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月14日晴 “你还好么?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我还好吧,也许……” “今天是情人节,怎么还会不开心呢?” “杭晋对我越来越冷淡了……” “为什么呢?” “因为你!”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我始终无法忘记你……” 2月23日雪 “你的容颜又憔悴了很多。” “是的,是你导致的。” “我无心伤害你。” “是因为始终无法忘记!” “无法忘记我么?” “可以告诉我怎样才能忘记你么?” “那么你要去问心了,它痛了,我才会出现。” “是不是没有了心,你就会消失呢?” “不是的,心不在了,你还有回忆啊。” 3月1日晴 “你认为把我隐藏起来,就没事了么?” “我只能选择这样。” “逃避真的可以让我消失么?” “不知道,但我还要生活下去……” “虚伪的生活么?你会真的开心么?” “我宁愿这样,也不想面对……” “我在你身体里,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3月12日阴 “把我供之于众,我便可以离开了。” “可是那样,我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难道你失去的还不够多么?” “所以我不能再失去。” “可是有人连生命都失去了。” “你不要再说了!” “印小姐,看完了么?” “噢,还没有,不过我已经了解了大概。” 和我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充满学生气的女孩儿,她走到窗边,撩开深黑色的窗帘,阳光如涌出的泉水般照进房间,以及我们的脸上,由于一下子接受充足的阳光,眼睛适应不了,我用手遮挡住投来的阳光。 “我表姐已经很久没有接触阳光了……”女孩儿惋惜地说着。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噢,我叫单薇,你叫我薇薇就可以了。”说完她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好的。”我点点头。 我环顾了下四周,房间不大,摆设很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还有一个壁橱,但是上了把锁,那里面肯定有秘密。 “你表姐不与人打交道么?” “她没什么朋友,但有个男朋友,加上我,平时也就与我们两个联系。” 屋子里倒是一尘不染,连根头发丝都没有,看来女主人很爱干净。让我有些奇怪的是,桌子上除了摆放了一些书和一个玻璃杯以外,什么都没有了。女人天生爱美,如果没有化妆品还好说,也许她不爱化妆,可是连镜子都没有,她怎么整理自己呢?这与她爱干净不太符合。 “你姐姐不化妆么?” “嗯,从来不化。” “也不用镜子么?” “嗯……,不用,她说不喜欢照镜子。” “这样,我们走吧,不然一会儿碰上你表姐就不好了。” “嗯嗯,好,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骂死我!” 薇薇同我走出房间,用力撞上了房门,房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印小姐,我打辆出租车送你回去吧。”薇薇说完伸出手,准备打车。 我拦住她抬起的手,“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可以回去。” “你谢谢我?我还要谢谢你呢……”,我打断了薇薇的话,“先不用说谢谢,还没能帮上你什么。” “难道我表姐没有粘上脏东西么?” “没有”。 薇薇茫然地看着我,刚要说话,又被我打断了,“你别担心,我目前只是看出她没有粘上脏东西,其他的还没有深入的观察到。” 薇薇听我说完松了口气说:“那麻烦你再帮我表姐好好看看。” “好的,这段时间,你要多关注她,还有她写的日记,很有用……”我冲薇薇笑了笑,薇薇会意的点点头。 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你是否感到过拥挤? 瞭望无边无际的大海,你是否感到过落寞? 被捻灭的烟头,只剩下细碎的烟灰陪伴,你是否会猜想它曾经沾染了谁的唇? 被丢掉的公仔,只剩下冰冷的地面陪伴,你是否会猜想它曾经得宠与谁的心? 绕过下一个路口,你看到了热情相拥的情侣在接吻,又看到手拉手回家的母子,还有绚丽多彩的霓虹灯,这条繁华的街道,埋藏了太多欲望,金钱、爱情、权力、自由、你到底想要哪一个? 而我此刻只想去赴朋友的约会,我们又很久没有见面了,对么,慈静。 “一杯黑咖啡,谢谢。” “真不愧是我的好姐们儿,知道我爱喝黑咖啡。” “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怎么会不知道?” 慈静这句话,让我很感动,无法不去感叹时间的魔力,缘尽缘灭都归属于时间,所以很多人喜欢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冲淡是爱,而记忆沉淀在心底,久久不再触碰。 “您好,您的黑咖啡。” 第2章 “谢谢。” 我喜欢喝黑咖啡,因为它很苦。 “今天怎么样?”慈静问我。 “还好,那个女孩儿有点自闭。” “怎么说?” “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屋里摆设简单,没有过多的装饰,没有电脑,没有化妆品,最重要的是没有镜子。” “没有镜子?连镜子都没有?”慈静露出诧异的表情。 “嗯,而且屋子里只有一种颜色。” “什么颜色?” “黑色。” 我抽着烟和慈静并排走着,白色的烟雾掠过侧身,形成一条长长的线,只是它比我还脆弱,不能绑住我,一碰就散了,散的无影无踪。 “小夕,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慈静吞吞吐吐说道。 “问吧。” 慈静看着我说:“你到底是谁?” 我把已快燃尽的烟头扔在地上,脚在上面用力的踩,“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回到家,我把自己重重的放在沙发上,整个房间静得只能听见我的呼吸声,很均匀的频率,其实心早已在身体里翻滚起来。都怪慈静问出的那个问题,我也曾无数次的问自己我是谁,始终没有得出一个答案,所以后来我不再问这个无解的问题,再到后来我干脆躲避这个问题,没想到还是被旁人问到了…… 或许,可以这样解答,我的身体是印小夕,我的灵魂是印小沁。 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息,慈静发来的,她提醒我少抽些烟,注意身体。我甩了甩手里的烟盒,它已经空了,我抛出一个弧度,它孤零的落在了垃圾桶里,“嘭”的一声后,屋里又静得只能听见我的呼吸。 如约我来到单薇的表姐家,她在电话里激动的对我说她表姐最近的怪异行为,她太激动了,以至于我都没有听清她说的话,不过有两个字我听清楚了,那就是快来。 屋里仍是一尘不染,让人压抑的黑色窗帘封住了整个窗口,没有一丝阳光的味道,不晒太阳的人怎么生活?我环视四周,瞥见桌子上堆放的书籍,想起上次单薇给我看的那本她表姐写的日记。 “单薇,你表姐的日记呢?” “噢……,可能放在抽屉里了,我找找看。”,单薇先是在桌子上翻了翻,没有找到,然后又拉开了桌子上的第一个抽屉,“啊,在这里,她居然没有锁抽屉。”,单薇拿出那本厚重的日记本递给我,我接过日记本,它的重量真的不轻。 我摊开日记本,回忆了一下,上次好像看到了三月份,翻了几页找到了。 3月21日晴 “你为何这样固执呢?” “这不是固执,而是在保护自己。” “可你却如此的不开心,不幸福……” “谁说我不幸福!我很幸福,杭晋对我很好。” “真的很好么?你的心不是常常在滴血么?” “他……他只是偶尔会不开心,可能工作压力太大了吧……” “只是工作压力太大么?” “也可能还有家里的一些事干扰了他……” “他的伤你懂么?” “不要再问我了,也不要再跟我说话!” 4月1日晴 “杭晋对我说分手了……” “你怎么回应的呢?” “今天是愚人节,你知道么?” “我知道,一个充满欺骗的日子。” “我本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是认真的,把我一个人丢在大街上……”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当然不会放弃,不论牺牲什么代价,我也不会放弃!” “就像七年前那样不顾一切的达到自己的目的么?” “你闭嘴!我警告过你不要再和我说话!” 4月15日雨 “今天下雨了。” “我知道。” “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雨。” “我说过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我真的很为你担心,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那就请你离开我的生活!” “我没有人类的双腿,所以不能行走。” “你到底想怎么样?” “只能继续存在了……” 4月18日晴 “考虑的怎么样了?” “求你别再逼我了!” “你不是很想我离开你的生活么?” “是的,现在就请你离开!” “你的愧疚在,我就在。” “你们是一体的?” “确切的说,它是我的一部分。” 4月20日晴 “你和杭晋怎么样了?” “我用死留住了他。” “这样可以解决问题么?” “起码现在是解决了。” “你从来不考虑问题的本质。” “没必要,只要能解决就可以。” “很多人都是你这种想法,用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却不去想因何而起。” “所以我们活的都很好。” “但愿如此。” 4月29日阴 “你出来!” “我在。” “你立马滚出我的生活!” 第3章 “对不起,愧疚没走,我也无法离开。” “不!你们都给我滚!” “我劝你不要太激动,否则愤怒就会来了。” “我倒希望愤怒可以赶走你们!” “愤怒会为我流泪,不会赶我走。” “那到底谁会赶你走?” “快乐。” 我合上了日记本,我想我明白了。 “单薇,你表姐的父母呢?” “都死了,她父亲早在她5岁就死了,她母亲也就是我的三姨,在我表姐的父亲死后又改嫁了,那个男人对她们不错,不过那个男人有个女儿,和我表姐一样大。” “那你表姐和那个女孩儿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不过那女孩儿十七岁就死了。” “我知道了。” 我应该回去上柱香了。 每晚临睡前是最痛苦的,因为这一夜又要辗转反侧。而清晨的薄雾总是拥挤进双眼,硬生生的潮湿了心脏,在血管里蔓延到整个身体。 太阳又要重新升起,无论你昨日得知了什么噩耗,或者你经历了什么巨大悲恸,都要迎接晨曦的到来然后继续生活,暂时把悲伤藏一藏,就这样伪装出门吧。 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你不知道的事,世界像个骗子,我们却像个甘愿上当的小丑,被旁人嘲弄,殊不知都是自取其辱。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么?”我这样轻轻地问慕慈静。 她侧过头看着我,在皎洁的月光下脸上浮现出些许阴影,此时我们正躺在空旷的草坪上,欣赏着布满星辰的天空,这一抹宁静在转瞬即逝的青春里真是难得。 “早就相信。”她这样轻轻地回答。 “什么时候开始相信的?” “自从认识你以后。” 说完她笑了,笑容是那样的平淡。 很久以前,有十三年前那么久,我的姐姐印小沁死了。从此以后我不再哭泣,无论经历怎样的大喜大悲都够不成落泪的勇气。记忆里她就那样孤单的吊死在卧室里,父母的脸犹如苍白的纸张,又像是揉搓后的纸团一样纠结,我惊恐无措的表情也只有在那个年纪里适合。