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伊人重归来(上) 金碧辉煌的舞乐殿之上,十三个女孩身着锦花长袍轻歌曼舞,柳腰轻,莺舌啭,眼波流离似勾魂夺魄,文武百官无不神魂颠倒不能自持,伸长的脖子跟着女孩子的身姿移动着。然而如此优美的舞乐却打动不了年轻的皇帝泯泽,他半靠龙椅,打了个哈欠,靠在一旁的贴身侍卫宗熙轻轻低头,“陛下不喜欢今天的表演?”泯泽没有说话,慵懒地摆了摆手,摆弄起了手边的鎏金玲珑球。?p>只是泯泽一个细微的动作,便使得乐幕后的一个女子已然皱着眉头。?p>琉采,御蛊族少主人,统领八百八蛊师的少年蛊主,平日里总是沉着冷静,几乎总是面无表情,今日却面色凝重地抿起有些苍白的嘴唇,鼻梁细挺,眼尾三颗红痣包裹着不带任何神色的美目,浓密的睫毛因不悦而微微垂落,黑袍包裹着她瘦弱的身体,乌黑长发顺着肩头洋洋洒洒落下。“好像是不行,”在琉采身后,身着红袍的仆人古珂靠上了她的耳边,“这个机会是好不容易让御乐使安排的,如果不能……”“罗嗦。”琉采有些不耐烦,这皇帝真是难伺候,咬着嘴唇思索了片刻,她轻移莲步来到乐师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乐曲很快就变了新的一曲,十三个少女没有丝毫慌乱,摆开身形向一旁靠拢。琉采将身上的黑色长袍往下一扯扬在空中,长袍还未落地,她已纵身一跃好像燕跃鹄踊,翩然跃入了几个女孩子中间,水袖挥舞,脚步轻盈。只是那剪水双瞳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嘴上也不带丝毫笑意。刚刚的舞蹈已经惊艳众人,琉采一出来更是光彩夺目,所有人都被她那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舞姿深深吸引。就在这时,从刚刚舞蹈开始便皱起了眉头的宗熙注意到了琉采脖子上一块红色吊坠,那模样好像是尖尖的飞禽舌头,正散发着异样的光芒,更加坚定了他之前的设想!“陛下,”宗熙的声音十分谨慎,“微臣怀疑这舞蹈是苗疆的邪术!”“邪术?”泯泽语调依旧那样懒洋洋的,“什么邪术?”“微臣也只是听说,苗疆有这样一种邪术叫做凤凰摄魂术,十三个女子的特殊舞蹈加上上古传下来的邪物凤凰舌就能摄人心魄,我怀疑他们是对陛下图谋不轨!”一直连看都懒得看那舞蹈的泯泽突然有了兴趣,只是慵懒的目光刚落在琉采身上他便觉得浑身战栗,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脚步有些踉跄地冲着她走了过去!身后的呼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泯泽眼中只有这女子,渐渐地,她的容颜有些模糊,竟然变成了另一张脸……宗熙心呼不妙,抢先在皇帝前面冲上前去!眼看着他们往琉采那边走去,站在乐幕后的古珂立刻放出早已准备好的云幕弹,整个金殿被一阵呛人的烟雾笼罩了!大臣们大惊失色,生性怕死的他们现在也顾不上泯泽,纷纷各自逃命,整个金殿上乱成了一片,泯泽已经失去了踪影!眼看着烟雾四起,琉采知道这次的行动已经失败,冷静的她刚转身准备逃脱,一只纤长有力的手就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使得她抬起头与之对视。站在自己面前微喘着的正是泯泽,他目光有些急切地看着自己。琉采心有疑惑却不语,只是对那只手有着莫名抵触,猛地将手抽了出来,她看着他的眼睛,不像是被自己的邪术所惑,可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的话又会是为什么呢?疑问使琉采想要逃离的脚步停止,没有任何惊慌地看着他。“你……你……”不顾一切地冲到她面前之后泯泽却突然畏缩了——左眼尾下的三颗红痣不会有错,可是她的神采却那样陌生,冰冷中还透着一丝厌恶,与自己直视的目光中满是大胆的放肆。泯泽的嘴唇蠕动半晌,终还是叫不出那个名字,“你叫什么?”“琉采。”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目光空洞地从自己面前绕了过去,没有焦点地飘远了,微微抿着的嘴唇说不出是不满还是不屑。空气凝固了一般,往胸腔挤压而去,悬起来的心落下了,虽然泯泽承认自己已经猜到这不是那个人,内心却还是无比沉重。?p>她们的面容一模一样,却让人敏锐地判断出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那个整日挂着暖笑的人除了死,怎会有这样冰冷的面容。?p>简直像是上天对自己的捉弄。看到这个名叫琉采的女子脸上那副冰冷的表情,泯泽心中隐隐有恨意上涌,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在厌恶她那眼神还是在厌恶上天的恶作剧,只是有一种想要反抗的欲望在心中引燃。就在这时,琉采只觉身子轻飘飘的,自己已经被人横抱起来。一身红衣的古珂抱着琉采极速狂奔,好似闪电火球一般,可连门口还没到的时候,宗熙手中冒着寒意的寒铁剑已经横在了自己脖颈间,古珂没有惊慌,这个任务还没开始的时候他们就都已经做好了被抓住的准备,只是无奈地冲着怀里的琉采笑了笑,“真是抱歉。”事态登时平静下来,周围的烟雾也在渐渐散去,大臣们都稳住身子,因为自己刚刚的惊慌失措而摆出一副怒容看着被侍卫逼到了大殿正中的古珂。泯泽饶有趣味地看着两人,“宗熙,把剑放下。”“陛下!”宗熙焦急不解,“这两个人是谋反的乱臣贼子啊!”“把剑放下,”好像是听不懂宗熙的话一样,泯泽摆摆手,走到琉采面前,语调慵懒,声音温绵,有着勾魂夺魄的吸引力,“从今天晚上开始,你来服侍我。”“陛下,他们会邪术,怎么能让他们……”泯泽有些不悦地转过头来看着宗熙,“那只是传说而已,若是连这都当真的话岂不被天下人嘲笑皇帝是愚昧之辈?”宗熙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憋气地别过头去。“朕累了,等下派人把她带过来。”丢下这句话之后泯泽便拂袖而去,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慵懒的目光中好像在谋划着什么诡计。琉采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字,昂首直视转身离去的皇帝,过于平静的目光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只有她心中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蔑笑,嘲笑着皇帝是如此饥渴,嘲笑着他就好像是一只无知的小鸟,只有食物的贪婪眼中根本看不到作为猎人的她设下的圈套。泯泽的离开使得宴会不欢而散,琉采趁着那个叫做宗熙的侍卫不注意的时候混进了舞师中,回过头来还能瞥见宗熙正在因为泯泽袒护自己的事情而感到郁闷,琉采得意地转身离开。刚刚走到亭廊中无人的位置,一团烈火一样的男子好似忠实的守护者跟在琉采身后。“看样子,”古珂细长的丹凤眼里都是笑意,微薄的嘴唇温柔地弯起来,瀑布般的长发用黑色布带松垮垮地随意扎起,发丝洋洋洒洒铺展在血红色的麻布长袍肩头,一些发丝调皮地钻进微微开敞的衣襟,结实的胸肌不经意露了出来,“你还真是容易被人喜欢上,连皇帝也不能幸免。”转身,挑眉,琉采的目中满是轻视,“你有资格对我说风凉话么?”“这哪里是什么风凉话嘛,少主人被别人喜欢上,古珂应该高兴才对。”琉采冷哼,“作为堂堂御蛊族前主人、赫赫有名的蛊后吉雅的儿子却要来服侍我,古珂,真是苦了你了。”“不过你这黑色的袍子恐怕是要换掉了,而且,”古珂好像没听到琉采那让人不悦的嘲讽话语,伸出手来捏着她的脸颊,柔软细嫩的皮肤吹弹可破,“如果总是不会笑,可能没办法让他高兴。”“啪”的一声,古珂的手被打到一边,“笑?呵,我早就忘了。”古珂撇撇嘴,“为了接近他,笑一笑又何妨,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我看倒是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身为族长的儿子,却被我抢走了你应有的地位,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倒不觉得奇怪,难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p>这是琉采心里长久以来的疑问,她早已不止一次这样问过古珂。? 第二章伊人重归来(下) 御蛊族,湘西一带的神秘民族,世世代代为帝王效力,有着神秘的蛊术可以解决世上所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说有着逆天的能力,只是不知为何,在三十几年前突然被皇室驱逐,差点赶尽杀绝,幸存者改头换面,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在湘西边境苟延残喘。?p>而御蛊族族长世世代代由女人来承担,这是上古传下来的规矩,御蛊族的前任主人吉雅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古珂,于是作为义女的吉雅便理所应当地成为了继承人。但即便如此,至少作为前族长的儿子却要来侍奉自己,这对古珂来讲未免太有失身份。