张生一起到房里坐下说。何大壮边跨进门槛边不停的说着。他说今天找到领导,反映的问题是坚决要求停严宁的职,其主要原因一是拉帮结派,长期不干实事,二是以权谋私,几年内把村里的好地几乎全部霸给了自己的亲戚,三是拉票贿选。用五十元一张票的形式拉拢村民一定继续选他当支部书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元崭新的人民币,称这就是严宁给他媳妇的买票钱。 正嚷着,纪委辛副书记等人也回来了。魏民意详细记录了何大壮说的话,并让签了字,然后劝他们先回家,工作组碰碰头之后有什么问题再谈。张生拉着何大壮走了。 通过碰头汇总,严宁花钱买选票的事实成立,调查组调查的近三十户村民,有半数以上反映并确认了这一同类问题。如此,确定严宁违纪贿选的情况已经明了。 组织部长施江和纪委副书记辛云一致建议立即对严宁给与停职反省处分,然后再由乡党委研究具体处理。魏民意建议今晚上就立即召开村民大会,由调查组现场参与公开推荐新一届村委会班子主要领导的候选人,以避免村民们长期以来的反感情绪激化。工作组全体同意了这一意见。 三十九 自香村贿选案调查结束的当晚,村民们在县调查组的直接指导下,以无记名投票的形式选举产生了新一届村委会班子。团委书记向前在此次选举中出人意料的当选为副村长,村长叶涛当选为支部书记,严宁被取消参选资格而停职反省。绝大多数村民皆大欢喜,个别人散会后回到家居然燃放鞭炮以示祝贺。 为确保新班子顺利进入正常工作状态,魏民意再次提出建议,要求工作组在香村再逗留半天,一来帮助新班子理理工作思路,二来看是否会出现其他异常问题。尹副书记批准了这一意见。 议完相关工作,时间已是半夜两点,劳动局长云鑫站起身连续打了两个呵欠,笑着说再不休息脑袋可有意见了。大家各自回房,准备休息。 魏民意和施江休息在文教室内,将折叠钢丝床摊开铺上被子刚躺下不多会儿,窗外突然有人轻声喊着魏主任睡了么?能否出来一下,我给你汇报一个新情况。 魏民意听着声音很熟,见施江躺下没动也就不再打扰,他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只听“砰砰”两声,魏民意在漆黑的门外“哎哟”叫了一声,紧随着一阵子杂沓的急跑声离去。施江正在努力念着数字催眠,听到这声音觉得很不对头,猛地翻身起来打开电灯,未来的及穿外衣就冲出了房门,一看,魏民意倒在门口走廊的地上,满头是血,一点声息也没有。他连忙上前搂住魏民意的上身,使劲儿掐住人中穴,大声喊着民意你怎么啦,快醒醒、快醒醒。但魏民意始终没有一点动静。 施江屏住呼吸,将魏民意抱到床上。连忙穿好衣服,掏出手机给110报警,又给尹副书记打了电话。辛云等人早已都起床来,大家忙碌着又是人工呼吸,又是喂糖水,又是找来卫生员打救急针。过了一刻多种,魏民意长吁了一口气醒过来,一看这个情况,连忙问是怎么回事,这是咋啦?再看到自己身上都是血,才想起刚才的一幕。 四十 大家一阵忙碌,这才细细看了看魏民意的头部伤情还是较重。虽然经过卫生员包扎,创口却依旧在出血。尹副书记让施江护送着马上到医院去接受治疗。 魏民意听说要自己回去住院,立即挣扎着坐起来,左右摆了摆头,扭了扭脖子说算了吧,好像无大碍,不要耽误明天的工作呢。 尹副书记说民意你不要操心工作的事,还有我们这么多的同志呢,你就安心养伤去。至于相关嫌疑人的情况,你一定向公安局的同志介绍清楚,以便于早日破案,将嫌疑人绳之以法。 魏民意此时清醒多了。他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倒觉得不必兴师动众,打了就打了,反正没有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也许这一打更说明群众对我们的调查存在异议,或者是心存怨气,告诉我们今后工作更需认真仔细一些呢。他勉强笑了笑,接着有气无力的说尹副书记,就不要追查是谁干的了,还是协助香村新班子的工作要紧啊。 