然后母亲反应过来慌张地捂住了我的眼睛,抱着我快步走出房门,那样的步伐确切的说是逃,透过母亲的指缝我看到父亲沉重的背影,他蹲在地上久久不肯站起,口中重复着作孽两个字。 之后的几年里,我没有朋友,老师常常请我的父母到学校来,我站在办公室门口听到他们说着一些生硬的词语,比如:“性格孤僻、不好相处、冷漠、心理问题”。我听不懂也不会去问,只看到父亲无奈地点头和母亲袖口的泪水。回到家中,母亲每每都要给我做很多我爱吃的菜,她安静地看着我吃完再哄我入睡,临睡前嘱咐我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过了一段时间后,父母在万般无奈下给我办理了转学手续。在陌生的环境里我认识了迟小时,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儿,虽然柔弱但很倔强,她帮助我稳定了内心的不平静。慢慢地我开始融入人群,学会了和周围的同学寒暄和礼尚往来,可我只对迟小时交心,我执着的认为这是对朋友的忠诚,迟小时却认为我太过依赖她。日子这样的过了几年,我们进入了初中时代,很巧的是命运又把我们分在一个班级。不久她交了一个男朋友,从此他们形影不离,我认为世界又再一起抛弃了我。我没有因此而离开迟小时,当她遇到困难我仍会帮助她,因为她曾帮助我更多。 又过了一年,迟小时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她变得愤怒,我问她是否难过,她说恨更多。那时候我们已经面临毕业,班里时常能感到焦躁不安的气息,还能听到笔尖飞舞在练习本上发出“唰唰”的声音,老师和家长的教导与叮咛,如同肥皂泡沫经手多次揉搓越来越多。来不及感受柳絮迎面滑过柔软的肌肤,也来不及感受舒暖的春风飘过手臂触碰了苏醒的汗毛。因为忙碌,迟小时无法过多顾及难过不难过,也因忙碌渐渐的瓦解了我和迟小时的友谊。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复习?”迟小时问我。 “因为我根本不想上普高。” “那你准备考中专?” “嗯。” 选择上高中必定要面临紧张的高考,就像电视新闻中形容的那样,家长是如何冒着酷暑陪同孩子走上考场,又是如何冒着炎热焦急等待在考场外,然而为了不辜负父母辛苦的学生却因压力过大晕倒在考场上,变成落榜的事实,这样多么得不偿失? 我实在不想去体验那种艰辛,高中大学一样会出现废物,只不过中专的废物比较实在,不会像高中大学的废物那样虚伪,明明是废物,却打着我不是废物的旗号,高喊着创造优良品种口号,拼命半天结果仍是个废物。 第4章 所以,别人在家抓紧复习的时候,我在用复读机听周杰伦的磁带,别人在放学后飞一般的回家,我在和同样不着急的同学在家楼下聊天。就在这该着急不着急的日子里,我结识了慕慈静。 慕慈静的声音伴随着虫鸣在我耳边响起。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在学校的走廊里看见对面的你,当时你的脸上闪着光。” “那也是我一次对你最深刻的记忆,我还记得当时我和迟小时站在一起。” 静静的草坪上渗出漂白的回忆,浸透了辗转的流年。 毕业后的暑假里,慕慈静拿着父亲给她新买的MP3和我坐在家附近的花园里,一人耳朵里一个耳机,我们听着当时很流行的一首歌《童话》,一位年迈的老人在收拾她私盖的小花园,她起身擦了擦汗珠转身看向我们,也许是上了年纪的原因,她走过来和我们攀谈,她微笑着问我们年龄,我说16了,老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了一句多么好的年纪,正是享受美好的时候,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我和慕慈静相视一笑便继续倾听耳朵里的感伤。 那时,我的朋友慕慈静正在失恋。 伴随毕业的煎熬,我给予了慕慈静很大的帮助,她因为失恋吃不下喝不下,深夜里还会坐在床上望着月光偷偷哭泣,我不愿任何一位朋友伤心,便常常去她家陪伴她。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从我家到她家徒步仅仅需要五分钟。 她学习的时候常心不在焉,抬起头问我,“我会考上高中吗?”我则看着她的眼睛肯定地回答,“会。”她问我为什么这样肯定,我说是预感。 天色暗淡下来,我准备起身回家。每次走到门口,慕慈静都会问我明天还会来么,我笑着点头,然后转身下楼,我必须说会,她的眼睛里尽是期待,我怎么能拒绝,而且我也不想拒绝。 我和慕慈静的友谊就是从那时开始牢固的,灵魂随着时间的暖流慢慢粘连在一起。也是从那时起,我和迟小时渐渐疏远,直到远的没有距离形同陌路。高中第一个寒假,我和迟小时见过一面,她对我说她见到了鬼,分别以后她用短信的形式告诉我,她不想和曾经的朋友有任何联系,迟小时比喻她是我手中的猫,抱的越紧就越想挣扎逃脱。她却不知道,我早已放开了抱紧她的手。 友谊再见,友谊万岁。 拨开白色的纱帘,今天是个阴郁的天气。柳树枝桠随风摆动,树木草叶不再生机勃勃,疲倦的耷拉在一边,显得那样萧瑟。对面的楼群永远是死气沉沉的,我闭紧眼睛,呵出一口气。 立秋了。 我似乎忘记了什么,心底的呐喊告知我从来没有忘记。它可以弄疼我,我也可以记住疼,但选择忘记回忆疼的感觉。 非常疼。 十分疼。 很疼。 真疼。 悲伤的曲调悠扬着,此时此刻我一个人坐在寂寞的椅子上。左手拿起一支烟含在嘴角,露出白白的一节,轻轻按动打火机,出现一束微弱的光芒,红色光晕染红了我的脸,轻吐烟雾,兀自感受寂寥。 音箱里循环播放出那首歌,轻柔的响起旋律,忘记是何时喜欢上这首歌,总之它的歌词太符合我意。像是在描述一个场景,也像是在宣泄一种情感。 她是这样唱的:DoyouknowthatI‘mok? Aretherethingsyouwannasay? Thinkingofyounightandday. Hoppingyou‘llcomebackandstay. Irememberwhenyoutoldme. I‘llbeallright. Don‘tworry…… 回忆在歌声中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当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对我们说再看最后一眼时,我的心在颤抖,一阵一阵地袭来痛苦,而我的表情始终保持平静。