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活动了一下身体,背脊处传来的一丝隐痛让他微微皱眉。 不过医生说他身上的伤只是挫伤和擦伤,并没有大碍。 头上的伤也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可以出院了。 江凡掏出一盒红色万宝路,抽出一支点上。 他深吸了一口,烟草燃烧时特有的香气让他精神抖擞。 苏醒过来整整半个月了,只有在抽烟的时候,他才会真切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床头那一叠厚厚的账单是真的。 每天收费1200块港币的贵宾病房是真的。 给他看病的鬼佬医生是真的。 窗外忙忙碌碌的升斗市民是真的,隐藏在暮色中的维多利亚港也是真的。 身上的伤是真的,脑子里面那一大段陌生的记忆是真的…… 江凡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穿越也是真的! 一睁眼,他从2020年的苏州,穿越到了1974年的香城。 从一个起早贪黑,为了房子首付拼命的会计师,变成了一个遭人白眼,吃软饭的上门女婿。 “表哥,出院手续办妥了,我们几时走啊?”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模样朴实的青年走了进来,看着江凡说道。 这个青年是江凡这一世的表弟阿虎,也是他此时唯一的亲人。 江凡把烟掐灭,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保镖,随手把房门关上了。 “让你找得人怎么样了?”江凡把红色万宝路扔给阿虎,阿虎笑嘻嘻地抽出一支烟点上。 “找到了,是一家八卦报纸的狗仔。奶奶的,这么一家犄角旮旯里的小报馆,张嘴就要五万港币!”阿虎愤愤不平地道。 “头版头条嘛,当然要出点血了。不过五万块是贵了点。”江凡若有所思道。 “我还价到一万八,那家伙答应得不知道多爽快,嘴巴都笑歪了,奶奶的,早知道应该多压点价的。” 阿虎从床头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纸包,随手递给了江凡:“这是早上那个女人送来的,说是保险公司的赔偿金,你当时在睡觉,她不想打扰你,就交给我了。” 江凡接过纸包,把外面的报纸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厚厚的一沓千元纸币。 这一沓应该有二十万。 一九七四年的香城,物价还没有开始疯狂上涨。 一碗香滑软嫩的猪血粥,外加两根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只要两毛钱。 一个在码头扛活儿的壮劳力,一个月的所得,也不过是两百块港币。 中环的高档公寓,也才九万多块一套。 江凡面前的二十万对一个普通人来说,真的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江凡心不在焉地把钱递给阿虎,示意他收起来:“保险公司肯赔钱,也就是说,警局那边的调查有结果了?真的是意外来的?” 阿虎点点头:“那个女人说,警局那边已经查清楚了,撞你的那辆车是因为刹车管漏油导致刹车失灵,司机当场死亡,警察找不到任何人为的证据,所以判定是意外……” 江凡暗自叹了口气,假装不在意地对阿虎说道:“你也不要老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地叫,她好歹是我的合法妻子,你至少叫声嫂子……” 江凡摸了摸鼻子,那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银灰色的帕萨特,司机扭曲的脸…… 这摆明了是要撞死他,要不是他及时发觉不对劲提前跳了车,后果不堪设想。 没找到证据,只能说明对方手脚干净是个老手。 “那个女人……不,是他们全家,根本就是把你当摆设!表哥,我们有手有脚,到哪里都饿不死的,你何苦去受这种气?”阿虎握着拳头,激动地说道。 江凡苦笑一声:“你以为我愿意啊?我现在是骑虎难下,被人架到火上了……算了,不说这些,我今天出院,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一下。” 阿虎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说道:“表哥,要不我们跑路吧?离开香城……” 江凡拍拍阿虎的肩膀:“别担心,我会搞定的……谁想坑你表哥我,我就把谁连皮带骨吞下去。总之一句话,对付坏人,我会比他们更坏!” …… 富丽堂皇的“夜上海”夜总会里,江凡坐在大厅右面的卡座,心不在焉地看着台上浓妆艳抹的歌女唱歌。 把脑子里所有思绪捋清楚之后,江凡终于确定,他已经落到了一个精心编织的圈套里。 在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抽空看过了公司所有的财报,账目也全都查过了。 以他丰富的做账经验来看,那些账目间的猫腻有很多。 就像一个个定时炸弹,如果爆出来足够把他这个总经理炸得粉身碎骨。 很显然,他被人阴了。 江凡叹了口气,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时代,好人委曲求全,坏人得到一切…… 他就像一条落入陷阱的鱼一样,将要被人敲骨吸髓,吞得连渣都不剩。 唯一的优势是,他比旁人多了几十年的经验。 想要破局有一定的难度。 江凡把手中的酒杯轻轻地晃动着,如果他猜得不错,对方布下的局已经到了收网的阶段,时间并不在他这边。 想要火中取栗,就要先把水搅浑,打乱对方的节奏,这样,才有机会反击。 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站在他身后,板着个脸目不斜视,一副耳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这个保镖叫任老九,是个黑警,江凡出院时,他的便宜岳父派来保护他的。 七八十年代的香城,这种事很常见。 马无夜草不肥。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无数人靠着见不得光的手段快速发家,功成名就之后再慢慢洗白。 所谓的上流社会,面子上有多光鲜,底子里就有多肮脏。 就连香城的几大豪门都不例外,不过他们已经不用亲力亲为弄脏双手,有无数的帮会帮他们做脏事。 对靠他们赏口饭吃的帮会来说,有钱人的一句话往往比港督还要管用。 江凡入赘的陈家勉强能算个二流家族,不能和那真正的豪门相比,上万人的大帮会自然是养不起。 但是养几个警察还是轻轻松松的。 “靓女,让我亲一下,大哥我很有钱,很大方的。” 一阵喧嚣声传来,江凡回过神定睛一看,他的卡座旁边,端着酒的女侍应生被一个梳着汉奸头的客人搂住了腰。 “你,你放开我……” 女侍应生涨红了脸奋力挣扎着,“汉奸头”嬉笑着探头去亲女侍应生的脖子。 “扑街,敢调戏小芸?!” 小芸是阿虎来到香城后新认识的朋友,平时对阿虎多有照顾。 看到小芸受调戏,坐在江凡对面的阿虎脸色一变,两步冲了上去,一把把惊慌失措的女孩护到身后。 汉奸头身边的几个同伴朝阿虎围了过去。 “小子,你混哪里的?没事学人家英雄救美,你以为你是黄飞鸿啊?” 汉奸头拦住了几个准备动手的小弟,语气看似嚣张实则谨慎地对阿虎嚷嚷起来。 “夜上海”算是最近比较红的夜总会,很多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都会来玩玩,他可不想随随便便惹祸上身。 “对啊,招子放亮一点!傻乎乎,连我们波哥都不认识?” 几个小弟附和道。 “我管你什么狗屁波哥,敢欺负小芸,天王老子我都照打!” 阿虎咬着牙丝毫不让。 他双拳紧握,扛惯了大包的胳膊上肌肉鼓鼓囊囊,整个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王八蛋,敢骂我大哥?” 几个小混混抄起啤酒瓶朝阿虎砸去,阿虎随手用椅子架开,双方顿时混战在一起。 “任老九,你瞎了?还站着看戏?” 江凡重重“哼”了一声,脸上变得阴沉:“陈家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任老九心中暗骂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地朝混战的人群走去。 “兄弟,我是水房的红棍任老九,借一步说话?” 