可琉采那挑衅的笑容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古珂习惯性地装作视而不见,他将手里的黑色长袍披在琉采身上,紧了紧衣襟,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头发理好,细致体贴的动作好像在照顾年幼的女儿,“我对那些都没兴趣,能服侍你就很好。”?p>琉采冷哼一声,“我看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保住我们的命。”?p>“他们好像已经识破了凤凰摄魂术,下一步怎么办?”“计划不变。”琉采冷静淡定地说着,她也知道自己是被察觉了,但尽管如此还是不能放手。她的身上背负着部落联盟的重要使命和无数族人鲜血汇集与一起的仇恨,怎么能轻易放弃?这凤凰摄魂术是上古传下来的邪术,没有人知道能否成功,也没有人实验过,因为这凤凰摄魂术中最重要的道具就是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凤凰舌。凤凰舌,上古传下的宝物,顾名思义,凤凰的舌头,传说中是这样讲的,在凤凰山龙眼位置吸取日月光华的石头,几百年才出一块的精品,至今无人知晓是何质地,只听说美艳夺目,能迷惑心智。而琉采脖子上的这一块是族人寻找了上百年才找到的,只有这么一块,怎么能轻易用来做无谓的尝试?正因如此,今天的任务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不能失败,想到这儿,琉采摘下了脖子上的凤凰舌,“我要去他身边,凤凰舌先放在你那里。”没错,让她在他身边带着凤凰舌的确是有所不便,而琉采之所以这样也证明她已经做好准备,就算自己送了命也不能让计划有所改动,古珂不禁担心起来,“你真决定去他身边?”琉采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意,“我倒是好奇他想干什么。”如此稀罕的笑容竟是因为那个皇帝,古珂有点儿醋意上涌,“不怕他对你另有所图?”“我就是想知道他在图什么。”古珂敛眉,“我倒是觉得还是算了,这样太危险,毕竟……”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琉采冷冷打断了,“好歹也是古雅的儿子,难道你就这么点儿胆子么?”“呵,”古珂轻轻整理好她额前的乱发,“能让我担心的只有你,我自己算什么?”这话让琉采莫名有些慌乱,还有些抵触,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刚好看到那个侍卫正在到处找着自己,琉采像是逃离一样跟着宗熙离开了,只剩下古珂凝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因为担心而微微皱起的眉头让他看起来更显成熟……鎏金墙壁上镶嵌着几颗夜明珠,被柔和光亮笼罩着的寝宫中,泯泽背着手站在窗前,连女人见了都会嫉妒的圆润双眼无精打采地只睁着一半,生来就有些翘着的嘴唇微微抿了起来,似乎正在谋划着什么。琉采并没兴趣猜测他在想什么,对,这个人是当朝天子,泯泽,自己爪下的猎物,御蛊族处心积虑已久的计划就将要在他身上实施,虽然琉采直到今日也不知道古雅想要控制皇帝和报仇有什么关系,她也没必要知道,被家人遗弃了的自己是被古雅收养回来养大的,她对待自己比对待亲生儿子古珂要好上千万倍,这让琉采找不到一个背叛古雅的理由,只要是她说的事情,自己可以完全连理由不知道就照办。看着泯泽的背影,琉采猜不透他的心思,从宗熙的话语中能听出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会邪术的,可他为什么要那样袒护自己,竟然还将自己留在他的身边,脑袋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寝殿里安静得连空气都好像凝成了固体,压得人喘不过气,泯泽突然有些焦躁,猛地转身快步向琉采走去,凝视着那双眼睛,她那深褐色的瞳仁里没有感情色彩,不但没有谦卑,反倒显得理直气壮。泯泽对那目光感到厌恶之余,心底泛起阵阵恶寒——九五之尊的威严在她眼里好像如同脚下尘土一样低卑。那是姳妗不会有的目光,虽然两人的脸庞一模一样,虽然眼尾的三颗红痣连位置都丝毫不差,但是,确实不是她。自幼便离开,直到现在已是十余年,泯泽虽然未忘了此人,却早已不抱幻想……莫非是转世投胎?泯泽摇头。说来也奇怪,明知道她不是姳妗,却想要留下她。为什么?好像是被吸引了,除了吸引之外还有一些……对,征服,还有一些想要征服她的欲望,磨掉她所有傲气,臣服在自己脚下。“去准备水,朕要沐浴。”泯泽将烦乱的心思就此打住,冷言道。琉采颔首,转身往门外走去。看着她毫无表情,泯泽莫名其妙地恼怒起来,那算是什么表情?一个舞乐班子的主人,难道是在瞧不起自己么!?“记着,”听到身后有些愠怒的声音,琉采的脚步停顿下来,泯泽高傲地笑着,“你亲自准备!”琉采没有任何反抗便走出去的背影让泯泽稍稍好受了一点,原来也不过和其他侍女一样。泯泽微微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没错,我要你记着,我是君主你是侍仆,你的那些傲气,在我的面前最好抛得一干二净。等待的时间里,泯泽的心情无比愉悦,直到额头碎发已经因为汗水黏在额角的琉采来请他时,才懒洋洋地迈进沐芳楼,香气四溢的小楼让泯泽颇为满意地笑了一下,房间只有两丈宽窄,屋顶却有一丈高,除周围一圈木台外便是那一池清水,泛着兰草的香味。泯泽将浴官赶了出去,只留下琉采站在一边,因为水汽的缘故,她薄如蝉翼的黑色纱袍已经被晕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曼妙的曲线展露无遗。泯泽看了琉采一眼,“你就让朕这么站下去?”琉采不语,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便稳步来到泯泽面前,纤纤柔荑从长袖中伸出来,在泯泽的腰间摸索了一阵才发现腰带系在后面,与泯泽面对面的她靠上来,双手从泯泽的腰间穿过。一阵馨香窜入泯泽口鼻,他看着身前的人,娇柔纤弱,喘息忽然有些急促,忍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久久未曾被谁勾起过感觉下身,竟然只是因为这样就有了反应!就在泯泽感觉浑身燥热难以自拔的时候,琉采手中握着腰带向后退了一步,镶玉腰带顺着锦缎龙袍滑下来,她一个转身手臂轻挥,动作好像跳舞一般轻盈柔美,腰带就已经搭在了旁边鸡翅木架上。莲步轻移回到泯泽面前,衣襟已经微微敞开,衣服被一件一件褪去,只剩一件黄缎衬衣,琉采将手轻轻伸进了泯泽的衣服里,两只手掌若有若无地贴着泯泽结实的胸膛往肩膀上滑动,柔软的手掌触在身上,泯泽顿时感觉浑身一震!猛然间,泯泽一把抓住了琉采的手,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肆无忌惮的目光让泯泽大怒,紧紧地攥着她那好像随时都会碎掉的手腕,“你在挑逗朕?”琉采的嘴唇微微抽动一下,好像是冷笑,不语。“说话!”“乡间女子生来粗鄙,侍奉不周还请陛下恕罪。”本应是愤怒不对么?然而泯泽却发现自己的生理反应更加强烈!他将她的手甩到一边,把最后的衣衫褪下之后纵身跃进水中,以免被她发现自己已经……温热的水中,泯泽长长舒了口气,“擦背。”琉采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背后的安静让泯泽感到挑衅,他愤怒地站起来,将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用安静反抗自己的琉采一把拽了下来,猛地掉下来的琉采被泯泽横抱在怀中,激起了一片水花。水珠顺着琉采的头发往下流,她看着泯泽,镇定的目光中丝毫慌乱都没有,轻轻地推开泯泽打算站起身来。那对铁臂丝毫没有放松,泯泽饶有趣味地看了琉采一眼之后,竟然抱着她猛然沉入水底。一点准备都没有的琉采沉稳地闭着气,看着她那副样子,泯泽突然觉得好笑,她的手抓着自己的肩膀,渐渐用力起来,却始终不曾慌乱。怕是没有气了吧,泯泽得意地笑着,厚而翘的嘴唇毫不留情地死死贴上去,柔软的舌头此时有力地撬开了她的嘴巴,将气一点一点渡入她的口中,琉采立刻贪婪的吸吮着空气,趁着此时,泯泽霸道地厮缠起她冰冷的舌头。猛然间,琉采倔强地将泯泽一把推开,从水中一跃而出,将湿哒哒的头发撩到脑后,衣服已经有些敞开,一道诱人的深沟若隐若现,被胸衣掩住一半。香肩消瘦惹人怜,双峰纵横欲语闲。? 第三章独臂偷心贼(上) 被热气笼罩着的泯泽再也控制不住,浑身燥热难耐,向琉采靠了过去。琉采连看都没看泯泽一眼,与他擦肩而过,高傲地迈上木台,滴滴答答的水珠不时滴落在木台上,打破死一般的静寂。“你给我回来!”木然愣住的泯泽片刻回过神来怒吼着,无数女人都在等待着自己宠幸的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冷待的对待,咆哮的声音在沐芳楼高高的屋顶中回响。琉采停步,歪着头看了泯泽一眼,泯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跟随着她的停顿而停止了,屏住呼吸凝视着她的眼睛。就在泯泽想要再靠上前去的时候,琉采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泯泽重重一拳摔在水面,顿时波光四起,兰汤迸溅在他的头上,顺着黑亮的发丝往下流着。