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局流放 “死、死人了!” 耳边传来男人的惊呼。 杨知月眼睫微动。 怎么回事?她不是在跟僵尸王对战吗? 她记得自己快要战胜对方,却被人推了一下,直接被僵尸王掏心。 杨知月:…… 她,杨知月,末世以来最著名的雇佣兵,竟死于背后偷袭?! 不等她睁眼,一个个记忆片段缓缓展开。 杨知月穿越了。 她穿到一本男频爽文中,成为龙傲天男主的早死正妻。 龙傲天开局战败受伤昏迷被流放,作为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拜堂的准家属,她也被迫踏上流放之旅。 在路上,原身被同房叔伯卖了,受不了这等屈辱,撞墙自尽。 买人的男子见死人了,决定毁尸灭迹。 杨知月不得不冷笑,纯粹的炮灰身份,典型的死亡开局,老天爷可真看得起她。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能在末世活下去,照样能在古代安身立命。 第一步……杨知月悄悄睁眼,让她看看对方怎么毁尸灭迹。 只见一道寒芒横空劈下,咕噜—— 杨知月翻身一滚,利落地躲过这次攻击。 刺啦! 刀锋砍在地上,发出牙酸的声音。 见忽然诈尸,男人心中一寒,目光对上杨知月寒光毕现的凄冷双眸,心中满是震惊。 这是故意装死?他差点被骗过去! 想到此,他怒不可遏,提着长剑,朝杨知月胡乱砍过去。 杨知月面无表情地躲闪,身形虽略显狼狈,清冷桀骜的眼里却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呵呵。” 凭这具虚弱的身体反杀有点困难,要是能有武器就好了。 下一秒,脑海中出现了一道机械声: 【叮!宿主领取新手礼包。】 袖中一沉,杨知月低头一扫,手腕处一个袖箭整装待发。 杨知月噙满寒意的眼眸弯了弯,犹如地府里爬出的恶鬼,邪恶又冷漠,带着几分危险的深沉。 “请代我向阎王问好。” “什——”男子一愣。 嗖! 杨知月抬手放箭,闪着寒芒的箭头钻破他的胸口,挑出小手指粗细的洞。 男子茫然地看看杨知月,又低头看眼胸前穿透心脏的小窟窿。 哪里来的武器?! 他来不及说出一句话,仰面倒下,气息全无。 敌人死了,杨知月面无表情地补了两脚,继而盯上腕中袖箭。 她想起末世前看过的小说,穿越……系统……金手指…… “莫非……这是我此世的金手指?” 杨知月本想仔细琢磨,可瞥眼身旁的尸体,她没有多待,销毁尸体后快步返回聚居地。 说是聚居地,只是一处位于冰封河边的小平原,是流放的罪臣们抱团睡觉的地方。 初冬的夜晚,寒风微冷,杨知月裹紧薄薄的棉絮外衣,步履匆匆走进众人,无人注意她,除了一个满脸诧异地男人。 察觉到目光,杨知月冷冽回视。 那男人打了个寒颤,活似见了鬼! 寻着记忆,杨知月走回休息的地方,一声奶里奶气的呼唤传来。 “婶婶,你回来喽!” 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扬着灿烂笑容,顶一颤一颤的小揪揪,捯饬着小短腿扑进她怀里。 身后那位年岁相同、模样七分相似的小男孩语气严肃,“阿宁,小心伤了婶婶。” 杨知月抱住两人的同时也想起他们的身份。 女孩名叫盛旭宁,男孩名叫盛旭仁,他们是书中男主兄长的龙凤胎遗腹子。 在书中由于原身自戕,两位孩子无人照顾,被人贩子拐跑,直到全书结束,也未被找回。 或许早已死了,杨知月冷漠猜测,下一秒心底涌上剧烈的悲愤。 “婶婶!” ……原身还未彻底消失?! 杨知月急忙检查,原来那是原身留下的执念碎片。 想了想,她在心底发誓,“作为使用身体的代价,我会让两个孩子安全长大。” 碎片消失了,这回,杨知月再看向两个孩子,心底忽而冒出无尽的慈爱。 慈爱……杨知月无语,她年岁也不大,怎么就慈爱了? 她领着孩子们走回一辆破旧的木板车前,凹凸不平的板面上铺着一层薄到透光的被褥,一个干瘪的包裹充当枕头,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郎躺在上面,昏迷不醒。 这人便是盛·书中男主·天定龙傲天·未来大帝·怀安。 “咕噜噜……” 杨知月听到腹中传来的声音,饿,好饿! 作为末世人,她最受不了饥饿感,杨知月迅速红了眼。 见她如此,阿仁宝贝般掏出半张干饼子,递给杨知月。 “婶婶,我中午省下的一份口粮,你快吃了。” 饥饿上头,杨知月接过干饼子就往嘴里塞,牙齿狠狠地被硌了一下。 这饼子又干又硬,需要用唾沫将饼子磨软了才能扯下一块,即使如此,吞咽起来也相当困难,不像是吃粮食,像是在嚼石头。 不,嚼石头也比这好吃! 可一抬头,就见面前的阿宁和阿仁盯着她手上的饼子咽口水。 她觉得难以下咽的东西,却是这两个孩子舍不得吃,要留给自己的宝贝…… 此刻,杨知月的心情复杂极了。 她将饼子放下。 阿仁一激灵,急忙擦了擦嘴边并不存在的口水,拉着阿宁道歉。 “婶婶别误会,我和阿宁没有想吃的意思。” 听到这卑微的话,杨知月垂下眼眸,“你们俩在这里等着,婶婶再去找点吃的。” 杨知月的目光穿过聚居地,月光撒在结冰的溪流上,一条皎洁的“飘带”蜿蜒向前,直抵极北之地——被冰雪覆盖的镇北。 那正是流放的目的地。 镇北寒苦,距离塞外仅有一墙之隔,每到春秋便会有匈奴人进犯,是随时会死人的蛮荒之地,是比宁古塔还要苦的流放之地。 可比起担心到达镇北后的日子,杨知月更担心自己跟两个孩子根本到不了镇北。 没有人能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昼夜不停地赶路。 便是铁人也会被累死,更何况她还要拖着两个孩子、照顾一位昏迷不醒的病人! 真·地狱开局! 想到此处,杨知月点开一直在脑中闪烁的虚拟面板,希望这东西对她有所帮助。 第2章 种田系统 【叮!恭喜宿主激活系统!】 杨知月眼前浮现出一道半透明光屏。 【本系统为种田系统,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为原则,竭诚帮助每一位宿主发展地盘,提供充足的后勤保证。】 【种田系统,您的居家旅行好伴侣!】 “好硬核的宣传词……” 知道的明白这是“种田系统”,不知道还以为是披皮的“争霸系统”。 绑定系统赠送了十积分,杨知月点开系统商城,直接购买了一个大肉包子。 热腾腾、外皮冒着油光的肉包子凭空出现,杨知月背过身三两口咽下,活像饿死鬼投胎。 肚子里有食物,理智回笼,她这才有了悔意。转念一想,吃都吃了,有问题又能如何? 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杨知月敢对自己莽,不敢对两个孩子莽。 等了大半个时辰,确定身体没出现问题后,她又买了一个肉包子,塞给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两眼发光,肉包子! 他们齐刷刷地咽口吐沫,“婶婶吃,阿宁/阿仁不饿……” 注视两个孩子亮晶晶的嘴角,杨知月分开肉包子,一人一半塞进孩子嘴里。 食物一入口,两个不满五岁的孩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囫囵吞下这美味。 肚里有食,一夜安睡,第二天,杨知月早早起床。 正值清晨,金灿灿的阳光跃出天际线,铺满整片瓦蓝晴空。 第一件烦恼事,“早上该吃什么?” 新手期附赠十积分,昨天兑换两个肉包子去了四积分,还剩六积分,这六积分,她得精打细算。 杨知月挎着小篮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山。 