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狱开局 坐在古色古香的拔步床头,宋民艰难的接受了穿越的事实。 晦涩的陌生记忆,犹如沙海般缓慢的填充着他的脑子。 这个世界,与地球华夏基本一样。 但这个世界的历史发展,汉末之后并没有出现三国,而是五国争霸。 大周占据长江以北,立国两百余年,陈楚蜀汉则占据长江以南。 记忆里,被宋民霸占身体的原主与他同名,乃是大周七皇子。 因为为人荒淫无度,不学无术,所以并不受宠。 三年前,刚及冠便被亲爹随手给了个封号,匆匆就藩…… 就藩之后,原主果真没有辜负众人期望,在封地欺男霸女,夜夜春宵。 以至于纵欲过度而亡…… “你这成群的侍女,我替你兜了,安息吧。”宋民嘀咕一声,走出了房间。 连死因都如此荒唐的王爷,竟然连个王妃都没有立,估计也是没人敢嫁吧。 肃州这个地方,不是一般的糟糕。 北有草原蛮子,虎视眈眈。 西边和肃州内部,更是聚集了大量的羌、氐各族部落。 兴兵犯境和叛乱,简直就跟家常便饭一般。 而且周朝拿下这个地方,不到一个甲子,在这片南北纵深三千两百里的土地上,因为治理不足,导致这里民生凋零,极度贫穷。 宋民一边走,一边消化着这些知识,脑子不觉间大了。 以原主的能力,被封到这里,明显是有人压根不想他活着。 虽然重生成了皇子,下领八郡之地,风光无限。 但尼玛这是内忧外患,一不小心就要死翘翘的局势啊! “看样子,想当个逍遥王爷不容易啊!最起码封地要治理,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被叛贼或者蛮子给干死了。” 他还想体验一把逍遥王爷的快活人生呢。 思忖间,宋民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抬眼便看见一个满脸堆笑的瘦小老头,却非冠歪歪斜斜的扣在脑袋上,浑身上下流露着一股猥琐的气息。 “呀,殿下醒了?”他谄媚的笑着,冲宋民拱了拱手。 宋民瞥了一眼这小老头,脑子里的记忆,和面前之人对上了号。 这老头叫李伯,是府里的管家。 “你鬼鬼祟祟的作甚?”宋民喝问道,“怀里揣的什么玩意?” 李伯一听,脸上的褶子犹如湖水一般顿时荡漾了开来,他左右瞥了两眼,小心翼翼的将一本画册拿了出来,递到了宋民的面前,“王爷,这是老奴寻了城内最高明的画师所画,人物逼真,栩栩如生,七十二式一目了然。” 宋民听的有些懵,疑惑的拿过了画册。 一看之后,宋民顿觉老脸臊得慌,这老头拿的竟然是秘戏图。 劳资刚穿越,你就给我看这玩意真的好吗? 不过,画工确实不错,值得珍藏。 默默将秘戏图揣进袖子里,宋民义正辞严的说道:“李伯,你一把年纪了,克制点,别整日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本王就藩也有三年之久了,对这肃州却不甚了解,不如李伯与我说道说道吧” 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封地或者王府的内容,宋民想要弄清楚自己的家底,只能委婉的问面前的老头。 因为记忆里原主除了母妃,在宫中打小便是这个李伯一直侍奉他左右。 来了肃州之后,王府内外也都是由李伯打理。 可以说是原主非常信任的人。 闻言,原本猥琐、满脸堆笑的瘦小老头有些惊讶。 恍惚间,他感觉宋民像是变了一个人。 但是一想到自家王爷的品行,索性也没在意,依旧是原先那副模样,道:“王爷想知道哪些东西?肃州城哪家哪户有未出阁的女子,老奴还是十分清楚的,王爷放心……” “民、粮、军。”宋民的目光略过王府高高的院墙,没有理会李伯后半句话,言简意赅的说道。 李伯闻言一怔,眼底满是诧异。 完了,完了,小王爷这是失心疯了呀! 今日这个太阳,怕是打南边出来了,小王爷他竟然开始关心政事了。 三年来,这是头一回啊! 老管家是既开心,又感到一丝不安,不过他还是说道:“肃州原本有民一百九十万户,不过王爷就藩之后……民心有所不逮,目前有民七十万户,粮的话,府库基本是空的,兵甲十万,不过是朝廷抵御北境蛮子的,咱封地守军,不到万余,每郡约莫千人左右……” “王府是不是连钱都没有?” “府中欠银三十万。” 宋民:…… 这特么哪是王爷,没钱没粮没收入,境内赤贫千里,境外蛮子虎视眈眈。 宋民无言,内心逐渐崩溃…… 此时,外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军候小跑进来,急促喊道:“王爷,不好了,蛮子攻城了,王爷快出城吧。” “什么狗屁话,鞑子攻城,你却让我出城,出城干嘛?送死啊?!” 宋民急了,屋漏偏逢连夜,刚吐槽地狱开局,老天直接附送个蛮子攻城。 第2章 蛮子扫秋风 “城外敌军有多少?”宋民的脑子回过神后,沉声喝问道。 “回王爷,大约三四百人的样子,眼下快要入冬了,应该是偷摸过来准备打秋风的”军候一脸犹豫不决,“王爷,您还是快出城吧!” “什么叫大约三四百人,应该是?一群饭桶。”宋民沉声喝问,转头看向李伯;“肃州守军不是还有一千人吗?我要上城墙,我倒要看看蛮子是不是有三头六臂,一千守军抵御不了几百蛮子?” 眼下的处境,宋民已看的很清楚。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才好,若是像原主那般继续任性妄为,不出一二年,他又会把自己给玩死。 而鞑子突然犯境,这让宋民觉得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这个肃王,在肃州稍微能扬点名、站点脚跟的机会。 这个时候出城,呵,还把他当那个废物呢? 李伯一听这话,顿时就着了急了,“殿下,这不是寻常儿戏。蛮子凶悍,便是三五百骑,那也不是寻常将士可以应对的。殿下还是好生歇着,或者,即刻前往军营暂避。” “若人人都对蛮子畏之如蛇蝎,这泱泱大周,恐怕在这个世上坚持不了多久了,我身为肃王,理应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为百姓、将士表率。”宋民说的慷慨激昂,迈开步子就往府外走去。 这个混账原主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让他在肃州民心丧尽,毫无根基,他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继续下去。 李伯和军候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满满的惊奇。 肃王爷今天这……真的是脑子犯抽抽了? 他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殿下,等等我!”李伯喊了一声,回过神来,急忙跟上了宋民。 王爷要送死,他也得跟陪着啊,这就是干奴才的命。 宋民忽然出现在城墙上,不由引起了一大片的哗然。 守城士兵们像是见着了天大的稀罕一般,偷眼瞧着宋民。 “这瓜皮王爷,今儿个怎么有空上城墙溜达来了?” “估摸着是没见过蛮子攻城的新鲜吧,脑子缺根筋的玩意儿,废物东西。我呸,找死来了。” “得亏人家是个王爷,这要是我儿子,我早两把掐死他了!” “你小点声,想死啊!还知道人家是王爷呢。” “嘿,这王爷啊,也就是能欺负我们这些泥腿子,他呀……嘿嘿,这天下谁不知道,肃王就是一个被从皇宫里扔出来的垃圾呢。” “咦,我看你这老怂是真的想死啊!” …… 低低的议论声,在耳畔像是蜂鸣一般回荡着。 宋民也不是个傻子,多多少少肯定还是能听见一些的,但他装了个没听见。 这具身体的原主丧尽天良到的那个地步,被人骂,实在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靠着女墙,宋民谨慎的将脑袋探出垛口,朝城下扫了一眼。 一群草原蛮子骑着高头骏马,手持弯刀,身上穿着简单的铁甲,阵型散乱,在城外呼啸纵横,口中还骂骂咧咧的嚷着什么。 不用想,喊的肯定都是嘲讽的话。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把城内一千守军竟吓得连头都不敢冒一下。 宋民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草原蛮子给中原百姓留下的心理阴影,可见一斑呐。 大周在最近的三十年间,对草原蛮子的战争,几乎就没有赢过,全都是以割地和亲保持着暂时的和平假象。 “殿下,城墙上凶险,还请殿下移步!”一道雄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宋民转头便看见了一身戎装,神色严肃的华蓥,肃州军马皆归他管制。 “华将军,肃州城地处肃州腹地,这一支小股蛮子为何会出现在城外?可是武威郡已失?”宋民低声喝问道。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严重后果了。 肃州地形狭长,南北纵惯三千余里,武威郡在肃州城正北,地处肃州中心。 若武威郡有失,肃州就会被切为两段,南北无法相连。 华蓥没有料到这位浮夸的王爷,一张口便问到了关键之处,不由有些惊讶。 “殿下,武威尚无消息传来。不过武威郡有重兵防御,料来应该不会有失。这小股骑兵,恐怕是偷越边境,打秋风来的。”华蓥说道。 “华将军难不成就看着这股贼兵,在城外耀武扬威而无动于衷?”宋民斜瞥了一眼华蓥,语气中含着一丝愠怒。 华蓥很坚决的说道:“殿下,草原蛮子骑射无双,此时出城与之决战,并非明计。拒坚城而守,方为上策。” “据坚城而守?呵呵。你有坚城可守,那城外这些百姓呢?你有没有看见他们可有坚城可依?华蓥,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们被草原蛮子的屠刀欺辱而无动于衷?”宋民冷哼一声,震声喝道。 华蓥愕然看着宋民,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被这个废物王爷给嘲讽了。 而且,就他这样的竟还关心起百姓的死活了,这可真的是破天荒了。 