从冷冻箱里推出的她,全身已成紫灰色,脖子上的血痕跳动在我的视网膜上,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她吊在那里的画面,双眼布满血丝倔强地望着前面,她或许对这个世界抱有怨恨,抑或许对这世界还有所留恋,毕竟她死时才七岁。 母亲看到这一幕捂住了嘴巴,我只听到“呜呜”地哭声,父亲仍旧沉默地站在一旁,无意中被我发现他眼角躺下一滴泪,悄声无息地滑落。 在工作人员准备推进冷冻箱的时候,我真切地看到她睁开了眼睛,血红血红的眼睛,“嘭”的一声关上了箱子,把我的恐惧也一同关进箱子里,我想告诉母亲我看到的,但似乎嘴巴粘在一起开不了口,无论我怎样努力都张不开嘴,心急如焚慌张不已,无助到了极点,恐惧折磨着我的神经。 最后我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我的左手食指上多了一道疤痕,怎么看上去都似曾相识,顿时想起她的左手食指上有一摸一样的一道疤痕。 第5章 “还记得我么?” “我一直记得你。” “那么,我回来好么?” “好的。” 冬天的湖泊成冰,我站在湖边凝望,从衣袖中抽出手,食指按在冰上,不一会儿食指状的一块冰化了,我握紧拳头呵了口气,暖和了些。 冰化成水的时候,你能知道水是由冰变成的么?不过好像冰也是由水变成的。其实冰就是水,水就是冰。冬天的冰太冷酷,夏天的水太温柔。冰是有形状的,而水则是无形的。无论怎么样冰和水都会弄湿你身体的某处。 已经五天没有去上课了,我躺在床上心里想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白色窗帘外面是黑色的夜幕,应该是晚上了。我僵硬地扭过头看向左边那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床。屋里仿佛一切都是白色的,窗帘之前是黄色的,上面点缀着几颗小星星,左边的床单之前是粉色的,印着花朵的图案。 噢,我记起来了,我的姐姐印小沁死了。 房门缓缓地打开了,母亲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坐在我的床边,她的眼睛里一片雾气。 “小夕起来,把牛奶喝了,妈妈给你加了糖,甜甜的。”母亲拉开被子的一角,扶起我的肩膀。 身体活动了,我才发现我是多么无力。母亲帮我端住牛奶杯,嘴角的肌肉也软弱无力,慢慢地张开嘴靠近杯口,一口一口地喝掉白色的牛奶。 喝完牛奶,母亲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扶我躺下,把手抚在我的额头上,“还是这么烫……”。 难道我发烧了么?什么时候发起烧的?我记得去殡仪馆火葬姐姐…… 霎时,姐姐那双眼睛幽怨的浮现在脑海里。 “妈妈,姐姐真的死了么?” 母亲怔了一下,眼睛里不仅雾气未散还多了一丝丝恐惧。 “小夕别瞎想,乖乖睡觉,烧退了就不难受了。” “我看见姐姐睁开眼睛了,她好像没有死,她……” “小夕!”母亲犹如被电到了一样,从床边猛地蹿起身,胸腔上下起伏着。 就在这时候,我感到有人钻进了我的身体,从肚子进入而后是四肢,它好像比我的身体略大一些,在我的身体里不停的调整位置。我有些呼吸急促,它挤得我很痛,皮肤快要炸开了一样,直到它找对了大脑的位置停止了调整。好了,它彻底占领了。 这一过程只用了几秒钟而已,虽然疼痛却无法动弹。 “你那么不想提起她么?”这句话不是我说的,但的确是我的声音。 母亲眼泪一下子涌到眼眶打着转,微微颤抖的嘴唇紧闭着。 “她有什么不一样么?”,母亲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嘴唇颤抖的更厉害了,“她做错了什么?你这么讨厌她?” 是它在说话,妈妈!是它在说话,不是我!快救救我,妈妈! 我像是被囚禁的妖精,接受着灵魂与肉体分离的折磨,只能在心中呐喊着救赎。 它很愤怒,很幽怨,很委屈,仍旧自顾自得说着,语气一次比一次生硬,“你知道不知道勒住的脖子很疼?绳子卡在喉咙上,把气管挤压得扁扁的,可我还是踢倒了凳子,因为我想死!”。 我看到母亲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往后一步一步撤离,碰到了身后的桌子,她像是找到了平衡一下倚靠在桌边,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轮替。母亲始终没有哭,强忍着泪水面对所谓的我。 我径直坐了起来,骨头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像似在肌肉里敲碎了一样,我一点也不感到疲惫无力,反而浑身充满了力量,不!准确地说是愤怒力量!可我却不知这愤怒从何而来。 “我恨你们,恨这个世界!既然你无法容下我,我就死给你看!我要让你们永远记住我死时的样子!永远永远记住!”。声音刺耳的撞击耳膜。 母亲应声跪倒在地,双手捂住面颊,眼泪不停的从指缝倾泻而出,嘶声力竭地哀嚎着,听不清楚她说什么,情绪越来越激动地用手使劲撕扯头发,很快几缕发丝掉在地上。 我实在无法容忍母亲承受如此巨大的伤害,一种必须挣扎逃脱出来的信念油然而生,我用尽全身力气犹如破茧的蝶飞出躯壳,伴随着长长的一声尖叫清醒过来。 不过很快由于体力透支又晕了过去,再晕倒之际,我朦胧看到父亲破门而进,是一副迷茫慌张的神态。 梦境里,我只身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四处没有任何建筑。地面上杂草丛生,黏糊糊的烂泥踩上去很软和,很容易把脚深陷进去。阴暗的气息包围了周边,显现一种如地狱般的诡异。总是在前方亮起些很微弱的光线,而身后始终是一片漆黑。 