北方的森林物资向来丰富,似是老天爷对着荒芜大地的补偿,小雪消融后的泥土有些硬,山菌野菇蔫蔫地藏在犄角旮旯。 点开系统附赠的环境扫描,藏匿起的蘑菇立刻挂上淡黄色的“头衔”,榛蘑、大腿蘑、鸡油蘑、白粘蘑、灰盖蘑…… 杨知月采了一个爽! 途中,还没忘给一位误入山林的小童丢了几朵无毒的蘑菇。 再次回到聚居地,杨知月盘算起如何坑钱,不,挣钱。 山里野生的蘑菇、系统内三积分的猪油,外加白捡的柴火和河里的干净水,煮一煮搅一搅—— “五文钱一碗蘑菇汤,附赠饼子加热!” 做无本买卖,杨知月照样底气十足。 吆喝声刚喊出去时,没人凑热闹,可当山珍的特殊芳香配合着猪油醇厚的味道飘扬出去后,便有一大群人凑过来。 他们望着蘑菇汤上飘的油花流口水,在杨知月表明可以用铜钱来买卖后,又巴巴送上五文钱,换来一碗热汤。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两个萌娃看着婶婶用一碗汤换来五个小钱钱,兴奋地当起跑腿的小伙计,一会儿取钱,一会儿端汤,忙得满头大汗。 两个小短腿跟风火轮似的,倒腾得那叫一个利索,看得杨知月一愣一愣的。 买卖结束,队伍启程,杨知月收拾收拾便推着木板车跟上大队伍。 流放的路程比杨知月想象得更苦,到达流放地的日子是有规定的,若是晚了,所有人都要受罚。 所以,所有人必须一直走下去,不能有一日停休。 徒步50里地,还要推着一个重大一百四十斤的大男人,第一天夜里,杨知月便瘫了,连啃饼子的力气也没有。 这具身体太弱了! 以及……她剜眼躺在车板的盛怀安,琢磨着该怎样搞死他。 邪恶的念头如野草般疯长,直到—— 【叮!每日任务发布:请照顾重伤晕迷的盛怀安。 奖励积分:3点。】 危险的念头戛然而止,杨知月拍了拍盛怀安的脸蛋,嗓音清冷地通知:“打今天起,你改名叫‘三积分’。” 作为一个颜控,杨知月不得不承认,“三积分”长了一张让女人趋之若鹜的脸,紧闭的狭长凤眼直飞入鬓角,线条冷峻的五官如玉雕般完美无瑕。 更让人无法忽视是他骨子里自带的矜贵,哪怕昏迷不醒,哪怕躺在一文不值的破木板上,他仍旧优越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不愧是男主大人! 之前说过本书是一本龙傲天小说,盛怀安自然有着龙傲天的必备设定——父母双亡,家族高贵但现下落魄。 盛怀安原本是忠勇侯府的世子,从小接受忠君爱国的教育,哪怕父母兄嫂皆战死沙场,直到他战败昏迷…… 醒来后发现妻子被卖自尽,侄子侄女被拐失踪,自己也屡次被人暗杀…… 复仇的火焰高涨,故事从此刻开始! 想到书中对原身寥寥几笔的描写,杨知月沉眸,嘴角勾起弧度,带着几分桀骜张狂“可惜,现在的我可不会甘愿只做一位炮灰。” 杨知月剥开“三积分”破旧泛白的长衫,一道横跨胸口的巨大伤口张着狰狞的嘴。 这是一道相当凶险的伤口,距离心脏近一指之遥。 “不愧是龙傲天,这种伤势换了别人早就死了……” 清理完伤口,抹上一层药膏,再缠上绷带,三积分成功到账。 杨知月抚摸着“三积分”的俊俏脸蛋,眸底晦暗,“乖乖躺好,你可千万别醒……” 话音未落,昏迷的盛怀安忽地睁眼。 杨知月被他吓了一跳。 倒不是因为对方忽然睁眼,而是因为对方的眼神。 他的眼神不像是看人,更像是审视猎物,眸底压着一抹居高临下的睥睨。 此时的盛怀安头疼欲裂,不仅是头疼,身体也很痛,尤其是胸口。 他已经很多年没感受到这样的疼痛,本来还想让暗卫去喊郎中过来,然而这一睁眼便察觉到不对。 此时,本应该在军营之中的他不仅换了地方,还有一个十足漂亮但十足陌生的女人正一脸诡异地盯着他。 盛怀安淡淡“咦”了一声,仔细打量杨知月的面容,“你怎会在此地?你不是已经……” 他的视线投向身旁两个酣睡的萌娃,瞳孔骤然缩紧。 惊愕四顾,静默良久,他性感的薄唇边溢出几抹浅笑,“原来如此……” 第3章 重生的男主 对上那双漆黑又深邃的双眸,杨知月倏地提高警惕,“你到底——” 质疑还未出口,她便被人拥进怀中,鼻尖传来一抹冷香,清淡幽静,并不难闻,甚至……挺好闻的。 杨知月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又神情冷冰地将盛家告知他盛家目前的处境。 本以为他会伤心或震惊,谁料盛怀安眉梢轻佻,语气玩味,“久为夫好不容易醒来,夫人就只想同我说这些?” 杨知月抿紧下唇,神情愈发冷凝。 他勾唇一笑,深沉的嗓音压低,性感的薄唇中淡淡吐出一句话,“既然夫人无话可说,那便让在下先说。” 话落,盛怀安一本正经地整理好凌乱长衫,又梳理好披散长发,冲杨知月俯身跪拜。 这可并非普通跪拜,而是叩首,是冲着祖宗君王才会行的大礼。 杨知月要躲闪,只听盛怀安道,“夫人保下兄长最后的血脉,此等大恩大德,我便是衔草为环也难报一二,这一拜夫人自然受的。” 的确如此,杨知月坦荡地受了这一拜,这是原身应得的谢礼。 紧接着,画风突变。 男人前倾,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狭长的丹凤眼勾魂似的对上杨知月的视线,眉梢间都染上淡淡的魅惑。 两人的距离太近,杨知月都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味,甚至可以听到微喘的呼吸,不知是谁的心跳忽然乱了节奏。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自当以身相许。”他顿了顿,用充满诱惑口吻道,“在下昏迷前虽未来得及与夫人正式拜堂,可从今日起,在下便是夫人的人了,您可以尽情使用……”” 杨知月定定地看着他,看得盛怀安手脚僵硬,一口气吊在嗓子眼,他感觉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凝固了,一动不动压得自己喘不上来气。 男人脑子里闪过乱七八糟的画面,一会是红盖头,一会是合卺酒,一会是龙凤花烛。 “你……是在诱惑我吗?” 盛怀安脑中的画面静止,哗啦啦地碎了一地,周围暧昧的氛围瞬间消失。 不管盛怀安醒没醒,日子照样要过。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杨知月起身做开张准备,却发现盛怀安早已准备好一切。 柴火劈好了,大锅架好了,火塘烧好了,连蘑菇都已经采好了,要不是盛怀安不知道猪油放在哪里,估计连蘑菇汤都做好了。 “在下搭了把手,还请夫人见谅。” 杨知月失去表情,每一项准备工作都有积分入账,这位龙傲天足足抢了她将近十积分。 “滚!” 之后几日,杨知月被迫休息,盛怀安包揽了百分之八十的工作,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照顾萌娃…… 杨知月一边觉得有个识相的龙傲天帮忙不错,一边又为自己跌破两位数的积分流泪不止。 整个人扭曲成了一团麻花! 晚上,杨知月不愿跟惹她心乱的罪魁祸首相处,躲了出去。 正当盛怀安哄睡两个萌娃后,一位小吏闯进来。 “有人举报杨夫人,请她跟我们走一趟。” 盛怀安推脱,但对方态度强硬,一定要见杨知月。 没办法,他只能带这位官差去找人,临走前他哀叹一声,“……运气太差……” 路上,小吏打量这位颇负盛名的少年将军,心中很是惋惜。 这人什么都好,唯独命不好,有人要让他成为自家的狗。 训狗嘛,自然要先将狗打疼了才能训,可惜啊,可惜啊…… 路上,盛怀安跟小吏闲聊,确定无人知晓小吏今晚出门后,他停脚转身直视对方。 他的姿态端庄又文雅,语气更是随和,却丝毫不减气场,“能否告诉在下是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来。”