挺了挺胸膛,华蓥傲然说道:“末将何怕之有,只是行军打仗并非儿戏,不可逞一时之勇。城外百姓,末将也不忍他们被蛮子荼毒,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殿下难道还要我等再葬送数百将士的性命?” “城外蛮子虽仅有三百余骑兵,但草原蛮子以一抵十,不在话下。城内守军皆是步卒,以步卒战善射之骑兵,更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看你这都是借口!”宋民嫌弃的瞥了一眼华蓥,默默的给他也送了个废物东西的称号,一千人被三百蛮子给吓成了这鬼样子,还当个屁的兵。 “李伯!”宋民高喝一声,吩咐道:“去城内给我找几百把镰刀来,另外,准备大量的绳子。” 李伯听着这话有点懵,这小王爷是又要搞个啥?难不成他真要打蛮子? 这想法,是不是有点太飘了? 正惊异间,宋民威严的目光瞟了过来,“还愣着干嘛?赶紧去!” “奥奥……喏!”李伯赶忙应了一声,健步如飞下了城楼。 华蓥看着有些懵圈,不明白这恶名远扬的王爷又要折腾个什么幺蛾子。 但也顾不上管那些,直接越过宋民,安排士兵守城。 不多时,李伯带着王府中数名护卫匆匆而来。 宋民看了看那些质量参差不齐的镰刀,选了的两百把坚固一些,然后命人寻来了一批长枪,撅了枪头,将镰刀固定在了枪杆上。 “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李伯看的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 宋民亲自上手,一边磨着镰刀,一边说道:“此物,名为钩镰枪,是针对骑兵的神兵利器,专砍马蹄!” 钩镰枪在宋民所熟知的那个时代中,出现极早,但在这地方,宋民的记忆中反正没见过。 这玩意早期出现的时候,就是镰刀绑木杆,用来对付骑兵的,最初叫做麻扎枪。 后来随着技艺的逐渐成熟,钩镰枪的应用也逐渐普遍了,有了单钩枪,双钩枪,环子枪等等。 “城中有多少盾牌,都找来!”宋民一边忙活着手上的事情,一边喊道。 一侧,有些好奇走过来的华蓥,闻言说道:“城内没有一块盾牌,肃州贫敝,朝廷也不愿意在守军身上花费更多的钱粮,能用的武器,唯有的刀枪、弓箭。” 宋民愣住了,有些傻眼了,“朝廷是脑子不好吗?不往边地守军身上花钱,这钱往哪花才合适?” 华蓥自嘲的笑了一声,“在那些文官的眼中,这钱,应该是直接送给蛮子更合算。” “我拓麻!”宋民直接爆了粗口,这见识是一波比一波更猛,竟还有这操作,真秀。 “去,卸门板!”宋民一手拖着磨好的钩镰枪,对华蓥喊道,“华将军,我府中护卫仅有两百,借你三百人马!” 这应该华蓥从军以来听过最大的笑话,肃州地位最高的肃王,竟然跟他借兵。 这个废物,这就是故意在打他的脸。 “王爷,非是末将不借,而是领军出城,必是死路一条!”华蓥坚持说道。 宋民一步踏出,冰冷的目光怼着华蓥。 “你借还是不借?不借,我杀了你!” “借,出城士兵,每人二两银子。战死抚恤金,五十两。若不借,你死!” “华将军自己看着办!” 第3章 弃地 面对气势咄咄逼人的肃王,华蓥的内心摇摆了。 他退而求其次,问道:“不知王爷打算如何作战?” “鸳鸯阵!”宋民断喝一声,说道:“盾牌手护卫前后,防御;钩镰枪在下,割马蹄;长枪手在上,挑马上敌兵;步卒在后,斩落马之敌。” 华蓥的瞳孔渐渐瞪大,这个阵法,他闻所未闻。 但他也并不是没有丝毫见识的蠢货,细细一思量便知晓,这个阵法绝对克制骑兵。 “可未做训练,此阵法恐难以发挥威力!”华蓥说道。 “服从号令,不乱就行!”宋民喝道。 其实,华蓥说的他刚刚也想到了,但这个时候,哪有功夫给他时间去练兵? 武威郡情况不明,若蛮子当真大举进攻,城外这三百人是蛮子的前军探马。 等他们大军来袭,困守肃州,那可真的就是死路一条。 华蓥有些摇摆不定了,绷着脸僵持了片刻,华蓥抱拳喊道:“末将遵命!” 宋民眉头轻挑,即刻一脸严肃的给华蓥讲述鸳鸯阵的配合之法。 城外,蛮子嚣张的呼喝声一浪高过一浪,很是张狂。 “可有记熟了?”反复说了数遍之后,宋民问道。 华蓥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末将这便去了!” 打仗这事那肯定是他的,不可能真的借兵,让肃王出城迎敌。 华蓥下了城楼,点起四百人马,组成了二十个鸳鸯阵。 将士手抬门板,护卫四周,像一个个艰难移动的王八,缓缓出了城。 城外的蛮子,似乎也没有料到这群缩头乌龟,竟然真的敢出城。 战马在尘土飞扬中呼啸着,像看稀罕一般,看着那十二座鸳鸯阵。 一声响亮的呼哨声响起,蛮子忽然汇合在一起,战马飞奔,发起了第一波试探性的攻击。 十二座鸳鸯阵迅速组成了一座大型鸳鸯阵,门板竖起以拒战马的同时,底下钩镰枪悄无声息的窜了出来,专怼马蹄。 只是这毕竟不是真正的钩镰枪,仅是凑合版的,一下下去,马蹄根本就割不断。 但割一个口子,还是很轻易的。 这反倒是还来了个意外之喜,战马吃痛受惊,甩开蹄子胡乱翻腾,扰的蛮子军阵大乱。 蛮子骑术过人,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很难掌控战马,一下子不少人被掀下了战马。 鸳鸯阵中,长枪、短刀齐出,上戳马上蛮子,下砍落马蛮子。 华蓥本来是没有多大信心的,只是想着应付一波,就赶紧回城。 结果……嘿,还真的管用! 这一下子,把他的意气也给打出来。 他们这些肃州守军,爹不疼娘不爱的,还天天受蛮子的袭扰,早就憋着一口气。 一看这阵法真管用,华蓥嗷的一声怪叫,扯着嗓子喊道:“兄弟们,把暖炕头的力气都给劳资使出来,砍拓麻的!” 脏话是一个接一句,华蓥手上使着力,嘴上也不闲着,一句都不重样的问候蛮子十八代祖宗。 初战交锋便折损过半,这让心高气傲的蛮子,有些慌了。 他们行走肃州境内,如入无人之境,可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一看事不可为,他们纵马就逃。 “将军,这群狗娘养的要跑!” 华蓥定睛一看,可不是,他立马下令,“扔掉门板!追!” …… 华蓥内心万千拒绝的这一战,用时不到一个时辰,顺利结束。 他灰头土脸的上了城墙,来到了宋民的面前,“殿下,末将贪功了。” “你知道就好。”宋民瞥了一眼说道,“甩着两条腿撵骑兵,你可真的是勇武过人。” 华蓥挠了挠头,悻悻说道:“这不是……杀红眼了嘛。” 经历这么一战,华蓥收起了对这位浮夸肃王的鄙视,终于有些正眼瞧上了。 他现在算是发现了,这王爷就是不喜欢干人事,要认真起来,还是有点厉害的。 就这临时凑起来的鸳鸯阵,对付骑兵,竟是当真有奇效。 “安顿好伤亡的将士,尽快拷问出这支蛮子的来历。然后,记得把镰刀和门板还给百姓,这是借来的。还有,所得战马,好的归你,受伤的归我,今晚吃马宴犒劳将士!”宋民打了个哈欠,缓步走下了城楼。 刚刚穿越,就经历这么一遭,紧张过后,宋民满满的困意。 华蓥一听,顿时来了精气神,高声应了一声喏。 今天的肃王爷,让华蓥感觉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这办事方式,太果断凶猛了。 离了城门后,宋民并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带着李伯以及王府护院数名,溜达到了城外。 初来乍到,他想看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只是走出去没多远,他就听到一道尖锐的呼喝声。 “快逃啊,扒皮吸血的狗王爷又来了!” “快逃啊!” …… 伴随着这一阵阵呼喝声的,是百姓鸡飞狗跳般慌忙逃窜的身影。 衣衫褴褛的他们,奔跑起来就像是尚未教化的野人,那一张张的脸上全写满了憎恨和恐慌。 宋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锦绣华服,周围的杂乱错落的低矮土坯房,把这一身衣衫衬托的越发鲜艳,明亮。 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宋民没有理会百姓的慌乱奔走,他随便选了一家,推开那摇摇欲坠的木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房间里,陈设极其简单,让他仿佛间看到了后世那些荒野求生主播的杰作。 磨得黝黑发亮的土台子应该是这家人的床,上面整齐的卷着几张草席,也不知道是被子还是褥子,但不管是哪一样,在这即将来临的寒冷冬天里,那几张草席都没法让他们抗住冬日的严寒。 土台子旁搁着一盏擦得很亮的油灯,除此之外,便是一张桌子,以及一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炊具。 这个房间里,唯一像样点的,似乎就那口也不知道是装什么的缸。 宋民抬手揭开了缸上面的木盖子,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映入了眼帘,是一个小女孩。 她惊讶的口齿间还咬着一颗黍米,正张皇无助的看着宋民。 “伯伯,我就吃了两颗,能不告诉我阿爹吗?”小女孩一脸紧张的对宋民说道。 宋民看着小姑娘咬在牙齿间,想咽又不敢咽的那颗黍米,内心不由的一痛。 就这么小小的一颗,仅能塞个牙缝的黍米。 第4章 民生之苦 这样的场景,两世为人的宋民是头一回看到。 他伸手把小姑娘从米缸中抱了出来,“生吃不但味道不好,对肠胃也不好,煮熟了吃吧。” 旋即,他命令府中护卫,把缸中的米清了出来熬粥。 本来还挺高兴的小姑娘,看到护卫的董卓,顿时紧张的大喊了起来,“伯伯,不能这么煮,家里就剩这三百又九颗米了,我刚刚还偷吃了两颗,现在就剩三百有七颗了。阿爹每回都是数着煮的,他吃十颗,我吃十五颗。” 宋民听着这稚嫩的声音,眼睛不觉有些难受,一顿吃十颗黍米,那还能算是粥吗? “叔叔家里还有些米,等会给你送过来,这样你爹就不会责怪你了。”宋民微笑着安抚道。 小姑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太相信的问道:“真的吗?” “叔叔说话算话,是真的。”宋民笑道。