第6章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同时小心翼翼的提放着周遭事物,因为根本无法预料将会发生什么。下一秒或许就葬身于此了。貌似走了很久很久,景象一直没有发生过改变,望过去这条路无边无际,没有长也没有宽。 我停下脚步准备歇息一下,在离我不到三米之处,一股青烟四散蔓延开来,朦胧的烟雾中有一个背对而立的女子,身材高挑但显得十分消瘦,齐耳的短发。从后面看她的双手交叉于腹前,一副等待某人的模样。 我毫不犹豫地走上前,轻拍她的肩膀,她没有立即转身,而是像一组慢镜头似的转过身,头微低不语,刘海遮住额头藏住眼睛,偶尔有几缕青烟从她身边绕过。我也没有说话,我们之间僵持着,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小夕。”声音犹如天外来音,十分空灵。 我犹豫一下开了口:“你是谁?”,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姐姐并不想伤害你,我叫她跟我走,她不肯。我无力再阻拦,她怨念太深了,我是来告诉你,如果你还想见到你姐姐,醒来后穿上她死时穿的那件白裙,然后烧掉。” “醒来?” “嗯,你现在是在梦里,所以你不用害怕。”她始终低着头与我对话。 “那你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说完她抬起了头,看到她的脸我顿时毛骨悚然,她满脸全是伤口,肉皮向外翻着,不仅是脸上连手臂上也全是伤口,都已溃烂的不成样子。我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大脑一片空白。她对着我笑了,很凄美的笑容,那是我在梦中看到她的最后一眼,随即她的面容慢慢模糊起来。 我“嘭”一下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不停地闪过她的脸,汗水打湿了衣襟,额头上还不断的冒出汗珠。天微微亮起来,已经是清晨了。 我在床上坐了整整一个小时后,光着脚下了床,走到衣柜前胡乱翻一气,终于在一个夹缝中找到了那件白裙,我褪掉睡衣换上了它。又光着脚走到镜子前,地板的冰凉渗入脚心。低头瞥见左手食指上那道疤痕,又抬头望着镜中的自己,“我好想你,姐姐。”就在这时候我的右脸边渐渐淡出一张熟悉的脸,她十分苍白,瞳孔漆黑,她的左半脸在阴影中看不见,伏在我的耳边,嘴唇微动,我听到她说:“那么我回来。” 天完全亮起来的时候,母亲推开了我的房门,神色憔悴,黑眼圈也十分重,她应该一夜没睡,不放心来看我烧是否退了,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只不过这次她的手很冰凉,可能是我的烧已经退了,她放下手没有说话转身要走,我叫住了她。 “妈妈,把姐姐的这件裙子烧了吧?” 母亲抖动了一下回过头,又恐惧又不解地看着我。 “帮我烧了吧?” “你怎么找到这件裙子的!” “一个阿姨告诉我的。” 母亲更不解了,一时间失语,她的瞳孔来回抖动,不久眼泪积压在眼眶里。她此时此刻非常的害怕,从她颤抖的双手就能看出。 “妈妈,你怎么了?” “小夕……”,母亲捂住了嘴,眼泪径直流出,“你别再吓妈妈了,求求你了,小夕!妈妈已经受不了了!” 我坐在床上,对于母亲的哭泣无动于衷。“真的是一个阿姨告诉我的。” “什么阿姨!到底是什么阿姨!”母亲愤怒的像一只小兽般质问我。 “她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但是她长的很可怕,全身满脸都是伤口,短头发很高很瘦……”,我想起了什么停顿一下又继续说道:“她的左边眉毛底下有一颗痣。” 母亲的瞳孔变大了,无疑泄露了她的恐惧,整个人瘫软的坐在椅子上,她沉默了很久,神色暗淡得如死灰。 “这就是报应……”,我看见滴落在写字台玻璃上的泪滴,慢慢汇聚成一团,“这就是报应啊……”。我不解地问:“妈妈,什么报应啊?”。 “她是你姨妈……”。 是什么划破了童年的天空,裂出一个无比大的伤疤,无邪的童真又被谁咬出一个缺口,从此失去了烂漫天真,多了几许不符的成熟。当穿梭在喧闹的街市,悲伤隐藏得看不见。阳光折射下的校园里,少了一个稚嫩的嬉笑声,无论身边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紧要。渐渐的,她淡出人们的视线,很容易的被遗忘掉。 “她就是你们班的那个叫印小夕的女生么?”一个女孩小声地问另一个女孩。 “嗯,就是她。” “是很奇怪哈,跟木头一样呆呆的。” “是啊,自从她好几天没来上课回来以后就这样了,我们班同学都不理她的。” 第7章 清水从水管里“哗哗”流出,她们伸手过去。 “哇,好凉啊!她以前也是这个样子么?” “不是,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铃……” “快点洗,打预备铃了!” “嗯嗯,马上好了。” “一会儿下课了你还上我们班找我来啊!” “嗯,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安静了整条走廊。 我从厕所最后一个门洞里走出来,来到洗手池,拧开水龙头,水淌过我的指尖。冬天的水凉的刺骨,如果气温太低的话水就会变成冰,冰化了又变成水。 什么使我们变得亲密无间? 那就是融合。 “你怎么不继续说了?”慈静问我。 “说累了,没想到回忆这么多……”。 “有很多东西藏在记忆深处不被发现。” “是啊,就像悲伤也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你两还没看够啊?”远处响起一个声音,那是慈静的男朋友安雨泽,他正气喘嘘嘘的向我们这边跑来。 我从草地上坐起来,“该回去了么?我们倒是聊的很惬意啊!” 安雨泽接着说道,“难道你们还想看完星星再看太阳?” 慈静也坐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农家院看小猪吧!”