任老九挡在阿虎身前,把剑拔弩张的两伙人隔开,他朝着汉奸头撩了撩下摆:“都是出来混的,给个面子……” 第2章 任老九 七八十年代的香城,百分之八十的警察都有帮会身份,跟无间道无关。而是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做警察想出头无非就是那几条路。 一是有警局高层提携,就像当时的总华探长刘福,他的干儿子黎明佑就曾在一个月内连升四级,从一个小小的军装,一跃成了崽湾区的高级探目。 二是有大佬捧场,比如背靠和连胜大捞家山爷,被称作警队新星的雷乐,在一个月内连破三件大案,被鬼佬点名表扬,年纪轻轻就已经前途无量。 三是给有钱人当狗…… 任老九做了十年警察,也曾破过几件大案,能力自然是有的,可惜年轻时不懂得钻营,熬了那么长时间,也仅仅是个便衣。 眼看着同期穿上这层虎皮的师兄弟,升职的升职,发大财的发大财,而他自己却始终在原地踏步…… 痛定思痛之后,任老九才咬牙备了个大红封,投到了福建同乡水房大佬贵利雄的门下。 贵利雄也很给面子,直接就给他开香堂扎职,给了个四二六红棍的身份。 任老九想得很清楚,像他这种老便衣,再去给高层当干儿子卖命,只会被人笑掉大牙。 靠正常途径也已经没有可能升迁。 只有先披上一层帮会的皮,靠着这么多年从警历练出的手腕,跟道上的各个势力混个左右逢源,然后搭上有钱人的线,只要肯打肯拼,总有机会出头的。 “靠,拿水房的招牌吓唬人啊?” 汉奸头不屑的吐了口唾沫:“这里是我们号码帮罩的,有种就用你的喷子挂了我,我狗仔波皱下眉头就算我输!” 狗仔波只是号码帮孝字堆的小角色,混了几年也只是个没出息的草鞋。 要是在往常他是不敢和水房的红棍硬顶的,但是前些天孝字堆和水房在麻油场抢地盘,双方打了好几场也没分出胜负。 此时两个帮派的坐管正在麻油场警局的协调下和谈,狗仔波明知道这时候水房的人不会不顾大局和自己开打,这才明目张胆地挑衅。 几个小弟跟着鼓噪起来,狗仔波得意洋洋地指了指阿虎身后的女侍应生:“这个小妞儿,大哥我今天玩定了,还要当着你的面玩!” “玩你妈!” 阿虎抄起一个酒瓶狠狠砸在狗仔波的头上。 狗仔波脑门上顿时见了红,他似乎是没想到阿虎敢先动手,愣了一下才捂着额头咬牙喊道:“给我上!” 几个小弟一拥而上。 “呯”的一声枪响,众人一下愣住了,齐刷刷看向任老九。 任老九枪口朝天,保持开枪的姿势不变,沉声对惊慌失措的狗仔波说道:“靓仔,你好嘢!号码帮狗仔波?我记住了,以后有机会我慢慢同你玩!” 任老九的心情郁闷到极点,别的警察给有钱人做狗,大把黑钱收到手软,他自己就倒霉催的来给个牵线木偶做保镖。 任老九还不能拒绝,他的金主并不是江凡,而是香城服装协会的副会长,陈氏服贸公司董事长,陈永恒。 虽然比起香城真正的豪门,那些大地产商来说,陈永恒的公司连个屁都算不上。 但是对于任老九这个混黑的老便衣来说,陈永恒已经是他能巴结到的最顶尖的人物,无论如何不能得罪。 以任老九这么多年的看人经验,自然能看出陈永恒和江凡之间有很大的问题,明面上让他来保护江凡,实际上只怕监视的意味更多。 所以任老九才有了之前出工不出力的表现。 但是看破归看破,只要陈永恒和江凡一天没有撕破脸,江凡一天就还是陈氏服贸公司的总经理。 哪怕仅仅是个没什么实权的橡皮图章,他都不能让人动江凡一根汗毛。 无论是混黑还是披虎皮,最忌讳的就是收了钱却不做事。 这一行吃的其实是名声饭,招牌臭了就真的彻底玩完了。 按照任老九以往的脾气,什么狗屁社团,什么江湖规矩,都是臭狗屎,都是他往上爬的垫脚石。 狗仔波这种小混混他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做了十年差佬,就算不动用社团背景,他都有一百种方法分分钟教狗仔波做人。 这一次情况特殊,他本来是不打算生事的,只是没想到狗仔波居然蹬鼻子上脸,一点面子都不给。 “所有人退后!谁敢上前一步,就是暴力袭警,格杀勿论!” 任老九一双眼中杀气四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神色平静地用目光扫过眼前的小混混们。 小混混一个个低下了头。 狗仔波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他的腿已经有点发软:“九哥,误会,都是误会!都是出来混的,和气生财嘛……” “是谁敢在我的场子里闹事?” 这时,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响了起来。 身形壮硕的光头领着几个公子哥模样的人从大门走了进来。 女侍应生小芸偷偷拉了拉阿虎的衣袖,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虎哥你们快走吧,丧狗来了!他是疯子,真的敢杀人的!” “小芸,你先走,这里有我。” 阿虎不由分说便把小芸从侧门推了出去,他转身走到江凡身边,犹豫了一下说道:“表哥,对不起,今天是我连累了你,你也走吧,我留在这里……” “慌什么?” 江凡不在乎的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3章 你,才是我养的一条狗 “丧狗哥!” “丧狗哥……” 一大群小弟围在光头几人身边,狗仔波身后的小混混们纷纷冲光头打招呼。 光头满不在乎地点点头,转过身满脸谦卑地对几个公子哥模样的人笑着说道:“忠少,杰少,让你们受惊了。今天晚上两位大少的消费都记在我丧狗账上。” 被叫做忠少的公子哥笑了笑:“有意思……倒是很久没在你的场子里见过打架斗殴的好戏了,值得一看。” 他是香城纺织业大亨许万亭的小儿子许兆忠,没资格继承家业,只能每个月从家里领一笔零花钱,做个流连欢场的纨绔子弟,整日里没正事,巴不得有好戏看。 旁边被叫做杰少的陈世杰摇摇头:“这有什么好看的?阿忠你要是想看,我带你去九凤城寨开开眼界。” “阿杰,好像是你妹夫啊……” 许兆忠看向江凡,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神色:“这个废柴什么时候也学会惹是生非了?” “这个扑街……” 陈世杰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和许兆忠不同,他是陈家的独子,只有一个领养来的妹妹陈琳。 陈世杰一直以为陈家的家业非他莫属,谁知道半年前陈永恒突然给陈琳招了个上门的女婿,也就是江凡。 陈世杰起初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很快陈永恒就扶那个上门女婿坐上了陈氏服贸公司总经理的位子,这让陈世杰怒火中烧,耿耿于怀。 所以陈世杰平常时不时地就找江凡的麻烦,江凡只得处处隐忍,活成了一个受气包。 “既然闹事的人是杰少的妹夫……” 丧狗听出一些端倪,他故作豪气地拍着胸脯:“那这件事就……” “什么妹夫不妹夫的?不过是我们陈家的一条狗!虽然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但是……” 陈世杰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目光:“这条狗让我很不爽!” “明白。” 丧狗咧嘴一笑,点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 动手教训江凡,丧狗是不敢的,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女婿。 但是狠狠地落下江凡的面子,给陈世杰出气,丧狗还是有把握的。 跟红顶白本就是他的强项。 丧狗一脸桀骜地带着几个小弟走到任老九身前:“就是你在我的场子里搞事?” “还有你们?” 丧狗侧头看向江凡和阿虎。 阿虎跨前一步死死地盯着丧狗。 狗仔波捂着头朝丧狗低声说了句什么,丧狗不屑地吐了口口水:“差佬有什么了不起的?惊啊?” 作为号码帮孝字堆坐馆猫叔的心腹头马,丧狗是有资格不把普通的便衣警察放在眼里的。 七八十年代的香城,警匪的界限逐渐模糊,黑中有白,白中有黑。 黑白之间既然无法分明,做混混的自然对警察也就不怎么敬畏。 “阿波,别说做大哥的不帮你出头…” 丧狗拍了拍狗仔波的肩膀,随手从小弟手中接过一个啤酒瓶子塞到狗仔波手里:“人家怎么打得你,你就照原样打回来。” “是,老大!” 狗仔波兴奋地越众而出,用手中的啤酒瓶指向阿虎:“小子,你刚才不是很叼吗?” 任老九上前一步,枪口直接顶在了狗仔波的额头:“我说过,你动一下我就算你袭警!” “你!” 狗仔波顿时僵住了,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被枪指着。 