琉采连头都没回,泯泽狼狈的样子也激不起她的兴趣。身后的沐芳楼越来越远,微弱的暖光映下了琉采瘦弱的身影,皇宫偌大,自己却无处可去,她一步一个湿漉漉的脚印,漫无目的地走上一座亭台,月光打在自己身上,连地上的影子都在瑟瑟发抖,安静之中,牙齿打颤的声音极为清晰,琉采咬着牙,面色苍白,一个黑影在身后飘过,她却没有注意到,脑海中都是泯泽那张令人憎恨的脸。但是她却不曾觉得委屈,只是想要冷笑。我现在可以忍耐你,但是等到……走着瞧吧。“被主子欺负了?大半夜躲在这里冷笑是想下毒吧?”身后一个揶揄的声音突然响起,令琉采愣了下,她洁白脖颈微微侧了些,“什么人?”“你是什么人?胆敢先问我是什么人?”伴随着懒洋洋的声音,一只巨大的蝙蝠从亭台顶现身,半身倒挂着。琉采倒退两步,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什么蝙蝠,而是一个裹着巨大黑色披风的男人,两道细长的眉毛下,微微上挑的眼睛用碳笔勾画了一番,不显媚态却掺杂三分妖气,细高的鼻梁轮廓分明,精致的五官巧妙地组合在一起,透出浓浓邪恶味道。想想看自己刚刚并未发现有人在这里,琉采颦眉,幸好没把脑袋里的事情抖出来。抬眼看看那一身夜行衣装扮的梁上君子,“到皇宫里来偷东西,你的胆子不小。”男子闭着嘴笑着,嘴角微微往上卷着,活像一只猫的娇笑,“和别人打了赌,不来偷的话我就要输得倾家荡产了。”倒是个有意思的人,他的出现微微冲散了琉采心中的不悦,饶有趣味地看着那男人,“不怕我叫人?”“尽管叫好了,反正他们追不上我。”“好大的口气。”男子展开手掌将额前掉下的头发拢到头顶,一个翻身从梁上跃下,竟然没有一点声音,只有脚尖轻轻点在这二楼围栏,看到琉采脚下的那滩水,不由摇了摇头,单手扯下身上的披风甩出去,端端裹在琉采肩头。“秋露了,这个样子怕是要惹上风寒,你看,我是个好人,这下你可以不用叫人了吧?”琉采突然想笑,“好,我不叫。”“这世间恐怕是难有我这么善良的人了,”男子撇着嘴摇摇头,“我叫鬼三千,下次打赌再见。”说完之后,男人往后一仰,身子平躺着坠下去,琉采追到围栏边,那男人还未落地便一个翻身、落地、弹跳、跃上屋顶,身姿轻盈活像只平飞的燕子。消失了。人是痞了点,功夫却是身好功夫,天色也迟,琉采转身打算走,蓦地愣在原地,刚迈出的步子也停下了,脑中像是惊雷炸开。那男子是个独臂,右手的位置空空荡荡的。独臂的人能练轻功么?连平衡都掌握不了也能像个蝙蝠一样飞着?一般人是做不到,但他鬼三千偏偏不是什么一般人,纵然是独臂也没有影响到他高深莫测的轻功,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就已经悄然无声地落在了鬼宅院子里,脚下一点声音都没有,猛地推开了亮着幽幽绿光的房门。“啊!”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的鬼三千轻轻挥手将那东西往床上抛去,伴着一声惨叫,床上的男人痛苦地缩成一团捂住自己的下体。坐在桌前的鬼三千不以为然地喝着茶,饶有趣味地看着那个男人。“不错啊,”躺在他身边的妖冶女人懒洋洋地坐起来将衣服披上,“瞄得越来越准了,正中命根子!”鬼三千直奔主题,“喏,你要的降龙镇尺。”女人看都不看那镇尺一眼,随手扔到地上,“砸坏他的宝贝命根子你伺候我?”“谁要伺候你!”鬼三千有点不好意思,努嘴指了指地上的镇尺,“好歹也是我好不容易从皇帝眼皮子低下偷出来的,能被这宝贝砸坏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玉皇大帝的我也不稀罕。”鬼三千气得一拍桌子,茶壶茶杯如枝头花蕊乱颤,“你脑袋有毛病是不是?不稀罕还让我去偷!这镇尺一看就是皇帝的东西,卖又卖不出去,还不如偷金银珠宝!”“金银珠宝太好偷岂不便宜你,这镇尺又重又大才有意思,再说我本来也没打算留下。”“那你让我拿回来干什么?”“不是让你把字条留下了么,字条上写‘借三日’。三天之后你再还回去。”想不到那张不许自己看的字条上竟然是这样的内容!女人脸上还是若无其事的慵懒,鬼三千抬手怒指,“鬼姬,你有点儿太过分了吧?不过是打个赌,专挑难偷的偷不说,还要送回去?!”“对师傅说话注意点儿。”听到这话,鬼三千稍稍收敛了一点,毕竟面前这个妖艳如鬼魅一样的女人的确是自己的师傅——名震盗界的鬼宅宅主鬼姬。这鬼宅是当今天下最为神秘的三个地方之一,綦鳞山庄、天上楼和这鬼宅。綦鳞山庄,高墙大院看起来和普通的山庄没什么区别,门口连守卫的家丁都没有,大门永远是敞开的,但除非是主人邀请的贵客才能进去,擅自闯入的人要么凭空消失,要么疯疯癫癫地逃出来。綦鳞山庄的主人是九麒麟,曾经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九人,现在虽然已经是九个老家伙,却依旧没人敢去动綦鳞山庄的土。关于天上楼,顾名思义,是在天上的楼,乍一听觉得不可思议,可更让人觉得惊奇的是关于这栋楼的传说,有人说天上楼的确建在天上,有人说天上楼时而升天时而落地,众说纷纭。这样的消息本来只能作为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却因为去年八月十五,京城中无数人在赏月的同时亲眼看到了飘然浮现在空中的天上楼之后成为了不争的事实。而鬼宅之所以能与那两个地方齐名是因为这里聚集了大概是世界上数量最多的鬼魅,也有胆子大的人前来打赌或是探险,无一不被吓破了胆,回去后一场大病,不出三五天必定气绝。大概只有住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鬼宅里住的根本不是鬼,而是一群鬼一样的偷儿,宅主就是这鬼姬,让所有富户闻风丧胆的女人,经常有富商高官突然碰上意想不到的艳遇,而抱得美人归的结果便是倾家荡产,久而久之,那些夫人少奶奶全都在家供奉起鬼姬的画像,拜钟馗驱鬼,拜鬼姬防外遇。鬼三千将要出口的咒骂硬生生吞了回去,“真不知道我当时哪根筋不对要拜你为师。”他小声的嘟囔很快被鬼姬听到,“你有什么不满的?”“我哪敢。”鬼三千哼了一声飞身跃出房间,门被那阵风重重摔上。床上的男人还疼得直声唤,“我要是断子绝孙了怎么办?”“反正也没打算让你有子孙。”鬼姬撇撇嘴不在意地说着。满脸络腮胡下掩盖着的嘴里叹了口气,“我说,再这样下去我可不干了,你让我和你睡一张床我就忍了,你在身上涂冷罂粟什么意思?只让看不让碰,想不看又不行,这样下去我估计我这宝贝就要废了。”鬼姬哼了一声,“你活该,谁让你和我打赌来着。”“不倒金枪不能用,我这是哪辈子作的孽。”“邪天狗,”鬼姬忽然得意地挑眉,“你以为你老婆死了你这辈子还能碰女人?”“什么意思?”邪天狗翻身爬起来满脸惊愕。“谁让你贪图韩倒四的手艺去做他的女婿,”鬼姬说着抓起邪天狗的手臂,指着手肘背后三条发黑的血脉,“鳏寡三生,韩倒四还真是毒,中了这鳏寡三生只要一和异性交合必死无疑。”“那我怎么办?”额上冷汗浸湿了碎发。“这毒肯定是韩倒四找杨六指下的,他的毒只有他会解。”“死婆娘,”邪天狗急了,“你们鬼宅的贼不是自称轻功、易容、施毒样样精通么?”“你再让我听到那个字小心我割掉你的舌头。”? 第四章独臂偷心贼(下) 邪天狗知道鬼姬最讨厌“贼”字,而且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说到做到,“不说了不说了,姑奶奶快帮我想想办法,幸好我老婆刚死我就被你抓来。可我总不能一辈子不碰吧?光这阵子我都快憋出毛病了。”“活该。你该谢我救你一命。”“难不成连你鬼姬都解不了他杨六指的毒?”邪天狗语气颇为挑衅,不知道激将法对鬼姬有效没。鬼姬冷笑,“那九个老家伙除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大之外,其他八个各司其职,武、惑、盗、赌、医、贷、娼、毒,一个人一生只钻研一门,我们这半吊子水准能比得了?也就是你,晕了脑袋去占綦鳞山庄的便宜。”邪天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鬼姬下毒的手段一般人闻风丧胆,可就连她在杨六指面前都只能用半吊子自嘲,看来只有改天去哄韩倒四那老家伙了。“咱们这场戏还要演多久?”邪天狗有些焦躁。鬼姬不答,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外,妖媚的眼中闪着智慧的光亮。聪明男人会对太聪明的女人敬而远之,但所有男人都对漂亮女人有着本能上的欲罢不能,于是当他们遇到鬼姬这样又漂亮又聪明的女人就不知所措了。邪天狗伸出手来抚着鬼姬的秀发,若有柔情万种,趁她不备却将手猛地溜到耳后就要撕扯,没想被鬼姬掐住了手腕动弹不得。“人说鬼姬美若罂粟,他们大概想不到是易容的吧,”邪天狗冷嘲热讽地笑着,连他这个日夜和鬼姬“同床共枕”的人也未曾见过她的真面目呢,未免有些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真不知道这易容术下是张什么样的脸,怎么不敢见人。”“与你无关。”鬼姬冷言道,已经下床走到桌边,伸手准备倒水喝,却不想杯子刚被碰了一下就碎成了粉末,“鬼三千这小子手劲儿越来越大了。”“鬼啊!有鬼!”门外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邪天狗有些幸灾乐祸,“最近乱闯进来的人可越来越多了。”鬼姬秀美的眉毛皱了起来。