说完便拉起我,我们三人慢慢走回来时安排好住宿的农家院。 趁着大学的暑假和安雨泽休假,我们约好和几位不错的朋友去郊区散散心。我们现在位于一个十分偏僻的小村庄,除了几十户人家以为,还有一些外地来此旅游的游客,大家都是奔着这股乡土气息而来,这里聚集了不少大学生以及白领,当今社会的压力需要通过古香古色来减压。 村庄附近有一片范围很大的公园,虽然比不上世界公园壮观,也可以算是规划整洁的了。因我们到达时已接近傍晚,但又闲着无事可做,我们决定先去公园转转,第二天再去别地游玩。当我和慈静坐在公园里草坪上时,顿时发现这里望去的夜空景色是多么美好,便一坐不起,安雨泽和其他朋到附近去吃自带的烧烤。 回到农家小院已经很晚了,将近十二点,洗漱完毕慈静的眼皮正在打架,她说她先睡了,我从去年五月份到现在失眠整一年。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只有微弱的月光在闪耀,不仅让人感到丝丝凄凉,就在这时我听到一声凌厉的猫叫,犹如把这只猫撕碎的哀嚎。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闭上眼睛等待天亮,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会偶然发生。 第二天清晨,我被慈静摇醒,她说出事了,我揉揉眼睛说:“我们今天就走,这个地方不太好。”我看到她惊恐的表情,忙握住了她的手,很凉很凉,她身体一直不太好不能受寒。 农村清晨的雾气很大,也非常潮湿,我喜欢这种湿气,但不喜欢它进入我的身体,我穿了件长袖的衣服。村道上聚集了很多人,有村民也有游客。有好事者站在出事的农家院外向里张望,胆小的则两三的围在一起,有几个女孩脸上还挂着泪珠,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想必是看到了恐怖画面。 “我们进去看看吧?”我跟慈静说完就准备往里走,她拽住我的衣角很担心的样子,“没事的。”我安慰她道。 安雨泽看了一眼慈静也说道:“一起去看看吧。”然后拉起慈静的手把她环在怀里。 我走在前面,他们两个走在后面。 我们进了农家院,院内站着七八个人,两个年轻的女孩和两个年轻的男孩像是游客,旁边有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一对年轻的夫妇,中年夫妇应该是农家院的主人了,年轻的夫妇应该是农家院主人的儿子和儿媳。几个人站在院内厕所门口外面面相觑,两个女孩其中一个则哭得坐在地上起不来,另一个站靠着墙不停的擦着眼泪,两个男孩垂头丧气的又不敢轻举妄动。 我上前走近一步,这时他们才注意到我们进来。中年妇人侧过身面冲我问:“你们有什么事?”态度不太友好,以为我们是来看热闹的。 “大婶,您别误会,我能看下死者么?” “你们是干什么的?”语气还是有些强硬。 我笑笑道:“我们是游客,但是我们是学法医的,没准可以帮到你们什么。”我顺嘴编个谎话。 我一说我们是学法医的,中年妇人的眼睛亮了一下,毕竟她不想和死人有什么关系,还是死在自家中。她忙让开路让我们到厕所门口。 我刚要向厕所内看,就被站在门口的一个男孩挡住了,“姐们儿,真能看出个什么吗?”我听他口音是北京的便说:“我就首医的。”其实首医有没有法医这专业我也不知道,我看他还是满脸怀疑的神情又说:“你也想尽快弄清你的朋友是怎么死的吧。”他放下了挡住的手臂。 第8章 我蹲下凑近一看,首先进入眼帘的是浸满鲜血的地面,不过鲜血已经干了一大半,死者的头已经没有了,不仅没有头,连双手和双脚也不见了。死者是个男性,年纪和厕所门外的两个男孩差不多大,从穿着就看得出,上身一件黄色的体恤衫,下身一件黑色条纹短裤,是今年流行的款式。厕所里的味道很不好闻,一股腥臊味儿伴着血腥味儿,实在令人作呕,死状确实很惨不忍睹。 我站起来说道:“死亡时间应该是午夜十二点左右。” 刚挡住我的男孩儿回忆了一下说:“他的确是昨晚十二点左右跟我说出去上厕所,之后我等了很久他都没回来,由于赶了一天路,我实在太困了就先睡了。直到第二天和我们一起来玩的女同学早晨上厕所才发现尸体的。” 我回头看了一下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孩,“是坐在地上的那个女孩么?”男孩也回头看了下然后冲我点点头。 “那个女孩和死者是恋人关系吧?” 男孩儿惊讶地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哭的那么伤心,不过你朋友不值得她哭的这么伤心。” “不值得?” “嗯。” “怎么不值得?" “因为你朋友劈腿。” 男孩儿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压低了声音说,“的确,靠着墙的那个女孩儿是小三儿。那个女孩儿并不知道他们两的关系”说着用手指了下坐在地上的女孩儿。 “第三者都是这么大方,正牌儿的都是这么愚蠢。” 男孩儿干笑了两声。 “怎么还不报警?”我问道。 “已经报了,应该快到了。” 我嗯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那个男孩忽然叫住我说:“等等,我朋友到底是怎么死的?是意外还是被杀?” 我回过头回答道:“你看他的死状像是发生意外身亡的吗?” 男孩摇摇头,“不像。” “嗯。” “那到底是谁杀的?如果要是被杀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抢劫,抢劫的话不仅杀他一个,应该会杀了在院里的所有人啊。另一种是报复,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他也没有仇人,所以到底是谁杀的呢?” 是鬼。 当然,这个回答只能在我心里说出。 我冲那个男孩儿笑了笑,“还是等警察来了以后再说吧,转告他父母多烧几柱香,最好死后的一年里天天进香。”说完我和慈静安雨泽准备离开那家农家院。 