狗仔波没想到任老九敢当着丧狗的面动枪,刚才的嚣张早已不见踪影,他侧着身求救似的看向丧狗:“老大?” “呸!” 丧狗上前一步,一把把胸口的衬衣撕开:“拿把短狗就想虾虾霸霸?你干哥哥我可不是吓大的!” “开枪啊,有种就朝这里开!” 丧狗走到任老九面前,眼神凶狠地看着对方:“我这里几十个小弟,几十把刀,惹急了我,差佬也一样砍!” 任老九眼中凶光涌现,杀意再也抑制不住。 他慢慢地把枪口转向,指到了丧狗的额头上:“那你就试试看!” “哇,大龙风啊!好久没见过!” 许兆忠嬉笑着走了过来。 他的身边站着同样笑容满面的陈世杰:“阿九,什么事搞到要动枪啊?” “陈少,忠少。” “陈少。” 丧狗扭头朝陈世杰和许兆忠打招呼。 任老九也看向陈世杰。 “陈少,陈先生让我保护……” 任老九解释道,对于陈世杰,他还是很用心巴结的。 虽然他被安排保护的是江凡,但是任老九心里门儿清。 一个是挂着总经理头衔的橡皮图章,一个是陈老板的亲儿子。 孰轻孰重,任老九看得很清楚。 “不必多说。” 陈世杰摆摆手:“我们陈家的一条狗而已。阿九,丧狗,不必为了他伤了和气。” “王八蛋,你说谁是狗?” 阿虎上前一步,指着陈世杰怒气冲冲的骂道。 “你们两个废物都是靠我们陈家养活,不是狗是什么?” 陈世杰趾高气昂地说道:“照我看,你们比狗还不如。狗见了主人还知道摇摇尾巴,你们就只知道张牙舞爪。” “啪!” 陈世杰被这一巴掌打得头昏眼花,他捂着被打的脸顿时惊呆了:“你……你敢打我?” “陈少!” “陈少!” 丧狗抢上去扶住陈世杰。 他虽然有心巴结陈世杰,必要的时候落落江凡的面子拍陈世杰的马屁,但是要说真的帮着陈世杰对江凡大打出手。 丧狗是打死也不会做的。 一来,他虽然在巴结陈世杰,但是还远远算不上陈世杰的心腹,没必要为了陈世杰去惹火上身,江凡就算再不堪也是上市公司的总经理,他一个江湖人真要把上市公司惹毛了,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二来,人家毕竟是妹夫跟大舅子,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和好…… 任老九也收了枪朝陈世杰看去。 许兆忠瞪大了双眼,目瞪口呆地看向江凡。 江凡用纸巾擦了擦手,一脸的轻描淡写:“我今天就教教你规矩!” “我才是公司的总经理,而你,什么都不是。” 江凡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陈世杰的眼睛:“所以,是我在养你,你,才是废物!你,才是我江凡养的一条狗……” “你!你……” 陈世杰一脸错愕地看着江凡,心中升起一股不真实的幻灭感。 以前在他面前唯唯诺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的鼻涕虫,怎么变得这么强势? 这货出院之后,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 “走了,今天玩得很开心。” 江凡拍拍同样有点惊讶的阿虎:“我们换个地方接着玩。” “现在的上门女婿,都是这么嚣张的嘛?” 许兆忠不可置信看着江凡的背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幸好我没有阿妹……” 第4章 江凡的意图 “表哥,你今天会不会……” 阿虎捧着一碗碗仔翅,若有所思地看向江凡。 “怎么,觉得我不该动手打陈世杰?” 江凡把一碗碗仔翅吃完,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他意犹未尽地朝摊位老板招招手:“老板,再来一碗木瓜炖蛋。” “不是啊,那个王八蛋当然该打!我都恨不得把他打成猪头!” 阿虎斟酌着用词:“可是我们现在寄人篱下,就算要打也应该我打,大不了我去码头上打份工,总饿不死我。可是表哥你还要继续待在陈家,这样做那个老家伙会不会给你穿小鞋?” “新出锅的木瓜炖蛋,很补的,趁热吃。” 摊档中年发福兼秃顶的老板乐呵呵地端上两碗木瓜炖蛋:“多出来的一碗是我送的,以后多来捧场啊。” “哇,谢谢老板!” 江凡端起一碗大口吃了起来:“阿虎,你也尝尝,味道不错的。” “可是……” 阿虎捧着碗欲言又止。 “把心放回肚子里,老家伙还要我背黑锅,他不会为陈世杰出头的。”江凡满足地放下碗,“有得吃就赶快吃,过几天,你会很忙的。” “黑锅?背什么黑锅?” 阿虎紧张地看向江凡:“表哥,我脑子笨,你说清楚点……” “好端端的,干嘛把领养的女儿嫁给我?又干嘛把我扶到总经理的位子上?难道是图我长得帅?” 江凡自嘲的笑笑:“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我顶你个肺啊,我就知道老家伙不安好心。” 阿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表哥,我们现在马上离开陈家!” “不用慌,老家伙想我背黑锅,然后再把我像死狗一样甩掉,我呢,就想扮猪吃虎,趁机把老家伙的公司吞掉。” 江凡点上一支烟塞到嘴里:“大家各怀心思,就看看谁的手段高了……” “你不吃不要浪费,拿来给我吃。” 木瓜炖蛋的味道很正宗。 这个年代特有的味道,是后世无论如何也吃不到的。 上一世江凡记忆中的香城,是纸醉金迷醉生梦死,是豪门恩怨江湖仇杀。 这些当然是从电影里看来的。 然而现在,当江凡真的穿越到七八十年代的香城,才发现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其实离升斗市民们很远。 一碗街边的碗仔翅,一杯冒着冷气的冻鸳鸯奶茶,街边大排档的油烟气,才是生活本身。 江凡站起身看向黑暗中维多利亚港美丽的夜景。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当然要权势地位,荣华富贵。 更要享受生活。 旁边伴着二胡的苍凉唱腔应景的传了过来: “阅尽人间三百万,回头看,几多风雨几多晴……” ………… 九凤城寨的一处拳击擂台下,江凡坐在靠近擂台的卡座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擂台上的两个拳手打得你来我往。 看台下不断有下了注的赌徒替拳台上自己看好的拳手呐喊助威。 阿虎从大厅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中年人。 “表哥,人带来了。” “嗯,你就是陈总编?久仰久仰。” 江凡转头看向中年人,中年人似乎没有睡好,老旧的金丝眼镜后,一双大大的黑眼圈。 “客气客气,什么总编阿,一家小报馆爬格子的而已,叫我陈知秋就好。” 陈知秋打了个哈欠,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江先生选在这个地方见面,好似地下人员接头一样。” “请坐。” 江凡咧嘴笑道:“早就听说龙城九擂的大名,有空当然要来见识一下。” “言归正传,这是我要你帮忙发的东西。” 江凡把一个信封递给陈知秋:“麻烦陈总编帮我润润色,明天直接上头版头条。” 陈知秋打开信封粗粗扫了几眼,嘴里发出“唔”的一声惊叫:“还以为是要发以前那种富家子风月场争风吃醋的八卦,没想到……” “怎么?有问题?”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陈知秋扶了一下眼镜,踌躇道:“不过,我的月明周报只是一家三流小报,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用的嘛,登这种新闻,权威性不足,连朵水花也溅不起来的。” “陈总编有话不妨直说。” 江凡直起身来,这个陈总编,似乎有点儿门道。 “江先生要找大公司的麻烦,起码也要专业的财经类报纸才够格。香城股市见闻的主编刚好欠我一个人情。” 陈知秋把信封放到怀里:“五万块!我的月明周报打头阵,接着香城股市见闻接阵,江先生是做大生意的,想做什么我猜不到,不过,我的月明周报加上香城股市见闻,应该能在股票市场掀起一场风波。” “我给你七万块……” 江凡冲阿虎招招手:“多出来的两万算是跟陈总编交个朋友。” “多谢江先生,那我老陈可真是高攀了,报馆还有点事,我就不多打扰了。” 陈总编接过阿虎递过来的一叠纸币,仔细数过才揣到兜里,就摆手告辞了。 “表哥,这家伙靠得住吗?” 看着陈总编的身影慢慢消失,阿虎愤愤不平地问道:“明明说好一万八的,嘴一张就要五万,简直狮子大开口。” “这个陈总编可是个聪明人。” 江凡点上一支烟塞到嘴里,只凭借着信封里的只言片语就猜到了自己的意图,顺势趁机加价。 这个陈知秋绝对是个老江湖。 不过,对于自己的后手,他猜得还是不够准。 真正让江凡吃惊的是陈知秋口中的《香城股市见闻》。 