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苍天不负,重活一回 “她死了,你最爱的女儿死了。” “她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去死,云姨娘,收起你假惺惺的眼泪,小姐怕冷,你要是真疼爱小姐,就应该陪着她一起下地狱,别让她独自一人在阴冷的阎王殿里。” 说话之人,尖牙利嘴,一副婢女打扮,犀利恶毒的言辞中,带着一丝丝蛊惑。 她一改往日奉承善良的一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云姨娘抱着已经没有心跳的顾南幽,模样甚是高傲。 “你胡说,她没死,我的幽儿没死,她没死。” 悲痛欲绝的云姨娘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眼睛红肿,泪痕满面,声音几近歇斯底里。 “呸!还没死?郎中把了三次脉,死得透透了,抱着个死人,也不觉得晦气。 而且,云姨娘,我可是亲眼看见,是你亲手将小姐捂死的。” 云姨娘身子一阵,猛然睁大眼睛,赤红着双眸望着趾高气扬的婢女。 “你血口喷人,是你,一定是你们,故意害死了我的幽儿。” “对啊!我就是血口喷人,那又怎么样?你一个外室抬进来当姨娘的人,就算是小姐的亲生母亲又如何? 她一生下来就养在夫人身边,跟夫人最为亲近,最恶心你这低贱出身的姨娘,她宁愿掉入湖中冻死,也不愿活着见你。 而我,可是从夫人身边过来给三小姐当贴身婢女的人,我要说云姨娘你趁我不注意,用被褥捂死了小姐,你说夫人信你还是信我? 说白了,你就是贪生怕死,连跟小姐一块死都不愿意。识相点,乖乖在这里撞柱而死,也好成全你一片慈母之心,小姐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动,与你相认的。” 婢女眸中,闪过一抹狠毒。 夫人说了,只要顾南幽一死,云姨娘便会更加脆弱,若是不能让她乖乖自杀,那自己就得帮她一把。 “你……我跟你拼了。” 一下子被戳中了痛处,云姨娘面露痛苦,神情恍惚,忽然放开顾南幽,跑过去就要跟婢女拼命。 她的幽儿没死,谁都不可以说她死了。 婢女侧身避开,见云姨娘扑在了地上,便抬脚狠狠踢着她的肚子,随后生拉硬拽,将云姨娘拽起来,压着她的头朝柱子上撞去…… 就在这时! 躺床上苍白如纸的顾南幽猛地坐了起来,入眼是绯红色的帐幔,精神恍惚的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她不是死了吗? 绝望的死在那片血流成河的战场上…… 她,顾南幽,拥兵数十万,是南燕国第一女将,在边关屡建奇功,排兵布阵向来算无遗策。 精心策划的最后一战,本该万无一失,将东蜀敌军一网打尽。 可军中出了叛徒,十万将士被伏杀。 而她,也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直到生命尽头,她才得知真相。 原来这一切的作俑者,竟然是她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去守护的南燕新帝——皇甫景离,与她最痛恨的恶人——顾温婉串通一气,杀她至交,诛她满门。 甚至不惜以三座城池相赠,与敌军联手,伏杀她十万精兵,活埋已无反抗之力的残军,更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本能向窜动的人影一瞄,她瞳孔猛然收缩。 “你在做什么?” 声音一出,顾南幽彻底震惊了。 这是她的声音? 为何如此稚嫩? 同样震惊的可不止她一个人,婢女停下了威逼的动作,惊恐的看向床榻上的女子,脸色迅速煞白。 诈,诈尸了? 云姨娘喜极而泣,猛然间挣脱钳制住她的婢女,朝着顾南幽跑了过去。 婢女反应也快,惊恐之余,一把拉住云姨娘,并将她狠狠推倒在地,随后立马喜极而泣。 “小姐,你总算醒了,你可吓死荷衣了,郎中说你没了脉搏,还打算让夫人给你办后事呢! 呜呜呜…… 小姐,云姨娘枉为生母,太不是个人了,你掉入寒湖被后,体寒之症发作,昏迷了三日,云姨娘趁你昏迷之际,竟想将你捂死,幸好我几时阻止,否则……” 荷衣奔来,半跪在地上,一脸担忧,紧紧抓住顾南幽的手。 娘亲? 荷衣? 这一幕太过熟悉。 让顾南幽一度是幻觉! 娘亲已经死了,在顾温婉被逐出陌府之后,被顾温婉推下悬崖的摔死了。 可是她现在却能感觉到荷衣握着她的手竟有些生疼。 疼? 不对。 这太真实了,这不是幻觉,一定不是幻觉! 这房间是她待字闺中时的房间,这一幕是她八年前坠入寒湖被救起来之后,引发了体寒之症,昏迷了三天三夜后才醒来的场景。 顾南幽看着自己白皙得极为不自然、且消瘦异常的芊芊玉手,有些恍惚,只是那握着她双手的手,让她本能产生厌恶。 手一抽一拍便打了过去…… 荷衣瞬间被拍飞,撞到了柱子才落下来。 “别再碰我,否则寒湖的水都洗不干净本小姐的手。” 顾南幽暗自可惜。 身子太虚弱了,不然,刚刚那一拍,阳奉阴违的荷衣非吐血不可。 她确定,她是重生了! 而且重生到了八年前! 恍如隔世的感觉,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八年前的事情。 那一年,她刚刚及笄,是将军府中庶出的三小姐,嚣张跋扈、名声狼藉,而父亲征战沙场已达三年之久,终于击退敌军,凯旋归来。 可她未曾得到消息,也不知父亲今日会归来。 而顾温婉在三天前就已经知晓,且在明知道自己有体寒之症,碰不得冷水的情况下,故意带着她去异常冰冷的寒湖游玩。 然后不小心双双坠入湖中。 顾温婉刚落水就被人救起来,而她足足在寒湖中冻到了昏迷。 之后便是引发了体寒之症,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来。 而她之所以答应跟顾温婉前去寒湖游玩,便是因为她把顾温婉当做最亲的姐姐,而盛情难却。 可是偏偏那时候的她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大抵是年纪太轻,经事太少,被表面上的亲情蒙蔽了心! 毕竟,那时候顾温婉为了做得逼真,不让她起疑,甚至不惜自己也跳进了寒湖中。 没想到,如此年纪,她就已心狠至此。 甚好! 苍天不负。 她重生了,回到一切都还可以挽回的时候…… 顾!温!婉! 人如其名,外表上温柔娴淑、婉约大方,当然,也仅仅只是表面上而已。 可这名字深入骨髓,犹如毒疮一般,在她脑子里生根发芽,并发出浓浓恶臭。 曾害死她的娘亲…… 亲手烧死了她亲大哥…… 更可恨的是,皇甫景离竟说已将她挫骨扬灰,她对此深信不疑,从不去深入探究。 没想到临死之前,才得知一切真相。 想来,皇甫景离与顾温婉很早之前就已珠胎暗结,至少,是在认识她之前。 想至此,顾南幽心底里熊熊燃烧着恨火,若不是极力压制,恐怕此刻已经肆意横出。 第2章 故人相见,不相识 顾南幽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荷衣,眼眸微微一眯,目光幽幽,眼底一片冰凉。 荷衣! 当家主母俞氏一手培养出来的忠实奴仆,分院落住之后,便跟随在她身边当一等婢女,‘处处’为她着想,其心思昭然若揭。 荷衣处心积虑对她表忠心,暗地里四处耍心机,毁她名声,还经常欺打辱骂她的娘亲,可这些她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而娘亲她…… 是个坚韧又柔弱的女人,可她从来都不愿正眼瞧她一眼。 只因,一生下来,她就被抱到俞氏身边抚养。 时不时就听到别人背地里议论娘亲是个狐媚子,靠美貌身段才能勾搭到父亲,为了做个外室,不惜使用下三滥手段。 父亲中计之后,为了荣华富贵,她更是对父亲百般纠缠,致死都要赖在父亲身边。 久而久之,娘亲爱慕虚荣、贪图富贵和不知廉耻的形象,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脑海中,以至于她从来都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看。 直到后来,娘亲为了救她差点被乱乱箭射死,一直昏迷不醒,她还没来得及叫唤她一声娘亲,就传来了她被顾温婉扔下悬崖的噩耗。 再后来,看到父亲一夜一夜的哭泣,一遍一遍喊着娘亲的名字。她才知晓,父亲与娘才是真爱。而她所见所闻所感,完全都是由俞氏和顾温婉营造出来的假象,为的就是利用她对付娘亲,让娘亲生不如死。 被顾南幽冰冷的眼神吓到,痛到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的荷衣,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不明白,小姐哪来的力气,又为何会打她? 难道刚刚她所说的话,小姐都听到了? 可再看时,小姐的眼神与平常一般无二,荷衣暗暗松了一口气。 想必是看错了…… “小姐?” “怎么了?荷衣,你离本小姐那么远作甚?来,到我跟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看你长记性了没有? 