小吏咬死不认,“只是尊夫人——” 噗嗤。 一抹寒光出鞘,一把匕首捅进小吏的心脏。 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他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为什么……” “抱歉,在下不喜欢威胁。” 盛怀安的语气轻柔如情人间的呢喃,下手却狠辣又果断,直接捣碎小吏的的心脏。 多么可笑的杀人理由……小吏死不瞑目。 盛怀安拔出匕首,温热的鲜血喷射到脸上,那张玉雕的面容在此刻化作嗜血修罗。 盛怀安慢条斯理地擦掉鲜血,“暗卫——” 话音未落,一道道人影从丛林的暗影中蹿出,一半跪在盛怀安身侧,如群星拱月般拱卫着他,一半干脆利落地收拾尸体,清理凌乱的血痕。 环顾这忠心耿耿的暗卫队,盛怀安神情冷漠。 忠勇侯府传了几代,怎会不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这只暗卫队便是侯府的底牌,也是前世他翻身的底牌。 没错,盛怀安是重生的。 睡前他还在等着大军攻入皇宫的好消息,一觉醒来他便回到十二年前。 呵,老天终于善待他一回 这世,他会握住力量,保护好一切! “主上……京中传来坏消息。” “说。”他的声音懒懒散散,却不带有任何温度。 “朝廷决定加强对边关的控制,决定加派新的官员到镇北。” 盛怀安:“……” 现场的气氛一阵压抑,暗卫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听说兵部尚书的建议,他一向忌惮侯府,怕是猜到主上回到边关积蓄力量的打算。” 虽然看不清主上的面容,但从周围逐渐降低的温度中猜得出,被兵部尚书猜出打算,截断了出路,这事儿可大了。 盛怀安捂着脸低低地笑了几声,放下手掌后,他整个人散发出凛然的杀气。 “砍断任何敢碰镇北的手。” 一声令下,一夜之间,京中死了五六户人家,皆是血流成河,无一人幸存! 一时间,北平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朝廷在斟酌再三后,依旧没放弃控制边关的打算,但这回他们学聪明了,不派小兵,直接上大将——镇北侯。 对此一无所知的盛怀安还在安静聆听暗卫汇报: “主子,按您的吩咐,我们调查了夫人……” “不必汇报。”盛怀安打断,“从今日起,她便是夫人。” 不管现在的杨知月是谁,从她反杀小吏,进而保住阿宁和阿仁开始,她便是杨知月,是自己唯一承认的妻子。 “若是有人质疑……” “属下会让他们闭嘴。” 盛怀安满意地点头,快乐地回到土胚房。 啊~又解决了一个问题。 杨知月也是刚回来,见他从外面进来,不免疑惑,“有人找你出去?” 盛怀安笑眯眯地点头,“是的,在下已经送他回到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杨知月吸了吸鼻子,神情略微复杂。 ……地府吗? 第4章 断亲书 又是盛怀安包揽的一日,杨知月尝试夺回却被阻止。 “夫人已劳累多日,还是让在下来做。” 杨知月有苦说不出,别人只会羡慕她有一位愿意分担家务的丈夫,有谁在乎过她那即将跌破两位数的积分。 没得办法,她只能找借口将盛怀安打发出去。 【……入账1积分……】 【……入账1积分……】 【……】 好了,她又爽了。 两个孩子也爽了。 木板车前一片火热,忽然传来一句趾高气昂地吩咐: “侄媳妇,给我来碗汤!” 杨知月看向来人,认出对方身份——男主大伯,盛斯伯。 盛斯伯是侯府老夫人王氏的儿子,因自家表亲被杨知月抢了婚事,迁怒于原身。 原身正是被他给卖了! 杨知月的神情瞬间冷淡,表明要掏钱换汤。 盛斯伯脸色瞬间难看,他要是有钱会跑来这里打秋风? 杨知月一个被欺负的软包子,居然也敢反抗他? 他挂上假惺惺的关心,状若大度:“侄媳妇,如今怀安醒了,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他了,我这个做大伯的总不能帮着你瞒着他啊。” “你指什么?” “……自然是你的那位‘好情夫’。” 言外之意,要么乖乖他的话,要么将她的‘风流史’宣扬出去。 杨知月饱含嘲讽地看眼他,直接招呼下一位客人。 盛斯伯瞥眼忙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孩子,低低骂句,“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贱胚子,当个奴才也如此开心!” 哪料,小姑娘耳朵很尖,听到之后便哭唧唧地向杨知月告状。 杨知月:“……” 是你飘了,还是我拿不动刀了? 就见杨知月快速上前,将人踹倒在地,踩住对方的后背。 “啊——”叫声凄惨,盛斯伯蹦出泪花。 杨知月的眼眸微冷,嘴角却噙着笑意,“请向两个孩子道歉。” 盛斯伯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这确定不是在故意羞辱他? “你休要故意折辱我!我不会道歉的!”盛斯伯铁骨铮铮,绝不屈服。 杨知月欣赏他的骨气,笑着加重脚下力度。 盛斯伯痛苦哀嚎,好似已经被人踩断了后腰。 他可是盛家大房唯一的男丁,膝下并无子嗣,要是他落得残疾,那么盛家大房一脉便要绝种。 这可不行,绝对不行! “等等!”盛斯伯喊住杨知月,“……我道歉。” 杨知月摇头低笑,还以为骨头能有多硬,原来只是个银枪蜡烛头。 她让阿宁送上一碗蘑菇汤,“喝了这碗汤,我便接受你的道歉。” 盛斯伯脸色惨白,这碗汤摆在他嘴边,让他像狗一样舔着喝。 “我已经道歉了。”他咬牙切齿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杨知月眸光漆黑冷冽,神情却愈发温柔如水,“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说什么是什么。” 盛斯伯挣扎了许久,终是做不到像狗一样舔舐。 他将下唇咬烂,“你换个要求,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 杨知月微微蹙眉,颇有几分西子捧心的哀怨,“我只此一个要求,叔伯为何不答应?” 盛斯伯瞪着杨知月,暗暗发誓等他顺利脱身,一定要找人杀了她! 臭娘们,竟敢折辱他?她也配?! 两人僵持着,却是杨知月先退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好为难,只能换种办法。” 这回,她踩着对方的脖颈,压着盛斯伯的额头一下下地磕在地上。 “哐哐哐——” 不多时,盛斯伯便顶上一个大血泡,他挣扎要起身。 杨知月再度将人踩回去,“不可以动,是叔伯不选,我才帮你做决定的,莫非你改了主意?” 盛斯伯含着眼泪,万分屈辱地点头,“我、我喝……” 杨知月招呼阿宁再上汤,为了表示尊重,这回是让阿宁递给她,她再放到地上的。 这次羞辱的意味更重,就像是杨知月在喂自己的宠物……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盛斯伯还是彻底崩溃,十成十悲愤地吼道: “你是故意要逼死我的!” 听到这种指控,杨知月莞尔一笑,“原来你现在才知道啊。” 盛斯伯脸色惨败,他颤颤巍巍地伸出舌尖,当要接触到那碗汤时,忽然传来一道阻止的声音。 “夫人,稍等一下。” 神隐多时的盛怀安出场,盛斯伯瞬间升起希望,“大侄子救我,你媳妇要杀了我!” 杨知月笑吟吟地注视他,“你要阻止我?” 