上一世读大学,在学习市场营销的时候,江凡的讲师曾经提到过一个经典案例。 就是《香城股市见闻》。 并不是这家报纸有多出名,报出过多少的惊天丑闻。 事实上这家报纸在创刊三年后就被收购了。 让江凡记忆犹新的是,《香城股市见闻》是香城乃至整个亚洲第一家以免费策略推广成功的报纸。 先是免费赠送给炒股的股民,之后靠着广告盈利。 严格来说,香城八九十年代的全民炒股热潮,就是这一类的报纸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 第5章 准备曝光 香城股市见闻杂志社的办公室里,韩森皱着眉头,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他是《香城股市见闻》的主编,也是杂志社的创始人。 香城报业极其发达,各种小报多如牛毛。 据香城报业协会的调查,香城每个月都有三家报馆死掉,四家新报馆开张。 可见报馆之间竞争的激烈程度。 《香城股市见闻》能够杀出重围,短短两个月就从月报变成了周报,韩森创建的免费送报模式功不可没。 靠着广告收入,《香城股市见闻》一个月已经有十多万的进账,有望在第四个月实现盈利,令投资人非常满意。 韩森是个工作狂,此时已经深夜,办公室里只剩下他自己。 “铃铃铃……” 杂志社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香城股市见闻》杂志社,您好,这么晚了请问找哪位?” 韩森冷漠地说道。 “扑街仔,打去你家都没人接,果然还在杂志社。喂,要不要这么拼啊?你现在好歹也是个主编了,有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了。” 电话里传来陈知秋的声音。 “秋哥?怎么这么晚了打我电话?” 韩森脸上露出笑容。 “衰仔,当然是有事找你啊,难道请你宵夜啊?” “现在知道找我了?上次让你过来帮我你都不肯……” 韩森打了个哈欠:“先说好,借钱免谈啊。” “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是我领进门的,难道要我去做你下属啊?" 电话里陈知秋笑道: “没理由你能撑起一家报社我不行的,呐,别说做师傅的不照顾你,有人要动上市公司陈氏服贸的股价,两篇黑料就在我手里。我现在在印刷厂盯着,明天一早报纸就会上市,明天下午,你的《香城股市见闻》直接登第二篇,我们两个联手,搞一出股市大风暴。” “好啊!我正愁明天没有素材呢,秋哥,改天请你喝酒。” 挂了电话,韩森顿时容光焕发。 对于股市,他比陈知秋要懂得多。 陈氏服贸在香城制衣行业本来排行第二,两个月前刚刚吞并了第三名的老上海制衣工厂,之后陈氏服贸趁机上市,成了香城第一家上市的服装制衣公司。 作为一家新上市的公司,陈氏的股价相当不错,这个时候有人对陈氏动手,不用说也知道,就是想要从股市上捞一笔。 韩森嘴角露出微笑,他名下的《香城股市见闻》虽然比不上那些老牌的财经报纸,但是由于免费策略得当,如今每月的投放量都在八万份左右,对普通股民的影响不可小视。 有了陈知秋做出头鸟,《香城股市见闻》再从中推波助澜,陈氏服贸的股价一定会被挫低。 股票市场上,消息就是金钱。 韩森沉默了半晌,终于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老板,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给你。” 挂了电话,韩森松了一口气,内心也不再纠结。 他背后的投资人兼老板势力极大,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提前得知有人要对陈氏服贸的股价动手,却没有通知她…… 日后追究起来,恐怕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现在好了,该通知的都通知了,剩下的,就该交给老板去烦了。 无论老板会提前通知陈氏服贸的高层,跟对方结个善缘也好,还是顺势进场,借着陈氏服贸将要到来的股价波动狠狠地赚上一笔也罢。 都与他韩森无关了。 韩森眼睛里闪着光,以他的经验来看,本身陈氏服贸的股价就有点虚高。 一旦黑料曝光,陈氏服贸第一时间一定会手忙脚乱。 但是陈氏毕竟是上市公司,回过神来有很多手段可以消除影响,稳定股价,拉升股民的信心。 不过在有所动作之前,陈氏服贸肯定会来公关自己。 只有先从源头把黑料掐断,然后才会出手反击。 到时候,只要在报纸上对陈氏吹捧几句,报社下半年的广告投放就不用愁了。 韩森得意地笑笑,报纸广告就是要这样才能卖出去…… 难道像那些傻乎乎的同行一样,坐在报馆等着广告从天上掉下来? 笑话,干报馆这一行,卖报哪有巧取豪夺卖广告来的赚钱? 第6章 我让他登的报 陈氏制衣厂内,年过五十的陈氏服贸董事长陈永恒,正陪着一个如同超级名模一样靓丽的美女参观工厂的设备。 “顾小姐请看,这是我们陈氏集团从日本进口的机器,有了这批机器,成衣的品质至少提升三成,样式也从之前的三种变成七种。” 陈永恒指着车间内轰隆作响的机器大声说道,言谈间满是自豪。 他的头发已经有点花白,但是却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都流露出精明强干的气息。 旁边冷艳都市丽人打扮的顾灵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非常不错。” “工厂现在已经全负荷运作,但是产量上相比订单量还是有点不足……”陈永恒说不上是惋惜还是自豪的语气,“英国三大商行加上日本三得利集团,一共八千万的订单,要在半年之内全部生产完成,时间确实有点紧,所以我才想要麻烦永安银行。” “陈先生,五千万不是一笔小数目,今天的所见所闻我会如实地告诉父亲,一切都会由他来决定。” 顾灵珊礼貌性地说道。 “那就麻烦顾小姐了,明天我会到永安银行,亲自拜访顾先生。” “欢迎之至。” 顾灵珊冷漠之极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今天就参观到这里吧。” “当然当然,阿杰,替我送送顾小姐。” 陈永恒朝不远处站着的陈世杰挥挥手,陈世杰看着顾灵珊曲线动人的美好身材咽了下口水,急忙小跑了过来。 “顾小姐,这边请。” “麻烦了。” 顾灵珊对着陈世杰微微欠身,跟在他身后朝工厂外走去。 陈永恒看着陈世杰和顾灵珊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阴鹫…… “老板,不好了!” 秘书孙荣康小跑了过来:“几个股东代表在办公室等您,好像是要闹事……” “股东代表?” 陈永恒的脸色一变:“走,带我去看看。” “王八蛋,吃里扒外!收了我们那么多钱,却登这样的新闻出来!我找人烧了他的报馆!” 阿虎涨红了脸,手上拿着一份报纸咬牙切齿道。 “坐低,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一点就着。是我让他登的……” 江凡饶有兴趣地翻着报纸:“不错,陈知秋把形式搞成读者来信,增加了很多可信度。” 报纸的头版头条上印着硕大的粗体字标题: 震惊!!!上市公司总经理中饱私囊,豪门赘婿左手倒右手坑害股东! 报上用匿名信的方式,爆料了某服贸上市公司总经理,江姓上门女婿,利用职务之便,以高于市场价数倍的昂贵价格委托自己名下的相关公司购买机器设备,左手倒右手,肆意侵吞上市公司利润,坑害中小股东…… “你让他登的?” 阿虎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江凡:“我们不是要搞老家伙吗?表哥你怎么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江凡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要把水搅浑,自己不下场怎么行?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盆脏水泼的是我,脏的却是整个公司。这下就看看老头子怎么出招了……” 有很多话江凡没有说出来,他利用报道提前把那些黑幕爆开,一定会让幕后黑手措手不及。 那些锅早就已经被牢牢扣到江凡身上,无论栽赃的手法还是时机都恰到好处,凭江凡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洗脱。 如果让幕后黑手从容布置,在合适的时机爆出来,江凡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现在江凡自己爆出来,藏在背后的那个人还没有从他身上掠夺到足够的利益,一定会替他遮掩。 