施江说民意你错了。今晚你被殴打致伤的这一问题是恶性治安问题。你想想看,作为上级机关领导干部下乡处理信访问题,嫌疑人没有正面反映问题,却暗地里采取这种歹毒的违法手段,可想而知不追查法办,将来更不利于香村的和谐稳定啊。 魏民意听后微微点头应许,便慢慢躺下再没多说什么。 公安局的同志早已对出村的路口、小道设了哨岗,为了不打扰村民们休息,经请示尹副书记,刑警队同志决定在天亮后再采取拉网式搜查。施江和一名干警一起护送着魏民意回县医院去接受治疗。 魏民意等人刚走,政法委书记丰鑫带着公安局长肖龙也来到香村。他们和尹副书记一起,连夜召开案情分析会,定下了几点快速破案的意见:第一,利用村民大会和广播,在村民重广泛宣传政策和法律,发动群众举报嫌疑人;第二,进一步调查村民对查处的贿选案的意见,从中寻找破案线索;第三,对可疑人员重点监控。尤其是要检查香村的过往行人和车辆,登记身份证,掌握去向。 次日,按照既定方案,案件侦查组和贿选问题调查组兵分四路展开工作。尹副书记和丰书记亲自主持召开村民大会,宣传了有关法律,动员村民踊跃举报违法者。村里的小广播不间断的宣传着有关法律规定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 紧张的一天过去了,大家一无所获,调查的群众对贿选案的查处异口同声的抱赞成态度。侦查组的同志也没有发现任何嫌疑人的迹象。丰书记认为,如此大的问题,而且据魏民意的笔录看还不止一人所为,肯定不会一点线索找不出来。况且,时间不长,嫌疑人也绝不会跑出多远,所以,完全可以在村里查处一些结果来。 由于没有结果,大家心照不宣的有些沉默,竟然不约而同的坐着、议论着,时间已近凌晨一点,都仍旧齐刷刷的坐在会议室相互分析着侦察案情的突破口。 正在议论着,突然看到干警小邢小跑着闯了进来。他气嘬吁吁的报告说,在巡逻时一名叫何大壮的人说他知道是谁打伤魏主任的。肖龙听到这句话,嚯的从凳子上窜起来,上前拽住小邢的手说快带我们去何大壮家。 何大壮家住在香村的东北角最为边缘的地段,门前是一条天然鸿沟,老远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碱水味。 这是一栋老式土木结构的平房,显得比其他房屋矮小的多。大家进门一看,微弱的电灯光下的屋子凌乱不堪的摆放着凳子、桌子和其他家什。何大壮笑着解释说他老婆去娘家没回来,自己又刚从外地打工回家来,所以没来的及收拾。肖龙答没关系,来你这就想了解一下魏主任被打的事儿,希望协助配合,真实的反映一下。 何大壮说真实的情况由于自己不在现场,所以无法证实。但考虑倒魏主任是个为民办好事和实事的好领导,所以我想了解的有些情况,也许能帮助查清案子。不过请给我保密,不要说出来以免得罪人。肖龙点头说你放心,咱们是人民的公安,肯定要保护当事人。何大壮嘿嘿干笑乐几声,嘴巴凑到肖龙耳边说局长能否其他人回避一下,我单独给您说说? 肖龙摆手示意其他人到门外等候,何大壮这才边左顾右盼边轻声说殴打魏主任是停职反省的村支书严宁干的,同时也是乡长张涛指示的。这一说法使肖龙着实吃了一惊,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失态的反问一句:是真的?何大壮沉声答是的。肖龙说这玩笑可开不得啊,你小何如果开这种玩笑可莫怪我查清了问你的诽谤罪。何大壮说因为严宁事前也曾打电话让我帮他,但我回绝了,并说近期在外地无法回来的,所以,我肯定这是严宁干的。肖龙点点头,安抚了何大壮两句,起身超门外走去。何大壮嘴巴张了张还想说什么,但看肖龙已走出房门,就止住了,随手拉灭了电灯。 第四十一节 自何大壮透露原村支书严宁有重大犯罪嫌疑后,调查组何侦查组就立即采取了措施,一方面加强了对严宁及其亲属的观察,二是以“因群众举报具有违纪嫌疑”的理由暂停了乡长张涛的工作,封闭式居住在县招待所接受调查,三是加强了对魏民意等主要成员的保护。 肖龙带着刑警队的同志秘密的对严宁近期行踪进行了调查。