与那双含笑双眸对视一眼,盛怀安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我非是要阻止夫人,而是有东西要先让大伯签字。” 说话间,他掏出断亲书晃了晃。 “这是大伯与盛家的断亲书,签了此书,您自此以后便不再盛家的人。” 盛斯伯一怔,他以为盛怀安是来救自己的,结果是来再度给他暴击的? 他一生一事无成,唯一自傲之处便是身为盛家人,哪怕盛家已被流放,尊荣不再,可只要有这个姓氏在,盛家便还有救! “不!”盛斯伯嘶吼着回答,“我绝对不签!” 盛怀安不是征求意见,而是通知,“这可由不得你拒绝。” 他蹲在杨知月面前,手起刀落,划破盛斯伯的手指,强行在断亲书上摁手印。 中间不管盛斯伯如何哀求,如何哭诉,如何求饶,他的神情都未有分毫的变化。 杨知月俯视那儒雅面容上的冷峻,嘴边的笑意夹杂着让人看不透的意味。 “哦呀,这可有意思了……” 血手印落定,断亲已成定局,盛怀安慎重地藏起来,“夫人,我完事了,你可以继续了。” 他抬腿要离开却被几只手指死死抓住,盛斯伯固执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问: “为什么?” 盛怀安歪头。 盛斯伯悲愤地吼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流着盛家的血,对盛家从无二心,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夺走我唯一的东西!” 盛怀安缓缓笑了,他蹲在地上,凝视这位相处多年的亲人,同样发出源自于内心的不解: “这话该是我问大伯您的。”他顿了顿,“您为什么要出卖我的妻子?” 第5章 抵达怀荒县 “她竟告诉你了?”盛斯伯不可置信,这样羞辱的、足以让贞女自尽的事情,那个臭娘们居然告诉了盛怀安?! “不。”盛怀安冷峻否定,“残害血亲是您的本性,让兄长身亡的假情报不是您传出去的吗?” 盛斯伯愕然,恐惧让他浑身颤抖起来。 之后的事情,他全无记忆,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喝下那碗汤,更不清楚是如何回到休息处,他只知道一件事情: 完了,全完了! 品着两人的对话,杨知月了悟,男主的兄长怕是被盛斯伯害死的…… 可这应该是盛怀安在剧情后期知道的内情,他为什么现在便清楚? 这人…… 晚上,待众人睡去,盛怀安起身偷偷离开。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盛斯伯活不过今晚。” 她在那碗汤中被下了药,保证盛斯伯今晚必去见阎王。 盛怀安脚步微顿,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要手刃仇人! 当他到达时,盛斯伯已经折磨得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求助。 盛怀安的面上仿若笼罩了一千年的冷霜,他抽出怀中匕首,那匕首在月光下散发着寒芒,却比不过他眼底闪现的凄冷寒意。 盛斯伯求饶,“我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噗嗤! 那柄匕首准确的、没有丝毫偏差地扎他的心脏上,抢在毒药前头要了盛斯伯的命。 “一路走好。” 这是盛怀安今夜第一次开口,随后,他转身离开,任由那柄匕首留在尸体上。 第二天,尖叫声划破黎明,众人被惊醒,聚居地人心惶惶。 由于队伍中有人被谋杀,流放队伍不得不加快脚步,在三天之内抵达镇北的怀荒县。 此乃本朝在以北边境设置的六个军镇之一,其余五个军镇自西向东分别为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 流放队伍停在怀荒县高达七八米的城墙外,小吏去请县令。 在查清杀人凶手前,谁都不能进城。 寒风刮得骨节生疼,却抵不过杨知月的忐忑,她生怕盛怀安被人抓到把柄,导致全家再次逃亡。 哪料,盛怀安却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下一刻,城门推开,一个带狗皮毡帽,穿绿袍官服的青年男子从中走出,身后跟着几个衙役。 县令环顾四下,目光落在杨知月身上三秒,随即快速收回。 他指挥着衙役和负责看守押送的小吏核对名单,确定无误之后,便领着众人进城。 过程中,无人提及盛斯伯的死亡,恍若那具尸体从未存在,县令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还真被他预言对了,杨知月忍不住看眼盛怀安,却发现盛怀安整个人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似乎瞧见了某种不该存在之物。 杨知月:??? 进城路上,有衙役跟众人再次重申,“……需要先做一年的苦役,等过了这一年,便各谋生路……” 杨知月对镇北的寒苦早有心理准备,但实际情况还是出乎她的预料。 这是一座建立在平原上的城镇,面积不大,颇有是“上古风情”。 整座县城找不出一座砖瓦房,包括县衙都是夯土房,房顶则是一层层的茅草! 来往的路人早已习惯了流放的罪臣,眼神木讷且呆滞地路过。 一群衣衫褴褛、脸色蜡黄的孩子叽叽喳喳地围观。 杨知月是流放而来,身上的衣服早已因多次浆洗而发白。 然而竟还是比这里人的衣物好上许多,那已经无法被称作衣物,只是几根布条子拼在一起。 杨知月是从末世蹚过的,却也很少见这么凄苦的阵仗,着实有点被惊掉。 瞥眼脚下坑坑洼洼的土路,瞅眼两侧漏风的夯土房,杨知月不指望能分到正常居所,现在她只求有个房顶就行…… 来到破败地、连一个完好地方都找不出的县衙,其余人依次摁手印离开,最后唯独剩下杨知月一家四口。 “这位夫人又见面了。”县令打招呼。 杨知月歪歪脑袋,刚要说话却被盛怀安抢先一步。 他将杨知月护在身后,目光警惕地注视对方,“你是哪位?” “世子爷不必紧张。”县令笑道,招呼一位小童上前。 那小童期期艾艾地抬脸,露出一张让杨知月印象深刻的面容。 “啊,你是那分不清毒蘑菇的小孩……” 当时,杨知月还分了几个无毒蘑菇给他,没想到…… “你家主子竟真是一县之主。” 后来,杨知月才知道,若不是她阻止,这小童真会傻乎乎拿毒蘑菇给自家主子吃。 某种程度上,她竟也成了这位县令的救命恩人。 而这位县令也给了非常不得了的回报。 …… 杨知月等人跟着衙役一路去了他们住的地方——一座位于县衙附近的夯土房。 整座房子一共三间房,居住面积六十七平左右,中间堂屋算作用餐的地方,一左一右两个房间。 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闹,杨知月跟盛怀安非常有默契地平分了两个房间。 杨知月住右厢房,盛怀安住左厢房。 铺好床铺,收拾好衣服,杨知月转头去找了盛怀安,“你想做文书吗?” 这便是县令的回报,免除盛怀安的苦役,邀请他成为自己的文书。 说实话,这是个好的机会,但杨知月不确定盛怀安是否会答应,毕竟天上掉馅饼是会砸死人的! 而且……原书里也没有出现过怀荒县令这个人。 因为……他早被书童摘得毒蘑菇毒死了! 杨知月瞳孔地震,她是不是在穿越第一天便改变了剧情?! 盛怀安让她坐下并回答道:“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言外之意,如果有理由便会拒绝。 杨知月不解。 盛怀安抛出一个问题,“你觉得县令为什么会需要一个文书?” 无人回答,盛怀安自问自答,“朝廷日前派了新的镇北侯上任,这位镇北侯手下兵马强壮,行事作风狠戾,对镇北留恋旧主的现状非常不满,正在开始梳理各地情况。” 