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瘦小的汉子举着一根木棍冲了进来。 “狗王,放开我闺女,我不怕你!不怕你!!!” 汉子瞪圆了瞳孔大吼着,虽似乎是鼓足了力气,浑身却抖得宛若筛糠一般。 “爹爹,爹爹!”看到瘦小的汉子,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喊了起来。 宋民低头看了看,将小姑娘放在了地上,转身对李伯说道,“派人将附近村镇上所有的粮食,掘地三尺的挖出来,哪家哪户的做好标记。” 李伯看向宋民的目光微微一暗,心中暗叹,这才是他认识中的王爷。 “王爷,老奴有句话不知不吐不快……”李伯犹豫了一下说道。 宋民抬手打断了李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百姓都穷成这个样子了,我还要抢是吧?呵,不打紧,掘地三尺,把所有的粮食全部拿到本王的面前来。” 一看王爷那严肃的表情,李伯放弃了想要说的话,低着头轻叹了口气,带着府中的护卫离去。 他是看着王爷长大的,王爷什么脾气秉性,李伯心中清楚的很。 相比于一言不合就杀人,此刻他所做的事情,真的可以说是很轻微了。 只是苦了这些本就可怜的百姓! 昏暗的屋子里,那个瘦小的汉子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满脸紧张的看着宋民。 这位肃州一境之主,此刻在他的眼中堪比恶魔。 他的膝盖打着哆嗦,缓缓弯了下来,跪在了宋民的面前,“王爷,小人……求您了,若您能给我闺女一口饭吃,就把她……带走吧。” 他出于本能的以为,肃王是看上她这尚未及笄的闺女了。 宋民很冷淡的瞥了一眼这个瘦弱的汉子,说道:“闺女还是自己养的好,但,你这点口粮,恐怕养不活她。” “不!我可以养得活的,一定可以养得活的,就算是吃我的肉,我也一定会养活闺女的!”汉子扬着头,大喘着粗气,撕声喊道。 他在宋民的这句话中听到了宋民打算放他闺女一马的意思,本来,他都已经心如死灰了。 如果肃王真要强抢,他就算是拼上这条老命,似乎也争不过。 没想到,听肃王这番口气,似乎是…… 他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你去将这镇上所有的百姓召集到一起,本王便放过你!”宋民说道。 汉子顿时如蒙大赦,冲着宋民连连叩头,“王爷英明,王爷英明,小人这便去!这便去!” 看着那瘦弱的汉子抱着闺女,急匆匆冲出破旧的房门,宋民嘴角不由挂上了一抹苦笑。 王爷英明…… 这话,听着真有些讽刺啊! 两世为人,宋民真的没有见过比这更凄惨的人生。 黍米靠数颗数度日,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日子…… 李伯回来了,拉来了小半车的粮食。 宋民绕着木车看了好几圈,这才很不确定的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这里居住的都是佃户和普通百姓,没有豪绅富商,故而……”李伯说道。 李伯的意思,宋民倒是听清楚了。 如果这个地方有大户,粮食肯定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但这里的都是佃户和普通百姓,所以只有区区几百石粮食是正常的。 “这么大一个镇,数千口人,就这么点粮食,你觉得正常?”宋民反问道。 他的眼中潜藏着震惊和悲哀。 李伯微微低头,“王爷,世道……便是如此!” 宋民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想法,世道如此,世道为何会如此? 这时,坑坑洼洼的街道另一侧,犹犹豫豫的走来了一大群衣衫褴褛的百姓。 “把粮食还给百姓吧,再派一个精干点的,在这里放粥铺,把王府的存粮全部拿出来。”宋民看了一眼好似丧尸一般缓缓而来的大量百姓,对李伯吩咐了一声,就打道回了府。 李伯一愣,看着宋民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精干的人?那似乎唯有老夫自己来了,哎,生来便是奴才的命呐!” 李伯开心的念叨着,便开始着手安排人手布置粥铺。 …… 晚上,四溢的肉香飘满了整个王府,仆役们忙前忙后的收拾着。 华蓥带着将士们如约而至,大家都知道今天晚上能吃上肉,一个个的脸上都红扑扑的,比过年还兴奋。 “殿下,弄清楚了,武威郡无碍,但……”华蓥找到宋民,欲言又止的说道。 宋民刚刚睡醒,正在喝着白开水,闻言说道:“有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是他们故意放进来的。大鸿胪王泽日前出使了一趟塞外,便有了此商议。大周今年交给南匈奴的岁银较往年少了三成,匈奴单于大怒,称要对大周动兵。为了平息蛮子的怒火,王泽便献了这样一条计策,允许匈奴千人以下的骑兵,过关掳掠。”华蓥垂头丧气,一脸郁闷的说道。 宋民震惊的脑子都有点懵,事情竟然还能这么干? 这让他又狠狠的涨了一波见识,这尼玛的,有点狠啊! 岁银不够,就让他们自己抢? 朝堂上站的,都是一群猪吗?! 这事情,他们是怎么答应下来的。 “只让抢肃州是吧?”宋民问道。 华蓥垂着头,低应了一声,“是。朝廷如此做,实在是……” 宋民算是明白了,他冷哼一声说道:“实在是什么,朝廷这摆明就是要放弃肃州了。” 这事情,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华蓥闻言大惊,“殿下,这话可不敢乱讲,朝廷怎么会放弃肃州。” “怎么不会,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等到朝廷把驻军往南撤的时候,你再这么以为,恐怕已经晚了!呵呵。”宋民嘲弄的笑了一声。 大周朝啊,现在就是积弱成疾的老人,随时都要倒了。 这一幕,让宋民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后汉末年的凉州。 华蓥抬头,定睛看着宋民,目光咄咄问道:“殿下也要放弃肃州吗?” “放弃肃州,我这个肃王上哪去?肃王到了其他的地方,那还能是肃王吗?肃州,不可能随意任人欺负的。”宋民一字一顿说道,“只要你们这群人不背主而逃。” 第5章 借粮 这个问题,令华蓥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不想放弃,但当兵打仗之余,他更想活着,保全自己的家人。 低垂着头,华蓥沉默以答。 宋民轻笑一声,越过了这个问题,目光落在了外间正在吃肉喝酒的将士们身上,“你不知道如何回答,可以理解。你看他们,吃着我的酒肉,却还在骂着我,也不稀奇,哈哈。” “殿下,这……”华蓥面色一阵尴尬,急忙开口想要解释。 宋民抬手打断了他,平淡说道:“无妨,骂我若能让他们保境安民,为肃州百姓而战,我很情愿被他们骂。” 外面那些将士嘲讽他的声音,他不是没有听到。 只是听到了装作没有听到而已。 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太不是个人,引来如此谩骂,实在是不稀奇。 凭借一条计策,一饭之恩,就想改变这些人对他的看法,宋民也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肃州的百姓,太苦了!”宋民幽幽长叹一声,缓缓喝了一口白开水,接着说道,“肃州地贫,百姓生存本就艰难,如今朝廷刻意放蛮子入境烧杀掳掠。肃州百姓的这个冬天,恐怕熬不过去了,不知华将军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白天里随便走了走,所看到的那些景象,让宋民很怀疑这里是不是地狱。 大家都在很认真的活着,可模样像极了行尸走肉。 现在的他,不是曾经那个昏庸无能的无能,他不可能看着这一切而无动于衷,继续饮酒作乐,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华蓥震惊的看着宋民,满脸的意外。 眼前的王爷,不论是从谈吐,还是行事上,都与他平日里所见到的肃王,大不一样。 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他竟然真的很严肃的在考虑肃州百姓之事。 这太令人稀奇了。 但这个问题,华蓥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入手。 领军打仗,他是有经验的。 但考虑这些政事,他这个脑子就不太能跟得上趟。 “殿下,此事,末将真不知如何作答。若是可以让百姓有一口吃的,想必他们应该是能熬得过这个冬天的,但……如何才能有一口吃的,乃是根本。”华蓥急的鼻尖上都冒汗了,糗的不知如何自处。 这种问题,他就只剩下胡编乱造以应对了。 宋民的右手缓缓拍着桌面,说道:“你说的很对,确实,也就是一口吃的的事,可如何才能有那一口吃的呢。” “殿下,要不然我们也去抢吧?”华蓥的眼睛中忽然冒出一缕精光,大声说道。 宋民递给了华蓥一个白痴的眼神,说道:“你就不知道想点靠谱一点的主意?抢,是所有的手段中收益最差,最下流的法子,是没脑子的人,才会想出来的法子。” 虽然被明着骂了个没脑子,但华蓥老老实实的认了。 考虑这些事情,他确实是没脑子。 “那……末将就真不知道该如何了,当真想不来。”华蓥有些眼馋的看了一眼外面,将士们喝酒吃肉吃的稀里哗啦的,搞得他都不知道吞了几次口水了。 宋民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吃肉。 “你出去吃肉吧,把李伯喊进来,小老头吃那么多肉做什么!”宋民摆手说道。 华蓥如蒙大赦,急忙忙离开了偏厅,钻进了外面的吃肉大军,顺带把吃的满嘴流油的李伯,给推了进来。 “殿下,您找老奴?”李伯嗦叭着手指上的油,一面对宋民很草率的行了一礼。 同样的话,宋民再度问了李伯一遍。 “殿下,此事颇为复杂呀!殿下可鼓励百姓垦荒,兴修水利,免除赋税等等。”李伯说道。 