清晨,一缕微光中万物沉浮,琉采皱皱眉,她不太喜欢阳光,眯起来的眼睛里看到两个侍女急急忙忙地冲着自己围上来,“可找到你了,陛下指名让你侍奉更衣!”琉采不语,长袍飘飘,不慌不忙地缓步往寝宫走去。“这个女人好奇怪?”侍女细碎地嘀嘀咕咕。“是啊,陛下更奇怪,早上起来就大闹。”“翡翠鎏金瓶也被砸了,那是皇后娘娘带进来的。”“谁晓得是怎么回事儿。”“反正我看她没好果子吃。”宫里奇怪的事情很多,所以值得议论的事情也很多,在他们被砍掉舌头根子之前通常都把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而本来就与皇宫格格不入的琉采很快便成为了众人议论纷纷的话题。“陛下。”琉采迈入寝宫缓步上前,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就准备帮泯泽穿上。昨晚的事情让泯泽一直耿耿于怀,本来已经散得差不多的怒意又有些上涌,化作不满,见到琉采来也不哼声,懒洋洋地掀起被子坐在龙塌上。琉采温柔地给泯泽穿上衬衣,纽扣一个一个系好,她的眼里好像只有纽扣,那纽扣比自己一个皇帝还要重要。眼看着她跪在地上帮自己将自己穿着靴子,泯泽漫不经心地笑着将刚扣好的纽扣解开,挑衅一般看着琉采。抬起头看到敞开的衣襟,结实的胸膛,琉采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又将纽扣重新扣上。扣好的又被解开,解开的又被扣好,反复了两三次,琉采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泯泽却烦了,将琉采的手搡开,皱着眉头自己将纽扣系好。“你是哑巴?”“言过必失。”泯泽仰起头,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突然讽刺地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嘲笑琉采还是在嘲笑着他自己,心头竟然空空荡荡的。好像是受刑一样,好不容易将泯泽送走的琉采在宫中肆意走动,漫不经心地静坐在水塘前,微微波动的水面上好像能浮现出泯泽的脸,想想他那行为就想笑,像个撒泼的孩子,琉采的脸上没有变化,眼神中却有了不屑的笑意。“看样子少主还蛮开心的。”一袭红色的麻布长衫翩然来到琉采身边落下。“舞师们怎么安排了?”琉采收住了脸上的神情。“你说那十三个小丫头?已经在舞乐斋安顿下来了,托你的福,那个皇帝好像对我们一点儿防备都没有。”琉采满意,“三天后再行动。”古珂的眼睛弯弯笑着,“我倒是觉得那个皇帝蛮喜欢少主的,不如留下来服侍皇帝?”“以为我是你?”琉采不屑。“少主,嘲讽他人可不是什么好的爱好,统领八百八蛊师的御蛊族少主人,应该更有风度一点吧?”古珂“善意”地提醒着。有些愠怒的喝声打破了周围的沉寂,“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我,”古珂俯首凝视着琉采的眼睛,声音温柔,温热的手指已经探上了琉采的腰畔,“怎么敢教训琉采呢。”“你!”正想发怒,停在自己腰间的手却是在帮自己整理腰带,琉采也再怒不起来,纵然自己是一块冰山,也在温热如春水一般的古珂面前不得不变得柔软。古珂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跪在琉采身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牛角梳,轻轻地梳理着琉采的长发,“没有我侍候,怎的连头发都梳不好了?”琉采没吭声,从小就喜欢由他梳头,想想看,是从记不得事情的时候就开始了,“你是谁?”“古珂。”“什么人?”“琉采之仆,”古珂顿了顿,眼里散着笑,“独一无二的亲仆。”“琉采!”一声冰冷的呵斥,两人抬起头来,泯泽竟然站在不远处。本来是退朝之后无心走过这里,却没想就看到这么碍眼的“景色”,本想装作视而不见,可是脚下的步子怎么都迈不动了。泯泽是越看越气,这才忍不住喊了一声。可是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自己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对一个侍女如此上心,该被天下耻笑。“主人的主人叫了。”琉采瞪了古珂一眼,“你最好收敛你的冷嘲热讽。”古珂从不生气,跪下帮琉采轻轻拍掉鞋子上的尘土,“去吧。”眼里全是温柔。只是那细微的动作让泯泽更为不满,隐隐觉得竟然好像是嫉妒!“你倒是惬意,朕让你来服侍,你又另有人服侍,”还不等琉采走到面前,泯泽就讥笑着斥责,“舞乐班的人?”“琉采的奴仆。”泯泽冲着琉采招招手让她靠近,凝视着她藕般白嫩的手腕,一把捏在手里,被他的手指触碰到的手腕被琉采慌忙抽出,却发觉自己的手腕上少了些什么。摊开手心,泯泽的手中多出一只黑色的龙尾玉镯,他要的就是这东西——早就发现琉采经常下意识地摸这镯子,想来大概是什么意义特殊的东西吧。放在手中把玩着,玉是好玉,放在手里便感觉到凉意,内里好像还有刻字。就在泯泽正想翻来看的时候,琉采不顾一切就要上前抢夺,却被泯泽闪到一边。琉采的眼里浮出恨意,一字一顿,“还给我。”她终于有反应了。泯泽高傲地笑着,欣赏着琉采的怒容。怎么,你不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么?然而那冰冷的目光却在得意之余渐渐让泯泽感到慌乱。我怎么会害怕?该死!泯泽不相信自己会因一个女人的目光心生寒意,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故意想要显示自己的身份,竟猛然间将高高举起的镯子摔在了地上。还未思考清楚自己用意何在,耳边就响起清脆的破裂声,那不够响亮的声音却让两人都愣住了,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陛下,”血红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半跪在琉采脚下,小心翼翼地帮她将破碎的镯子拾起来,“这镯子,是对我家主人很重要的东西。”本想呵斥古珂的泯泽口中的咒骂还未吐出便凝固在嘴边,心里咯噔一声,抬眼看琉采。琉采面无表情,淡定地接过古珂捧上的镯子,出人意料地扬起手臂,七零八落的镯子碎片扬洒着掉进了湖中。“主人,那个……”“呵,”琉采冷眼看着古珂,“你以为没有它,我就不是我了?”两人之间的熟悉和亲昵让泯泽咬牙切齿,对自己此刻的不知所措尤为憎恨,一甩袖子头都不回地往阅己堂去了。? 第五章帝王虐女侍(上) 作为皇帝读书的地方,阅己堂有着严肃沉寂的气氛,但平日让泯泽颇为满意的安静却在今天让他感到烦乱,希望有些声音能让自己分分心,免得那张高傲的脸与幼年时童稚的脸总是交杂在一起,不停变换重叠出现在自己面前。“陛下,”站在一旁的侍童小顺自从泯泽进来就好像有话要说却张不开口,眼珠一直滴溜溜转着,不时偷看泯泽两眼,思虑了一下午才咬着牙将一张纸递到泯泽面前,“今早在书案上发现了这个。”放下手中书本,泯泽捏了捏鼻梁,眼前有点模糊,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都看了些什么,“你念吧。”“陛下,奴才哪里识字。”小顺额上汗珠直流,若是被发现自己识字怕是麻烦了。“不要装了,朕早知道。”听到泯泽这么说,小顺的心是稍微放下一点,“‘借三日’。”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泯泽懒洋洋地把玩着桌上的鎏金滴水壶,“又丢了什么东西?”小顺顿觉喉头发紧——他陪伴泯泽读书多年,深知道那对镇尺是陛下的喜爱之物,是在陛下还很小的时候,由姳妗小姐所赠,这么多年一直摆在陛下的书案上。“说。”“降龙镇尺。”本以为会迎来盛怒,小顺甚至都缩进脖子等待着泯泽的训斥,却没想到泯泽表现出来的是出乎意料的毫不在意,“那群鬼偷儿怕是又打赌了。”这种事情多了也不奇怪,最开始泯泽只是觉得有趣,后来发现反正偷去的定会还,一来二去也不放在心上了。只是这镇尺是姳妗……哎,过去多年,不提也罢。小顺毕竟常伴身边,迅速抓到了泯泽脸上细微的变化,“陛下是不是在想这……”泯泽摆手,“死人的物件何必放在心上。对了,你去告诉崔总管,让他把舞乐班的那个男人赶出宫。”“这个曾听崔总管打过招呼,”小顺惊奇,崔总管好像早就料到陛下会说这事,“那男子被太后娘娘留下了。”听到这话,泯泽不但不生气反倒爆发出畅快的大笑,“还真是对主仆,嘴脸都一样,这么快就蜷缩到太后脚下了!”小顺不懂,却不多问,他深知道在这里了解太多事情并不是件好事。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墨染般漆黑,泯泽伸个懒腰,“去,宣璟妃侍寝。”答应一声之后小顺就跑了出去,寝宫很快被准备好了。皇帝确实是被簇拥着的,被无数下人无微不至地贴心照顾着,正因如此,皇帝的房事也不能像是寻常夫妻间那么隐秘,比如此刻,门外还站着等候吩咐的太监们,一扇门板挡不住门内的春光。想必也是习惯了吧,原本应让人羞涩的私密之事也显得肆无忌惮。龙塌上的喘息声越来越大,璟妃脸上泛起了红晕。渐渐地,泯泽的动作越来越剧烈,要不是那龙塌够结实恐怕早就塌了。璟妃也顾不上娇羞,本来想压抑的声音越来越遏制不住,她伸出手来,目光迷离地轻抚着泯泽的胸膛,从结实的肌肉向上游走到了脖颈间,慢慢挪上脸颊。“陛下,在……在看……哪里?”虽然已是连话都说不连贯,璟妃却还是忍不住问着——今日的泯泽很是奇怪,目光一直专注地盯着一旁。