那些挖来埋人的坑,也只能先填上。 “可是那些股东……” 阿虎指了指总经理办公室外,那些吵闹不休的股东代表们。 “那些股东,自然有老头子帮忙应付,不用我们操心。” 江凡看了一眼窗外,任老九依旧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拦阻着那些试图闯进来的股东。 ………… “江凡仔,躲着不见人就能蒙混过去吗?” 肥头大耳的王东挥舞着手中的报纸,满脸是汗地朝总经理办公室怒吼着。 任老九挡在他的身前,把王东和总经理室的房门隔开。 王东是摆摊卖卤肉发的家,小有积蓄之后就盘下了一间门店,专门做卤肉生意。 这些年随着经济的发展,着实赚到些钱。 半年前跟着别人买卖股票,王东购入的第一支股票就是陈氏服贸,看着陈氏服贸的走势越来越好,王东一咬牙,拿出全部积蓄增持,准备长线持有。 由于人缘好,被选为了小股东代表之一,有了参加股东大会的资格。 他本来不看报纸,还是被人撺掇才过来闹事的。 “是啊,陈董事长马上就到,他会替我们主持公道的。” 鱼栏明跟着喊道,他同王东一样,也是代表之一。 ………… 陈世杰跟在陈永恒身边,脑子里还回荡着顾灵珊的倩影。 走到办公室附近的时候,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 陈世杰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脸上流露出快意的神色。 那个窝囊废,这下死定了吧? 陈世杰脸上被江凡打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那个窝囊废,只不过是陈家的一条狗,居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他陈世杰? 陈世杰当时已经快气炸了,恨不得马上找人把江凡干掉。 可是随即他的父亲陈氏公司的董事长,陈永恒就来了电话,告诫他不许找江凡的麻烦。 陈世杰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没想到一大早就收到风,有份报纸登了江凡的黑料…… 这还真是天公作美,陈世杰马上联络了几个股东代表,撺掇他们来公司找江凡这个总经理的麻烦。 陈世杰看着陈永恒的背影。 这下,老头子总不会再护着那个废物了吧? 等到老头子把那个窝囊废总经理的位子撸掉,陈世杰有的是手段对付他。 陈永恒急匆匆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陈世杰躲闪不及,差点撞到他的背上。 陈永恒猛地转过身,眼神凌厉地看了陈世杰一眼。 陈世杰心里打了个突,老头子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 “各位股东,稍安毋躁。” 陈永恒微笑着走进办公室,神色和煦地对众人说道:“那份报纸我也看了,一份八卦小报而已,全是胡编乱造,各位怎么能因为这种报道就怀疑公司呢?” “可是,这一期的股息确实比上一期少了很多啊。” “对啊,对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这次的分红减少,是因为公司拿出一部分利润去日本买了先进的制衣设备,大家不要听信这种小报上的胡说八道。” 陈永恒朝众人摆摆手:“陈氏服贸是我半辈子的心血,我怎么肯让自己的心血被人白白糟蹋呢?请大家一定要相信我。” “我们不是不相信陈董事长,而是这份报道写得有鼻子有眼,由不得我们不担心啊……” 王东带头说道。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那份报纸已经出街三个小时,陈氏的股价却没有丝毫跌落,这还不说明问题吗?股票市场都相信陈氏,没理由我们自己的股东反而不相信自己。各位放心,假的就是假的,明天我会召开股东大会,到时候在大会上公布一部分账目,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陈永恒上前一步拍拍自己的胸口说道:“小凡是我的女婿,也是陈氏的总经理,我一定支持他到底,希望大家像支持我一样支持他……” 第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表哥,老家伙真的在帮你解围啊,那些股东们都走了。” 阿虎在百叶窗后小心张望着,他惊讶地低声说道:“不好,老头子朝总经理室走过来了!” “陈先生好。” 任老九满脸堆笑地帮陈永恒开门,整个人毕恭毕敬。 陈永恒才是他真正的金主。 经理室的房门被人推开,陈永恒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神色沮丧的陈世杰。 “小凡,今天的事,都是这个畜生在搞鬼,私下联络了几个股东就想造反,你不用放在心上。” 陈永恒指着陈世杰恶言恶语一番,随即他走近江凡,在江凡的肩膀上拍了拍:“我既然让你做公司的总经理,就一定会撑你到底。” “岳父,如果因为我让公司受到了损失,我愿意辞去总经理的位子。” 江凡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诚恳,他仔细地观察着陈永恒。 这是江凡最后一次试探。 如果陈永恒答应,江凡会就此离开,不必真的斗个你死我活。 反正多了几十年经验,随便做点什么,江凡也能发财。 陈永恒神色不变,在江凡脸上仔细打量了良久,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怎么说这种话?我们翁婿之间,或许有些隔阂,把话说开了也就好了。” 陈永恒叹了口气:“阿杰那幅德行,烂泥扶不上墙,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我已经老了,也想过几天清闲日子,等忙完这一段,就会把公司彻底交给你。” 江凡心里叹了口气,老家伙是铁了心要让自己背这个黑锅了。 “你今天回去住吧。” 陈永恒犹豫了一下:“我知道,是我把琳琳惯坏了。” “好,我今晚回去住。” 江凡一愣,没想到陈永恒会提起这个话题。 “去吧,今天给你放半天假,回去好好陪陪琳琳。” 陈永恒笑道,他脸上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慈祥的父亲。 随着江凡和阿虎的离开,偌大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只剩下陈永恒父子二人。 陈世杰脸上讪讪的,陈永恒看着陈世杰,眼神慢慢变得锐利。 啪! 陈永恒一巴掌狠狠地扇在陈世杰脸上。 “爸……” 陈世杰捂着脸失声叫道。 “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我早就叫人把你扔到海里喂鱼!” 陈永恒伸出一只手指恶狠狠地指着陈世杰,眼中是狼一般的凶光。 本来陈永恒还可以对那些报道装聋作哑,但是陈世杰串通股东代表们这一闹,把他之前给江凡挖的坑全部摆到了明面上,他要么提前发动,把锅甩到江凡身上。 可是他所图谋的巨额利益尚未到手,如果先把替罪羊宰了,到时候会很麻烦。 另一个办法就是替江凡澄清,把挖好的坑全部填掉。 那他之前做的准备就要废掉七七八八,再想要栽赃江凡,就要做新的准备。 “爸!为什么?为什么?” 陈世杰的目光躲闪着,不敢和陈永恒对视,口中却不甘心地低声嘶吼着。 “为什么?” 陈永恒冷笑:“动动你的脑子!不是所有事都要我这个做父亲的来教的!自己去看,自己去学!我只说一句话,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搞他……滚!” 陈世杰灰溜溜地离开,陈永恒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心头灼热的怒火。 他内心的愤怒,要远远大过他表现出来的。 为了这一局,陈永恒准备了太久。 时势造英雄,他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一个机会,绝对不容破坏。 香城就好像一个秩序井然的工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上升的途径很少。 有一个书面词来形容,叫做阶级的固化。 蔡、褚、卢、贺,四大家族,就是香城的最顶层存在,他们不但占据了整个香城油水最丰厚的行业,在鬼佬政府面前还拥有足够的话语权。 