想要百姓有一口吃的,就必须田地里有东西,这是根本。 肃州连年动乱,荒田无数,鼓励百姓垦荒耕种,这话确实是没错。 但不是眼下能用的方略。 如今眼看着就要过冬了,数着黍米过日子,这个冬天能过得去? 宋民摇了摇头,“我们必须想办法筹措到一批粮食,让百姓安稳度过这个冬天。如此,才有可能在明年开春之计,开展你方才所说的这些方略。就以肃州目前的处境而言,百姓本就衣食无依,却还要遭受鞑子的掳掠,更是雪上加霜。” 李伯对于肃州的情况比之宋民要了解的更深厚一些,听到宋民这番话,他摸了摸鼻尖,说道:“殿下若想要筹措粮秣,恐怕唯有去找那些本地门阀士绅了,他们……手中有粮食。” 对于本地的门阀,宋民的印象并不深。 只记得他之藩之时,这些人似乎都曾上门道贺过,府中那成群的婢女近侍有大半都是那些人送来的。 看着李伯那张老脸,宋民问道:“李伯,你以为我该找何人去借?” 李伯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一本账,听到王爷似乎真有这个意思,便直接开口说道:“金城李氏当为先。李氏天下大姓,金城李氏更是正宗儒家门阀,族中代代皆有人在朝为官,有数人曾位在三公。” “那就李氏,明日间本王亲自去走一遭。”宋民很干脆的说道。 世家门阀在地方上处于垄断地位,这事,宋民也是知道一些的。 但知道的真不多。 他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个声色犬马的家伙,对于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心思去了解,记忆之中也就那么零零星星,一丁半点的东西。 李伯应了一声,又犹犹豫豫的说道:“殿下既已下定决心去想李氏借粮,那有些话,老奴觉得还是有必要让殿下您知晓。” 宋民奇怪的看着李伯,“还有何事?” “殿下可知肃州百姓为何如此艰辛?”李伯反问道,那双昏聩的老眼忽然精光熠熠。 准备起身的宋民,重新又坐了下来,抿了一口水问道:“为何?” “土地兼并!”李伯说道,“殿下,肃州虽然偏僻,水土干燥,但若自力更生,种上几亩薄田,百姓断不至于像是落叶一般,一层一层的饿死。究其缘由,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以李氏而言,本就享有大片的封地,却又连年横抢百姓田地,致使无数的人无家可归。” “而这,并非仅是个例,这肃州也并非仅仅只是一个李氏而已。殿下,您在此时若想励精图治,绕不开他们。可……他们,并不好惹。” 李伯看向宋民的目光,充满了担忧。 虽然他很希望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王爷,真的能在这肃州边僻之地干出一番事业来。 但他深知此中的艰辛,单单一个李氏,恐怕就不是这位不受宠的肃王可以对抗的。 宋民定睛看着面前的小老头,忽然间发现这老头比他想象中的要睿智许多。 他貌似看到了许多的东西。 沉思中,宋民也没有直说自己的想法,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就先从李氏开始吧,这个粮,我觉得他们应该借给我。” “喏!老奴还要盯着粥铺那边,先行告退了。”李伯应了一声,躬身出了房间。 …… 李伯走后,华蓥便端着一盘子肉,一壶酒走了进来。 外间的将士们不知情,但他自入府便和王爷在此处议事,清楚知晓王爷到现在也一口肉都还没有吃到嘴里。 “王爷,吃点吧。”华蓥低唤了一声。 宋民点点头,撸起袖子招呼华蓥一通就坐,“明日起,我亲自负责将士们的训练,不知道华将军可有意见?” 华蓥一怔。 这个……他还真有点意见。 你一个养尊处优,整日间声色犬马的王爷,当真会练兵? 这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 华蓥承认,这位王爷确实转变了,单从今天的事情看,他不但有胆略,有谋略,而且对将士也关怀备至。 可这真要轮到真刀真枪的干,以及操练士兵,这王爷,显然就不是专业的啊! 他估计连刀都没有握过几天吧,就这样,华蓥怎么敢把手底下的将士交给他去训练? 万一练废了,丢的可就是将士们的性命。 “殿下,此事,您要不然先缓缓?”华蓥对宋民的态度有所改观,说话也客气了几分。 这要是搁以前,他绝对送一句,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少不务正业瞎指挥。 华蓥能说出这么一句话,宋民一点也不奇怪。 他要是直接答应了,宋民反倒是不放心华蓥了。 一个对将士不负责任的将军,才会随口将自己麾下的将士扔给别人去训练。 “明日间,我会将训练章程拿出来,你且先看看,届时再做决定。”宋民说道。 如果条件允许,他打算让肃州驻军的战斗力稍微往上走一走。 只可惜,现在好像也没钱啊…… 又是一件头疼的事! 他被李伯那番话说的有点虚。 和这些地方上的大鳄抢肉吃,怎么也应该先护住自己的安全为妙。 可华蓥这帮人现在还不一定帮他,玛德,好尴尬。 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6章 不办人事肃王爷 历史上诸多的变法都无比统一的证明着一件事情。 妄图想从顽固旧势力的口中抢肉吃,都必须要有足够的智谋,其次,必然伴随着流血。 宋民想要华蓥这支军马的目的,可不是异想天开的想在肃州打造一支强悍的军队,他仅仅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万一地方势力武装对抗,得有人保住他这条小命呐。 饿殍遍野的地方,小打小闹一下都很勉强,想要练一支强军,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练一支强军,首先所需要便是庞大的钱粮。 可肃州,完全穷到了雁过拔毛的地步。 就这,练个屁的兵。 宋民就算是再有的奇思妙想,也没有实现他这个想法的理想土壤。 宋民抓了李伯的壮丁,让他代为手书,向朝廷上表,要钱要粮。 “殿下,这个折子,老奴觉得其实大可不必写。即便是递上去,恐怕也要不到钱粮。”李伯一面按着宋民说的写着,一面说道。 宋民很认同的点了下头,“我知道。” “那王爷您这……”李伯忽然间有些不明白了。 明知道没有办法达到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费这功夫呢? “但这份折子,并非没有任何的作用,你先写吧。”宋民说道。 李伯说的没有错,跟朝廷要钱粮的希望确实很渺茫。 但宋民有他这么做的目的,而且有很多。 在朝廷上刷一刷存在感,表一下忠心,亦或者示敌以弱,都是他的目的。 而且,他还抱有那么很少一丝的希望,万一朝廷真的能给出钱粮呢。 “殿下,一百万会否太多了些?”李伯把一百万都写上去了,忽然蹙着眉头问道。 他觉得肃王殿下张口跟朝廷要一百万两银子,实在是有些太狮子大张口了。 “我还觉得太少了呢,改掉重写,一千万两!” “殿下,这么写太夸张了吧?” “哪儿夸张了,你又没有在肃州境内走访过,怎么就知道饿死的百姓没有十五万?数字再具体点,精确到一个人。再加个冻死的,饿死十五万,冻死就写个九万吧。嗯,然后再加个战乱,被蛮子过境打秋风,杀死的,这个多写点,写个二十二万!” “殿下,肃州就那么些人口,如此一写,岂不是都快死光了?” “如果不体现的过于艰苦,朝廷怎么可能会把钱粮拨过来?数字要具体,要详尽。而且,你觉得这上面写的,和肃州的真实情况差的很多吗?” “……好像,也是。” “后面,给我哭十七八页,措辞你自己斟酌,别太油腻,字数要够。” “哭?” “哭诉,叫屈,懂不懂?” “懂,懂,老奴明白了。” “嗯,写吧,恶心恶心我家皇帝劳资和那帮禽兽不如的大臣。” 李伯愕然:…… 肃王殿下说话,还真的是一点也不含蓄啊。 …… 宋民的奏折送到长安的时候,皇帝宋玉正在向阳的宣殿中,与几个大臣议事。 “陛下,匈奴咄咄逼人,太过于欺人。此番退步,只会让他们更加的肆无忌惮,蹬鼻子上脸!”满脸络腮胡子梳的格外齐整的尚书令李冠,说这番话时满脸的愤怒。 瞪了一眼大鸿胪王泽之后,他接着说道,“和亲岁贡,已令我大周失了天朝上国的威严,如今竟有混账东西提出让匈奴纵兵掳掠这等事?肃州住的不是他爹,他就敢这么让人折腾,简直妄为人臣。” 王泽脸色一阵青红,“李尚书,你要骂我就不妨直说,何必如此拐弯抹角?我大周朝技不如人,除了委曲求全,还有何法?匈奴于近年来南征北战,攻伐各地,兵强马壮。而我大周连年灾祸,哪有与之一战的武力?” “老夫骂的就是你,没有拐弯抹角。武力不如人,就用如此下贱的法子?你这番话啊,分明就是托词而已,我大周虎贲早年间能将匈奴驱到大漠以北,此刻也就能让他们不能回家!”李冠震声喝道,“老夫就见不得怂不啦叽的混账玩意,你比那肃王还混账,还败家!这官你要是当不明白,趁早挂印回家去。” 假寐中的皇帝,猛地睁开了眼睛,不悦的瞪了一眼李冠,“李冠,你想要说什么?这又关肃王何事?” “陛下,臣过于激动了,只是这王泽太不是个人,奸佞之辈!”李冠连忙俯首告罪。 “你……”王泽气的直吹胡子瞪眼,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没办法,李冠这厮行伍出身,不论是打架还是骂人,那都是尚书里面最凶的。 王泽想了想,还是压下了这口气。 “朕问的是这又关肃王何事?”老皇帝不爽的问道。 他这话刚开口,外间便响起了中常侍刘瑜的声音,“陛下,肃州急报。” 李冠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站着。 倒是王泽忽然来了一丝的兴致,伸长了脖子很想听听肃州会有什么样的急报发来。 老皇帝不悦的瞥了一眼李冠,命人拿上了奏折。 一看之后,他的眉头是越皱越深。 “肃州可有旱虫二灾?”老皇帝一手扶额,语气沉重的说道。 王泽一步上前,“回陛下,并无!” “那为何肃王这份手书中声称灾荒致使肃州十五万三千九百余八十二人饿死,九万七千又三十八人冻死?这还有零有整的。”老皇帝有些不太信,实在是肃王这份手书写的太严谨了。 饿死、冻死以及百姓受灾的详细情况,都写的很详尽。 “臣打肃州回来不足一月,并未见到有此严峻的灾情。”王泽顿首说道。 “那这被匈奴游骑烧杀抢掠致死者达二十二万五千余九十三人,可是真的?”老皇帝的眉目间多了一丝的戾气,看向王泽的目光也不善了起来。 王泽心中一个哆嗦。 肃州的情况他是了解的,确实有灾难。 但……此刻的朝廷根本无力负担,此事也只能这般蒙哄过去。 这是诸多朝臣和太子的共识,恐怕唯独皇帝陛下不知道而已。 “陛下,肃王上这一份折子,恐怕是为了要钱吧?匈奴游骑过关,或对民生有所损耗,但不至于到如此严峻的地步。陛下您别忘了,肃州边关尚有董良将军十万边军,二十余万百姓的伤亡,料想董将军不至于不知情。”王泽顶着一脑门的虚汗,强打着镇定说道。 老皇帝的怒气一下子下去了,愤愤的将奏折扔到一边,低骂道:“这混蛋玩意儿,他还真的是为了要钱,张口就跟朕要一千万两银子。” “一千万,肃王殿下可是真的敢要。陛下你也不是不知道肃王殿下的秉性,在京城时便常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要钱,此事,并不稀奇。”王泽心中不由长松了一口气。 这个锅,果然还是由肃王来背是最好的。 他都没想到利用肃王,结果这位肃王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真的是……巧了! 第7章 上门要粮 王泽低眉顺眼的耷拉着脑袋,一副惆怅的模样,开口说道:“陛下,有些话,臣实不应该说,但臣不吐不快。我大周此刻正是内忧外患,生死攸关之际,就连宫中都紧衣缩食。可肃王殿下,竟张口就要一千万两……这一千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 老皇帝使劲按压着眼眶,双目紧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泽悄悄抬起眼皮,偷看了一眼之后,慢慢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尚书令李冠瞥了一眼王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老混账,自己不干人事,凭着这点事还就想扳倒肃王,简直脑子有病。 就算肃王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皇子。 就凭他? 呵呵! 这时,老皇帝像是刚从假寐中苏醒一般,双手向上舒展了一下腰肢说道:“肃王年幼,不知事情的轻重缓急,传朕旨意斥责一番,好生教育教育。” “斥责?”王泽诧异的抬头,“陛下,仅是斥责会否太轻了一些?边关告急,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肃王张口就是一千万两银子,日子依旧如此奢靡,这于朝廷威严大不利。” 老皇帝不悦的看向了王泽,“那依王卿家之意,该当如何?把肃王拉出去砍了吗?” 王泽一听顿时慌了,“陛下恕罪,臣……臣一时糊涂,肃王仅是要银子,却并没有要到手,确实不应责罚,不应责罚。” 老皇帝这番话都说出来了,王泽就算是再蠢,也不可能听不出来这一番话的意思。 老皇帝内心烦闷,不爽的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喏!” …… 出了宣殿,王泽与李冠一前一后下了那象征着天下权威的白玉阶。 “王大人可真的是忠心可嘉啊,为了自己的主子,这应该算是肝脑涂地吧。”李冠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冲王泽说道。 王泽此时心中正有些不爽,一听这话顿时便恼了,“姓李的,你少在这里跟我阴阳怪气的。你二皇子的靠山确实是硬,但那又能如何?此时是除掉肃王的最好时机,错过这一回,恐怕谁也没有机会了。” 李冠不置可否的轻笑了一声,“肃王之藩在边僻的肃州,要兵没兵,要权没权的,你们为什么偏偏要死咬着肃王不放呢?” “姓李的,鼠目不可寸光,陛下八位皇子,持藩各州的可仅有两位。这到底算是疏远还是恩泽,可还很难说呢。”王泽轻哼一声,像极了吃醋的小娘子,甩着袖子远去了。 李冠轻蔑一笑,冲着王泽远去的背影嘟囔了一句,“老匹夫,你何止是鼠目寸光!” …… 宋民带着李伯亲自登门找上了李家。 那高门大院,红墙青瓦,看着比肃王府还要气派几分。 而这,仅仅是李家的宅子之一。 站在门口,宋民有些酸了。 想他堂堂肃王,过的竟然比这些士绅还要寒酸,这日子简直也是没谁了。 李伯上前说了一声之后,不多时,负责此地的李氏族老便带着一群侍女急匆匆走了出来。 “不知肃王殿下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赎罪。”年仅古稀的李氏族老态度谦卑,将那一副老腰弯的几乎快要触到脚面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宋民还是明白的,他忙伸手搀扶起李氏族老,亲切说道:“李老莫要如此,本王来藩肃州已有三年,却鲜有机会亲自见一见本地乡老,也是惭愧的紧。这肃州想要治理的好,本王还要仰仗诸位呢。” “殿下言重了,言重了,我这一个已经快要埋到土里的老家伙,哪还能出的上什么力。”李老族老一面惭愧的说着,一面请宋民和李伯入府就坐。 不多时,茶水点心以及各色水果,便被那些身段苗条的侍女摆了琳琅满目的一桌。 “殿下请用,寒舍无甚好物,也只好如此招待肃王殿下了。”李氏族老在下手位置配坐着,笑吟吟的冲宋民说道。 宋民扫了一眼桌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又缓缓将目光挪在了陪侍在侧的侍女身上,“李老府上的东西可比我这个肃王府上的要好太多了,就连这侍女都比我府上的要水灵,李氏不愧是我肃州名门望族呐。” 李氏族老的神色不由有些尴尬,素闻肃王有收集美女的喜好,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废物王爷登门的第一句话便是夸他府中这些侍女。 这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嘛,就是想要这些姑娘啊。 不动声色的掩饰过神色间的厌恶,李氏族老客气说道:“殿下过奖了,老朽这府中的姑娘怎可与殿下府中的近侍相提并论,殿下这不是将麻雀与凤凰相比嘛。若殿下不嫌弃,看上哪位,带走便是。” 李老族老以为,有他这句话,这个恶名狼藉的王爷肯定已经无比猴急的开始选人了。 结果,很出乎他的意料,宋民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之后,便摆了摆手,“李老误会了,本王府中的女人已经够多了,都养活不起了。本王穷呐,还不是一般的穷,是非常非常的穷,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这话虽说出来有些丢皇家颜面,但李老也不是什么外人,本王也就不藏着掖着的。” 李氏族老一脸意外的愕然,这狗王爷不要女人了? 那他这一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李氏族老忽然间有些弄不明白了。 “殿下说笑了,在这肃州,谁人都可以说穷,但恐怕唯独殿下不能。若殿下穷了,这肃州恐怕就没有活人了。”李氏族老笑呵呵说道,但话还没有说完,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穷? 肃王跑到他面前哭穷来了? 这什么意思?! 一个强烈的不好预感,蓦然间从李氏族老的心头升起。 这狗王爷,该不会是盯上他们李家了吧。 北边的蛮子被朝廷放进来打秋风,这事情他是知道的。 这狗王爷该不会也趁着这个机会,来打他们李家的秋风吧? 宋民剥了一个橘子,扔进口中,“在这个季节,尚能吃到打南边来的橘子,是真的难得啊!清冽甘甜,一口下去,整个人都通透了几分。” 李氏族老面有尴尬,犹如老僧一般故作镇定的看着肃王,此刻连奉承的话都顾不上说了,直接问道:“殿下,不知此番亲自登门是……” 他已经等不及想要知道,肃王这一次突然找上门的目的了。 这转眼间的功夫,宋民已经将那一盘的橘子,全都给消灭完了,此刻正拿着一块糕点在啃,一面吃着一面含糊的说道:“不瞒李老,本王实在是太穷了。这被逼急了,也没办法,就只好冒昧前来了。我们一家人也就不说两家人的话,本王也就不要面子了。” 李伯悄悄捂了下眼睛,王爷一番操作,他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丢皇家颜面了,而是直接丢到家了。 一个堂堂王爷跑到士绅的家里,表现的跟特么要饭的一样,这……这太丢脸了。 李氏族老一脸的愕然,这厮……这厮竟然真的是来打秋风的。 还有,谁拓麻跟你一家人人。 皇家的关系确实谁都想攀上一攀,可你这个肃王,就还是算了吧。 “殿下还是不要开玩笑了,您要是穷到揭不开锅,那我等这些升斗小民,恐怕真的就没有活路了。我李氏在肃州确实也算有些名望,现在也仅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做做门面功夫,恐怕实在无力援助殿下您啊。”李氏族老一脸惆怅的说道。 宋民一口吸溜干净了手上的点心残渣,拍了拍手说道:“你看看你这人,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忙着拒绝。咱们一家人,本王也不想公事公办,这对谁都不太好是不?但我印象中李氏仅是在金城便有耕地两千四百亩是吧?” “这是朝廷恩泽,但这几年肃州风雨不顺,李氏种的田多,人口也多,日子也不好过呢。”李氏族老说着话,心中暗暗有些心惊。 这狗王爷看样子针对他们李家下过一番功夫,李氏在金城有良田两千四百亩,这个数字知道的人可并不多。 宋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那李氏在陇西的田产又是怎么回事呢?也是朝廷封的?好像不是吧。” 