镇北上一任的主人是忠勇候,而盛怀安是忠勇侯府唯一继承人,这么说来…… “他是想利用你使忠勇侯府旧部倒戈?”杨知月神情凝重。 盛怀安但笑不语。 不光如此,怀荒县令是寒门出生的九品官,在朝中并无依靠,想要重回中央便要献出一份足够的大礼——比如说前忠勇候世子的命! 第6章 多多关照 可当盛怀安真与这位县令共事,他被对方蠢哭了! “你要将统计怀荒人口与土地的事情交给在下来办?” 土地与人口乃是一地最重要的信息,得知这两项信息便能轻而易举攻下整座城池。 县令无所谓地摊手,“只要能在朝廷限定日期前上交数据……其它事情怎么都好。” 盛怀安:“……” 怀荒完了! 县令又说:“你是新来的,不熟悉当地情况,我派人来帮你。” 很快,县令指定人员到达。 “找俺何事?”来人眉头一竖,眼睛瞪圆,配合着那八尺身长,巨雷声音,活脱脱话本里走出的“张飞”! 县令亲亲热热地迎上去,两人寒暄几句,回头一瞧,只见盛怀安盯着来人,一双凤眼微微瞪圆。 来人名叫王定,是自己前世的死对头,多次与自己争夺城池,若非对方紧盯匈奴人不放,最后未必是自己攻入皇宫。 县令吃惊,“你们认识?” 王定环臂抱胸,满脸不屑:“俺才不屑和宵小之辈为伍!” “……不要这么说。”县令口中劝王定识大体,心里却对自己的决定分外满意。 为了防止有人对盛怀安施以援手,他封存了对方档案。现在,盛怀安只是一名寻常罪臣,与名满天下的忠勇侯世子毫无关系。 王定最恨罪臣,绝不会与盛怀安交好,甚至为了将人踢回罪臣之列,他还会瞪大眼睛、谋划着如何抓错处。 “你们彼此认识一下。”县令口腹蜜剑地介绍。 两人对视一眼,皆嫌弃地扭头。 王定心想,混蛋罪臣,千万别被他发现揪到错误,否则绝对把人扔去挖壕沟! 盛怀安心想,该死蠢材,这世他要先下手为强,绝不会再让争霸之路多一位难缠对手! …… “豆子是怀荒的主要粮食作物?” 坐在邻居家正堂,杨知月询问。 王婆,也就是杨知月的邻居,点了点头,她皱纹遍布的脸上刻满岁月的风霜: “怀荒主要以种麦子和种豆子为主,豆子撒一把就能活,能饱腹还能肥田,除了价低,没太大毛病,家家户户都爱种。姑娘,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脑中想法落定,杨知月笑弯了眼睛,“自然是想到好事情。” 心随意动,只听见“叮”的一声,任务发布。 【来到怀荒县,你终于要撸起来袖子加油干了,我们的种田之路正式开始,点亮做豆腐的技能吧! 奖励积分:五十点】 试问,哪个穿越者没靠着豆腐发家致富?这可是必备技能。 杨知月:“……抱歉,没点亮这技能。” 末世前,杨知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末世后,杨知月是杀人如麻威震四方的佣兵女王。 洗手作羹汤这事向来与她无关,但……“我不会,难道不能从系统里买吗?” 她可是自带金手指的穿越者,区区小事休想难倒她! 在浩荡的系统商场内,杨知月找得眼睛都要瞎掉,终于寻到一份符合要求的资料: 【名称:妈妈的日记本 简介:一位人生经验丰富的老母亲,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记录在上面。】 这产品听起来可笑,记录的方子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颇为零碎,可耐不住它全面又便宜! ——只要二十积分。 “我也只有二十积分。”杨知月深切怀疑这是系统的圈套,“立刻兑换!” 就算这是圈套也是铺满蜂蜜的圈套,她甘愿上当,毕竟——“太香啦!” 仔细阅读笔记本上的方子,杨知月捋出一套可行流程。 按“咱妈”的说法,做豆腐很容易,需要的材料也简单,新手可以用卤水点豆腐。 等熟练后,可以将做豆腐时剩下的酸浆发酵,用发酵物来点豆腐,滋味更好,成本价也更低。 一斤豆子可以做四斤豆腐,王婆送了三斤豆子,杨知月先拿一斤试试水。 将黄豆在盆里泡十四小时,杨知月准备去磨浆。 面对一木盆的黄豆和两个固执的孩子,她犯了难。 “……你们一定要一起去?” 阿宁和阿仁一致点头:“嗯,和婶婶一起。” “其实你们可以呆在家——” 话音未落,两只小手一左一右抓住杨知月衣角,两双相似的大眼睛发射出哀求射线,杨知月一下心软了。 “行叭,那我们一起行动。” 许下豪言,杨知月又为难了片刻,忽然脑中闪过灵感。 她眼睛一亮,将木盆举起,顶在脑袋上,又试着走了两步。 嗯,非常稳当。 回头一看,两个孩子惊讶地张大嘴。 这一幕太震撼了! 一个弱柳迎风的女子,顶着比自己脑袋大一圈的木盆在路上,右手还牵着两个低头的小孩。 来往路人忍不住瞩目。 杨知月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县上免费磨浆的磨坊,由于许久没人用,里面遍布灰尘。 杨知月打扫干净,又花了一下午磨好豆汁。 然后,她再次将木盆顶在脑袋上,牵着孩子们打算离开。 阿宁蹦蹦跶跶地拉住杨知月,阿仁却定在原地,死活不往前走,杨知月回头询问原因。 “人人都在看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显眼?” “我们做错了事?” “……没有。” “那为什么害怕别人看?”杨知月不解反问。 阿仁一愣怔住,倏地想起开蒙老师的教育: “君子慎行,你是侯府下一任世子,要对得起身上的责任。” “不要任性,不要妄为,不要引人注目!” ……可侯府没了,他可以做回孩子了。 阿仁绽开笑容,毫不犹豫地拉住前方的大手,“一起走吧!” 三人回家时引起了更多的围观,三人目不斜视,径直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被生活折磨到失去好奇心的众人移开视线,麻木地继续行走。 倒是一伙在街上乱逛的闲汉停住了散步,直勾勾地盯着一大二小,主要是盯着杨知月。 “国色天香的美人……” “若是能和她……嘿嘿嘿……” 三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彼此的想法。 “这位夫人,”他们拦住杨知月,猥琐地盯着她,“长夜漫漫,陪我们玩玩吧?” 说完,三人恶劣地挺了挺胯。 第7章 新鲜出炉的豆腐 阿宁不懂闲汉们言语与动作中暗含的下流邀请,但她清楚—— 对方是坏人,要为难婶婶! 阿宁炮仗般冲出去,小小的姑娘勇敢地张开手臂,挡在自家婶婶前方: “快滚开!” 慢一步的阿仁接着补充: “家中有人在县衙,休要胡来。” 面对两个孩子小大人似的威胁,闲汉们哄堂大笑。 紧接着,他们认真打量年纪虽小却已展露风情的孩子们,如果将这两孩子卖去青楼,一定能拿不少钱。 又些恩客就喜欢长得漂亮的小孩子,年龄越小越好! 至于那些孩子的下场……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只负责收钱。 闲汉们准备动手抢人,他们先嘴上敷衍道:“叔叔知道哪里能过好日子,跟叔叔走吧。” 然后,便将三人包围,向孩子们伸手黑手。 没等他们得手,耳畔便传来冷若冰霜的声音,“你们当我是死人吗?” 杨知月一脚踹在领头闲汉的心窝,随后几下便将所有人打倒在地。 这时候,闲汉们意识到碰了硬茬子,他们急忙求饶: “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们吧……” 在哀求声中,杨知月扒了几人的衣服,将人赤条条地挂在县里最高处的木杆上。 她保证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些身体! 