她声音极淡,又极轻,仿佛下一个字就要被呼吸声掩盖,丝毫没有威胁性。但听在荷衣耳中,就如同催命的符咒,让她脊背逐渐寒凉。 “不了,小姐,我刚刚从外边进来,大冷天的,一身寒气,小姐刚刚醒来,不宜受到寒气侵扰。” “也罢!荷衣你最心疼我了。”顾南幽苍白的嘴角,勾出一抹浅到无法探查的冷笑,极富讽刺。 “是啊!小姐,你知道就好。” 貌似想到了什么,荷衣忽然眼前一亮。 “哦,对了小姐,老爷今日凯旋而归,被圣上亲封护国大将军,真是可喜可贺,你快换上夫人为你准备好的衣裙,去厅堂见见老爷吧!” 荷衣没有询问顾南幽的意见,也没有在意她病弱的身子,而是想督促她快一点去厅堂。 呵! 顾南幽知晓。 她没死,还醒了过来,父亲凯旋而归之事瞒不住她,况且心思恶毒的俞氏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也不怕她不死。 “知道了,你出去吧!” “好的,小姐,我就在外面等着。” 荷衣笑了,兴高采烈的转身向门口走去,对于顾南幽不让她留下来伺候已经习以为常,看到瘫倒在地,目光依恋看着顾南幽的云姨娘,立马目光一变,厌恶道: “云姨娘,你意图捂死小姐之事,小姐已经知晓,看你还能假惺惺到几时,小姐不会让你好过的。” 骂吧!骂吧!小姐,你可要狠狠羞辱云姨娘一番才好。 闻言! 顾南幽眸光倏地一冷,眼睛眯了眯,声音冷了几分。 “滚出去。” 上一世,荷衣编造谎言,挑拨离间后,她便气恨得痛骂娘亲一顿,还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云姨娘,听到没有,小姐让你滚出去,还不夹着尾巴赶紧滚?” 荷衣背对顾南幽,对云姨娘恶狠狠的刮了一眼,眼中甚是得意。 “本小姐说的是你,荷衣,滚出去。” 荷衣瞬间震愣!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见顾南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才相信这是事实。 可以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荷衣忍了。 顾南幽,等你穿着新衣裳去了厅堂,看你还如何呵斥于我? 呸!下贱胚子。 “好,我这就出去。” 房门被关上之后。 看着形容枯槁,面容憔悴的云姨娘,顾南幽鼻子一酸,不顾身子虚弱,快速下了床,三步并作两步走,一来到云姨娘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微颤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双手,随之,倏地紧紧抱住了她。 唤了上一世她从未喊出的话。 “娘。” 突如其来的举动,云姨娘惊得缓不过神来,还她以为自己幻听了,嘴唇哆嗦得厉害。 “幽儿?你、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娘,对不起,以前是女儿不孝了。” 闻言,云姨娘的泪水瞬间决堤,眼泪哗啦啦直流,忍不住回抱她,将她拥紧在怀中。 “幽儿,幽儿,我的女儿呀!你终于肯认我了。” 窝在娘亲的怀里,听着娘亲哭泣的声音。她既感到温暖又感到心疼。 幸好她回来了。 她要保护娘亲,要保护父亲,要保护那些忠心于她的人。 但是…… 她现在无权无势,父亲又对她失望至极。 所以她必须低调隐忍,步步为营,一点一点的让那些伤害过他们的人血债血偿。 片刻之后。 顾南幽打开了房门,穿着俞氏‘精心’给她准备的衣裙走了出来。 “哇!小姐穿这件裙子太美了!” 看似由衷的赞美,可说话者荷衣却大喜过望,使得眼眸中一抹嘲讽无法及时隐藏。 美? 呵!确实,裙子是美的。 可谁又曾想,这是俞氏在三天之前,就已为她准备好了,为的就是今日。 曾经的她将俞氏视为亲母,对她无条件信任,根本没有察觉裙子上有问题,还满心欢喜的穿去厅堂里炫耀,可就是因为这件裙子,使得她差点无辜枉死。 还是父亲以项上人头作保,替她求情……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被重罚,险些死掉,最终苟且偷生,被她关去了别院,若不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恐怕父亲此生都不会再看她一眼。 一切重来,她们休想再得逞! 顾南幽来到厅堂时,厅堂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可她一出现,那些声音瞬间嘎然而止。 高堂之上,坐着一名妖孽到极致的男子,他身着大红锦袍,异常俊美,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美男子,宛若九天谪仙…… 第3章 怂恿,不怀好意 特别是锋利的剑眉下,那一双近似妖异的桃花眼,仿佛能摄人心魄,使得他身旁所有万物都黯然失色,唯有他邪魅霸气的光芒在灼灼绽放。 他就坐在那里,拿着酒杯似饮不饮、似笑非笑,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与里面的气氛格格不入,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是她上一世辅佐皇甫景离争夺皇位的最大阻碍,也是她毕生最强劲的敌手,更是她想要变强大的执念。 今生,他依旧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皇甫夜倾,他冷血无情,心机深沉,果断杀伐,又善于谋略。虽亦正亦邪,但却残忍至极。 可他,还是一个极其注重承诺的人。 这样的人,她从未看透。 坐在他右下首边的是一个、威风禀禀、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子,留着极短胡须,看面容便知是忠臣良将。 此人是她父亲顾守城! 见她到来,视线第一时间落在她身上,目光欣喜,面有心疼,他张了张嘴,话还没有说出来,坐在他旁边雍容华贵的俞氏微微一愣之后,便率先说话了。 “南幽,你怎么才来?快快快,过来跟婉儿一起坐在这儿。” 俞氏三十有余,风韵犹存,皮肤保养得极好,穿金戴银,一副当家主母做派。 她一脸慈爱的走过来,目光轻扫了一眼她身上穿的裙子,笑意盈盈的拉着她的手,打算带她去跟顾温婉坐在一起。 不料······ 顾南幽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手,随后不卑不亢的跪在地上,“民女叩见摄政王,各位大人,女儿拜见父亲母亲。” 呵! 她刚进来连礼都不行,就让她坐下来,俞氏好心计啊! 以为她还是曾经那个被她养成不知礼数、蛮横霸道、什么也不懂的顾南幽吗? “嗯!”坐在高堂上的摄政王,百无聊赖的轻嗯一声,算是让她起来了,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他手里的酒杯。 “幽儿,你怎么才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对于顾南幽的举止,顾守城略感欣慰,但一想到她特意来晚,又听闻她这三年恶事累累,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父亲息怒,女儿前几日掉进了寒湖中,引发了体寒之症,昏迷了三天,刚刚才醒过来,听闻父亲今日凯旋已在府中,甚是高兴,便急忙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还请父亲恕罪。” 曾经的她直接被俞氏拉到顾温婉身边坐下了,被父亲斥问时,顾念到父亲会责骂俞氏和顾温婉,所以便隐忍没说话。 “什么?体寒之症又发作了?” 顾守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眼底一片担忧,大手一挥,立刻命小斯去拿了暖炉和厚实的披风过来,给她暖身子。 “多谢父亲。” “傻孩子,病了就好好在休息,瞎跑什么?我又不会怪你。” “女儿,只是想见父亲了。”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顾守城心中一颤,刚硬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你啊!总算会说人话了。” 拜谢之后,顾南幽并没有与顾温婉坐在一起,而是走到庶女应该坐的位子上坐下。 被无视的俞氏,微愣在厅堂中央,看着此时此刻的顾南幽,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最终攥紧拳头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片刻之后。 与摄政王一同前来的几位大臣,酒过三巡,便微微有了醉意。 其中一人说道:“顾府双珠皆是才女,顾二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皇城有名的才女。顾三小姐武艺……武艺超群,让人佩服不已,不知我们能否亲眼见识一番她们的才艺?” 