李氏族老忽然间愣住了,那双略显浑浊,却依旧精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宋民。 “殿下这是非要打算在我李氏身上挖下一块肉了?”李氏族老的语气中多了一些的严肃。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基本上看清楚宋民的目的了,就是要对他们李家下手。 宋民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李老,话别说的这么难听撒,我们一家人嘛,怎么可能会说两家话呢。实在是本王太穷了,这也没其他的办法,你们李家种的田比我这个王爷都多,支援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如果李家也跟我一样的穷,一粒粮食都不打算给本王施舍一下,那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就只好拿出那些百姓状告你们恶意侵占、暴力强抢等状子,我们好好的就事论一下事了。” “殿下这么做就不怕激起民变?”李氏族老严肃轻喝道。 他没有想到肃王竟然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当今陛下当年都不敢干的事情,他竟然就敢干,而且还是第一个拿他们李氏开刀。 宋民侧了侧头,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民变?你说的就是民变吧?” 第8章 找找灵感! “就是民变!” 李氏族老加重了语气,对宋民说道,“殿下就不怕如此一来彻底的得罪门阀望族吗?” 宋民忽然起身,一步冲到李氏族老的面前,手中的西瓜皮狠狠拍在了他的脸上,“我堂堂肃王登门借粮,本王给你脸了是吧?” 伴随着喝骂声,宋民一下接一下的拳头落在了李氏族老的脸上。 李伯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拉开了宋民,“殿下,殿下,使不得啊,使不得!” “狗屁的使不得。”宋民狠狠一甩手,正了正打乱了的衣冠,接着说道:“知会华蓥,抄了李家!告诉他,出了事本王扛着,但若他执行不力,日后本王一粒粮食都不会给他。” 李伯一听这话,急的脸都红了,连忙将宋民拉到一旁,劝道,“殿下啊,万万使不得啊。李家可以说是肃州名门望族之首,势力牵扯极广,上至朝廷,下至乡野,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照章办事,依法抄家,本王何错之有?”这些废话,宋民一句也听不进去,他无比果决的说道,“本王只知道,若再弄不到粮食,就会死一茬的百姓!” “可若真的引起民变怎么办呀?”李伯急道。 宋民冷哼一声,“那正好,那时本王抄家抄的理所当然。老家伙,你别忘了,本王乃是肃王!朝堂上那帮人想要弄死我,没有那么容易。他们想要在地方上造反,那更好,本王还巴不得呢。” “百姓如果连一口饭都吃不上,那才是真正的民变。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可基本不会毁在这些跳蚤上。” 李伯一听这话,便知道宋民的这个主意是真的已经打定了。 他轻叹口气,说道:“殿下,既如此,您必须将华蓥将军绑上战车,他是三皇子的人。” “原来他是老三的人,无妨。”宋民冷酷一笑,扭头看了一眼李伯,“老家伙,下回你要是再给我藏着掖着,我连你也弄。” 李伯:…… 李伯心里委屈,这不是你一直专攻于各色美女,对政事一点心思都没有嘛。 怎么还能怪得了他呢?他又不是没有说过。 …… 华蓥突然接到查抄李府的命令,也被吓了一大跳,但他还是依令办事了。 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任何的损失。 老老实实的依令办事,反而对他更有益。 李府是真的很有钱,李氏族老叫穷也叫的很凶,但华蓥在李氏的庄园里查抄到了足足三座大粮仓,得粮足有三百万石。 仅是这一波意气用事,宋民就顺利的解决了金城周边灾民足足两个月的口粮问题,勉强度过这个冬天,应该是差不多了。 除此之外,宋民的腰包一下子也肥了。 他上书朝廷要银一千万两,反而弄到了一个斥责,但在李府,他弄到了八百万两银子。 李氏,是真的有钱。 坐在书房中,看着李伯送来的查抄单子,宋民已经感慨了不知道多少次。 肃州,乃至整个天下的百姓,就是因为养活了无数个像李氏这样的家族,才导致他们连一口饭都没有得吃。 他们一年才能种多少的粮食,又能挣多少的银钱? 这其中的一部分要上缴朝廷的赋税,而另一部分则进了这些门阀的口袋。 如此一来,普通的百姓还能剩下个什么? 可不就是等着饿死嘛!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宋民扔下文书,油然感慨了一句。 坐在椅子上闭目静听的李伯,猛然间睁眼,回味了一番,忍不住赞道:“殿下,好诗!” “好个屁,我只是随便感慨一句,这话别往外说,影响本王英明神武的形象。”宋民嫌弃的说道,屈大宝贝做的诗,那肯定是好诗了,这话还需要他拍马屁? 李伯极具猥琐气息的笑了两声,“殿下,不瞒您说,您的形象一直就很英明神武,现在就更加的英明神武了。” “这么粗糙的马屁就别拍了,我知道是什么情况。坊间现在都在说,我为了李府那些漂亮的婢女勃然大怒,把李家给抄了!”宋民骂道。 他可不是曾经那个二傻子,这些消息在坊间一传开,他就知道了。 这些人的想象力也是挺可以的,又或者是他们固有的认为,他宋民就应该死在女人身上才是合适的,除了女人之外的一切事情,那都是不务正业。 李伯摸了摸泛着酒红的鼻尖,讪讪笑了两声,“那些人就是闲的。不过,殿下此番怕是把马蜂窝给捅了。这李家背后真正的靠山,其实是当朝二皇子,殿下折腾的动静这么大,他们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就善罢甘休。” 宋民忽然间一怔,一脸愕然的看着李伯。 “你刚刚说啥玩意?”宋民一激动,连方言都一不小心给拐出来了。 李伯不明所以,有些迷茫的重复了一下,“捅了马蜂窝啊!” “后一句!”宋民弯腰找着东西,一面喊道。 “后一句话啊?李家是二皇子的人啊,李氏弟子在朝堂的有好几位,譬如尚书令李冠,便是出身陇西李氏。”李伯看到宋民那般模样,也弯下腰问道,“殿下找什么呢?老奴帮你找找。” 宋民咬牙切齿的喊道:“我找刀呢!” “找刀干啥?老奴去外面拿一把便是。”李伯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顺口就说道。 宋民看着李伯和煦的笑了笑,“那就快去吧,赶紧的,找一把锋利点的,你死的时候,痛苦也少一些,一刀下去就完事。” 李伯:…… “殿下,虽说主让奴死,奴不得不死,但老奴不明白……” 李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觉眼前一花,他被瞪着眼睛的宋民,一把给撞在了墙上。 “李伯啊李伯,我发现你这老鬼是真的想死啊。李家背后的靠山是二皇子,还有个尚书令的子弟,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宋民咬牙怒吼道。 李伯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连忙拍了拍宋民的手臂,艰难说道:“老奴以为殿下你知道呢,李家背后的势力那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啊!况且,举目望去,这天下的门阀望族,哪一家哪一户没点小背景的。” “你管这叫小背景?”宋民气的真想弄死李伯这老匹夫。 现在大概可真的是捅了马蜂窝了,一个尚书令,亦或者二皇子,单独分开,宋民搞也就搞了,以前的他就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更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但尚书令和二皇子加在一起,这一得罪,那基本上就是得罪了整个二皇子派系的人。 他这个之藩偏僻之地的肃王,一定会被二皇子派系群起而攻之的。 更别说,二皇子如今是太子之外势力最大的皇子了。 李伯在宋民松开手之后,艰难的喘息了两下,说道:“殿下,如果您要是这样想,那在这肃州之内,您恐怕就没有能随意抄家的家族。即便是那些商人,背后都有些背景关系,有朝堂大员,也有皇子。” 宋民目露精芒,若有所思的轻喝了一声:“那就先下手为强,写折子,立李氏的罪证。” 那警告的眼神扫了一眼李伯,宋民又补充了一句,“一百零八项罪状,你自己想,一件也不能少。” 一百零八条?! 李伯:…… 李伯现在很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天大的孽,竟让他这辈子跟了肃王这样的一位主子,真是要了老命了。 一百零八条,这让他怎么写啊! 小老头的目光很迷离,很楚楚可怜,但宋民已经甩着膀子走了。 他要到后院去找找灵感,想想怎么应对二皇子派系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宋民刚走进那座住了足足六十余位近侍的后院,恰好撞见近侍之一的栾小谷一副做了贼一般的模样正鬼鬼祟祟的往外走。 “小谷,你这是干什么亏心事了?”宋民站定问道。 发髻梳的无比整齐,洁白的脸蛋上泛着微红的栾小谷,被宋民突然的一声给吓了一大跳,她张慌见礼,“婢子见过王爷。” 宋民的目光落在了栾小谷双手紧抱的怀中,“手里拿的什么把你给紧张成这个样子?” 说起这话,栾小谷本就有些泛红的脸色,刷的一下红的跟那红苹果一般。 她紧张的将手中的东西捂得更紧了,支支吾吾的说道:“没什么的王爷,就是婢子的一些衣物,拿出来有碍观瞻。” “你这么说,我就更加的有兴趣了,让本王看看到底是何物,竟让你紧张成这般模样。”宋民笑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拿。 