过多的疑问会让泯泽感到不悦,然而此时让他更加不悦的是黑暗角落处站着的人影,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对她的羞辱似的,泯泽心中暗骂了一句,动作更大了。“陛……陛下!”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喘息,泯泽的动作停止了,璟妃满足地看着泯泽,正想要靠在他怀里温存,却不想泯泽已经冷漠地披上了衣服。“倒水来!”璟妃纳闷儿,这不像是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可除了自己还能支使谁?谁知她正想起身倒水,一阵窸窣的走路声音已经响起。茶盘被一双白嫩的手递上来,沿着手往上看着,当那黑袍女子完全出现在自己眼中的时候,璟妃还是忍不住惊讶地低声尖叫,这还是第一次在行房的时候有人留在寝殿中。自己是妃子,身上的男人是皇帝,做这种事情也是天经地义,只是璟妃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观众”,一时间羞愧万分的璟妃跳了起来,手臂高高扬起。“懂不懂规矩!”她的手掌落下,“啪”的一声脆响。迎来的不是琉采红肿的脸颊也不是她不屑的目光,而是璟妃惊讶的呼声,“陛下!”璟妃不知道泯泽的手是什么时候挡在琉采脸上的,白皙的手背已经红肿起来,自己连忙将手缩了回来,紧张之余固然万分不解,醋意也不可抑制地泛滥起来,眉毛高挑,“陛下这是何意?”泯泽玩味地笑着,将自己的手掌收回来轻轻揉搓着,“滚出去。”璟妃还没反应过来,泯泽已经将衣服扔到自己脚下,语气中带着厌恶和不耐烦,“快。”下唇被咬得毫无血色,璟妃完全想不到深受宠爱的自己竟然会因为这女子而遭到陛下的责骂。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陛下翻云覆雨的时候还站在一旁?陛下为什么那么护着她?直到退出门外的时候璟妃还在不停想着这些问题。伴随着戛然而止的关门声,寝殿里再次安静下来,泯泽看着琉采,她怕是开国以来第一个有幸亲眼看到帝王床笫之私的侍女了。只要一想到自己在沐芳楼里被她羞辱的事情,泯泽就气不打一处来,却不知道怎样才能报复她,故今天自己特意安排她看的这场戏。不过她的眼神自始至终连瞟都没往这边瞟一眼。对于戏者来说,最悲哀的莫过于看官对自己的表演毫无兴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耻辱。尤其是她,将这种毫无兴趣发挥得淋漓尽致——闭合的嘴巴,呆板的双颊,空洞的眼睛。泯泽捏着她的下巴,“朕刚刚帮你挡了一巴掌,你就这副样子?”“谢陛下厚爱。”“厚爱?”泯泽讥讽地笑着,“你以为那是厚爱?”“谢陛下庇护。”泯泽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在对方那淡然的衬托下,自己再说多少也不过是闲言赘语而已。无趣。泯泽心中咒骂一声翻身上床。背后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得好像她从不曾存在过。若不是曾与她靠的那么近,泯泽恐怕也不会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女子,不同于自己见过的任何女人,不是秀丽端庄温婉娴淑,不是婀娜多姿妩媚诱人,更不是娇小活泼烂漫天真。自己掌握的所有可以用在女人身上的词汇都无法将她贴切地形容出来。冷漠和高傲,还有藐视一切的自负。越是这样泯泽就越想要驯服她,越想驯服她就越是驯服不得。突然,泯泽的嘴角弯弯地翘起来,侧躺着望向琉采,“今晚,你就站在这里看我睡觉。”是报复吧,泯泽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单纯地想要压迫她,让她知道自己的地位?这行为有些可笑,这一点连他自己也很清楚,可说出去的话是怎样也无法收回的。无数纷乱的思绪使得泯泽一夜没有睡好,难以安眠却不敢动,生怕被她知道自己失眠会引她发笑。的确是好笑的事情,明明是想惩罚她,却惩罚了自己。辗转反侧之余,只要看到她的脸,泯泽心里就响起了咒骂声。“让你低下身姿就那么难?”泯泽想问,却无法开口。直到拂晓的时候终究沉不住气,摆摆手,“回去歇着吧。”琉采的眼里浮上一抹笑,脸颊却好像是泥塑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再过片刻就该伺候陛下更衣了。”“不用你伺候。”泯泽翻身背着她,听到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后长长叹了口气。该死。? 第六章帝王虐女侍(下) 假山下,一身红袍如火的古珂脸上温和地笑着,如同沐浴着暖光与春风,让人心生舒畅。琉采口中鄙夷的话语却打断了这份美景,“听说太后娘娘被你哄得很是满意,连以前最得宠的人都不理了?”声音甜糯却没有柔情,好像冷掉的粘糕,古珂一手环在胸前,一手摸着下巴,“哎呀呀,御膳房的醋罐子翻了么?”琉采冷笑,“我是一时不习惯你饥不择食。”古珂叹了口气帮她整理着衣衫,“还不是为了能留下来侍候你。”想到这双自幼就侍奉着自己的手要去用来讨好一个老女人,心中自是不悦,琉采不理话茬,“明天晚上的事安排好了?”“放心,必然得手。”“好。”“呆这么久,不怕他又找你?侍奉他两日,苦了你了。”琉采斜睨,“是啊,现在才知道别人的狗不好做。”古珂仍然不恼,“既然如此,你该对我好些吧?”“怎么,嫌我待你薄了?”“不敢。”古珂笑着拉起琉采的手,双手轻抚她的手腕,那熟悉的镯子变魔术般回到了琉采手上。“你……”琉采惊讶,那天不是摔碎被自己丢进水中了么?“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怎么有资格做琉采的亲仆。”琉采沉默半日,“你以为对我好就会有用?”“习惯了而已。”看似温柔的语调却让琉采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仓皇逃离,只是那话语却好像刻在脑袋里一样。寂静的墨色夜下,琉采在熟睡中也会因蛊惑的语调而挣扎着惊醒,噩梦中的火红色身影不停地在背后步步紧逼,好像将要把自己焚烧殆尽。不,谁都别想控制我!这句来自心底的嘶吼打断了她的梦境,猛然挣扎着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自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完全忘记了今日整整一天发生的事情,睁开眼睛才发现已经睡到了这个时候。大口喘着粗气的她刚吸了一半,微微鼓起的胸腔就那么顿住——黑暗之中,一双温热的手探上自己的脸庞,轻轻擦拭着额上的冷汗。黑夜中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却有熟悉的气息窜入鼻腔,琉采一动不动,半晌才听到窸窣的脚步声,是对方渐渐走远了。许久,琉采才从半睡半醒中清醒过来,对,这里是寝宫,晚上的时候是泯泽让自己偏殿的软榻上,因为古珂的那些话竟然让她把所有事情都忘了。琉采不由有些惊诧,泯泽半夜坐在自己床边做什么?口有些干,却不能像往常一样喊古珂倒水,也不想让泯泽知道自己醒了。空荡荡的寝殿里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以及幽幽轻叹,窗外,天色泛蓝,山上寺庙里的钟声已经响了,有飞鸟掠过房檐。今天便是最后一天,琉采不紧张,只是觉得踏实。对,最后一天。“起来吧,反正也睡不着。”散漫的话语伴随着窸窣穿衣的声音在空旷的寝殿中响了起来,显得尤为落寞,琉采也坐起来披上了外衣,缓步来到龙塌前,“陛下想现在更衣?”泯泽摆摆手,侧着身子,一只手懒洋洋地撑着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有群偷儿经常喜欢借朕的东西打赌。”是鬼三千,琉采浅笑。“陛下胸怀宽广,不与贼人一般见识。”“谈不上。只是这次朕有些担心,他借的不是朕的东西,也没说什么时候还。”“那就是他不对了。”琉采对这等事情没有任何兴趣,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客人丢了东西,让朕觉得有些为难,你说是朕派人去找还是你们自己动手?”琉采没想到泯泽所说的客人竟然是指自己,“什么东西?”“凤凰舌。”凤凰舌,上古传下的宝物,顾名思义,凤凰的舌头,传说中是这样讲的,在凤凰山龙眼位置吸取日月光华的石头,几百年才出一块的精品,至今无人知晓是何质地,只听说美艳夺目,能迷惑心智。琉采依旧是万年雷打不动的没有表情,语气中却透露出了恨意,“那还是让他自求多福吧。”“好,”看似称赞,却有讽刺之意,泯泽点点头,“不愧是御蛊族的少主人,处事不惊令人佩服。”看样子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只是既然全都知道,他为什么还将如此危险的自己留在身边?御蛊族少主人,在他泯泽的眼中只是普通人么?他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难道就不好奇身为少主人的自己为何亲自潜入宫中?如果把自己和凤凰摄魂术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不显得很顺理成章么?