在这四大家族之下就是前几年崛起的三大地产商,珠宝大王郑家,以及香城两大华资银行的持有者,何家和顾家。 再往下才是陈永恒这些股票市场的宠儿,某个小行业的魁首。 这其中每一阶层的差距都如同天堑般不可逾越。 如果香城的阶层格局不变,纵使陈永恒有再多的不甘,也只会吞回肚子里,安安分分做自己的服装贸易。 然而从去年开始,四大家族中的褚家和卢家,已经把香城的产业慢慢地往英国转移。 贺家则开始慢慢地收缩产业,把经营的重心和精力向澳洲市场倾斜。 只有蔡家不动如山,还没有流露出移居国外的打算。 三大家族虽然做得不明显,但是一些有心人还是能感受到香城顶层将要发生的巨变。 庞大的权力真空将被新的势力填充,整个香城都会受到颠覆。 这将是一场千载难逢的机会,想要下场的人必须有足够的筹码。 为了不错过这一场饕餮盛宴,陈永恒才会急切地把公司上市,想要在短时间内筹集足够的资金。 而江凡,就是他收割的镰刀。 在他还没有用这把镰刀收割到足够的韭菜时,陈永恒绝不允许有人毁掉江凡。 陈永恒慢慢地睁开眼,脸上的愤怒已经消失不见,与愤怒一起消失的,还有他身上毕露的锋芒。 ………… 大屿山,哥式顿道的联排别墅里,陈琳悠闲地修剪着院子里的绿萝。 婀娜多姿的身形,配合极具古典美的俏脸,让这一方小小的庭院里,多了一种金屋藏娇的暧昧气息。 大门突然打开,江凡孤身走了进来。 任老九回警局复命,阿虎在必达街租房住。 再一次单独面对陈琳,江凡还是不太习惯。 虽然陈琳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但是两人之间与生俱来的隔阂却不曾消失过一分一秒。 陈琳愣了一下,脸上随即露出礼貌的微笑:“欢迎回家。” “我晚上,要留下过夜……” 江凡迟疑着说道。 “好,我去把楼上的客房收拾出来。” 陈琳站起身,朝江凡微笑点头,然后转身朝楼上走去。 无论是体态还是性格,陈琳都无可挑剔。 温柔贤惠,落落大方。 唯独没有夫妻间该有的亲密。 江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自始至终,陈琳都对他保持着一种礼貌的疏离感。 他们既没有夫妻之情,也没有夫妻之实。 就像是两个牵线木偶,被强制配成一对儿。 单纯的可悲,无关对错。 陈琳整理着床上的棉被,刚才江凡进门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恍神。 短短几日不见,这个男人身上似乎产生了什么变化。 之前面对自己时,那股唯唯诺诺的气息不见了。 眼神中没有躲闪,没有自惭形秽。 整个人似乎坦然了很多。 陈琳自嘲般地笑笑,想那么多干嘛。 反正她这一生,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 十一岁被陈永恒收养,十五岁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如果不是她足够小心,早就被陈世杰得手。 后来嫁给江凡,也只是为了躲避陈世杰的骚扰。 陈琳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的江凡。 他们是何其的相似,都是棋子,被陈永恒操纵与股掌之间。 一对儿苦命人罢了…… 第8章 一步天王,一步死亡 “不好意思,陈会长,强哥去见涛叔了,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回来。” 新区的一处豪华别墅内,新区王涛叔的头马,陆永强的心腹小弟陆永华满脸歉意地说道。 “没关系,你先去忙,我在这等等就好。” 陈永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新区的水就是甜,泡茶都比港岛的香。” 陆永华退了下去,陈永恒放下茶杯,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以言说的情绪。 自从坐上了服装商会副会长的位置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等过人了。 这一刻,仿佛是回到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他孤身一人来到香城。 上岸的那一刻,举目四望,只感到无边的彷徨。 二十年间沧海桑田,香城从一个小小的渔村,变成了远东知名的国际自由港。 慢慢地,竟然有了几分十里洋场的模样。 陈永恒也从一个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的落魄青年,一步一步成为了香城制衣业的巨头。 少年时鲜衣怒马,青年时孤苦无依,中年时苦尽甘来。 经历了这么多世事人心,按理说,一切都应该看开看淡了。 花团锦簇灯彩佳话已在眼前,然而心头却总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无助感。 每当陈永恒午夜梦回,总会看到茫茫无边的大海,他孤身一人漂泊其中,无依无靠。 恰如此时此刻。 “陈会长,涛叔的意思是,地没问题,丁权他也能搞定,但是想要跟涛叔合作,你需要多拿出点诚意来……” 陆永强把公道杯中的茶均匀地倒在杯里:“请,请喝茶……” 陈永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诚意?” “对,涛叔做事的风格您很清楚,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最好。” 陆永强点点头,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我们请人研究过,你的计划书很好,但是这个项目第一期的投入需要三亿港币,现在你的账户里只有三千万……搞定这笔钱,涛叔才会见你。” “好,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之后,我会再次登门拜访。” 陈永恒起身告退。 陆永强慢腾腾地把残茶倒掉,转身上了别墅的二楼。 一个穿着唐装的老人正一脸平静地给关二爷上香。 “涛叔,他走了。” 陆永强没有了之前面对陈永恒时的洒脱,整个人都变得内敛了许多。 他面前的唐装老人就是被称为新区王的陆运涛。 “怎么?有话要说?” 陆运涛朝着关公像拜了拜,扭头看向陆永强。 “涛叔,我不懂,既然您也有意跟他合作,为什么还要……三亿?这不是个小数目,他的公司一年净利润才一千两百万……” 陆永强小心翼翼地说道。 “觉得我在刁难他?” 陆运涛拿起一个精致的烟斗,饶有兴趣地把玩着。 “阿强,陈永恒这个人你怎么看?” “精明强干,而且城府极深。” 陆永强试探着说道,一边偷偷去看陆运涛的脸色。 “不错,城府极深,连我也有点看不透他。我给他出这个难题,就是想再看看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合作……” ………… “恒叔,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在百慕大注册了一间公司,这样就没人能查出公司的实际控制者是您,只是,现在就动手,时间上是不是有点着急?” 陈世豪把一叠资料推向陈永恒。 “是有点仓促,但是为免夜长梦多,也只能提前发动了。” 陈永恒把资料翻了翻,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恒叔,这是下午《香城股市见闻》临时加印的一期报纸,您猜得不错,真的有人在针对公司。” 陈世豪把报纸打开,头版头条上印着硕大的标题:上市公司惊天黑幕曝光…… “这个《香城股市见闻》还算有点分量,公司的股价一定会波动。阿豪,你用新注册的公司沽空五千万股我们陈氏的股票,等到陈氏跌到两块八的时候,就平仓。” 陈永恒把那张报纸撕成两半:“想要对付我,我就趁机借势先赚上一笔。” “公司现在的股价是三块二,跌到两块八。” 陈世豪拿着笔在纸上计算:“沽空五千万股,我们能赚两千万!” 陈永恒笑道:“打给我们相熟的报馆,有人不是想搞事吗?我就再放更多的黑料出来,把股价打到两块八,先赚第一笔。” “我现在就打给经纪……” 陈世豪拿起听筒,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内心并不像表现出来得这么平静。 香城股市的规则与后世的内地不同,玩法有做空和实际持有两种。 所谓做空就是投资者以抵押的形式来赌股票的涨跌,手法有买空卖空两种。 买空,也叫买涨。 投资者从金融机构或者经纪手中以借钱的形式买入某只股票,股票抵押在金融机构或者经纪手中。 等到股票上涨到某个点位的时候,投资者让经纪平仓。 