栾小谷慌忙一躲,左右快速看了一眼,然后低声说道:“这不……就是,王爷您昨夜间提及的……灵感嘛。北苑的茜姐最是心灵手巧,婢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她帮婢子做了一件。” 栾小谷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不过大致的内容,宋民倒是听明白了。 但宋民又有些疑惑,他所说的灵感,是指某些令人身心愉快的事情,而不是某件东西啊。 额……他好像想起来了。 昨夜间,他确实是有那么提起过一嘴。 难道栾小谷真把他所说的那个东西做出来了? 想到这里,宋民的眼睛忽然间放了光彩,“走走走,回房间,我看看你这灵感如何。” “王爷,这大白天的……不好吧?”栾小谷羞的连脖子都红了。 宋民一把将栾小谷拦腰抱了起来,大步迈向了栾小谷住的院子。 羞涩迷人的栾小谷显得格外的娇小,抱起来轻飘飘的。 不多时,房间里便隐隐约约传出了两人的对话声。 “你这个地方不对,开的还是有些低了,该看的看不见。” “啊?” “还有啊,这个材质,不应该这么厚,更轻更薄稍微透一点才好。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朦胧美才最是致命。” “王爷,那不是都……都……看见了嘛。” “本来就是给本王看的,你怕个甚。” “嗯……好像也是奥,那……王爷如此穿,不美吗?” “美倒也挺美,就是有些美中不足。” …… 第9章 现学的老皇帝 宋民不是什么圣人,也没有达到坐怀不乱的高深境界。 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俗到骨子里的俗人。 府中那么多漂亮的女人,本就是他的女人,宋民这一具全新的灵魂,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悉数照单全收。 在这段时间内,大部分宋民都基本上已经熟悉了。 而栾小谷,则就更加的熟了。 这个女人在整个王府中不算是最漂亮的,但她有一个很过硬的长处——会玩。 栾小谷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远比其他的女人要快很多,而且还很能举一反三。 这让宋民非常的喜欢。 …… 当宋民在边僻的肃州兴风作浪,夙夜大胆尝试新鲜花样的时候。 一份加急家书,在累死了好几匹马之后,于次日送进了尚书令李冠的府中。 “什么?肃王把我家给查抄了?” 今日虽然休沐,但李冠还是起的和往常一样早,他刚刚端起侍女奉上的茶水,就听闻这个消息,突然的噩耗让他喝茶的动作僵在了空中。 “这是族老亲手所书,请老爷过目。”家丁顿首,将一份密信呈了上来。 李冠一把拿过去,急不可耐的打了开来。 一边看着,他那纵横满脸的络腮胡像是抽搐一般,也跟着上下一抖一抖着。 看过之后,李冠的半边脸都涨红了,眼睛看起来更像是随时准备吃人一般。 “肃王,老夫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竟要如此对待我的家人!”李冠奋力一把砸掉了手中的茶碗,吓得伺候在侧的婢女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备车,去二皇子府!” 怒发冲冠的李冠一声怒吼,迈着大步就出了门。 …… 一大清早的,一向慵懒的二皇子还没有从被窝里爬出来,就被堵了门了。 他的书房外面跪了一地的人,哭喊声听起来简直就跟号丧一般。 挣扎着从被窝里翻起来,二皇子提起挂在墙上的宝剑,就杀出了门。 定睛一看跪在外面的人,二皇子手中怒气冲冲的宝剑就搁在了李冠的脖子上。 “李冠,你吃错药了?大清早的发什么疯?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皇子死了呢。” 锋利的宝剑被搁在脖子上,李冠哭吼的却反而更伤心了,“二殿下,你可要为下官做主啊!那肃王……不是人啊!他,他竟为了一己私利,把下官在金城的祖宅给查抄了。家里是一粒粮食,一枚钱都没有留下啊。” 他这一开嗓,身后其他的李家人,也跟着叫起委屈来。 二皇子举着剑愣住了,“你刚刚说,老七把你家给抄了?是这么回事吧。” 李冠疯狂点头,“二殿下,正是如此,下官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肃王,竟惹来他如此强烈的嫉恨。小人在朝多年,一直矜矜业业,从未有丝毫出格之处,下官是万万没想到,竟会招来如此祸患。” 二皇子收了剑,圆润的脸上颇多无奈,“你们都先起来吧,大清早的跪在本皇子门前哭喊成何体统。” 李冠一听二皇子这口气,连连点头,连忙站了起来。 在他身后,那十数位李氏族中子弟,也跟着站了起来。 在李冠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派人通知了李氏在朝的子弟。 家族被抄事小,无非就是损失些银钱而已。 但肃王此举,是对整个李氏的侮辱,这才是更为重要的。 偏殿落座后,李冠把家族传书拿给了二皇子过目。 二皇子此刻还有些迷糊,按照往常,他应该还能再睡一个时辰的。 烦闷的摆了下手,二皇子抿了两口茶说道:“不必看了,料想你在这件事上也没有必要欺瞒于我。我只想知道老七为何偏偏要查抄你们李家,你暗中对付老七了?” “那不能,二殿下,下官身为您的狗腿子,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既然您已经吩咐下来,没必要去招惹肃王这一位单枪匹马的疯狗,下官怎么可能会犯这糊涂呢。”李冠陪着笑脸忙说道。 二皇子耷拉着的眼皮猛地抬起,瞪了一眼李冠斥,道:“李冠,你是我一手提拔上去的,有些话我能说,但不代表你也能说。就凭你刚刚这句话,砍了你都不过分。” 李冠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点头说道:“是是,殿下教训的是,是下官一时口无遮拦了。但下官确实并没有招惹肃王殿下,这其中的原因,下官倒也猜到了几分,恐怕与肃州的局势有关。” 这话说的让二皇子就有些不太明白了,他问道:“你李氏的势力庞大到已经能影响肃州局势了?” 虽然这个答案,其实也可以是肯定的。 但李冠怎么可能敢承认,忙说道:“殿下,这怎么可能呢!肃州自去年始,便天灾人祸不断,十室九空。日前家中曾传信,肃王殿下似有意赈灾,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肃王就算是有这个心,可府库空虚,根本无钱粮赈灾。” “怕是因为如此缘故,肃王殿下就盯上了我李家,许是他觉得我李家有些私财可为他所用吧。” 二皇子听到这一番话,重点却并没有放在李家身上。 他缓缓喝着茶,那张圆的如同大饼一样的脸上透出了一丝玩味的神情,“依你这意思,老七近来是打算改邪归正,做一个爱民如子的肃王喽?” 二皇子的这番话,李冠一点也不认同,他很笃定的说道:“殿下,下官以为绝无可能。肃王殿下或许仅是借着这个由头,向朝廷索要钱粮,也借此掩盖自己在肃州胡作非为的事实。” 二皇子轻笑,“不管是真是假,我倒是很好奇老七能做出什么样的功绩来。肃州那个地方太适合养兵马了,如果我为肃王,必定北连匈奴、西结戎狄,广开贸易,挣来的钱粮悉数用在兵马上。只需假以时日,便可养出一支三十万的大军。” “待朝堂最为混乱之际,挥师东进,一举荡平天下,啧,完美呐!哪像现在缩在这处处勾心斗角的朝堂上,杀个人都得畏手畏脚的,不开心呐。” 李冠愕然…… 他要说的,好像不是这个事吧。 “二殿下说笑了,肃王哪有您这样的胸襟和气魄。或许陛下便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让七殿下之藩赐于肃州的呢。”李冠说道。 二皇子站了起来,“也是,肃州那一块风水宝地扔给老七,算是白瞎了。不过,我也庆幸肃州被扔给了老七。走吧,随我入宫觐见,家都被抄了,你们应该找陛下哭,而不是找我哭。” “下官多谢殿下替我等做主。”李冠忙见礼。 二皇子看了李冠一眼,神色间有些嫌弃,“你也算是跟我有段时间了,怎么连这点见识都没有呢,我入宫给母妃请安,你们去找陛下哭。” 李冠:“……” …… 兰林殿。 孝武皇帝宋景成披散着一头的白发,斜躺在软榻上,兰林殿的主人楚昭仪蹲坐在脚边,动作轻柔的替皇帝揉着脚踝。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朕可真的看不出来这能是从老七嘴里说出来的话,文辞斐然呐。”老皇帝看着手上的密信,轻声念叨了一句。 楚昭仪手上的动作稍微停了下,神色有些幽怨的说道:“可民儿这回还是闯了大祸,李家和老二那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陇西李氏的势力,妾身也是有所耳闻的,便是说他可以左右整个肃州的局势,也一点不为过,民儿这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跑去招惹李氏了呢,妾身实在是想不通。” 老皇帝扬了扬手中的密信,“无妨,老七这一次办事还算不是太糊涂,总算还知道留一个后手,他派人递上了折子,列了李氏一百零八条罪状,每一条都足以抄家问罪。” 楚昭仪刚想松口气,可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神色猛然间又幽怨了起来,“可假的也难有说服力呐,李氏恐怕不会认。” 老皇帝将那份密信拍在了案上,“真的!” “一百零八条罪状,都是真的?陛下这……”楚昭仪虽然些微松了口气,但也有些被吓到了。 一百零八条罪状都是真的,那李氏所做的事情,该是怎样的丧尽天良? 老皇帝扶着楚昭仪的肩膀坐了起来,“朕这天下,就是因为有这些人,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呵呵,还让匈奴入关抢劫,我大周强盛之时,这样的话谁人敢说一个字?我老了,大周也老了,哎。” “来人,摆驾未央宫,朕估摸着也该去见见李家人了。” “臣妾恭送陛下!”