就在我们离开之际,突然从院里一间屋中冲出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虽然他是冲出来的,但没忘记关好身后的门,赤裸着双脚站在院中央大喊:“老爷爷说把院里的人全都轰出去!快让他们走!”中年夫妇听到此话霎时慌了神,中年妇人赶忙捂住小男孩儿的嘴,把他领回屋内,不一会儿走出来锁上刚才小男孩儿冲出来的那件房屋的大门。 妇人走出来尴尬的笑笑说:“你们先回去吧,谢谢你们了,我们还是等着警察来了自己处理吧!” 我没有说话和慈静安雨泽出了那家农家院的门,身后一股阴气逼紧后背。 “真冷啊!”我裹紧了衣服,“还是回我们住的农家院吧。” 慈静的脸色很不好,冻得直打哆嗦。 我们回到农家院,喝了些热汤,还是昨晚农院主人给我们煲的剩下的鸡汤。喝下鸡汤暖和很多,农村的气温总是会比城市里降低几度,还好我们预先带了几件长袖衣服以便防寒。 “小夕,你知道那男孩儿怎么死的么?”慈静捧着一碗鸡汤吹着气说。 “被家鬼弄死的。” “啊?为什么?”慈静又开始紧张起来。 “像这种偏僻封建的农村,都是有家鬼的。” “家鬼是什么?” “家鬼是家里的祖先去世以后,被子孙埋在自己院子里作为守护灵。家鬼并不伤人,但如果有人冒犯家人的宁静就肯定会受到惩罚。” “惩罚?”慈静不解地问。 “比如说死。” “那么看来那男孩一定是冒犯了这家人。” 我没有回答,低头抿了一口鸡汤。慈静大口地喝着鸡汤,好像很美味的样子。安雨泽也端着一碗鸡汤慢慢走过来,到我们桌边坐下,他的手冻得有些发白。 “还冷么?”安雨泽握住了慈静的手。 “好多啦!”满是幸福的姿态。 “我们今天下午就回去,这里最好不要呆下去了。” 他两纷纷点头。然后两双望着我,等待我继续说下去什么,我知道他们想听什么。 我端起碗大口喝下一口鸡汤,润润喉咙。 “其实刚到这村庄时我就感觉到这里阴气很重。昨晚慈静睡下后,我听到窗外一声猫的哀嚎,声音十分刺耳。我预感到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没想到事故就发生在那声猫叫后,这世上没有偶然,死者自作孽不可活。后来我发现咱们所住的农家院后院有一座坟,才明白这个村庄现在还保留着这种习俗,也就是供奉家鬼,所谓家鬼者,言祖考也,钦人最畏之。死掉的那个男孩儿也在他住的农家院的后院发现了修盖的坟,可他做了一件大不敬的事,趁着夜晚和那个小三儿在农院的后院亲密,这种污秽的事怎么能在死人面前做?光是这样就已经很不敬了,他还坐到人家坟上玩闹,满嘴的胡言秽语。” 第9章 “然后呢?”慈静听的出神。 “然后他就死掉了。”我叹了口气。 “那为什么只惩罚男孩儿?” “一切都是因为他而起,对待感情轻浮,造成两个人受到伤害,那两个女孩对他都是真心的,可他哪个都没付出真心。” 手中的鸡汤已经凉了,碗里还有一大半汤没有喝完。 人们往往不珍惜眼前的人或事物,人们又往往劝说着要懂得珍惜。可有几个人真的明白珍惜的“珍”在哪里,而“惜”在失去后变成了可惜。尽管你懊恼,尽管你悔恨,却也无济于事。心碎了怎么拼回,即使是拼回了,也永远无法抚平破碎的裂痕,它仍挂在心口上。 我们当天下午便收拾行礼回去了,其他朋友都悻悻而归,慈静和安雨泽认为这一路并没有白来。临走的时候,警车已经停在那家农院门口,几个身着警服警察在勘查现场,我看到那个坐在地上哭的的女孩儿仍是满脸泪水,我走过去告诉她说不要哭了,明年的这个时候会有一个属于你的人出现。她迷茫地望着我离去的背影很久很久,然后抬手擦干了最后一滴眼泪。; “Dancetothedeath”从手机中传出,我按下接听键。 “喂?” “是我,我回来了。”那边是一个兴奋的声音。 “你是?” “……小兔啊!” 由于她从小崇拜美少女战士中的水手月亮而得到此称呼。 “换手机号了” “是呀,手机丢了。” “又丢了?你都丢了多少个手机了?” “……不要说啦!心里好难过的……” “你们放假啦?” “是啊,我们还是老地方见。” “好的。” 嗯,朋友回来了。嘴角上扬形成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血液中的二氧化碳太多造成的。慢慢地拉直疲倦的后背,睡眼惺忪地走到卫生间洗漱。镜中的自己倍感陌生,形单影只过了很多年,胆小的稚气被现实呵斥掉,生拉硬拽着成长,双腿缓慢地移动在残酷的身躯上。 闭上眼睛看不见世界的肮脏,捂住耳朵听不见世界的喧嚣。 我拷贝了这样一句话,因为我很喜欢。 我骑上自称的神驹,飞奔于喧闹的街市,红灯停绿灯行,注意交通安全没有记在心,转眼到了老地方。四处找寻美少女小兔的身影,KFC前一位靓丽的少女终止了我的寻找。 “换风格了?” “是啊!趁年轻多尝试几种风格。”这是她一向的宗旨。 “这是什么范儿?” “英伦范儿。”小兔扬了扬眉说道。 “很适合你。” 这身装束的确很适合她,不是混血儿却长了一张混血儿的脸,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棕色眼影打底,眼睛显得格外灵动,皮肤白皙剔透,没有粉底约束肌肤。 我们走进KFC,找了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坐下。按心理学上来说,这种做法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小兔翻出硕大的钱包问:“吃点什么?”。我摇摇头,“我喝杯可乐就好。”不一会儿她端着一杯美禄和可乐走过来坐下,嘴努了一下,“喏,给你。”我笑盈盈地说:“谢谢,乖孩子。”她伸出手露出白嫩的中指做鄙视状,随即脱口一句:“不用谢,我的乖女儿。”我哈哈一笑。 目光停驻在她那硕大的粉红色钱包上,一种强烈的欲望涌出口。 “你钱包里有多少钱?” 小兔十分淡定地说:“两百。” 欲望被她的话语抹杀于无形之中。 “那你干嘛用这么大的钱包?” “钱包好看。” “……” 她吹吹手捧的美禄,一团烟雾袅袅升起。 “你的钱包是小的?” “嗯,小的。” “为什么不用个大点的?” “我怕小偷偷了失望。” “嗯?干嘛失望?”她的眼里闪烁着疑惑的光芒。 “因为我的钱包价格比钱包里的钱都多。”这次我淡定的说道。 “……”她再次伸出中指鄙视我了一番。 我喝掉半杯可乐后,小兔的美禄只喝掉了三分之一。