股票上涨的部分就是投资者的收益。 卖空也叫沽空或者买跌。 投资者从金融机构或者经纪手中借入某只股票以当前价格卖出,等到股票跌到某个价位再通过经纪平仓。 下跌的部分就是投资者的收益。 与实际持有相比,做空的投资者并不直接持有股票,好处是可以把杠杆加到极致,自然风险也就大到极致。 真正的一步天王,一步死亡。 七八十年代的香城,股民们大多以这种疯狂的手法炒股,这也为之后的股灾埋下了伏笔。 第9章 时代大幕掀起 “表哥,股价真的跌了,从三块二跌到了三块!” 阿虎看着股市内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江凡叫道。 “正常现象而已。” 江凡点燃一支烟:“阿虎,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德克萨斯州的蝴蝶煽动了一下翅膀,两周后亚马逊河就会掀起一场龙卷风。” “表哥,你是说那个什么蝴蝶效应?你说反了吧?” 阿虎摸了摸脑袋说道:“我前两天刚刚从报纸上看到过……” “咳……咳咳!你不要管我说反没说反,总之呢,我们现在就是要做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 江凡把烟掐掉,眼神犀利地看向股票交易所的大屏幕:“这一把,我们做庄……” “哇!又跌了!从三块跌到两块八了!” “江凡仔,你是公司的总经理,现在出了这种事,你怎么跟我们这些股东解释啊?” 王东把一叠报纸朝江凡扔去:“这么多报道都说你贪了公司好处,公司的股价从三块二跌到了两块八,说不定还会往下跌,你知不知道我们损失多少?” “对啊,我们就是信你,信陈会长,才没有把手里的股票抛出,你可害苦我们了!我们要请求陈会长,罢免你总经理的位子!” 另一个股东虾仔明赤红着脸怒喝道。 “各位,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江凡淡定地拿起一支烟塞到嘴里:“公司的人事权,财权都不在我手里,我想贪也没得贪啊。” “叫陈会长出来,说好了召开股东大会,现在又躲着不见人,怎么?自卑不敢见人啊?” 王东愤怒地挥舞着手臂。 “谁说我不敢见人?” 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陈永恒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我并不是有意躲着大家,而是实在抽不开身……” “陈会长,有什么事比公司的股价更重要?” 王东阴沉着脸说道:“你是大股东,股价下跌,受损失最大的是你啊!” “股票的涨跌是暂时的。” 陈永恒摆摆手:“放心,我已经让会计把账目盘清,稍后会在报纸上公布,那些谣言就不攻自破了。而且我决定,回购公司股票,提振市场的信心!” “回购?” 王东一下子呆住了,会议室里纷纷扰扰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上市公司回购股票的事情极少发生,一般是公司股票遭到恶意收购,管理层才会决定回购,这也确实能有效拉升公司股价。 “而且,马上公司会有利好消息发布,相信到时股价会有明显的增长。” 陈永恒站起身:“各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宣布,我决定把董事长的位子让给江凡仔,三天之后,他会正式上任!” 众人齐刷刷看向一脸懵逼的江凡。 “小凡,之前呢,大家对你有一点点误会,不过没关系,以后公司由你当家,我会全力支持你。” 陈永恒拍了拍江凡的肩膀:“你可要好好努力。” 江凡疑惑地看向陈永恒,老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把董事长的位子让给自己? 甩锅也不是这么甩的吧? 这也太快了…… 不对,老家伙一定有别的阴谋。 ………… “顾小姐,我们陈氏的股价前两天虽然有所波动,但是现在已经涨了回去,还比之前高了三毛,可见股票市场对我们很有信心。” 陈永恒对着面前的冰美人顾灵珊侃侃而谈。 “陈氏现在占了服贸市场百分之六十七的份额,林家的香城服贸被挤压得丢掉了大笔订单,从长期走势来看,我对陈氏很有信心。” 顾灵珊翻着手中的财报,赞赏地说道:“从商业角度来看,我们永安银行应该接受陈氏服贸的贷款请求……” “但是我个人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顾灵珊郑重地看向陈永恒:“听说陈先生跟何家的何爵士是好朋友,陈氏为什么不从关系更好的宝盛银行贷款,而选择我们永安呢?” “公是公,私是私。” 陈永恒放下茶杯,笑着说道:“相信顾小姐也听说了,之前有报道抹黑我们陈氏,才有了这一场风波,陈氏是上市公司,不是我陈某一个人的,就当是避嫌吧。” 陈永恒见顾灵珊不说话,继续开口道:“之前永安银行用三千万收购了香城服贸的两成股份,我们陈氏至少比香城服贸要强得多,另外,我已经决定辞去陈氏的董事长职位,以后就是我的女婿同你打交道了。” “辞职?” 顾灵珊惊讶地看向陈永恒:“陈先生不是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我知道香城有很多人对我做生意的手法很不认同,现在陈氏的一切都已经上了轨道,我离开反而对陈氏是件好事。” 陈永恒叹了口气:“商场上厮杀半生,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 “既然陈先生要离开陈氏,那么合同上的条款我想要变更一下。” 顾灵珊朝身后的律师招招手,律师从包里拿出另一份合同摆在两人之间: “永安银行五千万收购陈董事长手中一千万股陈氏股票,外加陈氏公司回购的五百万股,加起来一共一千五百万股,永安银行持有陈氏百分之二十一,成为陈氏服贸第二大股东。” “抵押变收购……” 陈永恒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顾小姐果然精明。” “陈先生客气了,灵珊还要向陈先生多多学习。” 顾灵珊嘴角露出迷人的微笑:“如果没问题,就请陈先生签个字吧。” 她昨天收到消息,陈永恒会辞去陈氏董事长的职位,刚才的惊讶自然也是装出来的。 由于低廉的人工,香城的服贸生意非常红火,永安银行早就有意插一脚。 之前本来对香城服贸给予厚望,所以才会花三千万收购香城服贸的两成股份。 谁知道陈氏服贸后来居上,先是在宝盛银行的帮助下成功上市,接着在国际市场接连抢下几个大单,把香城服贸的市场份额压低了近三成。 顾灵珊这才会动了陈氏服贸的主意。 而且对永安银行来说,成为一家上升期的上市公司股东,自然比贷款出去赚一笔利息要有利得多。 之前陈永恒主导陈氏,顾灵珊还有所顾忌,毕竟以陈永恒的老谋深算,顾灵珊没信心能在他手中讨得了好。 但是现在陈永恒主动退休,顾灵珊自然不再担心…… …… 香城罗便臣道的万豪酒店大厅里,永安银行和陈氏服贸上市公司共同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江凡穿得西装笔挺,冰美人顾灵珊隔着半个大厅,冲他微微点头。 “喂,表哥,那个靓女一直在跟你笑啊,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阿虎穿的也是人模狗样,压低了声音对江凡说道。 “那是永安银行的千金,真看上我倒好。” 江凡没好气道,他有一点心神不宁。 老头子这次正式把董事长的位子让给他,还和永安银行一起举行了盛大的发布会。 按照江凡对陈永恒的了解,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陈永恒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之前给江凡挖的坑,被陈永恒用公布账目的方式抹去了。 昨天晚上,江凡翻遍了账本,财报,加上即将与永安银行签订的合同,却没有发现任何套路的痕迹。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问题出在哪里呢? 这次发布会之后,陈氏的股价一定大涨。 陈永恒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在这时候把董事长的位子让给自己? 江凡沉思着,连手中的烟快要烧到手指都没有察觉。 “表哥,表哥,老家伙在看你,该你登台了。” 阿虎悄悄了拉江凡的衣袖。 江凡掐掉香烟,起身朝台上走去。 他在陈永恒和顾灵珊身边站定,三人一起侧身看向相机,微笑。 “咔……” 画面定格,一个时代的大幕从此掀起。 