恰恰证实魏民意出事当晚,有群众看到他和乡长张涛在村南头的一个较为偏僻的厕所里几乎呆了近两个小时。其中有一人去上厕所,还听到他们咒骂魏民意和施江等工作组人员的话。 这一证据充分说明了严宁蓄意致他人伤害的罪状。肖龙当即将案情向丰书记和县委主要领导作了汇报,并传讯严宁到公安局接受讯问。 没想到,严宁矢口否认,还使劲儿拍着胸脯声称以人格担保自己绝不会做这种缺德的事儿。由于缺乏过硬的证据,最终只好当天就让严宁回家去了。 肖龙正为侦破严宁故意致人伤害的案件苦思冥想寻找对策,突然接到组织部部长施江的电话。施江说今天在调查张涛的时,张涛告知有重要情况要亲自给您说说。肖龙一听,凭直觉感到张涛要说的肯定与案情有关。 肖龙与刑警小郭一起迅速赶到县招待所张涛的住处。张涛忙着各自倒了一杯开水,然后象似心事重重的点着一支金“雪莲”香烟,坐着一言不发。肖龙轻轻咂了一口水,问张乡长找我来有什么话讲么?张涛这才失态的“哦”了一声,显得格外忐忑的在凳子上不停的挪动着屁股。 约莫过了半刻钟左右,张涛忽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将房门反锁了,折回来再坐下,然后又站起来说,我想向肖局长坦白自首,伤害魏主任的事儿是我一时糊涂安排他人干的。但绝对与严宁无关系,所以,希望公安局依法处理我,恳请组织上能恢复严宁的工作。 这次肖龙却没有感到吃惊,似乎张涛的行动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肖龙笑笑说张乡长能够坦白自己的违法行为,说明作为领导素质还是不错,至于是否与严宁有没有关系,我们一贯本着实事求是、依法办事、公平处理的原则,请张乡长不必担心。他说完掏出手机将这一重大情况汇报给了丰书记和汪书记、江县长。并申明按照张涛坦白的情况,现在就要依法对张涛进行刑事拘留。三名县领导都表示不干涉公安机关执法。 张涛因指示他人故意伤人的事实被确认的第二天,乡纪委、县纪委也通过了追究张涛有关违纪责任,建议撤除其乡长职务,给予严肃的党纪处分凳决议。汪书记分别主持召开县委常委会和党委中心组扩大会议,通过了对张涛的撤职和移交司法机关进一步处理,追究相关法律责任的处理决定。 魏民意当晚送到县医院后,头部外伤不得不缝了六针,而且还诊断出轻微脑震荡,医生告诉说若治疗不彻底将留下头晕症。汪书记和江县长第二天一早就亲自到医院看望,叮嘱好好疗伤,信访上有事的话县领导轮流值班接待处理,尽管放心就是。魏民意点着头,不停的称谢,说自己的工作给领导添麻烦很不好意思。 第三天晚上,也许多日的劳累,陡然住院精神也轻松的多,魏民意感觉到了一些困意,便早点儿躺下休息。刚刚入睡,蒙胧中听到病房外的过道里有人在问魏主任住几号病床。他坐起来朝门外看时,却见张生和张二毛两人正提着几盒营养品准备推门进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穿着干净利罗、整整齐齐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女人。 张生看到半边头包着白纱布的魏民意,将手里的礼品袋放到床头柜上,拉着魏民意的手说这真是该雷劈的坏家伙,怎么把我们魏主任打成这个样子了,查出来要把他给活埋了。 张二毛站在旁边扭扭捏捏的很不自然。他等张生和魏民意说完话,凑近身子说魏主任这就是我女朋友张丽,今天特地一块儿来看看您。魏民意点头与张丽打了一个招呼,这才细细看了看这女人倒颇有几分姿色,心想怪不得张二毛被她弄得神魂颠倒了。 张二毛介绍完张丽,又支吾了半天有话想说但说不出来,脸竟然憋的有些红了起来。魏民意笑着说二毛有话就讲啊,是不是女朋友在场就不好意思了呀?张丽咯咯笑了起来,满脸的幸福感。张二毛象是坚定了决心似的,正了正身子,左顾右盼的看了看说,我,我不知怎么说了,反正,反正我今天来看望魏主任,还有重要的事要给魏主任讲的。我,我这个话连叔叔和张丽面前都没有说,怕他们着急。