他是笨到一点儿都没有察觉还是已经察觉了却还故意想要和自己玩玩?有些慌乱的琉采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连忙收敛了慌乱,“陛下过奖。”“你不怕朕杀了你?”“怕。”琉采顺从地回答着,眼神中却看不出一丝恐惧。这让泯泽感觉不到任何成就感,冷哼了一声,“杀了你,谁来陪朕下完这盘棋?”“琉采棋艺不精,已经让陛下失望了。”“朕要你下完,”泯泽散漫地笑,“要么不下,要么满盘通杀。”“只要陛下愿意。”“残局总是让人讨厌,朕也不能免俗,你可以逃,朕也可以让御蛊族的族人们接替你陪朕玩,自己斟酌吧。”琉采抿唇,镇定地说着,“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来做完。”“让你一招,不过是因为朕觉得后面还会有险棋,连凤凰舌这等上古传下来的东西都被搬了出来,”泯泽往常慵懒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你们准备的手段应该不止如此,还真是期待。”“希望不会让陛下失望。”泯泽满意地伸了个懒腰,“朕也希望你们不会失望,龙椅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好坐。”“但愿能顺了陛下的意。”站起身,抚着她光洁的脸蛋,好似上好的瓷釉光滑冰凉,“想要迷惑朕,你为什么不试试自己的魅力?”那带有暗示性的话语使得琉采的心一整天都无法平静下来,耐着性子送走泯泽之后便匆匆赶往古珂所在的舞乐斋。琉采来的时候古珂正坐在窗边,微风将他的发丝吹乱,好似窗外摇摆的柳枝,刚看到站在门口的琉采,古珂脸上立刻洋溢起了欣喜的笑容,“今天怎么……”他的话还没说完,琉采有些愠怒的话语就将他冷冷打断,“我看你倒是悠哉,凤凰舌丢了都不知道?!”听到这话,古珂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摸到自己空荡荡的胸口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纠在一起,“你怎么知道?”琉采冷哼一声,“你的消息还不如泯泽,被猎物耍得团团转也不怕天下人耻笑!”古珂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言不发,更加让他担心的是这件事的严重性,被老虎知道了猎手的行踪,会是什么结果不用猜也知道了三分。沉默半晌,凝视着远方的琉采低声开口,“千万保护好那些丫头,再损兵折将就受不起了。”自己和那些丫头倒无所谓,只是琉采要侍奉在泯泽的身边,这让古珂不得不为她担心,“那你怎么办?他如果为难你的话?”琉采对古珂的担心嗤之以鼻,“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惦念,他既然已经告诉了我,说明他应该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我下手,只要在他察觉我们的意图之前先控制他就没问题了。”“我知道了,那凤凰舌该……”“你们操心有什么用,我自然会想办法找到。”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和不屑,古珂浅笑。若不是为保着你这份高傲,我何必如此,屈尊不说,还要做出无能的样子。不过没关系,只要你高兴就好。? 第七章妒恨化刀刃(上) 古珂那温柔的样子有些时候会让琉采很是恼怒,他越是温柔自己就越是强势,正想训斥他,却被慌乱的脚步声打断。“你到处乱跑什么,”侍女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琉采面前,“陛下正在发脾气呢!”看着她们脸上不满的样子,琉采冷笑,如果是他想找我,用得着你们跑腿?“想让我背黑锅,至少口气好点吧。”侍女木讷片刻才明白话中意思,正要发作却被面前的男人迷住,一身红袍好似火焰,眉眼正温柔地冲着自己笑,“我家主人脾气不太好,还请多多海涵。”正要发作的怒气好像被春风吹散,被这个温柔的男人全部吸收了,她们的眼里定定地看着这团火焰,目光怎么都挪不开。黑色的身影翩然已经走出了好几步,幽幽声飘然传来,“古珂,你倒很会替我告饶。”“我送你过去,”古珂三两步追上琉采,冲着侍女一笑,“下次再见了。”砰,砰,心脏快跳出来,这样美丽的男人,真是祸害。追上来的古珂没能让琉采高兴,反倒是不屑的揶揄,“一个皇太后喂不饱你?”“短时间大概离不开这里,还是打点打点为好。看他今天的样子不像是想要为难你。”“随便他,”琉采冷笑,对于泯泽的烦心事,她也有所耳闻,“看样子是在为了立后的事情烦恼吧。”“也许后悔为什么在遇到你之前立后,”古珂得意地说着,“你还是那么擅长让人心绪不安。”琉采感觉自己好像很讨厌听到这样的话语,“不要在这儿说废话,做你该做的事去。”“我以为这样能让你在处理他的坏情绪之前先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呢。”“哈,谁说我要去管他?”琉采停步,“真抱歉,我不适合做一条忠心的狗。”“那你要去干嘛?”“做和你没关系的事情。”将古珂甩在身后,琉采漫无目的地在皇宫中闲逛着,她才没有心情去管什么泯泽的坏情绪,一直逛到了夜幕低垂,她看了看小亭周围无人便步履轻盈地上了二楼,飘飘长发与黑袍融为一体的琉采看着远方,身体丝毫未动好像一尊雕像,眼睛却在敏锐地观察着四周。已是夜半,却没有等到想等的人,琉采未免有些沮丧,抿唇站起身。草木摇曳得有些过分,刚迈下第一步,琉采就发现了异常,还未转身,刀锋已经挨在脖子上。“夜里练武容易伤到人。”“错把姑娘看作是木桩。”琉采冷笑,“宫里的人都懂规矩,主子一句话,不是也得是。”“既然姑娘明白就好,在宫里讨吃食就是要听话,我看姑娘不缺这口饭,不如早些去该去的地方。”“阴曹地府还不适合我。”“我也这样觉得,不过要是碍了别人的眼,总会有人送你一程。”“这也是主子的话?”“没错。”琉采转身,那男人黑布蒙面,身后还带着两个人。“我的酒宴还没摆完自然不会走,回你家主子的话,时候到了必然不留。”“走不走,姑娘说的恐怕不算。”身边有微弱声音,琉采眉毛一挑,“古珂!”话音刚落,一团火红色的身影已经从花丛中腾起,一脚踏在树上,跟头翻了两翻就跃到了二楼,稳稳踩在了刀面上,人已立稳,衣衫才缓缓落下,飞扬的发丝之间,嘴角洋溢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太慢了。”琉采不满地低喝。“还以为你不需要我出现。”古珂那份得意让琉采不悦,“罗嗦什么,办事!”“是,少主人!”身体飘然向后一跃凌空翻身,好像舞者手中摇动的火把,脚尖猛然上挑,看似轻盈力道却极大,还未反映过来的黑衣人只觉手腕阵痛,刀已经被踢到了一旁。对方也不是吃素的,瞬时一齐围了上来,一红三黑四个身影在黑夜中纠缠不休,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古珂的嘴角始终挂着笑意,虽非单打独斗却也游刃有余,其中两人很快败下阵来,被古珂踢到楼下,只剩说话那人仍不断攻来,招招直奔要害。功夫不相上下,有些吃力。嗖嗖的风声中夹了一声咳嗽,几人都顿住,黑衣人斜瞟一眼,黄色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一旁,微微歪着脑袋,悠哉地看着他们的表演。黑衣人立刻沉稳身子,翻身从亭台上跳下逃走。一下午没有见到的琉采倒是让泯泽觉得有些陌生,打自己从朝堂回来就没有见到她,却又不好意思派人找她回来,骄恼之下发了些脾气,那些笨蛋始终没能看出自己的想法,一个个傻乎乎地站在旁边大眼瞪小眼,气得泯泽甩下侍卫自己出来散心,却不曾想竟然看到这一幕。泯泽心里有些别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看这热闹,只是远远看到那飘扬的黑色长发就忍不住过来了,是担心还是想要看笑话,连自己也分辨不清,只是当他看到几个黑影围住了她时,烦恼的恼怒就完全被紧张所取代了。面前,古珂和琉采恭恭敬敬垂手而立。如果只有她一人的话,自己是不是能说出一些温暖的句子呢?可惜那团红色实在是太碍眼,恨不得一盆冷水熄灭他。尽量包裹好自己的醋意后,泯泽起身,目光满是欣赏地看着古珂,“身手不错。”“谢陛下夸……”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皇宫里的人,是你能动的?”古珂笑而不语。“你的人未免太不懂规矩。”泯泽扬起下巴高傲地看着面前的琉采,她的目光好像永远没有焦点,异常的涣散之外是冰冷的轻视。“为救琉采而已。”泯泽冷笑,走到她的面前,“你的命,值几个钱?”“回陛下,分文不值。”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宫里的人就是想杀你,你的人也没资格动手。”语毕,泯泽心中舒服许多,甩袖而去。古珂起身,“我们会尽快离开。”“你以为我委屈了?”冷笑声里的否定味道毋庸置疑,以泯泽那种东西怎么会影响她的情绪……“没有就好。”被对方捧着脸颊,琉采有些不悦,“有功夫就多去办事,我是不想再耽误时日的,还有,”她指着地上那柄剑,“给我查出来是谁家的狗。”“是,少主人。时候不早,少主人也该去歇着了吧?”琉采不语,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笑着的嘴唇像是只猫。