白嫩细腻如同肉猪的身体在落日余晖下散发油腻的光芒,来往行人忍不住驻足观看,时不时对某些特殊部位发表意见。 心理承受能力弱的闲汉已经昏死,还醒着的闲汉恨不得自己能晕倒。 但可惜的是,他们只能清醒地承受这场心理“虐凌”! 回到家中,杨知月过滤豆汁,然后将豆汁上锅。 大火烧开,乳白色豆汁在锅中翻腾,味道蔓延开。 一开始带着如雨后青草般的生涩味,等彻底熟透便是浓香的豆子味。 那味道让人口水直流,兄妹俩吸着鼻子,如同被“开饭”两字吸引的小狗般颠颠跑到灶台前。 “婶婶,你在做什么啊?”活泼的阿宁忍不住发问,“真的好香哦,阿宁都要流口水了。” 杨知月便笑着跟阿宁解释,顺带跟她讲了豆花和豆腐的各种吃法,馋得阿宁嘴角流出亮晶晶的水渍。 按笔记本中的教程,等到时间差不多,杨知月先往锅里倒水,降低豆汁的温度,然后将兑好的石膏水慢慢倒入锅内。 感谢在古代石膏是一种药材,不然杨知月还真不知道从哪里能搞来石膏粉。 杨知月一边倒一边搅拌,不多时豆汁便凝结成柳絮状。 满满盛了一大勺放到碗中,浇上一层酱汁,再撒上一把葱花。 “豆腐脑出锅了!” 【叮!附加任务完成,恭喜宿主第一次自主完成研发,为表扬宿主的积极性,奖励五积分。】 【请宿主再接再厉,创造更多新鲜事物!明白美好的明天需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 耳边响起任务完成的叮咚声,杨知月微微一笑,转脸看向吃得正香的两个孩子。 阿宁没心没肺,一大口接着一大口,小肚子都鼓起来。 阿仁吃相斯文,一小勺一小勺地往嘴里送。 在两个孩子吃饭时,杨知月又在干净的筐里铺麻布,将豆花倒进去,再扎上布口,往上放一块洗干净的方形石头。 重压之下,清水从麻布渗出,紧实的豆腐逐渐成型。 第一次尝试杨知月没做太多,只搞了十来块。 送了四块去王家,当做赠送豆子的回报,剩下的豆腐炖了白菜,搬上自家餐桌。 滑嫩的豆腐入口,盛怀安闭眼叹喂一声,“美味……” “不过,你竟会做豆腐?真是稀罕。” 杨知月动作一顿,原身身为大家闺秀,的确不该知道豆腐的做法,她露出了不属于原身的破绽。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得很。”她轻描淡写回答,从容岔开话题,“今天碰上几个不长眼的蠢货。” 一说这话题,两个孩子来了精神,你一言我一语将下午的遭遇复述。 “他们太过分了,真希望婶婶再也不要遇到无礼之徒!” 盛怀安揉揉阿宁的小脑袋,劝她别将此事放在心上,今后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阿宁迷惑,阿仁若有所思道:“因为不喜欢婶婶的生意?” “错。”盛怀安否认,夜晚昏黄的烛光下,只见他消瘦的下颌线条,顺着侧颈,一路蜿蜒起伏地蔓进青色外披领口里。 之后,他却再没说什么,杨知月亦没说话,周遭这一方空间里忽然格外安静。 四人交错的呼吸声依稀可闻,蜡烛的焰心爆出火花,啪—— 一声爆破打碎死寂,盛怀安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忽然问: “你研究豆腐是打算卖出去?” “……不行吗?”杨知月直视他探究的目光,理直气壮地做个反问的表情。 气氛一时变得非常古怪,盛怀安的脸隐没在黑暗里,没人知道这位“世子爷”在寻思什么,半晌,他只叹息地说了一句: “那祝你好运……” 杨知月一愣,不知道对方为何会说这话。 然后,豆腐坊开张的第一天,营业额教她做人: 一天零收入,根本没人来买豆腐! 没关系,可能是第一天县里人不清楚豆腐坊开张,杨知月安慰自己,硬着头皮又撑了几天。 可一连五天,仍旧一块豆腐没卖出去! 卖不出去的豆腐堆在墙角,即将达成一面冻豆腐墙,杨知月脑瓜仁嗡嗡作响。 “这不应该,豆腐从前朝开始流行,是家家户户冬日都要吃的硬货,怀荒本地又没有豆腐坊,新开的豆腐坊怎么没人来光顾?” 这题盛怀安会。 他负责统计怀荒情况,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地方。 “本地的百姓们很穷,他们吃不起豆腐。” “可四方豆腐,我只卖一文钱!” “……他们连这一文钱都拿不出。” “那我的豆腐卖给谁?” 杨知月震声发问。 盛怀安但笑不语。 尽管那笑容一如既往的平和柔美,杨知月却品出深深的恶意。 这人早就清楚豆腐肯定会遇冷,一直不告诉她,只是为了看她笑话。 “……”杨知月咬牙切齿:“你很好!” 盛怀安悠然笑道:“多谢夫人夸奖。” 第8章 空白市场 杨知月面无表情地回屋,一屁股墩坐在椅子上,蹙紧眉头苦思冥想。 现在已经不单单是卖豆腐,更重要是如何在当地挣钱。 否则,哪怕她不卖豆腐,改做其它买卖,照样卖不出去! “既然没有钱,那么便……以物换物……” “……听上去靠谱,但换什么?……” 杨知月脑中灵光一闪,她忽然想起王婆说过的话“……家家户户都种豆子,豆子不值钱……” 等等,她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知月冲进厨房,一顿鼓捣。 盛怀安隔着窗户看到这幕,轻轻笑了一下。 “……还是不死心啊。”他收回视线,看回眼前文书上,语气莫名有些冷冽,“等撞到头破血流便明白,有些钱永远赚不到。” 怀荒穷得连最会刮地皮的官员都挤不出三两油水,在这里挣钱仿若天方夜谭。 不,天方夜谭还有实现的可能,但怀荒却没有任何希望。 要不然中枢也不会选择将盛家流放到此地。 前世,匈奴曾占领过怀荒,中枢对此置之不理。因为他们清楚,怀荒太穷了,穷到连匈奴人都会受不了。 如中枢预料那般,六个月后匈奴人弃城而逃,怀荒成了一座废墟,无人生还。 “……王定也是因此造反。” 杨知月不清楚怀荒未来的命运,她正将做好的豆干递给阿仁,“这件事情便拜托给你了。” “嗯。”阿仁板着还带奶膘的小脸,郑重地点头,“我一定完成任务。” 说完,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 还未走到胡同口,便有一群衣衫褴褛、脸色蜡黄的小孩子迎上来,“老大,咱们今天玩什么?” 阿仁严肃地摆摆手,掏出豆干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我给你们找了一个活,只要好好干便能有豆干吃!” 有零食?!穷得吃饭都困难的几个孩子眼睛噌地亮了,立刻学着他严肃起小脸,“老大,请尽管吩咐我们!” ……如果忽略他们嘴角亮晶晶的水渍,阿仁一拍脑门,严重怀疑自家婶婶的判断。 “……让他们承担那么重要的任务真的靠谱?” 怀着深深的担忧,阿仁说出杨知月的吩咐,“你们在全城跑着喊:杨家豆腐坊开张了!” “豆子免费换豆腐,有免费的豆腐吃喽!!” 当天上午,这条消息长了翅膀般传遍整座县城,终日无新鲜事的怀荒霎时热闹。 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两个消息: “这回吃豆腐可方便了,不必再跑好远去买嘞。” “豆子可不值几个钱,咋能免费换豆腐?那豆腐可老贵了!” “杨家豆腐坊是哪个?怀荒啥时候有豆腐坊啦……” 有知道内情的好事者便会洋洋得意地前去解答。 听着对方的介绍,有思想活络的人开动脑筋,隐隐有了想法。 …… “婶婶,这么做真的有用吗?” 发完豆干,阿仁顶着怀疑人生的表情回家,对守在门口的杨知月发问。 “叔叔说,怀荒是一潭会淹没所有人的死水,这里卖不出豆腐也挣不到钱。” 杨知月倏尔一笑,她将阿仁抱起放在腿上。 “我让孩子们传的两句话针对两个客户群,一者是富人,一者是穷人。” “我不说富人单说穷人。