楚昭仪一面见礼,一面温柔的喊了一声。 往外走了两步的老皇帝,却忽然间停住了脚步,“秀筠,你说孙氏有没有李氏有钱?” 楚昭仪被皇帝这话问的有点懵,疑惑不定的说道:“应该……有吧。” “孙家的罪状凑个一百零八条,应该也差不多了。老二近来行事无所顾忌,也该敲打敲打了。”老皇帝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念叨道。 楚昭仪的脸色刷的一下一片惨白,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 “民儿啊,你就不能让为娘省省心嘛……” 第10章 圣意难测 三天后,宋民接到了陛下的旨意。 他不但无过,反被赏赐。 而李家,这一次是真的遭了大殃了。 包括尚书令李冠在内的李氏子弟,有半数被降职,发配到了各州郡。 李冠本人的处境虽然相对好一些,但也远离了大周政治核心,被外调三辅,成了河南尹。 宋民拿到这一道圣旨之后,好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皇帝老儿这算是什么意思? 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应对狂风暴雨的准备,结果……风和日丽? “李伯,你来说说,陛下这一道旨意是不是有什么深意?我不相信陛下会真的觉得我做对了。”宋民拿着圣旨问蹲在门槛上,活像个老猴子一般的李伯。 李伯闻声,缓缓站起身来,“殿下,陛下自然是有深意的。而且,恐怕还不简单呢。” “你说说。”宋民好奇的问道。 对于大周而言,他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外地人,即便有原主的记忆,但有些事情总是不够了解的,譬如揣测圣意。 而这个原主若是能够揣测明白圣意,也就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处境,在朝中孤零零的像个孤魂游鬼一般,最终被发配到了这个地方。 李伯吸了两下泛红的鼻子,搓着双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猥琐至极的气息,说道:“殿下这数天里的举动,过于频繁了。先是击退匈奴游骑,其次是跟朝廷要钱,而后又大力赈灾,安抚流民,再加上眼前的查抄李家,所得悉数用于赈灾。” “如此行为,在殿下自己看来,或许仅是一时心软,想要做点好事。可是对于其他人,譬如陛下,如其他诸位皇子而言,殿下这一系列动作,分明就是勤政爱民之举。” 宋民神色间满是诧异,“就这?就勤政爱民了?” “正是,反正老奴也是这么认为的。”李伯笑了笑,说道。 宋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要这么说,那我大概就有些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些人觉得我产生威胁了是吧?” “有些人或许会这么想,但陛下肯定不会这么想的。”李伯非常肯定的说道。 宋民看向了李伯,“你要这么说,那我反而就有些不太明白了,陛下不是这么想的,那为何会有这样一道旨意下来?” “陛下已经老了,这个事实,陛下自己想比也很清楚。自太子殿下被禁足,当今陛下就摆出了一副你们这些儿子自由竞争的态度。虽然有些话老奴说出来有些不合时宜,但既然殿下问了,那老奴就冒昧说了。在诸位皇子中,殿下目前是除了太子之外品阶最高,但实力最弱的。”李伯说道。 这个事情,不需要李伯说,宋民的心中也很清楚。 他可不就是最弱的嘛,在朝中连一点的羽翼都没有,也就是比其他的皇子地盘大一点而已,可这在竞争皇位上没有任何的好处。 其他那些皇子暗中发展的羽翼,加起来可比他这个肃王的地盘要大的多。 但眼前这个事情,宋民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了。 “陛下这是刻意在抬我,借机打压其他做的出格的皇子,是不是这个意思?而李家是老二的人,所以陛下这是在敲打老二?”宋民问道。 李伯含笑点头,“殿下聪慧。” “你别跟我扯什么聪慧,我这是被丢出来挡火力了啊!”宋民一脸郁闷的说道。 他这才稍微做了一丢丢的事情啊,不至于这样子针对吧。 老皇帝这心,太黑了! 李伯劝慰道:“殿下,您其实也无须紧张,二皇子就算是想要针对殿下,也不是那么好下手的。” 宋民将圣旨收了起来,问道:“灾民的安置情况如何?” “这数日间,老奴奉殿下的命令,已于城外设立了粥铺九十处,安置灾民十一万。还有源源不断的灾民,正从肃州各地赶来,不出旬月,这个数字恐怕还要翻一倍。”李伯瞬间严肃,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个小老头,在牵扯到自己的工作时,态度严肃的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宋民倒了一杯茶,一边喝着,一边缓缓在厅中踱着步,“眼下,还有一个事情。不能让灾民养成万事都依靠官府的恶习。如果让他们发觉他们的生死真的有人管之后,恐怕就没有人愿意付出劳动了。” “人不能惯着,一个冬天,足以把这些原本勤劳的百姓,用粥铺养成你不给钱就造反的暴民。” 宋民曾亲身接触过扶贫,有些人越扶越贫,一年四季什么也不干就等着救济粮救济金。 如果不给他们,他们的嘴巴就会瞬间变成刀子,开始四处闹事。 李伯讪笑了两声,“殿下,此事不至于吧?” 宋民摇了摇头,“这都是历史总结出的经验和教训,必须让他们有事可做,让他们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奔明天。” 李伯奇怪的看着宋民,他发觉肃王最近说的话,是越来越令人迷糊了。 不过他勉强倒也能听得懂,不就是让人干活嘛。 他说道:“可是殿下,这大冬天的上哪给他们找活干呢?” 这个问题,宋民也在想。 是啊,这大冬天的上什么地方给这些灾民找活干呢。 十一万的灾民,而且还不是总数,这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 这已经占了整个肃州将近二十分之一的人口。 “冬天……”宋民的脑子转了一圈,目光忽然定个在了李伯的身上。 看着宋民出神的目光,李伯不由的有些心慌,“殿下,老奴现在盯着粥铺那边,实在是……分身乏术。” “你怕什么,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见过黑色的石头?”宋民的目光中闪烁着精光,有些激动的问道。 李伯左右想了一圈,说道:“殿下想说的是煤饼吧?” 宋民愕然,“你知道?” “煤饼老奴自然是知道的,有不少的铁匠铺子里,都用煤饼打铁。”李伯说道,“不过肃州之地少见,在京城里倒是常见的很。” 宋民惊异的发现,好像他才是孤陋寡闻的那个。 原来这个世界已经使上煤炭了,他看了一眼放在房间里,燃烧着的火盆,问道:“那为何我们取暖所用的,依旧还是木炭?” “煤饼需要有良好的通风,不然那个浓烟,会要命的。寻常百姓用不起,王侯贵胄不敢用。”李伯很随意的说道。 “原来是没有设备。”宋民念叨道,“既然如此,那就是双管齐下,煤饼和火炉一起搞。既然有东西,这大冷天的,守着一个火盆把人冻的跟个鬼一样,有什么必要。” 火炉子这东西又不是特别难弄的东西,只要有铁,随便一个铁匠估计都能浇筑的出来。 “火炉?”李伯听的一脸懵。 但宋民显然没有想着给他解释解释这个东西是什么。 “走,我们去灾民安置营地看看。”宋民说着话,人已经走到外面去了。 李伯脑子里回旋着火炉这个新鲜的词汇,连忙跟上了宋民的脚步。 …… 肃州城,本名金城。 只是因为此地乃是肃州政治、经济、战略的核心,人们往往便把它简称成了肃州城,只是在后面加了个城字,以便和整个肃州作为区分。 肃州城有城门十二座,城高墙阔,是西北地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坚城。 宋民的马车迤逦出了南城门,朝着鹯阴河北岸而去。 如此大批量的灾民安置,用水是一个大问题,艰苦贫瘠的西北地,想要找到水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金城有鹯阴河穿城而过。 这一条养育了整个西北和中原大地的母亲河,这一次也给宋民帮了天大的忙。 灾民沿河安营安置,虽然免不得要挨冻,但大量用水的问题,得以解决。 “狗……狗……王爷来了!” 当宋民刚刚踏进那连绵成了广阔一片的营地,一道响亮的喊声便在不远处响起。 宋民的脸色刷的一下就黑了。 泥马的,吃着我的粮食,你们这帮人还骂人! “刚刚谁喊的?”宋民环顾四周,眼神不善。 其他人骂他,他是完全接受的。 但是这些灾民骂他,就让他有些难受了。 为了给他们筹措过冬的粮食,他现在都被老皇帝摁在砧板上了,他们竟然还不知好歹的骂人。 数十个王府护卫立刻四散开来,手中刀寒光闪闪的。 王府中有了钱粮,不但宋民的腰杆子硬了,他们也变得骇人了许多。 忽然,人群发生一阵骚动,一个瘦小的汉子被几个人给扔了出来。 “王爷,这泼皮喊的!” “请王爷重重责罚,他不代表我们这些人。吃着王爷赏赐的粮食,还对王爷如此不恭,当杀,一点也不知道感恩的混账!” 几个王府护卫,犹如虎狼一般奔了过去,便把那个瘦小的汉子给拽了过来。 宋民看着面黄肌瘦的汉子,俯身问道:“你为什么要骂我呢?是不是本王还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的?” 汉子有些被吓傻了,不断的摇头。 “你说话呀!”宋民喊道。 “王……王爷,小民,就是……喊顺口了,王爷赎罪。” 好半天,汉子的口中才艰难的挤出了一句话。 “喊顺口了?嗯,你这个理由我觉得我能接受,那你就站这儿喊吧,我看喊个两天应该就不会那么顺口了。”宋民微微一笑,拍了拍汉子的肩膀说道。 骂他都还能骂成惯性了,这个毛病不能惯着。 之前的他确实是缺德,但讲实在的,对普通百姓的影响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