说到才女。 顾温婉这个才女才是真正的才女,无论是样貌还是琴棋书画在皇城中都是一等一的好。 而顾南幽这个才女,却是极富有贬义之意。 在皇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顾南幽蛮横霸道、仗势欺人,根本一无所长,说话做事都粗鄙不堪,可是出了名的纨绔‘才女’。 至于武艺…… 是因为从小就有体寒之症,父亲让她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 然而,俞氏给她找的师傅,都是只会三脚猫功夫的酒囊饭袋,而且还人品极差,拜这样的人为师,她能学到什么? 至于琴棋书画和女红之类,俞氏从来不让她粘手,美其名曰,都是为了她着想,还说学这些即要耗费精力又需要耐心,她性子比较急躁,不太适合。 想到这些,顾南幽心底发寒,拳头微攥。 “是啊!大将军,两位小姐才华横溢,就不要让她们藏着掖着了。” 经过几名官员起哄,顾守城才点了点头。 他在镇守边关三年,两个女儿如今都已及笄,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当然,他更想看看她们这三年有没有长进? 于是豪气的说道:“好。” 随后偏头看向顾温婉,声音轻和道:“婉儿,你就在诸位大人面前展现一下自己,表现的好,父亲重重有赏。” “是,父亲!” 皮肤白皙细腻,长得花容月貌的顾温婉缓缓起身。 她身着淡粉曳地长裙,细腰用精美的云带约束,显出腰间不禁一握。 接过婢女递过来古琴,款款走到正厅中央缓缓坐下来,轻轻扶摸着琴身,随即玉指开始在琴弦上拨动,婉转悠扬的琴声响彻整个厅堂。 优美动听的琴声让人如痴如醉。 而顾南幽看着顾温婉,眼中的恨意越聚越浓。 上一世,娘亲被她扔下悬崖,大哥被她放火烧死,顾府因她与皇甫景离串通一气而被灭门。 若是可以,她此刻恨不得一剑将她杀死。 极力压制住自己内心中翻江倒海的恨意,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等到悠扬好听的声音缓缓落下,几位大臣跟婢女小厮们纷纷鼓掌起来。 就连顾守城也是高兴的点了点头。 这样优美动听的旋律,自然受到了几位大臣的夸赞,还说才女之名当之无愧。 高兴之余,俞氏将目光落到了已经神色如常的顾南幽身上。 “诸位大人,其实婉儿的才艺不算什么,南幽的剑术才令人叹为观止呢!” “是啊!三妹妹这几年师从高人,勤奋练剑,已经学有所成,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顾温婉连忙赞同。 说完。 俞氏与顾温婉对视一眼,两人眼眸中都隐隐露出嘲笑之色。 大家都知道顾南幽名声很差劲,武功连三脚猫的功夫都不如,还剑术?估计三岁小孩挥剑都比她挥得好。 现在将军夫人和顾二小姐都说好,使得他们也略有所好奇,难道顾南幽的武功真有长进了? 顾守城闻言面色冷然,眉头紧锁。 对于顾南幽的剑术,他一点都不看好。 “小姐小姐,该你展现表演剑术了,你的剑舞得那么好,一定会让大家对你刮目相看的。”站在顾南幽身后的荷衣也跟着附和。 曾经就是这样,在她们不怀好意的赞扬声中,她信心倍增,像跳梁小丑一样舞剑,给父亲丢尽了脸面。 然后荷衣便会打着为她打抱不平的旗号,来到她身边,不小心扯掉她被做过手脚的裙子。 若只是裙子被扯掉,她无非就是今后无脸见人,名声更加荡然无存罢了。 但俞氏恶毒就恶毒在,让人在裙子里多加了一层明黄色的布料,而布料上绣着尊贵威严的苍龙图案,而且她身上所穿的衣裙,只需轻轻一扯…… 第4章 绝地反击,重罚 皇帝穿的是绣着五爪金龙图案的龙袍,而她却穿着绣有苍龙的衣裙…… 这是想干什么? 意图谋反吗? 众人为此惊吓不已,父亲以项上人头作保,极力在摄政王面前求情,虽逃过死罪,但难逃重刑,最后奄奄一息被扔进了别院,一直让人严加看管。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顾南幽神色淡淡,貌似与上一世一样信心满满的起身。 “多谢母亲和二姐姐美言。”她看向顾守城,坦然道:“父亲,正如母亲和二姐姐所言,女儿已有所长进。” “你……不可胡来,咳,还有注意些身子,别勉强自己。” 上一次,还是三年前,他考验顾南幽的武功,两人比武,顾南幽在他手里连一招都没过,还差点脱剑刺伤到旁人。 而且,那是还在宽广的草坪上…… 如今这可是人满为患的厅堂内,顾守城隐隐有些担忧,伤了谁都不好。 “父亲放心!”顾南幽微微颔首。 眼一瞥,便见一侍卫从外面拿着剑走进来,她脚尖轻点,浅蓝色的身影如雏燕般的轻盈飞去。 稚嫩泛着苍白的手一把抻出剑鞘里的利剑,身子轻轻旋转,利剑也随着手腕的转动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着。 剑光闪闪,英气逼人。 顾南幽柔弱的身影与利剑的剑光貌似融合了一般,在厅堂内挥闪舞动。 快速旋转的纤细腰肢…… 英姿飒爽的舞剑模样…… 闪着寒光的佩剑在她手中很是服服帖帖。 由于太过惊讶,众人都不禁张大嘴巴看愣了。 就连目中无人、只有酒杯的摄政王也不禁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看着她的剑术,眼眸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这剑术…… 不到一盏茶时间,顾南幽觉得目的已经达到,目光一瞬,瞅准了看痴了的侍卫手中的剑鞘,随后嘴角一勾,素手一挥,手中的利剑瞬间飞进了剑鞘之中。 利剑进鞘,身影落地。 厅堂内静得落针可闻,犹如身在无声之境。 短暂的安静之后,厅堂内便爆发出了响亮悦耳的掌声。 “今日一见,才知市井传言不可信,顾三小姐的剑术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大将军膝下儿女皆出类拔萃,可喜可贺,顾三小姐若是男儿身,大将军麾下必定又添一员猛将。” “有这等剑术,想必顾三小姐是下了狠心学,才会如此突飞猛进,剑术惊人,令人佩服。” “······” 被人如此夸赞,顾南幽已经无感,只是淡然一笑。 上一世,在娘亲为救她差点被乱箭射死,她就找了一个剑术极高的人教她武功,再加上后来在战场上磨砺了那么多年,她的枪法和剑术都不差。 顾守城见状。 倒开怀大笑了起来,眼中满满欣慰,一连说了好几个好。 而顾温婉也在笑,只是笑不达眼底,并早已僵硬在脸上,垂落下来的手不自觉攥紧,貌似快陷进了肉里。 这些掌声和夸赞只可以属于她的…… 心机很深的俞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想要质问出声,随后发现自己反应过大,又慢慢的坐下去,立马给荷衣使了个眼色。 荷衣会意。 立马堆起笑容,高兴的小跑到顾南幽身边。 “小姐,你太厉害了,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只是刚来到顾南幽面前,还未站定,她的脚就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子,然后猛然倒在了地上,双手貌似是不经意间抓住了顾南幽的裙摆,随后用力一扯…… 然而…… 预料中裙子被撕裂的声音并没有传来。 荷衣微微一惊! 夫人不是说,顾南幽的这件衣裙已经做了手脚,裙摆很容易撕裂吗? 裙摆一撕裂,张牙舞爪苍龙图案就会显露出来,任务一完成,她就可以得到五两赏银了。 难道是自己力气用小了? 如此一想,荷衣立马加大力气再次一扯,裙摆依旧没有被撕开,她不信邪,是必要将裙摆扯开为止,于是她又再次加大力度,猛然一扯…… “刺啦……” 终于听到绸缎被撕裂的声音了,荷衣瞬间故作惊讶的看向顾南幽裙摆被撕裂的地方,瞬间傻眼了。 被撕裂的口子,只有拇指头般大小时根本看不见龙腾图案。 怎么会这样? 可下一瞬,她就看到顾南幽清冷的神色,那眸光似是早已经看穿她的目的,使心中狠狠一震。 顾南幽这个贱人,就是一个草包,怎么可能会看穿她的心思? 绝对不可能! 然而,顾南幽却一脸疑惑的看着她,面色中微微带着怒意道: “荷衣,你可知,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诸位举足轻重的大人面前,枉顾礼法,撕扯自家主子的衣物是何等罪过吗?而且还一扯再扯,将众人视若无物,还是怕本小姐的裙子扯不烂,丢不了脸么?” 呵! 穿上这件新衣裙之前,她已经让娘亲将做过手脚的地方仔细缝了几遍,想轻易扯掉,除非她的手是用刀子做的。 “小姐,我……” “你是母亲精心培养的一等婢女,做事向来谨小慎微,母亲将你安排在我身边,就是怕我性子鲁莽,可你如今这般,难道是想让我出丑?可是这些年出的丑难道还不够吗?” 顾南幽摇头轻叹,貌似只是不解的寻问。 可落在别人耳中,意思就不一样了。 区区一个婢女,在小姐面前不仅不自称奴婢,还敢撕扯小姐的衣裳,而且今日摄政王还在这儿,这也太胆大妄为了。 顾三小姐以前那些坏名声,貌似与这婢女有关。 而且这个婢女还是将军夫人培养出来的一等婢女,几次三番让一个庶女出丑。 这…… 在座的都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又不是傻子,而且婢女粗鲁的举动就摆在那里,他们自然是看出些名堂来。 