他们没钱但有豆子,家里不值钱的豆子换做值钱的豆腐,空手套白狼的买卖,他们难道会不愿意?” 阿仁不懂:“可咱们家吃亏,换来的豆子不值钱!” “钱?”杨知月嗤笑,“把眼光放长远一些。” 豆腐是可以盘活怀荒经济的大杀器! 正当杨知月要继续解释,门前来了客人,一位衣衫单薄的大汉背着箩筐,一步一停极为小心谨慎地走进来。 “请问……”他像刚出生的羊羔颤抖着声音,“这里是能……免费换豆腐?” 杨知月笑着给予肯定,她接过豆子,称重后回屋取了十二方豆腐,“多出来的两方便是批发价。” 看着洁白如雪的豆腐,大汉愣住,“自家吃不了这么多。” 杨知月笑着建议:“你可以转卖给其他人,我这边是四方豆腐一文钱,只要不低于这个价,随便你怎么卖。” 大汉一下瞪圆眼睛,四方豆腐一文钱,十二方豆腐便是三文钱。 秋收时一斗米方才三文钱,豆子两文钱一斗也无人要。 这、这、这——太合适了! 大汉背起箩筐,踏着坚定地步伐走出门。 …… 进了十二月,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漫天风雪中,一个中年男子背着半人高的箩筐,敲响了城门。 守卫人顶着风雪出来开门,寒风一吹,他瑟瑟发抖,不由自主地看眼中年男子身上的厚实棉衣。 这家伙以前可是县里最穷的,不过第一个跟杨夫人换豆腐,趁着旁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便赚得盆满钵满,连棉衣都穿上了,往年可都裹着芦苇嘞! 想到此,他说话便尖酸刻薄几分,“又去发财了?冒着大雪也不怕被冻死!” 中年男子傻乎乎地笑了,“不冻死只怕穷死。”他反过来劝守卫,“你也去换豆腐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要不是杨夫人发善心,我怕是这辈子都穿不上棉衣啦!” 守卫丧气地摆手,“我去了,没抢到豆腐!现在豆腐坊一天到晚都不得歇,可还是供不上流!” 说起此事,中年男子也颇为感慨,刚开始换豆腐的人少,现在换豆腐的人那叫一个多,连他这等老人都得子时去才能换到豆腐。 至于豆腐坊扩大规模,再招帮工…… “别开玩笑了,那豆腐方子可是秘方,请帮工泄露出去怎么办?谁会那么傻啊!” “我要请人!” 家庭会议上,杨知月郑重宣布这一消息。 两个孩子希望盛怀安站出来阻止,他却一句话不说。 他无话可说。 自从杨知月开启“豆子换豆腐”,没人比身处县衙的他更清楚那块小小豆腐带来的巨大变化。 一潭死水的怀荒动起来,尽管仍旧很穷,杨知月也没靠豆腐挣多少钱,但她带来新希望—— 一个全新的、向上的、让百姓相信只要努力勤劳便能改变生活的希望。 有些时候改变只需小小一步,而这一步是中枢派了无数进士也没做到的壮举! “……只可惜你非男儿,否则单凭这份政绩便足以拜相封侯!” 第9章 推广豆腐 杨知月:“……我该谢谢你的夸奖?” 听说她话中的阴阳怪气,盛怀安急忙描补,“在下并非折辱……” “够了!”杨知月冷着脸打断,“我们还是说说去哪里雇人。” 盛怀安:“……” 为了弥补刚才的错误,他非常热情地提出建议:“奴隶市场要新进一批奴隶,在下可以带夫人过去。” 顺带安排好暗卫,让他们合情合理地进入豆腐坊。 “奴隶?”杨知月一怔,随后果断拒绝,“不行,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渠道?” 察觉出她对奴隶的不喜,盛怀安虽然不解,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 “那便雇佣长工,但会有豆腐方子泄露的危险。” 安排暗卫也不是那么容易。 杨知月微微沉默,她不害怕方子泄露,她讨厌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该找个靠谱的中间人。 杨知月思量中忽然想起一事,这两日豆腐坊事情繁多,她便请邻居王婆替自己招待前来的货郎。 这工钱还没给人家结清,她急忙去敲隔壁的门,开门的一位八尺大汉。 “你是谁?” 杨知月一愣,认出对方,“你是王定?王婆的儿子。” 她经常听王婆念叨这位独子,虽是初次见面,却没有陌生感。 杨知月若有所思。 ——王定,怀荒当地人,年少丧父,借亡父关系,在县衙做寻常衙役,后因办事靠谱、手腕颇佳升职做差头,是怀荒难得的体面人物。 这可真是打了磕巴来枕头,还有比王定更靠谱的中介人吗? 那些长工看在这位差头的份上也不会乱来,除非他们想体验一下县衙监狱的滋味! 杨知月将工钱交给王婆,转身对王定说出请求。 王定古怪地打量她,良久没有答复,正当杨知月觉得他不会答应时,王定忽然开口: “我可以帮忙,但你别后悔。” 说完,他便领着杨知月离开,说是要去见他推荐的长工。 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王婆心中忐忑,随着豆腐坊生意火红,坊间陆续出现很多骂声。 “不安于室的贱人”“抛头露面的狐狸精”“该被沉塘的贱妇” “……不过是碍了他们的眼。”王婆哀叹,“我家老头子也是为此而死……” 王婆抹了把眼泪,她知道因盛家夫妇是流放而来的罪臣,王定早前头不喜欢他们,现在因杨知月的善行而改观,心底还是抱着“装模作样”“贪图虚名”的想法。 可她真希望这样的“虚名”能持续下去,在豆腐坊没开之前,怀荒穷人靠着给高门大户做苦力过活,可饶是如此,一年下来却连十文钱都攒不到,更有甚者,还会因此拉上负债,主家说对方吃得太多,干得太少,得赔钱! 至少杨知月给了一条活路,让他们能吃上一口热乎饭,买得起一份最便宜的棺材。 “我当真是老了,竟也感时伤秋起来……”王婆擦干眼泪,急匆匆去了杨家。 她要把杨知月跟王定出去的事情告诉盛怀安一声,免得有多嘴者先一步添油加醋的宣扬此事,使夫妻两人的感情平白生出波澜。 杨家,西厢房。 盛怀安静静听王婆讲述,脸色微变。 他相信杨知月,可王定…… 没有前世的利益冲突,对方还是不停跟他作对,明明除王定一伙外的所有差头都已臣服,唯独王定宁死不屈,带着那些蠢货们给自己添堵! 而且他派暗卫去刺杀对方,竟被对方躲过,那可是袭杀匈奴首领的暗卫军! 这绝对不正常,莫非— “他也重生了?” 金粉色的阳光映在盛怀安脸上,眼睫投下立体的倒影,他骤然冰冷的双眸隐在阴影下。 杨知月是前世与今世最大的变化,若王定也重生,那么今日他便冲杨知月而去! 遭了,她有危险! 正当盛怀安满世界寻人时,杨知月跟王定来到郊外,他向半身没在积雪中的人大幅度招手: “周叔,这边!” 闻言,那人忙吞吞起身,裹着一身打满补丁的单衣,顶着一张苍老发皱的面容走到两人近前。 王定先对周库说:“这位是杨夫人,她想请您去家里做工。” 然后,他才对杨知月介绍:“这位是周库,是我父亲的故友,对我非常照顾。” 杨知月上下打量周库,迟疑道: “豆腐坊工作比较累,忙的时候怕是一天不能得闲,周叔的年纪可能——” “你以为他多大?”王定粗鲁打断。 杨知月:“至少得有六十。” 王定冷笑正要开口嘲讽,直接被周叔一巴掌拍在后脑勺,“好好说话,别对夫人发脾气。” 周库听说过杨知月,知道她帮了很多百姓,自己也动过换豆腐的心思,只是碍于孙子太小,无人看管才放弃。 “夫人玩笑了,我今年三十有八。” 他平静地拒绝杨知月的邀请,当杨知月询问为什么时,周库伸出右手,本该张着小指的地方只剩半截。 “当年在战场上被匈奴人砍掉了半截手指。”他苦笑,“退伍后也不是没找过活,只是人家嫌弃我残疾,觉得不吉利。” “王定肯定没敢跟你提我是个残疾,我让他再介绍其他人给你。” 王定张口便要拒绝,他不是没敢而特意瞒着。 