说到这儿,他看了看张丽,又看了看张生,转脸望着魏民意接着说,我对不起魏主任,那天晚上打您的人就是我和何大黑啊。我真是个混蛋,竟然再一再二的迷昏了头脑,还听村支部书记严宁的鬼忽悠。 魏民意听张二毛这么一说,脑子轰的一声险些晕过去。他迅速调整心态,强打精神坐好身子,面带微笑的轻声说二毛说的如果是真的,这说明你是个很诚实的人,因为你能过这么直接的将结果告诉我,又说明你的良心不错。魏民意看张二毛嚎哭起来,便停了停接着说,二毛也没什么伤心的,今后改正就是了,还好你手下留情,当晚没有把我一棒子打死呀,呵呵,算了吧,快起来。他侧身伸手拉早已跪倒地上的张二毛。 张二毛掰开魏民意的手继续失声痛哭着说我真的该死,我真的该死,我,我今天来还是请求魏主任大人不计小人过,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做人,改过自新。我,我还要何张丽好好过日子,还要把自己一身的力气卖出来为香村新农村建设做点贡献啊。 魏民意再没有去扶张二毛起来,而是微闭着眼静静的听着张二毛的数落。突然,他低声说二毛你也不要内疚,有什么帮忙的我还是要帮你的。但你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严宁让你来暗地里伤害我的时候,是什么原因驱动你这么做的? 张二毛说在上次严宁让我串联其他人到县里集体访反映说叶涛打人的事儿,其实都是假的,而真正的根源他是想把村长搞臭,利于自己发展。这一次他又对我说我曾经得到过您不少的帮助,出事后不会怀疑到我头上,结果将是万无一失。只要把您打残废甚至打死,他支部书记的位置就可以继续保住,而且还承诺要我当副村长,彻底改善我的形象何生活状况。当时,我,我太幼稚了啊,竟然听了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指示,我真的罪该万死,真的罪该万死。 魏民意笑了笑,接着问二毛你为什么不把我望死里打,干脆死无对证了呢?张二毛说我打您第一棒时手都开始发抖了,打第二棒时我就犹豫着不能再打了,所以,我怎么也下不了狠手了啊。魏主任啊,我这两天真是如坐针毡,惶恐之极啊。过这种昧良心的生活,简直是生不如死。所以,今天叔叔要来看望您,我鼓足勇气也跟着来了,好希望您能原谅我,行么? 魏民意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点点头说二毛我不是不帮你,作为法律责任我们谁说了都不算,所以我只能从其他方面帮助你了。我认为,你最好到公安局自首去,然后争取宽大处理。说到这儿,他转脸看着张丽,说我求张丽帮一个忙,就是二毛受到法律追究后,你给他一个机会,耐心的等等他,到时候他的事了解后你们就结婚,到时我参加你们的婚礼,怎样? 一直没有哧声的张丽此时看起来判若两人。她似乎很是生气,双眼紧紧的盯着张二毛,充满怒气。魏民意为了缓解气氛,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再重复对张丽说了一遍。并强调说也许这么做更利于你们家庭的发展啊。 大家彼此沉默起来。张生哈哈笑起来说我这个老头子还是说句话,二毛的错误罪不可赎,但他的本质我是很了解的,绝对不是流氓地痞之辈,我劝丽丽给侄子一个机会,我们全家都谢你了。张丽抬眼看了看张生,又看了看魏民意。然后伸手使劲儿拧着张二毛的耳朵说你这个猪脑袋,别人教你干违法犯罪的事儿你都能干出来,你怎么就这么没有心眼儿呢?她转眼又对这魏民意说魏主任,我答应您,但前提是张二毛从今往后必须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对家庭、对社会有用的人。张二毛扑通跪下,对着魏民意磕了三个响头,说我发誓今后要对得起家里人,对得起魏主任,对得起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