虽然被那些黑衣人坏了自己的好事,但是,莫名就知道鬼三千肯定会来。? 第八章妒恨化刀刃(下) “陛下近日都忘记臣妾了。”软榻上,美人儿半靠在泯泽身边,没有来的,他有些厌恶,脑袋里想起的却是另一个人。“该死。”“陛下是在说臣妾?”泯泽将头撇到一边懒得解释。“陛下,”冉妃娇嗔,“就快到好日子,陛下却反倒冷淡起臣妾。”“近日国事繁忙。”“臣妾却听说是陛下迷上了歌舞。”提起这事,泯泽不悦地站起身,“朕警告你,让你手下的人收敛收敛,这个时候做出见不得光的事对你最没好处。”脚步声渐渐远去,厌恶的神情却还在冉妃的眼前,她咬紧下唇,没想到自己的人竟然失手了。自己一步步爬上这个地位,眼看将要到来的立后大典之后自己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么能认输?更何况多少妃子都被自己击败,一个初来乍到的舞女真的能兴风作浪改天换日?“娘娘,要么咱们再想别的办法?”贴身的侍女香茗站在身后轻声说着。冉妃懒懒摆手,“你想的法子已经被陛下识破,近日是不能动手的。”“被陛下识破?陛下真的那么在乎那个舞女?看来她们的消息果然不假。”“在乎?”冉妃尽量安慰着自己,“心血来潮而已。”“那娘娘就让着那野女人?”“香茗,”冉妃语气不悦,“为了那种人不能坏了自己的身份,就是再厌恶她,也不能降了自己的价。”知道是自己说话粗野,香茗羞得低头,“谨遵娘娘教导,只是娘娘打算就依着她?”“自然不会,不过立后的日子快了,她若是急着动手就会露出破绽,她要是不急着动手我就更不需要急。”“娘娘这步棋妙绝!”“去,把那对金雀栖云钗给我拿来。”香茗点头,快步双手呈上。冉妃懒洋洋接过,在桌角上磕了两下。“娘娘这是做什么?这对钗可是陛下送的!”她倒不答,笑眯眯地将钗上金雀那两只红宝石的眼睛敲碎扣了下来,“给那叫琉采的送去。”琉采见到那金钗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连连向那香茗道谢,“多谢冉妃娘娘关爱。”这礼貌的样子倒让香茗不好发作,气呼呼地就走了。头顶金钗的琉采远远见到一团火焰,得意地迎了上去。“怎么带起这个?”古珂第一眼就发现了琉采头上的钗,无奈地笑,“不适合你。”“狗主人送来的,不带岂不是逼她再放狗?”古珂凝视着那钗,“金雀是不错,可惜无眼。”琉采不但不生气反倒笑起,“无眼也罢,反正带在头上我便看不到,想来是让我带给某些人看的。”“那恐怕要惹那人生气了,”古珂像是逗猫咪一样挠了挠琉采的下巴,她开心的时候就喜欢古珂这样逗自己,“这几年难得见你心情这么好。”“想他不会高兴我就有喜悦。”古珂心头被哽,“怎不见你与我较真。”“我哪里有功夫和他较真,”琉采嗔怪,“只是觉得这宫里的事情可笑。”“早就习惯你戏弄人,也罢,只要你开心就好。”琉采望着低垂的夜幕,“时候不早,你先回去。”“你呢?”“你这毛病还是没改掉。”古珂耸肩,知道琉采从小就反感别人过问太多,“好吧,自己小心。”火红的身影已然飘远,深沉的夜下,风吹得有点过劲儿,“出来吧。”蝙蝠悬挂下来撇撇嘴,“你那钗真丑。”“反正不是给我看,什么样的东西就该入什么人的眼。”“哈,让你带这样的钗,原来皇宫里住着一帮穷光蛋,”蝙蝠轻轻翻身,斜靠着廊柱坐下,一脚踩着围栏,另一条腿还悬空晃悠着,“改日我送你支好的。”“不要好处?”“不要。”琉采摇头,“那我可不敢受,人情债还不起。”“那你笑笑,就算给了好处。”“我的笑没那么值钱。”鬼三千一甩斗篷,“哼,平日甩出件宝贝她们都乐得半死,今天送你东西倒要求着你,不像话!”看他那赌气的样子,琉采倒笑了,“钗我不要,但是确实有件东西想求你。”听琉采口气软了,鬼三千抻着面子,斜睨一眼懒懒道,“什么?”“凤凰舌。”“什么?!”鬼三千差点从围栏上掉下去,“你是说梦话?”“猜到你会不信,不过真的有,而且被人偷走了,”琉采凝视着鬼三千脸上每一个表情,半晌喃喃道,“我知道不是你偷的。”鬼三千笑,“既然知道我是偷儿,你怎么肯定不是被我取走?”“你不过是来打赌,降龙镇尺都还回来了,凤凰舌却没留字条。”“哟,你对我还真仔细!”琉采不接茬,只是撇嘴,讥讽之情溢于言表,“看样子能进皇宫的偷儿还不少。”“笑话,你以为谁都能进?”鬼三千有点生气,好像被轻视了的感觉。“不然怎样?”“据我所知天下能进皇宫的只有三人,我和我师傅。”鬼三千满脸得意洋洋。“另外一个呢?”“那个只能算是曾经,现在已经是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老疯子。”好,想要的消息都到手了。看到琉采那得意的笑,鬼三千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喂,你不是怀疑我师傅吧?”“不是你,不是老家伙,你说是谁?”鬼三千皱眉,从没听鬼姬说起这事,按理不应该,很不应该。琉采抬眼,“你能不能帮我打听凤凰舌的下落?”“不能。”鬼三千斩钉截铁。女人的要求男人大多不好拒绝,尤其是漂亮女人,就好像美玉价高一样,美人的要求也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完成的。况且就算不是这样,鬼三千也知道吃里爬外的事情做不得,自己当年险些沦为刀下鬼的时候是鬼姬救了自己,教了自己这一身功夫,没有她就没有自己鬼三千的名号,尽管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传说中貌美如花的鬼姬摘下面具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任你开价。”琉采毫不犹豫地说着。鬼三千舔舔下唇,“改天我送你支钗。”翻身,蝙蝠很快翱翔于夜空之中。? 第九章红袍红若血(上) 被人拒绝了请求,琉采却不生气,反倒是胸有成竹地点点头,他鬼三千肯定会帮自己,毫无悬念。想到这里,琉采有些得意地往轻功走去。开门声让已经半睡的泯泽甚是不悦。“朕不是让你来宫里闲逛的。”没有得到回答却听到脚步声,泯泽抬起头,琉采正笑吟吟地往自己面前走。这倒是新鲜,能见到她这样笑着,不由狐疑泛起,上下打量了片刻就发现了那支钗,冷笑,“看样子偷儿朋友送了你好东西。”琉采丝毫不恼,“冉妃娘娘总该不是偷儿。”冉妃送首饰给琉采?泯泽更是惊讶,扬起下巴看了一盏茶,猛然一拍桌子。是在骂自己有眼无珠?越来越放肆了!看到泯泽怒意上涌,琉采的笑意更浓,“看样子陛下不喜欢冉妃送我首饰。”“你们两个还真是别有用心。”“钗从冉妃娘娘手里戴到了琉采头上,怕是戳到陛下的心上了。”“笑话!”“陛下现在就寝?”泯泽没有回答,凝视着琉采。以前一直因为她总是面无表情而生气,现在看到她笑起来反倒更是生气,自己到底希望她怎样?对,哭丧着脸,臣服在自己脚下,而不是这样讥笑自己!讥笑……这两个字刚浮现在脑海中,泯泽立刻抑制不住怒气,上前来一把捏住琉采的下巴。“不要在朕面前耍花样!”下巴被捏得生疼,说话也有些吃力,但眼睛里的笑意却更浓,“琉采只是配合冉妃娘娘而已,这是陛下的原话,就算我死也不能和陛下的人作对不是么?”泯泽被自己说过的话噎得无话可说,怒斥着将琉采甩到一边,“今晚站在外面守着朕睡觉!”“遵命,”琉采笑答,“看样子,陛下还是个怕夜的人。”“混账!”站在门外,琉采一人倒也乐得自在,前几日的心烦散去不少。在床上翻腾了半宿,泯泽咬牙切齿地赤脚从床上趴下来,一脚踹开了门,“滚进来睡觉!”琉采对那个“滚”字似乎极为不满,一动不动地与泯泽对视了半天。处罚她?舍不得。求她进来?更不可能!泯泽喘着粗气瞪了琉采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气呼呼地转身上床,耳朵却一直竖起来,可是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她走进来的脚步声。难道说不管做什么也不能让她注意到自己?不,泯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是清晨更衣、洗漱,一切都像是往常一样进行,她的表情和之前毫无差异,好像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泯泽将琉采那软榻上的被子弄乱,咬牙切齿地转身走了,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却被她搅得心神不安,整个早朝都浑浑噩噩的,退朝之后竟有些迫不及待地往阅己堂走。她应该早就等在那里才对。“陛下,”刚从朝堂上回来的泯泽盯着两只熊猫眼,前脚刚迈进来,太监便紧跟着自己跪在殿前,“这是为皇后立后大典准备的礼袍,请陛下过目。”泯泽当时正咬牙切齿地看着站在一旁的琉采,自己是一夜没睡好——让她留在门外心有不忍,叫她去休息又怕自己被瞧不起,可是她的气色倒是很好。突然被人打断了自己,泯泽心有不爽,摆摆手,“这种东西让朕看什么!”最近几天,泯泽很容易被惹怒,太监生怕踩雷,这就准备退下。“等等!”被主人一叫,太监颤颤巍巍跪回来,“是,陛下。”“把礼袍留下!”“是!”摆在一旁的礼袍红得像滩血,泯泽凝眉好像要把锦袍看穿一样,看了半天才冲着琉采招招手,“你过来。”看到她不慌不忙走着,泯泽还是不爽,将礼袍狠狠甩到她怀里,“穿上!”“琉采怕过两天再收到被折了翅膀的金雀。”“少废话,朕让你穿,谁敢威胁?!”琉采眼里泛着笑,也不吭声,径直往屏风后面去了。虽然可以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到一袭红衣的琉采时,泯泽还是心头一颤。