第10章 陈永恒的局 “恒叔,涨到四块了!” 陈世豪激动地喊道:“算上之前买跌赚的两千万,现在如果平仓,净赚四千八百万!” “四千八百万?” 陈永恒喃喃自语道:“还差很多啊,阿豪,通知经纪,把我手上的股票全放出去。” “两千万股全放出去?” “全放出去,分批一点点放,两天之内放完。” 陈永恒揉着额头:“这样我们差不多有一亿两千万……阿豪,打给经纪,沽空五千万股,另外通知陆永强,让他的人后天做事。” “五千万股?恒叔,万一股票涨了……” 陈世豪目瞪口呆地看向陈永恒。 “我知道,让你打你就打,股价一定会跌。” 陈永恒的神色变得狰狞,整个人流露出一股决绝的气势。 这才是他陈永恒做事的风格,商场如战场,不成功就成仁! ………… “问题到底出在哪?” 江凡胡乱地翻着桌上的账目,合约…… 还是没有一点点头绪。 “董事长,新厂址的工地上,发现了几具死人骸骨。” 秘书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工地负责人打电话过来,工地附近的乡下人说那是他们先人的祖坟,已经和工地的工人打起来了…” “工地?” 江凡心头一动:“拿那块土地的买卖合约来。” 翻着合约上的条款,江凡越来越心惊,原来陈永恒的局设在了这里,这下麻烦了。 那块土地的合约是半个月之前签的,负责人自然是他的名字。 江凡之前几次翻查账目,合同,都把这份合约漏掉了,因为从表面上看这份合约没有任何问题。 无论土地的价格,还是合约的条款,都非常的合理。 但是结合工地上挖出的骸骨,再去看合约上的某些条款,意思就完全变了。 现在工地附近的村民已经闹了起来,事情一定压不下去。 媒体再从中推波助澜,问题就会很棘手。 而且按照合约上的条款,公司需要去和乡民们协调,而不能强制征用这块土地。 协调? 江凡冷笑,这得协调到猴年马月?新工厂恐怕几年也建不起来。 到时候光是无法按时交货产生的违约金,就足够把公司拖垮。 愤怒的股东们会生撕了江凡…… 就算股东们肯放过他,他的下半生也要在牢里度过了。 江凡揉着眉心,如今最好的做法是壮士断腕,舍弃这块地,舍弃已经投入的一千多万……换个地方重新建设新厂。 这样的话,资金上就会有一千多万的缺口…… “任老九,带我去工地看看。” 江凡烦躁地朝门外喊道,任老九点头哈腰地走了过来。 江凡现在是董事长,任老九的态度自然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江凡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在他的正前方,工地上两帮人对持着。 一帮是工地的工人。 另一帮乡民打扮,有几个领头的打着标语,口号喊得震天响,那些乡民们被煽动的群情激愤,红着眼睛对工人们喝骂着。 闹事的人分工明确,很明显是有组织,早有准备的。 江凡低下头,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无踪。 没想到还是落到了陈永恒的局里,这老家伙真是不简单。 “到底怎么回事?” 顾灵珊推开正帮她撑伞的大奶女秘书,快步朝江凡走了过来。 “就是你看到的了。” 江凡抽出一支烟塞到嘴里,无奈打火机却总也打不着,只好干叼着烟对顾灵珊说道:“我们被人算计了,这块地不能用,把那份合约给顾小姐。” “地不能用?” 顾灵珊接过合约,一页页翻着,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继而淋湿她的脸,然后是她的衣服。 顾灵珊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直到整份合约翻完,她俏丽的脸已经变得苍白一片。 “陈律师,打给这块地原来的主人,马上修改合约!” 顾灵珊扭头对她身后西装笔挺的年轻律师说道:“不管花多少钱,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陈氏的股价!” “顾小姐,已经打过了,这块地原来的主人是陆永强,新区王涛叔的头马。” 律师犹豫了一下:“我提了顾先生的名字,对方……对方不肯给面子。” 顾灵珊深吸一口气:“打给班尼,马上从我的私人账户里提一千万出来,这块地不能用,我们就换一块!” “顾小姐,来不及了。” 江凡看向顾灵珊身后,顾灵珊扭过头去,她的大奶女秘书拿着几份报纸,小跑了过来。 “已经见了报,陈氏的股价一定会跌,现在外面还在观望,一旦你重新买地,就会坐实这个消息,陈氏的股价会跌得更快。” 江凡叼着烟走近顾灵珊:“顾小姐,方不方便借个火?” 顾灵珊美丽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从身后秘书的手中接过打火机,一只手遮挡着风雨,另一只手板动打火机帮江凡点上。 “谢谢。” 江凡冲顾灵珊点点头:“你的手很漂亮。” “陈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灵珊脸上闪过一丝愠怒,秀气的眉毛挑了起来,依旧沉着气说道:“他是陈氏的大股东,这么做受损失最大的是他。” “顾小姐,你不了解我这个岳父。” 江凡脸上半佩服半苦涩地笑道:“他最擅长做局,以正和以奇胜。我敢担保,现在他手上的股票一定全都抛出去了。” 顾灵珊脸上涌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他不找跟他关系更好的宝盛银行,原来在那时候他就在准备!” “走一步算十步,老头子算计人向来是物尽其用的。顾小姐就要损失掉五千万,我呢,就负责背锅。” 江凡自嘲般的笑笑:“股市上的那些散户呢,就成了他的提款机,一石三鸟,真是高手。” “五千万?” 顾灵珊的身体晃了一下:“新工厂没法投产,订单完不成,要赔付天价违约金,整个陈氏都会垮掉……” “我敢打赌,就算顾小姐拿一千万出来,陈永恒也一定会阻挠。” 江凡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漠然:“说不定会联合何家的宝盛银行,狙击永安银行的股价,顺势围点打援,让永安银行难以兼顾,只能舍弃陈氏……” “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做这么绝?” 顾灵珊美丽的脸上满是绝望,事情远比她想的要糟糕得多。 如果这次陈氏真的垮掉,永安银行至少亏掉五千万……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就算她是顾永安的独女,以后也不要想再有机会接手永安银行…… 很可能她的职业生涯也会就此终结,以后安安稳稳坐在家里等着嫁人。 这对于一个一心扑到事业上的女强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顾灵珊实在是不甘心,她十三岁就跟着顾永安开会,到现在十九岁。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但是这一次…… 这一次,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绝?从底层一刀一剑拼杀上来的人,哪一个做事不绝?” 江凡把湿了半截,已经快要熄灭的香烟丢掉:“等到陈氏的股价跌到谷底,他才会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把陈氏的股份再买回来,然后同陆永强做一出戏,新工厂会按时开工,违约金也不用赔,他白白得到几个亿,只有我们和那些可怜的散户被坑而已……” “顾小姐,你生得这么靓,大家现在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方不方便请我吃顿晚餐?” 与此同时。 陈家。 “恒叔,雨停了。” 陈世豪伸了个懒腰:“截至收市,陈氏一共跌了三毛钱。” “没关系,我把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五家报馆一起上阵,到明天早上,所有股民都会知道,陈氏要倒了……” 陈永恒站起身看向窗外:“就算是永安银行出手,也来不及了。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是我的主场,谁敢伸手进来我就剁掉谁的手!” “阿豪,这几天你也辛苦了,明天后天还要盯着股市,等到陈氏跌到一块就平仓,然后帮我买回那两千万股。记住,分批买,别让人察觉。” 陈永恒朝门外走去:“我去见见我的老朋友,该是他的宝盛银行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