荷衣惊恐的看着顾南幽,极力的摇头否认。 “没有,我是不小心,小姐,请你相信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她越说越没了声音,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样的理由,终是没了声,只能转向俞氏,用求救的目光投了过去,哀戚戚出声。 “夫人……” “闭嘴!”俞氏神色微变,冷声打断她的话,“荷衣,今日摄政王在此,你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枉我对你尽心栽培,没想到你是这种不分尊卑之人,是我看错你了,来人把她拖下去。” “慢着!” 黑沉着脸的顾守城突然出声,愤怒的审视着俞氏,顾虑到摄政王和几位大臣还在,冷哼一声,撇开眼,看向跪着的荷衣,厉声道: “枉顾礼法,不分尊卑,依家法处置,重打三十大板,降为三等婢女,随后关入柴房自省。” 他声音威严,不容置疑。 荷衣顿时瘫软在地,血色全无,这个脑袋嗡嗡作响,已全然忘了反应,就如同一滩乱泥般被两名侍卫拖了出去。 摄政王至始至终把玩着酒杯,冷眼旁观。 场面尴尬至极,顾守城对着摄政王和几位大臣拱了拱手,“实在抱歉,让摄政王和诸位大人污眼了。” “一场笑话罢了,还扫不了雅兴。” 皇甫夜倾薄唇微微轻启,摄人心魄的桃花终于舍得移开酒杯,冰冷的视线,倏地落在了顾南幽的身上,嘴角却似笑非笑。 “不知顾三小姐师承何人?” 突然发问,顾南幽面色一凝。 现在的渣师,只是个坑蒙拐骗的地痞无赖,也不知俞氏从哪里雇来的,而她刚刚展现的剑术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第5章 恩师,摄政王 因此,无法报上渣师名讳,而上一世的恩师尚未出现,也不知他在天涯何处,她还得再等几年,才能再次拜他为师。 所以······ “回禀摄政王,民女师灵窟剑仙,家师不愿透露名讳。” “呵!不愿透露名讳?”皇甫夜倾不由得轻笑一声,微微挑眉,“是白玉盏么?” 顾南幽愕然! 猛然对上摄政王的视线。 怎么可能? 皇甫夜倾不可能知道剑仙白玉盏,上一世,恩师来无影去无踪,行踪神秘莫测,究竟是什么人,她从来都不曾弄清楚过。师父出自江湖,神龙见首不见尾,皇甫夜倾是摄政王爷,自小养在皇家,不可能会与师父相识。 而且在皇城,只有她和皇甫景离知道并认识不是么? 上一世,他亲口承认过,不认识剑仙白玉盏此人。 否则,她也不会······ “对,家师正是白玉盏。”顾南幽下意识问了一句,“摄政王与家师相识?” 摄政王并未回答,只是轻抿了一口热茶,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邪笑。 “剑术不错。” “多谢摄政王夸赞。” 见他不说,顾南幽也没再问,只是心中有些不平静。 上一世,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众人震惊,摄政王邪魅孤傲,霸气冷漠,若非朝政,他不屑与旁人闲聊,哪怕是一个眼神,他也不愿多给,更不用说与第一次见面的女子相谈,还得到他的夸赞了。 端坐在俞氏下首的顾温婉,听到摄政王的赞赏之后,她定定的看着顾南幽,眼眸中是化不开的嫉妒。 一个病弱之人,她也配?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摄政王一行人走了之后。 顾南幽和顾温婉都各自先后离开了厅堂,唯留下俞氏与顾守城二人,听说,他们在厅堂里争吵了一番,不久就见俞氏去了祠堂面壁思过。 荷衣被打了三十大板,扔进柴房时,下半身全是血迹,已处于昏迷状态,不知是死是活。 顾南幽淡淡一笑。 好戏才刚刚开始,以后她还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回到自己的院落时,就看见云姨娘倚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她回来,眼中尽是担忧,看到她之后,满脸都是欣喜。 “幽儿,你回来了,快点进来,这里风大,你身子还没好。” “娘,别担心,我没事!” 顾南幽一来到云姨娘身边,就轻挽着她的手臂走进了栖云苑,云姨娘一边走着一边看着顾南幽。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始终不敢相信,生怕只是一场梦,一眨眼,梦醒了,她的幽儿不再认她了。 从屋外一直进入屋内,云姨娘双眸都未曾眨过一下,脸上是难掩的笑容。 看到这样的娘亲,她心中莫名有些难受。 上一世,自小被灌输了娘亲爱慕虚荣、不知廉耻的思想,娘亲几乎是在她的冷眼、斥责和漠视中以泪洗面。 像这样手挽手,互相关心的场景从来就没有过。 突然的转变,她有些惊慌失措和不可置信也正常。 这一世。 她要好好待她,孝敬她,保护她。 在屋内,顾南幽跟她说了在厅堂内发生的事情时,她的反应便是又惊又喜又愤怒。 “幽儿,你受苦了,若是让荷衣得逞的话,那你……” 后面的话,云姨娘没有再说下去,声音已经哽咽了,心中一阵后怕。 顾南幽眼神一冷。 何止是清白? 上一世若不是父亲还顾念一丝亲情,在摄政王面前极力求情,身着苍龙图案衣裙,可不是重刑一顿,关押别院那么简单了。 云姨娘一直紧握顾南幽的手,舍不得放开,脸上洋溢着幸福,嘴角都是挂着笑意。 突然…… 外面传来一名妇人浓厚的声音,使得云姨娘笑容一僵,握紧顾南幽的手都不自觉抖了一下。 只听见…… “没用的东西,留你们几个在院子里干什么?连个贱人都拦不住,去,将人给我拉出来,今日不痛打那贱人一顿,我便不姓邱。” 这人一口一个贱人,嚣张至极,仿佛她才是幽兰院当家做主的主子,院中下人随意呼来喝去,殊不知,她也只是个小人而已。 闻言! 云姨娘脸色一白,瞬间将握住顾南幽的手抽了回去,眼神有些慌乱,头埋得极低,都不敢去看顾南幽的神色。 这人是顾南幽的奶娘,她是俞氏从外面买进来的一个下人,大字不识,却贪财势利,言行举止粗鄙不堪,仗着是她奶娘的身份横行霸道,狗眼看人低。 许是得了俞氏的吩咐,一直针对云姨娘。 刚开始还看她的脸色,见她不管不顾,气焰日渐膨胀,如今更是恶言相向,甚至动粗。 娘请都默默忍受着。 可谁知…… 她尚在襁褓中时,时逢寒冬,院子里积雪深厚,奶娘剥光了她的衣物,将她埋在冰天雪地里,只露出一个头来,她声音哭哑,浑身冻紫,也未能得到奶娘的一丝怜悯。 如此反反复复几个寒冬,她得了体寒之症,一辈子无法生养,身子亏损厉害,郎中说,她活不过二十。 唯有练武强身健体,日日喝药,才能多活几年。 看着娘亲卑微的模样,心中划过一抹伤痛。 顾南幽知道,荷衣如何欺她辱她,她都可以忍,俞氏如何算计戳她心窝子,她也可以接受。 但是奶娘…… 这个喂养自己长大的人,她的谩骂,她的折辱,都似一把尖锐的刀子一刀刀凌迟她的心。 因为作为一个母亲,她从来没有尽到过一次做母亲的责任,就连一口乃水都没有喂给过她,哪怕是简单的陪伴,她亦做不到。 她自责,亏欠,甚至是憎恨自己。 所以一直在竭尽所能的补偿…… “娘,不怕,奶娘只是个外人,你才是我的亲生母亲呀!从前是女儿不对,此后,女儿会一生护着你。” 话音一落,云姨娘眼眸中闪烁着泪花,不知是被感动,还是依旧害怕,但好歹她颤抖的身子渐渐平静了下来。 望着顾南幽时,云姨娘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从未想过,一直痛恨她的女儿现在护着她了…… 然而! 突兀的声音再次响起。 “什么?不敢?” “啪啪”两声脆响,随后外面响起了婢女的抽泣声。 “滚开,碍眼的狗东西。” 奶娘的声音一落,沉重的脚步声便离房门越来越近。 “嘭……” 房门被猛的一下推开,身材臃肿、一脸横肉的奶娘,神色愤怒的站在门中央,阴冷的目光凉凉的看着云姨娘 “哟,云姨娘,栖云苑不好好呆着,又跑来幽兰院,看来是上次的教训不够,还要拿脸来让人踹,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奶娘恶狠狠地说完之后,就看到了云姨娘和顾南幽紧握的双手,顿时怒火中烧,三步并作两步走,直接来到云姨娘的面前,扬起手就要打下去…… 预料中的巴掌声并未响起,奶娘扬起的手被紧紧的抓住,手腕都被捏得生疼。 看到挡在云姨娘面前的人是顾南幽,奶娘不禁愕然。 “小姐,你挡我做什么?我要替你教训这个贱人。” “奶娘,你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云姨娘就算只是姨娘,你们不把她当半个主子看,她也是我顾南幽的亲生母亲,就算之前我与云姨娘说了什么难听的话,那也都是我与自己的亲生娘亲之间的事情,与你这个下人无关。 再说了,你虽然是我的奶娘,但自始至终都是下人,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以下犯上,说话也不要添油加醋,否则你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顾南幽眼睛微眯,似是散发着幽光,声音不快不慢,却冷得令人发颤。 “记住,这不是警告,而是威胁。” 一股凉意直达奶娘的内心,使得她寒毛惊起一身。 这眼神……太可怕了! 第6章 钱路子,贼人 以前不管不顾,眼不见心为静,有时甚至恶言相向,总之,从哪看都对云姨娘极不待见。 现在小姐怎么突然维护云姨娘了? 难道今日荷衣露出了马脚,让小姐看清了,谁才是真心对她好了?还是因为老爷回来的缘故? 奶娘想了想,感觉后者居多。 之前,她踏进府中,就听到婢女们议论纷纷,说荷衣竟当着诸位大人的面,撕扯小姐的衣裳,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荷衣蠢笨,连累夫人,活该被重罚。 没有荷衣,以后幽兰院就是她的天下了。 做人总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不是? 眼下只能两头讨好为妙。 “是是是,小姐说的是,是老奴越老越糊涂,以后绝不会再犯,还望小姐恕罪,给老奴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奶娘低眉顺眼,卑躬屈膝道歉,模样诚恳,仿佛对自己刚刚所做之事极为懊悔。 顾南幽蹙眉不语。 奶娘就是这样的人,不知晓之人,以为她认错态度极好,实则欺软怕硬,弄虚作假,贪得无厌,且知错不改。 见她不说话,奶娘立马看向了云姨娘,讨扰道: “云姨娘,老奴虽然粗鄙了些,但真的知错了,以往种种,老奴回想起来,都对自己嗤之以鼻,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老奴一马,若实在不解气,你打我两巴掌解解气也行。” “这……” 不曾想,蛮狠嘴毒的奶娘,也会有这般低三下四,祈求讨好的模样,刚刚还心有余悸的云姨娘,此时也不好计较。 她看了下顾南幽。 “幽儿,她可是你奶娘……” “好,娘,我知道你的意思,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她一马。”语毕,顾南幽眸光一冷,淡漠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趁奶娘不注意,一把松开,就看见奶娘向后一摔,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模样极为滑稽。 “痛痛痛,哎唷,我的腰闪了。” 不管奶娘如何哀嚎,顾南幽都无动于衷,云姨娘倒有些于心不忍,但到底没有同情心泛滥。 于是,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闹。 须臾! 见装弱无效,奶娘自己止住了刺耳难听的哀嚎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暖炉,一脸讪媚道: “小姐,你看看这个暖炉,圆润称手,做工细腻,雕刻秀美,再看看这种精美布套,厚实保暖,还秀着小姐你最喜欢的幽兰,这可出自名家之手,老奴花了大价钱,才给小姐弄到了手。” 奶娘敢如此夸大其实,不过是仗着顾南幽喜欢舞刀弄剑,完全不懂这些玩意。跟傻子一样,每次她献上的东西,她都当宝贝似的珍藏,还要赏赐她银子。 如此这般。 她便找到了赚钱的路子。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到手了, 奶娘开心到忘记了疼痛,心里乐开了花。 顾南幽眉头一挑,神色微深。 “这般不巧?今日父亲刚好赏赐我一一样精贵的暖炉,就让本小姐来看看,是父亲赏赐的暖炉好,还是奶娘你费尽心思弄得的暖炉更胜一筹?” 说罢! 完全不给奶娘反悔的机会,快速的拿过奶娘递过来的暖炉,随后从一旁拿过父亲今日给她的暖炉,布套取下,两个皆往地上一砸。 “嘭……” “嘭……” 一个完好无损,另一个…… 奶娘看着自己献上暖炉凹了一大块,顿时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此暖炉乃是残次品,本应回炉重造,却被奶娘弄来献给我?不觉得讽刺吗?你可知,哺育之恩耗费不起?” 以往种种,以为她不知么? 她只是不想揭穿罢了。 毕竟上一世这时的她根本不知体寒之症的真相,也不知她与俞氏之间的肮脏交易,所以为报答哺育之恩,甘愿当个傻子,供她欺骗。 可惜,奶娘不是良善之人,她现在也不是未经世事的顾南幽了。 奶娘牙关紧咬,到手的银子就这么飞了,还被顾南幽无情的拆穿,心中暗恨,最终只得灰溜溜的离开…… 到了傍晚,晕染半边天的霞光渐渐暗淡下去,夜幕静悄悄来临。 顾南幽跟娘亲一起用晚膳后,她打算送娘亲回院落,路上听到有几个婢女议论,说她父亲用了晚膳就急急忙忙去洗了个澡,然后一头扎进了书房里。 顾南幽纳闷。 父亲与俞氏是御赐的夫妻,没有感情,如今俞氏又被罚在祠堂,父亲一定不会守着旧规矩去俞氏房中。 而父亲与娘亲是真心相爱,三年不见,应该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一块才对。按道理说,父亲今晚会留宿在娘亲的院落。 为什么会去书房呢? 带着疑惑,顾南幽将云姨娘送回了院落。 可云姨娘实在太高兴了,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两人就在房间里面闲聊,一直聊到夜深人静。 突然…… “吱呀”一声。房间的后窗发出了响动声,顾南幽眼睛倏地一眯,双手瞬间握紧成拳,整个人都显得冷漠了几分。 哼! 一天不到,俞氏就想着报复了? 还真当娘亲好欺负? 顾南幽豁然起身,快速来到后窗边,就见一高大人影已经悄悄钻进来半个身子,她抡起拳头就朝着那人砸去…… 临近了,那个贼人的头才抬起来,见那正气十足的脸,顾南幽不禁愕然,可惜拳头已经收不住,一拳狠狠的砸在那张熟悉的脸上。 “嘶!” 有人闷哼出声,显然不敢大声张扬。 不过被打之人反应很快,被一拳头砸了之后,反手就抓住了砸他的那只手,正要一拳头反击回去,就见顾南幽狐疑的看着他,猛地停了手。 “你怎么在这?” 顾守城一时懵住。 这里不是栖云苑? 但,看着房间内熟悉的摆设,从内阁匆匆而出的女人,一下子撞入他的视线内,使他目光瞬间柔和了几分…… 片刻后! 顾南幽和云姨娘一左一右地坐在红木椅上,顾南幽乖乖站在他们面前,一脸尴尬,等候发难,心中却五味杂陈!父亲这般偷偷摸摸的来,恐怕是娘亲的意思,为的就是照顾她的心情。 毕竟! 上一世,她最讨厌娘亲跟父亲在一起。 云姨娘抓着顾守城的手臂,担忧的解释着,而云正城的目光从虎视眈眈变得复杂难测起来。 幽儿,果真变了,而且变化巨大。 为不打搅他们办正事,没多久,顾南幽便肚子走了出来。 站在栖云苑大门口,顾南幽勾了勾嘴角,之后又有些惆怅的低下了头。 栖云苑四周布满了暗卫,父亲不在的这三年,便是由这些暗卫守护着娘亲的安危,防止别人对娘亲下毒手。 可谓用心良苦! 俞氏无法对娘亲下手,便只能利用她,除了将她养废,还将她养成了一把刺向娘亲心窝子的利剑,而她却傻傻乎乎被利用了那么多年…… 第7章 :妹子路子野,得宠 半夜,子时刚到, 幽兰院,一直灯火不灭闺房,忽然,火光一熄,后窗窗棂吱呀一声,轻轻打开了。 之前大家闺秀模样的顾南幽,此时已换上了平日里练三脚猫功夫时穿的劲装,乌发扎得干净利落,富有飘逸的刘海往一边倾斜而下,倩丽中衬出了几分英姿。 今夜子时有个人要回来了。 他三年前便跟着父亲征战沙场,素有将才之名,但三个月前,不知为何,明明双脚只受了轻伤,最终却沦为残废,终日与轮椅为伍。 事情极为古怪。 父亲严令将此事传出去,今日凯旋归来,他对外声称,那人跟着大军要明日才归,实则今夜子时悄悄进府,以免打草惊蛇。 却不料…… 那人早已被人盯上,只等他脱离大军,便痛下杀手。 虽然今夜的刺杀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但却使得他卧病在床数月,双腿再无治愈可能,只得终生坐轮椅。 今夜,对于那人来说是关键的一夜。 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哪怕多年前她已与他交恶,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她也要去救他,护住他的双腿。 …… 夜色微凉,轻烟似得白云在夜幕中漂浮,圆月似是看尽了人间丑态掩进了云层里,只留下惨白的光芒挥洒大地。皇城中,街道旁。 一队身穿盔甲的队伍护送着一位坐着轮椅的公子缓缓前行。 公子衣着白衫,模样温文尔雅,容貌世间难得一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饱读诗书的公子哥,此刻他正闭目养神,其中一只手腕上套着袖珍箭弩。 很快,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一名护卫,俯下身在他耳旁耳语了几句,白衣公子睁开了清冷淡漠的双眸,看着远处将军府的大门出现在眼前,眼中神色微微一闪。 随之,便挥手让众人停下。 “将军府已到,已无危险,你们快些回去,别让家人担忧。” 声音低沉温和,悦耳中听。 这些护送他的人,都是军中的士兵,此刻的他和他们都应该明日才进皇城,若让有心人看到了他们,恐怕会生出事端来。 