我望了望窗外,这条较繁华的街市不时过往一对对情侣,我想到了一个话题。 “你和他怎么样了?” 小兔闪动了一下眼皮,思考了两秒钟后说:“还是那样,不好也不坏吧,不想提了。”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 我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她突然说道:“你也知道水瓶座的人都是难以捉摸的!对待感情也都是忽冷忽热的!他就像个小孩儿,自己都互相矛盾!还常说没人理解他们水瓶座的内在!你说你无奈不无奈?我们巨蟹座本来就多愁善感,容易受挫容易受伤!现在只能随他去了,我不管了!” “嗯……”我深知星座奇缘的故事又开始了。 第10章 她使劲喝了一口美禄,好像美禄是可以咬的。我又要张口说些什么,她猛的抬起头,“对待水瓶座的人,你就要他冷你比他还冷!当然了,也不能太冷了!太冷了他就退缩了!到时还是你主动他被动!学校里还一大推的事要做,顾及不了那么多了,随他的便吧!真是不想提这些事!”小兔比刚才更使劲的喝了一口美禄,这次像是要把美禄咬碎。 我酝酿了许久的思绪,让自己恢复镇定后说道:“作为白羊座的我认为水瓶座的他心里还是爱巨蟹座的你。” “为什么这么认为?” “用白羊座的思维去理解水瓶座的内在得出的结果。” 小兔轻蔑地说:“白羊座的人一般都是白痴。” “谢谢你这么坦白的侮辱我。” 小兔得意地说:“客气了。” “我预感到了一件事。” 小兔的眼睛立即亮了,她一直很相信我的预感,认真等待我公布感知到的结果。“你将在一个黑暗的角落被一群白羊座的战士群殴。” 小兔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喝掉了最后一口美禄。 “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刚和慈静还有雨泽游玩回来。” “我也有好几年没有见到慈静了,她还好么?” “也挺好的,她正为续本的事发愁呢。” 时间不停歇地流过岁月的河流,整整五年了,五年之中可以改变多少人和事。我时常感叹时间的无情,尽管我们现在还停留在年轻的时段,但是内心逐渐成熟,或许有些事情的发生可以把我们变老。到现在我也不能明白,小兔和慈静的友谊为什么会中断。慈静对我说真正使她难过的朋友只有小兔,说的时候眼睛里夹杂着惋惜。我想她是真的把她当过朋友。 小兔摆弄着手里的美禄纸杯,杯底有一圈咖色的美禄残留在里面。很多情感虽然被掏空了,但依旧会有少部分的思念沉淀在心的底端。 “其实我这次找你来有两个原因。”小兔露出些许失落之色。我没有作出回答,她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一是我想你了,二是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小兔的家里有些零乱,父母都忙于工作,母亲是位资深医护工作者,经常需要加班,父亲在一家国企工作。她的写字台上有一个笔记本,床上摆着很多衣服。她给我倒了一杯清水,我说要温的,因为最近天气转凉了。 她屋里没有沙发,我只好坐在她的床边,她坐在电脑椅上,手握着鼠标在笔记本上点击了几下,从“我的图片”里跳出一张女孩儿的照片。 “就是她。”小兔指了一下屏幕上出现的女孩儿。 我凑近仔细看清女孩儿的面貌,很清秀的模样,只是黑眼圈很重,显得她十分疲倦。坐在公园的秋千上,淡淡的笑容,即便是淡淡的笑容,也能看出她嘴角边的两个小酒窝。 “长的挺可爱的。” “谁叫你看人家长的怎么样了!”小兔没好气的说。 “那你让我看什么?” “帮我看看她有没有阴气?” 我端详了一会儿,坐在床上抽了根烟,久久不语,小兔有些按耐不住了,问我到底有没有看出来什么。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因为从她面容上的确看不出阴气的存在,但面容的某部位又似乎有些微妙。 “说话行不?”小兔一手支撑着头,一手无聊的敲打着桌面。 “没有。” “……” “这么半天,你就蹦出两个字!”小兔的表情有些抓狂。 “不过她现在过的并不好。” “对!她过的很不好……”,小兔沉默了片刻,便继续对我说,“小夕,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迷恋星座么?”。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小兔抬手又指了一下屏幕上的那个女孩儿,“还是因为她。” “她叫莫莉,是我大学的舍友。她很单纯,为人没有心机,所以我愿意和她相处。大一刚上不久,就有一个男生追她,那个男生还算优秀,属于文质彬彬的类型,因此我们宿舍的女生都比较赞同莫莉和他在一起。他们交往到第三个月时,我发现莫莉时常独自唉声叹气,我问她原因,她总是笑笑不愿回答,只是说巨蟹座天生多愁善感,我也不再多问了。可是久了,莫莉的气色变得非常不好,早晨我叫她起床去上课也叫不起来,我们中午在食堂吃过午饭回来,看她还躺在床上,背对着我们。起初我真的以为她是在睡觉,后来我才看清楚她背对我们颤抖的肩膀,原来她是在哭。有一天,应该是下了晚自习的时候,我把她叫到校园里一处比较幽静的地方,谈话开始很尴尬,她什么都不肯说,眼眶里有一汪水,我安慰她说不妨说出来,我是你的朋友,你这样我很担心,说出来我跟你一起分担,她或许有些感动了,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被她的这一举动吓呆了,她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对什么都看得很淡的女孩儿,我没想到会有事情让她如此伤心欲绝,我静静在她身边等候,直到四周静的只剩下虫鸣的声音。她用手抹了抹泪水,拨开脸两旁的头发,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与我四目相对时她又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