肤似白雪,衣如烈焰,好像天边被烧了一半的云彩落在了自己心里又燃起来,让泯泽一时感到喉咙干涩,只知道看着她。气质,对!她身上有其他妃子,不,是天下女子,她身上有那种天下女子都无法比拟的气质,美丽,冷傲,以及那将一切掌控于手中的成竹在胸。这傲视天下的气质甚至比自己更适合坐在銮殿之上。泯泽不禁哑然,头脑像是未开的混沌天地,来自本性的冲动趋势他向琉采走了过去,直到两人的鼻子都快碰到一起才停了下来,喷发而出的温热气息和波涛起伏的胸膛完全失去了控制。她依旧那样看着自己,好像眼里根本没当自己是个君主,相比之下倒更像是在看着自己的臣民一样高傲,这种眼神或许是激怒了泯泽,或许是激发了他的本能,总之让他一时间无比冲动,一把将琉采拽进了自己的怀里。手臂好似铁钳,让琉采逃脱不得,目光却更加高傲。泯泽好像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音,一手将她抱得更紧,另一只手在她纤细的腰肢间胡乱摸索着,指尖碰触到她光滑的肌肤时,心跳徒然剧增,脑袋里突然想到了那天沐芳楼里微敞衣襟下的雪白肌肤。琉采藕般白嫩的双臂慌乱地推搡着自己,可她越是这样,自己的力气就越大——她的反抗更加激发了自己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嘴唇,与礼袍一样鲜红,光洁的牙齿微微咬着下唇,似乎在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抗议。可以感觉到自己太阳穴附近的青筋爆了起来,泯泽惊讶万分,自己竟然也可以对一个女子如此冲动。不,应该说他惊讶的是这世上竟然也有一个女子能将体内深藏已久几乎消弭殆尽的冲动一触即发,不顾一切地喷薄而出!那双唇的抗议让泯泽更加混乱,猛然间吻了上去,霸道而用力,但却因她依旧咬着下唇的贝齿使这吻显得异常僵硬。泯泽彻底被激怒了,用力捏着琉采的下巴,终于撬开了一丝缝隙,刚想要探入那湿润冰凉的黑暗,一阵剧痛突然袭来!唇齿间是甜腥的血味,泯泽难以置信地看着琉采,她的嘴唇上还沾着自己的血,沿着唇线画出讽刺的弧度。? 第十章红袍红若血(下) “陛下!”惊呼声让泯泽恼怒再升级,也忘了将琉采推开,就这样怒视门口站着的女人,她的身影那样突兀,煞了自己和琉采的这道风景。“陛下,明日就是立后大典,陛下您……”冉妃站在门口,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她的礼袍穿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而且竟然是个侍女。被人看到自己的窘态,泯泽愤然,“想指责我是么?你忘了自己是谁了?!”“臣妾……”冉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可是心头的委屈丝毫未减,眼里泛着泪光。“滚出去!”泯泽歇斯底里的吼叫让冉妃抑制不住鼻头酸涩,眼泪大颗大颗落在地上。“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冉妃不忘欠身行礼,身子有些栽歪,也不顾形象,踉踉跄跄转身奔走了。地上滩着的几滴泪无法熄灭泯泽头顶三丈怒火,为什么这些女人不能像她一样冷静?为什么自己想要平静的人不平静,不想要平静的人却平静得要死!抬眼,琉采已经到了屏风后面,手中恭敬地抱着礼袍,“陛下,要不要琉采把这礼袍给冉妃娘娘送去?”反正没这礼袍就没办法进行立后大典,倒正合了自己的意思,只是她明知道会被冉妃刁难却还故意如此,简直是在嘲笑自己!泯泽恨恨地看了她一眼,“现在就去!”我只不过是随口说说,你还当真要我去?哈,又是想捉弄我吧?琉采像是看穿了孩子心思的母亲一样,她微微摇头,泯泽啊泯泽,想要捉弄我可没那么简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着瞧好了……花园中百花争艳,一树梨花微带雨,躲在树下哭得花枝乱颤。“冉妃娘娘,礼袍给您送来了。”古珂的声音醇厚,好像厚实的锦缎。冉妃擦了擦脸上的泪,“陛下若是喜欢不如就由着他性子。”古珂这才知道琉采为什么让自己来送礼袍,原来是这么棘手的事情,看样子又被她整了。无奈苦笑两声,“陛下恐怕是忙于政事有些心烦,冉妃娘娘何必在意?”“可是我亲眼见到陛下抱着她,那礼袍……”那极富震慑力的画面重现在眼前,冉妃脸上的泪滴又连成了两行。“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古珂笑着靠在冉妃娘娘身后,“这个道理娘娘还不明白么?您才是后宫的正主。”“明白是明白,可是那兵……哎。”“与其把心思耗在流水上不如加固自己的营盘。”冉妃娘娘抬起头看着古珂,这男人……心脏跳得起劲儿,莫非这就叫怦然心动?他这张脸虽然不似陛下那么冷峻,却夹着几分柔美,更是诱人,微微笑着的丹凤眼中藏着无限柔情。上次见到这人的时候就印象深刻,当时他跪在琉采脚下为她整理裙摆,那份细心让人羡慕。今日交谈更是感到他智慧聪颖,时而温柔时而睿智,让人依靠起来也贴心……“立后大典一完,你就来做我的亲仆!”古珂明知无理却忍不住发笑,“娘娘,请恕古珂已有主人。”那个琉采?冉妃气不打一处来,“跟着她有什么好?留在国母身边难道都比不上?”“那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古珂轻轻靠在冉妃的耳边,撩人的微喘让冉妃甚至想抛下后位与他相随,“可惜……她是她,没人能替代得了。”冉妃是什么人?将军之女,自幼被人捧大,一般男子都入不了她的眼,却没想到今日会遭到一个仆人的拒绝,扭过头,眼里已经满是憎恨,“她到底有什么好,你们竟然都愿意围着她转!”古珂一手摩挲着下巴思考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是没什么好,”忽然开了窍似的展颜浅笑,“却是块活生生的凤凰舌。”“凤凰舌?”“礼袍请娘娘收好,明日是好日子,早些休息。”火红的衣衫缓缓转至门外,冉妃叹了口气——英俊潇洒温柔体贴,若自己未进宫为妃,说不定甘愿放弃荣华与他生死相随。还是不行。他喜欢那个琉采。为什么身边的男人都被她迷住?冉妃气不过,随手砸了皇太后送的彩凤鎏金瓶。“香茗,你去查查那凤凰舌是什么东西?”“娘娘,何必把心思浪费在这上,明天就是好日子,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能逆天而行呀……”“少废话,你去查就是了!”看着香茗跑远,冉妃又委屈地嘤嘤哭了半晌。果不其然,第二天立后大典上冉妃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不过这一点也没破坏她的笑容,奢华的典礼上,冉妃笑吟吟地凝视着泯泽,这下木已成舟,自己也算是踏实了许多。不过,此刻舞乐斋的小楼上,琉采的心里比冉妃更踏实,今晚是立后大典,自己不用住在寝殿服侍泯泽,想想就觉得舒心。窗外的鼓乐声依旧没有退去,她却很快进入梦乡,许是这一阵太累了吧。这次进宫的任务筹备了那么多年,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没想到羸弱的自己会遇上那么刁钻苛刻的泯泽。想要经受他的百般刁难,身体始终是吃不消。半睡半醒间,微风轻抚脸庞,花香中却夹着阵阵酒气飘入鼻中。紧了紧被子,琉采翻个身想继续睡,却猛地被人死死压住!琉采惊讶,虽是夜里,但是那野兽般的气息她却认识,沉重的身体压着自己动弹不得,一双手探进了棉被中,有些相熟的手掌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起来!手脚被棉被禁锢着,琉采无法挣脱,但是这一次却感到危险的气味浓重,大红宫灯映进来,他的眼睛和身上的礼服一样通红刺眼,呼吸也更加急促沉重。“今天是好日子,”琉采咬牙切齿地低声道,“跑到我这里撒什么泼!”哈,堂堂一国之君想要宠幸一个女人被当做撒泼不说,还遭到这等不屑的呵斥,泯泽顿时大怒,将棉被掀开甩到地上,猛地扯开了她胸前的衣襟!柔软的肌肤在宫灯照射下微微泛起红潮,质地却如雪般细腻,泯泽感觉自己脑袋里瞬间空空如也……胸前一阵冰冷,琉采浑身颤抖,像是发疯了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将泯泽猛然踹到了地上!僵硬的地面和胸口的闷痛让泯泽一下清醒过来,他已经太久没有感觉到疼痛,木然地看着琉采,半晌才站起身,酒意已经退去,全身却因为愤怒而颤抖不已,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腕,好像想要将它捏碎似的!琉采傲视泯泽,目光里除了冷酷还多了几分憎恨,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给了泯泽一巴掌,趁着他被打愣了的时候挣脱开来,疯了一样冲出去小楼。泯泽颓然站在原地,怒意迅速消散,剩下的是不解,为什么这个女人对自己如此冷淡?想来自己还从未被拒绝过,任何女人对于自己的宠幸都是求之不得,自己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情!想要处死她就像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是他知道自己不会这样做,心口的那一脚留下了更深刻的疼痛。自己又错了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