所以,他们只能护送到这里。 “是!” 众士兵离开后,白衣公子身边只剩下一名身手了得的护卫。 “流舟,我们回府吧!” “是,公子。” 流舟娴熟的接替了推轮椅的职责,他推着轮椅缓缓向前,轮椅轱辘来回不停的碾压着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突然! 车轱辘一停,流舟松开了轮椅,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护在白衣公子身前。 “公子,四周有杀气。” “嗯!” 白衣公子早已察觉到了危险,此刻一只手臂已经横在了身前,腕上箭弩内的断箭蓄力待发,“小心些,他们人数众多。” 转眼之间。 十几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在黑夜的掩饰下,尽显杀气腾腾。 这一看就不是一般的杀手,看样子,他们已经在这等候多时了。 为首的黑衣人打了几个手势,看样子是打算速战速决,手势完毕,便有五六个黑衣人快速上前去拖住流舟,其余人跟为首的黑衣人一起攻击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武功不差,又有箭弩在手,本可以不落下风,奈何腿伤久久未愈,此刻又隐隐发作,轮椅作战更是不便。 僵持片刻后,黑衣人便抓住了时机,闪身来到他的身后,打算给他致命一击。 察觉危险,流舟一对六已分身乏术。 白衣公子已经射杀掉正面攻击他的两个黑衣人,察觉危险,转动轮椅转身之际,明晃晃的大刀已经袭到了面门…… 电光石火间。 “铮……” 刺耳的兵器碰撞声一响,使得黑衣人手臂一麻,进不得半分,反而被一股内力弹了回去。 看着黑衣人抖动着被震麻的手臂,顾南幽将剑抗在肩膀上,就如同抗着她最钟爱的红缨银枪一样,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呼……” “真及时,就差那么一点点,顾南疏,你就要横死当场了。” 顾南幽挑眉看向身旁的顾南疏,见他眸光里的惊讶和愕然,微微一笑。 “如何?我武功不错吧?” 劫后余生的顾南疏,看着面前这个对他浅浅一笑,还露出大白牙的顾南幽,脑中有些混沌。 三年不见,这确定是时常对自己横眉怒眼、恶言相向的顾南幽? 听这声音。 看这模样。 应该没错吧?! 随即他神色一冷,温怒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快回去。” “行,顾南疏,我又记住你了。” 算了,与他较什么劲。 顾南疏向来对她不是冷冰冰就是现在这种语气,习惯就好。 索性懒得再搭理他,微眯着眼睛看向了黑衣人,眼中杀意顿现。 “谁给你们的勇气,敢在将军府的地盘撒野?看样子是活得不耐烦了,行,本小姐今日心情不好,你们恐怕要有来无回了。” 突生变故。 为首的黑衣人大为吃惊,还以为事情败露,转眸一看,来者是将军府中的三小姐,会点三脚猫功夫的草包,还口出狂言。 心中顿生轻蔑,完全忽略了顾南幽眼眸中若隐若现的杀意。 “好大的口气,那就先解决了你。” “好,欢迎来战!”顾南幽嘴角淡淡一笑,眸中杀意顿显。 说着,为首的黑衣人就已经冲了过来。 顾南疏眼睛一眯,挥手就要用箭弩射向那黑衣人,顾南幽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立马手碰轮椅,迅速一转,就将顾南疏转向了另外两个朝着他杀来的黑衣人。 回手便挡住为首黑衣人奋力袭击的一刀,她抬脚就是猛然一踹,看着被踹飞的黑衣人。 她立马脚尖轻点,飞身而去,一拳由下往上打到黑衣人的下颚,之后又是一脚直接将他踹到地面,黑衣人还来不及喷血,就被她扭断了脖子,气都断了,血液才从嘴角流出来。 仅看一眼,便转身去解决其他的黑衣人,剑法娴熟,手法干净利索。 片刻之后,黑衣人死伤殆尽。 流舟斩杀了一名黑衣人之后,一脸懵逼的来到自家公子身旁,狐疑道: “公子,这是三小姐?” “应该是……”见鬼了吧! “三年不见,你们有书信往来?”不然感情啥时候这么好了? 流舟自小跟在公子身边,十岁之前都是跟着公子住在外院,自然知道自家公子自从住进将军府之后,最大的劲敌就是这位亲生妹妹。 想尽办法就是想将公子和公子的母亲赶出将军府。 那可是她的亲哥和亲娘啊! 对于这样的三小姐,流舟自然是讨厌的,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 可是现在…… “未曾!”顾南疏苦笑。 一想到救自己的人是顾南幽,再看到她的武功路数,很狂野,还有那股子狠劲,他的神情变得极为复杂。 最后一名黑衣人被顾南幽一拳打飞,重伤在地后,爬起来就跑,顾南幽懒得追,停下就整理自己的衣裳。 抬眸就看见顾南疏抬手对准了那逃跑的黑衣人,她立马伸手拦住,便道: “等一下。” “嗯?”顾南疏顿生疑惑,踌躇了一下,才放下手。“为何放了他?” “放?敢在这里动手,一定是知根知底的人,要么隐藏极深,要么是父亲的劲敌,我怎会放了他?放心吧!他心脉尽碎,活不过下个路口。” 她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敢伤害她的至亲,就要做好见阎王的准备。 反正那幕后之人肯定对父亲知根知底,不然就不会派人在这里伏击了,“放心,我还留着一个,在那边。你想怎么审问都行,实在不行,让我来,保管什么都昭。” 对于审问犯人。 她顾南幽向来是个狠人!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被打得意识模糊的黑衣人,想起身起不来,想自杀又不能,只能在哪里倔强的动动手指头,证明自己还活着。 流舟动了动嘴巴,话还没说出口,空若幽兰的声音便传来了: “放心,下巴都被本小姐弄折了,无法吞毒自杀。” 此话一出,流舟和顾南疏的视线,猛地落在了她的身上,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第8章 上一世,惨死 —— 深夜,幽兰院。 绯红色的帐幔紧闭,床榻上躺着一名容貌精致的女子,但她此刻,面色苍白,细汗如雨下,眉头几乎皱成一团,可见她睡得极不安稳。 梦中。 秋风萧瑟,惨白无色的闪电划破暗沉沉的黑云。 硝烟弥漫的修罗战场上,目之所及,皆是血肉淋漓的残肢断臂,皑皑尸体血流成河,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久久挥之不去。 一身着戎装的女子躺在血泊中,发丝凌乱,浑身染血,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将军。 但…… 昔日光彩熠熠的双眸此刻一片悲凉。 微微睁眼,便见一条白绫袭来,一把缠住脖子,猛地将她向后拖去,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将要窒息之际,她被人狠狠踹在地上,用脚拧踩她的伤口。 深入骨髓的痛苦,从四肢直达心底,痛到她几次昏厥。 只是这些痛皮肉之痛,比起她眼睁睁看着将士们一个一个惨死在她面前而她却无能为力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着面前能容纳数千人的大坑,坑中是被押跪着的残兵余将,此刻正被泥土一点一点掩埋。 顾南幽猛然睁大眼睛,赤红着双眼,大声怒吼: “住手,两军交战不斩俘者,你们竟然如此丧尽天良。” “呵,斩?这是斩吗?这是活埋!”肆意张狂的声音,尽是嘲讽。 来者是敌军主帅,昔日的手下败将,他身旁跟着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 顾南幽一证! 那人竟是她的军师,亦是南燕皇帝皇甫景离的亲信——裴无善。 回想起出征前,那人将她拢在怀中,在耳边温声许诺: “此行凶险,朕不放心,让无善陪你去吧!那里地形他熟悉。” 作战计划,兵力部署,除她之外,只有裴无善知晓,如今他出现在这里…… 顾南幽冷冷一笑。 “果然是你,叛徒,枉费皇上如此信任于你,你竟勾结东蜀,卖主求荣!” 闻言! 裴无善噗嗤一笑,并不言语,眼眸尽是嘲讽之色。 一旁的敌军主帅率先开口: “顾南幽,你不是所向披靡、算无遗策吗?有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阶下囚的一天?看着忠心部下被生生活埋的滋味如何?” 敌军主帅讽刺完,便猖狂大笑。 “畜生!”她咬紧牙关,攥紧拳头。 见她依旧嘴硬,东蜀主帅瞬间怒火中烧,举拳一下狠狠打了过来,冷嘲热讽道。 “你以为你很高高在上?其实不过是南燕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被玩弄于手掌之中还不自知的可怜虫罢了。” 被重拳击中,顾南幽瞬间吐出一口血,连吃痛的力气都没有,嘶哑着声音低吼:“胡说。” 看到她眼眸中的挣扎和痛苦,东蜀主帅终于感到一丝兴奋。 “啧啧,没想到你也有自欺欺人的时候,你难道不知道裴无善是南燕皇帝的心腹? 实话告诉你,你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去守护的南燕皇帝,特意让裴无善透露你精心策划的作战计划,还以三座城池相赠,就是为了让你有去无回。” “怎么可能?” 