他要趁杨知月有求自己的关头,将周库安排好,不让对方继续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至于一直找他麻烦的盛怀安…… 盛家就在自家隔壁,有他盯着周库铁定不会吃亏! 王定安排好一切,唯独忽略了周库的意愿,周库并非是高尚的君子,却也不愿意占杨知月这等好人的便宜。 杨知月打断两人,“周库,你的手指影响你干活吗?” “……当然不影响。” “那恭喜你获得这份工作” 王定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他又听杨知月问,“你还认识和你一样身有残疾,但不影响劳动的人吗?” 王定:“???” 半晌,王定魂游天外般又找来十四个残疾人。 确定正常劳动没问题,在这群人发誓“绝不背叛”的声音中,杨知月大手一挥,留下所有人。 这不是她想要的最佳员工吗?勤劳能干又忠心耿耿,别说乱来,他们只会担心不够卖力被辞退! 杨知月对他们非常满意,甚至预付了一半月钱,让长工们去买点厚实衣服,别没等到开工便被冻死。 长工们被感动得眼泪汪汪,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性命来报这份大恩大德。 觉得自己都要沦为资本家的杨知月于心不安,连忙安慰: “大可不必,好好干活就行。” 肯不嫌忌讳雇佣残疾人,又肯免费予穷人一条活路,王定对杨知月彻底改观,一直犹豫的念头终于落定。 当盛怀安终于找到两人时,只见王定跪在懵逼的杨知月面前,哐哐抽自己嘴巴。 同时,他还声嘶力竭地大吼: “杨夫人!我对不起你,我不该算计你,我他娘的不是人,我他娘的不要脸!” “为了弥补这天大的错误,,我王定对天发誓,此生誓死效忠您!” “求求您,原谅我吧……” 杨知月满脸懵逼:“这话从何说起?” 第10章 意欲何为 将其懵懂反应错认为拒绝的王定哽咽: “您不肯原谅,说明我罪无可恕,我还有什么脸活着!” 话落,他从地上爬起,一头撞向大树。 眼见要血溅五步,周库一把拽住他,将人摁死在原地。 王定嗷嗷挣扎,抵不过那只干瘦的大手。 快步靠近的盛怀安瞥见这幕,好俊的功夫,怀荒竟有如此高手…… 周库若有所察地看向盛怀安,双眼危险地眯起,“你是——” “盛兄!”他手下的王定大叫一声,“求您劝嫂子让她收下我吧!我绝对会忠心的!” “……”盛怀安默默移开视线,第一次被王定尊称为“盛兄”竟是在此种情景之下,人生当真妙不可言。 “我先回家。”见事情超出预计,杨知月拔腿就跑,王定趁周库盯着盛怀安出神赶紧挣脱,追了上去。 “你别过来,我不会收下你的!” “主公~” 一时间,白茫茫原野上只剩两个人影,盛怀安回头打量周库,“你的功夫很俊,从哪里学得?” “……”周库静了片刻,“我曾在漠北战事上立功。” 盛怀安神情未变,心底荡起涟漪。 漠北战事特指十年前的漠北大战,十年前,夏国与匈奴倾尽两国兵力,与漠北开启最终决战,匈奴王被忠勇侯斩杀于刀下。 自此之后,匈奴便成了一团散沙。 该趁此机会建立绝对优势的夏国却因,先皇早逝、宗室继位陷入内乱。 父亲曾称那场战争为绞肉机,无数人死在其中,连当时身为侯府世子的兄长都死在其中,对方竟能活下来—— 盛怀安垂眸,掩住冰冷双瞳,“你可真厉害……” 周库察觉出这话暗含的危险意味,他主动转移话题: “这些天,王定一定为难您了。请郎君见谅,那孩子因亡父原因痛恨罪臣,县令又强行将你与他凑在一起,他很难抱以平常心,往后一定不会。” 盛怀安不语。 “他从小听惯了三国,又被人称一句‘小张飞’,便心心念念寻一位“刘备”做明主。”周库替王定解释忽然发誓效忠的原因。 闻言,盛怀安勾起冷笑,前世差点问鼎天下的王定寻人做明主——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他喃喃自语,随即提高声音,“杨知月为女子,如何能做‘昭烈帝’?” 昭烈帝为刘备死后谥号,后人赞他为理想化的明君,在演义小说中常得到“仁主”的溢美之词。 “……”半晌,周库缓缓道,“仁主难得。” 世间高门多如牛毛,有几人对百姓施以援手? 如名满天下的世子爷在落魄后也专心想着报仇雪恨,何尝在乎过怀荒百姓?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若有人能在穷苦时兼济天下,这等人物即使是女子也值得效忠! 周库是如此想,他确定王定也是如此想。 雇佣了一群壮劳力后,杨家大变了模样。 院内搭起专门做豆腐的草棚,几个新砌的大灶排列其间。 杨知月领着帮工们甩开膀子做豆腐,连胡同里都每日飘着豆香味,来往行人免不得驻足片刻。 变化最大要属于豆腐坊,产量足够后,不光供得上本县和附近村落,连赶着采买的富户商人和成群结队从很远地方赶来的脚夫都能供应入流。 明明已是深冬,冰流子挂在屋檐下危险地晃悠,怀荒竟一反常态地热闹,街上行人多了,本地经济更好了。 生意一日赛过一日,尽管仍旧开着换豆腐的口子,可杨知月仍旧攒下不少钱。 大清早,天际线泛起一层微光,杨知月推开大门,等候多时的长工们鱼贯而入。 第一批豆腐出锅,货郎也陆续前来取货,杨知月便在前院后院来回跑。 一位锦衣公子风度翩翩地进门,手中把玩象牙折扇,扇面是龙凤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美食无罪”。 “杨夫人,上回你同我说的葱油嫩豆腐,我着人做了,味道属实不错,唯独太腻了些,有没有更清爽的汤饭?” 杨知月看向此人,来人名叫王青,是王定的堂兄弟,与一度穷到要卖儿的王定家不同,王青这枝乃是当地望族。 若非王定在当地闯出偌大名气,这句“堂兄”未必叫得上。 王青平生唯独喜好美食,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怀荒穷到连油水都榨不出,当地望族手中有钱也吃不到美食,他也只得望美食兴叹。 好在,鉴于他是第一位花钱买豆腐的雇主,杨知月浅浅跟他提了几嘴豆腐的别样做法。 自那之后,王青便日日来报道。 “我便不该与你多说那句话。”杨知月笑骂道,然后同他讲了鱼头豆腐汤的做法。 王青静静聆听,眸光偶尔闪过流光,这杨知月过往该是何等身份,才能将传家级别的食谱随意说出。 盛家的来历当真深不可测,或许该考虑一下交好了……他脑海中闪过之前得知的消息。 离开前,王青忽然俯身凑近,他在杨知月耳边轻声道: “夫人,祸福无门,唯人所招……” “……”杨知月脑子动得极快,“有人要冲我下手?” 王青但笑不语,转身离开,杨知月抬腿要追,却被人从身后抓住,她本能反击。 “砰——” “……你为别人攻击在下?” 盛怀安捂着被捣出的熊猫眼,独眼霜冻成冰。 “是你不出声直接动手的。”给自己辩驳到一半,杨知月忽然觉得不对,“还有……谁为别人伤害你了,你不要瞎说话!” “哼!”盛怀安喷出一声冷哼,不屑于跟她解释回来时见到的那幕。 金粉色阳光下,俊男靓女附耳低语,情态暧昧,多少让他觉得头顶有点绿。 他硬邦邦地吩咐:“以后离他远点,不要闹出不该有的传闻。” “你怀疑我?”本来有几分心虚的杨知月霎时恼了,“你竟敢怀疑我?” 她声音越来越大,院内帮工不由得投来注视,盛怀安急忙捂着杨知月的嘴,强行拽她回屋。 “身为主子,不能在下人面前发火,你注意一些——” 杨知月张嘴就给了盛怀安一口,那只白皙大手一抖,杨知月立马抽身,从盛怀安手下钻出去。 靠着里屋大门,杨知月警惕地瞪着盛怀安。 他低头愣怔地看着虎口的牙印,眸底逐渐染上危险的侵略性。 “我、我不是故意——”杨知月试图解释,话语被忽然靠近的盛怀安打断,“你要做什么……你可别乱——” “在下要咬回来!” 盛怀安一口啃在杨知月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