顾南幽眼底一片黯然。 他曾说过,待她凯旋,城门十里红妆,后位相迎。 还以一国之君发下毒誓,此生若敢负她,来世一定不得好死! 可是…… 作战计划被泄露…… 十万大军被设计惨死…… 这一切的一切除了他还有谁?这容不得她不信。 顾南幽猛然看向裴无善,目光凄冷,狠厉的问。 “我对他忠心耿耿,护他如命,他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是那万年不变的帝王心术吗? 裴无善阴冷的眸子倏地一眯,讥笑出声: “功高盖主,重兵在握,是功也是过。皇上忍了这么多年,等的便是今日,就是将你们赶尽杀绝。” 果真如此。 只是,赶尽杀绝? 这几个字眼,使得顾南幽瞳孔瞬间一缩,仿佛想到了什么,歇斯底里的质问: “他还做了什么?” 看着冷眼怒目的陌南栀,裴无善冷笑: “对了,忘记告诉你,三个月前,你的那些至交好友,连同你爹意图谋反,全府上下一干人等由皇上亲自监斩,统统斩首了。 这还得多亏了你曾经的好姐姐、如今的温婉皇后,亲自提供的假证据,再经过皇上一番特意掩盖之后,罪名不出一天便落实了,可谓是兵贵神速!” 讥讽无情的声音,如一把利刃一刀一刀的割开顾南幽濒临死亡的心。 顾温婉…… 这个让她恨到浑身颤抖的恶人,她不是死了吗? 皇甫景离曾说,已将她千刀万剐。 可现在却当了皇后…… 还真是讽刺! 想当初,皇甫景离无权无势,根本没有任何能力争夺储君之位。 是她,是顾家扶持他,助他登上皇位。 最终却落到这样凄惨的下场…… 痛到最深处,已是恨到最极致,奔溃后,她大哭,又大笑,哭得撕心裂肺,笑得凄惨悲凉。 “噗……” 终是吐了口血,最后的一丝理智也被击溃了,绝望使得她阵阵颤栗起来,她几近崩溃的摇着头。 赤红的双目,迸发着翻江倒海的恨意,流着似火似血的泪水,看着被活埋的将士,阴冷冷的指着周围的人群,声音几近声嘶力竭。 “皇甫景离,顾温婉……” “你,还有你们,统统都会不得好死。” “等着吧!都给我等着,就算是死,我也要化作厉鬼找你们报仇,让你们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猖狂之语留着下辈子再说吧!奉皇上之命,亲自取你性命,顾南幽,你的死期到了!” 说罢,裴无善拔出腰间的利刃,狠狠地刺向了她的心脏。 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朦胧间,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接穿透裴无善的身体,利箭箭头刻着醒目的两个字:阿幽。 躺在床榻上的女子,猛然间睁开眼睛,倏地坐直了身子。 她伸手捂着心口,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才又将双手放在自己面前,竟发现,双手一直在颤抖不停,而她全身已经像浸水一般湿透。 还好,重生不是做梦。 她绝不会让这一切重蹈覆辙,她会让上一世所有的恶人,得到千倍万倍的惩罚······ —— 次日清晨。 幽兰院,顾南幽的闺房。 寝房边的一棵大树上,一群唧唧喳喳的鸟儿欢腾不停,忽然一只极具有杀伤力绣花鞋破空而来,鸟儿瞬间惊飞,吓掉了一地羽毛。 半睡半醒的声音从窗户内传来:“扰人清梦,找死。” 直到日上三竿顾南幽才彻底醒来。 还记得昨日把半死不活的黑衣人交给顾南疏之后,便招呼不打一声,独自回府睡觉了。 醒来之后,才被告知,昨日闭门思过的俞氏,不好好在祠堂面壁思过,一大清早就跑来她院子里,还带了两名婢女。 第9章 塞人,痛打一顿 顾南幽冷冷一笑,不紧不慢的洗漱,随意吃了几口早膳,并未先去见俞氏,而是先去找就在门外的两名婢女。 设法将她们引到僻静之处,当练拳脚的沙包,痛打一顿。 事后,才心满意足,拍拍手去见俞氏。 “给母亲请安!” 小客厅内。 雍容华贵的俞氏,面涂胭脂,头戴珠钗,端坐在椅子上,神色阴晴不定,语气倒是一如既往。 “快坐下来,让母亲好好看看你,母亲哪里知道荷衣这贱婢这般不知尊卑,南幽,你受委屈了,你不会怪母亲吧?” 顾南幽挑眉,大大咧咧的找把椅子坐下,随手拿着桌子上的苹果就吃起来,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 “嗨,一个婢女而已,荷衣虽是你培养出来的人,但她人品本身就有问题,母亲莫要自责,女儿相信,以母亲的人品绝不会做出这种缺德之事。 母亲对南幽这般好,南幽相信不是你,一定是荷衣胸大无脑,才会做出这等自食恶果之举。”这话没有问题。而且很替俞氏着想。 可俞氏面容一僵,她听着貌似不是这个味,总觉得有些含沙射影。 但看顾南幽神色如常,还是那副直言快语、吊儿郎当的模样,便放下了心。 转而说明今日的来意。 “放心,昨日你父亲已经重责了荷衣,你看看,荷衣已被关进柴房,降为三等婢女,你身边连个贴心的婢女都没有了,母亲寻思着给你送几个婢女过来。” 荷衣这个眼线很好,将顾南幽的名声毁了个干净,昨天若不是出了岔子,身着苍龙图案的顾南幽,就算不死,也也永远别想重见天日。 可惜…… 荷衣这枚棋子算是折了。 所以,她必须重新安排眼线。 闻言! 顾南幽眼眸一亮。 “我与母亲还真是心有灵犀,正想着跟你要几个婢女呢!你就给我送来了,不知母亲要送来的那几个婢女抗不抗揍?” “抗揍?”俞氏有些不解。 “对啊!你也知道我拳脚功夫厉害,我就想物色几个打不死的婢女,陪我练拳脚。” 俞氏想塞进来了的人,都是亲手调掉,对她绝对忠心的,但都是娇滴滴的婢女,懂得隐藏,懂得谄媚,懂得心计,但绝不抗揍。 俞氏会舍得自己精心培养的棋子,一送给她就被打死吗? “这个……她们倒不经打。” “不抗揍不行,我下手没个轻重,容易出人命。”顾南幽微微有些失望。 这时! 门口有两名婢女哭哭啼啼,声音中带着疼痛的哀嚎,她们鼻青脸肿,一瘸一拐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了?” “夫人……” 婢女刚要告状,顾南幽突然惊讶出声,“你们怎么在这儿?” “南幽,你认识她们?” “嗨,刚刚来见母亲,在半路上遇到这两货,鬼鬼祟祟,还以为她们要在我院中偷窃,便教训了她们一顿。 娇弱得不像话,又细皮嫩肉,忒不经打,比女儿更像小姐,我的贴身婢女是用来陪打的,不用是来让女儿伺候的。 母亲,这不会是你带来给女儿当贴身婢女的吧?” 俞氏见状,本来打算至少强塞一个在顾南幽身边,如今一来,只能打消了想法。 只好略略尴尬道:“不是,她们只是新买了的婢女,带她们熟悉一下环境。” “是这样啊!母亲对她们可真好,当心宠坏了她们。”随即又道:“要不,女儿自己去外面物色几个,回来让母亲过过目。” 自己找的人,俞氏自然不放心,如果找回来让俞氏先过目,俞氏肯定会帮她选择容易收买的人。 到时候再出个什么事情,父亲就不会怪到她头上了。 对俞氏有利的事情,她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好,你自己去挑选,回来母亲帮你把把关就是了。” “多谢母亲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期间俞氏又旁敲侧击寻问她会剑术的事情,被她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了。 没想到,俞氏便带着两婢女离开。 顾南幽也不着急出门,而是去了顾南疏的吟风院。 如今这个时辰,归来大军已入皇城,顾南疏双腿致残、瘫坐轮椅的消息,在此之前早已不禁而走,在皇城传得沸沸扬扬,有人惋惜有人笑。 还未走到吟风院,顾南幽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一下子窜进了吟风院边上的大树后。 嗯? 看衣着,好像是府中的侍卫。 她立马隐藏在暗处,悄悄跟了上去。 只见那名侍卫躲在一棵大树下,东张西望,不知在等什么人。 不出片刻,就有一名端着茶水的婢女渐渐接近那棵大树。 婢女模样周正,略施粉黛,样貌算是众婢女中的佼佼者。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才走到了大树后。 “东西带来了吗?” “放心,保管药效十足,你就等着当大公子的妾室吧!” “可是大公子他、他能行吗?他现在可坐了轮椅,恐怕不能人道。” 大公子温文尔雅,异常俊美,虽是庶出,但老爷膝下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大将军府就只能是大公子的。 府中多少婢女想爬床,可奈何大公子不喜她们,却喜欢跟老爷去边关上阵杀敌。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多少人费尽心思想引起大公子的注意,却没想到大公子腿残了。 实在可惜了。 侍卫已经从怀中拿出一包药,全部倒进了婢女端着的茶水中,好言解释道: “大公子腿是受伤,不是瘫,还有恢复的可能,媚儿,你这么爱慕大公子,大公子却心高气傲,对你视而不见,唯有此法,才能得到大公子的垂爱。” 哼! 只要等到大公子喝下这碗茶,能不能人道他不知道,但这腿是废定了。 “你说的对,是我多虑了。” 只要能爬大公子的床,成了妾室,她就不用干粗活,还能有大把的银子花,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两人废话不多聊。 侍卫看达到效果便匆匆走开,婢女媚儿整理了一下仪容,也火速端茶离去。顾南幽从暗处走出来,神色微暗。 上一世,她与大哥势同水火,根本没有关心他院子里的事情。 没想到俞氏的手够长的啊! 本以为自己身边都是牛鬼蛇神,没想到大哥院中也不逞多让,一群各怀鬼胎的莺莺燕燕。 暗中跟着媚儿一路走去。来到寝房,媚儿并没有走进去,而是绕过寝房,去了边上的小亭子里。 顾南幽略略疑惑。 顾南疏长得像谦谦君子,却不爱弄诗作画,当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哥,而是喜欢上阵杀敌。 正是意气奋发的年纪,却双腿致残,治愈渺茫。 他不在房中暗自伤怀,独舔伤口,去小亭子做什么? 难不成还闲着去晒太阳? 当她看到顾南疏坐在凉亭中,一脸淡然的与流舟交谈,似是真的在晒太阳时,顾南幽顿时无语望天。 我的哥耶! 心可真心大,人家都要下药爬你床了,还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大写的服。 此时,婢女媚儿已经走进小亭子里,将茶水放在石桌上,搔首弄姿了一下,估计挨骂了,才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眼见着顾南疏端起了茶水,就要往嘴里灌,顾南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好在他顿了顿便放下了。 不知与流舟说了句什么,一下就抬手将茶水递到了嘴边,速度迷之飞快。她眼睛猛然睁大,一颗石子顿时落入掌心,素手一挥,石子脱手而出,破空而去…… 第10章 为难,慎重 顾南疏察觉到了危险,看过来之际,手中的杯子“砰”的一声已然碎裂,茶水洒了他一身。 “什么人?出来。” 佩剑离鞘,流舟闪身挡住顾南疏,将他护在身后。 突发状况。 婢女媚儿吓得脸色煞白,腿脚发颤。茶杯已碎,茶水已洒,她的计划落空了,好在事情并未败落。 看着剑拔弩张的情形,她抖着身子渐渐后退。 顾南幽也不藏着,反正来这里就是要找云顾南疏的,她大大方方走出来,在他们的疑惑下,走了过去。 进小亭子时。 正看见媚儿已悄悄退出了小亭子,正好手一伸,一把抓住她后颈衣襟,不顾她的反应,直接拽着她就往小亭子里走去。 “大公子救命啊!大公子救救我,媚儿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已吓得花容失色,此刻也顾不得形象,拼命叫喊。 这位三小姐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除了讨厌云姨娘和大公子之外,还特别讨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婢女,而她就是其中之一。 听说被三小姐记恨上的人,下场很惨,所以此刻她血色全无,只得求助于大公子。 顾南疏冷清的眸子扫了媚儿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厌恶,随之蹙眉看着顾南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昨夜就觉得她古怪,武功突飞猛进不说,还心思缜密了起来。 今日又出现在他的院落里,这可是他住进将军府以来,她第一次踏进这里,诡异的很,不知会闹什么幺蛾子。 “嘭……” 将媚儿拽进来之后,顾南幽直接将她扔在地上,随即在顾南疏对面坐下,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啊,好痛哦,大公子……” 怎料到,媚儿故意扮可怜,想博得同情。 然,尴尬就尴尬在,顾南幽和顾南疏都神同步的撇开脸扶额,仿佛媚儿那矫揉造作的声音让他们很难受似的。 没人理会。 媚儿也装不起来,只好噤了声。 “艳福倒不浅,都这样了,还有人扑。”顾南幽看着他的腿,阴阳怪气出声。 其实她很想叫他一声大哥。 但以前她叫顾南疏都是直呼其名,突然转变,有些太过诡异,所以得循序渐进。 顾南幽拧眉,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携恩求报,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你说你要怎么报答我?” 她话音一落。 就见顾南疏眼睛倏地一眯。 昨晚,他对顾南幽还抱着一丝希望,现在看来,她救他就没安好心,她最痛恨他跟娘待在将军府里,若她用救命之恩要求他们搬离府中,他该何如? 他倒无所谓,可是娘付出了那么多,甘愿进府当个姨娘,就是想要弥补她…… 顾南疏稳住心思,道:“说吧!你想要如何报答?” “好说,给你一刻钟时间,我们后门相见,慢一步,我立马改变主意。” 说罢! 顾南幽喝了口茶水便起身,瞥了地上的媚儿一眼,“啧啧,你身边怎么尽是些蛇蝎美人?” 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她便已经大步离去。 顾南幽是聪明之人,就算不相信她,他也应该察觉到了什么。 果然! 她一离开,顾南疏就看向了媚儿,什么也没问,就让人将她带下去关押了起来。 流舟上前道: “公子,之前暗卫来报,三小姐是尾随那侍卫而来,撞见了侍卫和婢女下毒之事,刚刚三小姐没有选择袖手旁观,而是出手相助,这是不是说明,三小姐其实是向着你的?” 顾南疏目光深了深。 突然转性? 还是他和父亲不在的这几年里,被欺负学乖了? “等一下让人去调查茶中下的什么药。”顿了顿,他又张口道,“顺便查查这三年府里发生的事情。” “是,属下一定将三小姐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流舟知道,公子就算跟三小姐势同水火,但暗中还会替她打点一些事情。 “谁让你调查她了?是调查府中之事。” 顾南疏不悦,横了流舟一眼。 流舟就笑笑点头,不说话。顾南疏这才低眉沉思,越想眉头越是蹙紧。 不知自家公子想什么的流舟,深怕他会一直想下去,从而耽误时辰,赶紧提醒道:“公子,三小姐只给你一刻钟时间。” 此话一出! 顾南疏猛然抬头,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么一回事,赶紧示意流舟推他回房换衣服。 须臾! 大将军府,后门。 平日里喜欢穿淡雅衣裳和戎装的顾南疏,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锦袍,加上他俊逸清秀的模样,一股子温文尔雅的公子哥气息扑面而来。 推轮椅的流舟暗暗疑惑。 公子穿得如此慎重,是要去招亲么? 然而,当他看见顾南幽的穿着时,差点惊掉了下巴。 好吧! 自家公子这一身,比起三小姐的衣着,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察觉流舟停住了脚步,顾南疏抬眸望去。 一女子身着一身暗红色衣裳倚靠着大树,容貌倩丽脱俗,静如画中人,纤细白皙的手指拿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环于胸前,有一种超脱世俗之感。 她微微蹙眉,看了看天色,似是已经等久了。 顾南疏觉得不可思议。 依他对顾南幽的了解,她只喜欢一些素雅寡淡的衣裳,从未穿过这么艳丽的颜色,真真变了个人…… 回过神来的流舟迅速将自家主子推过去。 顾南疏随意扫了顾南幽一眼,淡然道: “穿得如此张扬,是怕名声不够糟?” “若在意名声,我早就郁郁而终了。”顾南幽无所谓道。 名声这种东西,她还有吗? 上一世,穿的清淡素雅又如何?还不是被人骂得狗血淋头。 她穿着不是为了讨别人欢心。 自然想穿什么便穿什么。 “那你带伞做什么?”顾南疏看着天空艳阳高照,目光落到了她手中未打开的红伞上。 “遮阳啊!”顾南幽赶紧催促道,“走吧,街道上可热闹了。” 其实。 身着红衣,她是有意为之,她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这身血色红衣就是要增强辨识度,夺人眼球的。 两人很快就从后门而出,顾南幽带着顾南疏在热闹非凡的街道上晃晃悠悠。 期间,在酒楼打包了六只叫花鸡,还专门去小酒铺买了一坛醉留香,才不紧不慢的出了城。 他们在官道上走了一阵,顾南幽才停下脚步,指了指远处一座独有韵味的高山道: “九黎山半腰,有一座十里孤坟,孤坟旁有一八角凉亭,我们在那里见,做到之后,恩怨两消。” 说完,她直接将叫花鸡和醉留香放在顾南疏怀中,也不看他们的神色,就直接扬长而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消失不见后,顾南疏看了一眼怀中的东西,又将目光放在了远处的九黎山上,修长好看的剑眉越蹙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