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诈尸 “找到了!” 大宋国,董将军府内。 一个身穿红色喜袍,面色惨白的年轻人,被董府家丁从水井中捞了起来。 年轻人名叫宋青,字浩然,今天本来是他“嫁”董府的大喜日子,岂料拜堂时新娘子直接翻脸,更是说与猪狗过活也不和他过。 宋浩然羞愧难当,更是无颜面对反对这门婚事的母亲,所以便投井自尽。 “估计是死了。” 摸了摸宋浩然的脉搏,一个年纪稍大的仆人叹息了一声。 另一个家丁不以为然。 “哼,死了也活该,就凭他还想跟大小姐成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就是!老夫人要求他入赘本就是婉拒,岂料这人厚颜无耻,想都没想就同意!“ 就在一帮人七嘴八舌时,宋浩然便猛地睁开了双眼。 “诈尸了!?!” 宋浩然突兀的睁眼,把周围的家丁给吓了一跳。 而宋浩然看着周围一群古代人打扮的家伙更是一脸懵逼。 这是哪个拍电视剧的剧组不成? 宋浩然依稀记得自己正在开车,一辆失控的水泥罐车把他给撞进了湖里。 原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没想到醒来就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突然,一段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朝他涌来,直接撞开他的脑海! 仅仅片刻,宋浩然便瞪大了眼睛。 我特么,穿越了!? 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他立马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份上。 原来,这落魄青年名叫宋青,字浩然! 其父亲曾为大宋国立过赫赫战功,年轻时与董老将军是好友,为尚且年幼的宋青定过一门婚事。 只是后来家父陨落,宋家便走向了没落,董老将军乃信守承诺的人,纵使宋青父亲已死,依旧促成了两人的婚事。 而刚刚那仆人口中的董家大小姐,乃是现如今当朝大将军董占军的独女,董怡萱!也就是与宋青定有婚约的对象。 董怡萱可是赫赫有名的上将军独女,金枝玉叶,对于自己的另一半自然是看的极重。 而宋青本人学识一般,长相也平平,自然不可能成为董怡萱心仪的对象。 前几日,董老将军奉命前去北境镇压外族,故而董怡萱才敢当着众人的面悔婚。 深知一切后,宋浩然愣了许久,最后不由轻叹。 得了,穿越就穿越吧,非得穿越成一个身世凄惨,遭遇可悲,一穷二白的人。 老天爷啊,小说里可不是这么写的! 就在宋浩然思考时,一个中年妇人在一群人的拥簇下走了过来,而她身边跟着一个穿着光鲜的年轻男子。 “宋青,你还认得我?” 妇人鄙夷的看了宋浩然一眼,询问道。 宋浩然搜索了一下记忆,便立马想了起来,这妇人是董老将军的妻子,董怡萱的母亲。 而他身边的年轻男子名叫董聪,是董老将军的小儿子,京城有名的纨绔之子。 董老将军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在宫中当御林校尉,今日在宫中当差没有回来,二女董怡萱更不知道逃到了哪里。 整个董家,除了董占军将军一人,其余所有人对这门婚事都持反对意见。 宋浩然想回话,可现在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娘在问你话呢,你聋了还是哑了?” 董聪见宋浩然没有反应,上前踢了一脚,董老夫人摆了摆手制止了董聪。 “宋青,你投井自尽,我董府可无人逼你。如今你大难不死,切莫在外胡言乱语,坏了我董府名声,否则,休怪我无情!” 冷冷的说了一句,董老夫人便离开了去。 “三爷,他这么办?” 见老夫人离开,家丁朝着董聪问。 “我说宋青,我姐不逃婚才怪了,你特么还投井?笑死老子!把他丢到猪圈,任他自生自灭。" “是。” 随后,宋浩然便被家丁丢进了一个空置的猪圈中。 北方初春的夜晚,不说天寒地冻,但依旧冷的让人拿不出手来,加上浑身湿透,宋浩然很快便感觉到自己体温变高。 作为现代人的他很清楚自己此时正在发烧,如果不退烧估计就要冻死在这猪圈了。 难不成刚特么穿越就要这么憋屈的死了? 宋浩然不甘,拼命挪动着身子,在猪草中找到了几株草药嚼碎咽下,又用杂草把自己盖住,祈求自己不要挂掉。 第二天早上,宋浩然慢慢醒来,除了浑身剧痛与虚弱以外,情况已经比昨晚好了许多,自己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保住性命后,宋浩然便揣度起了当下的形势。 自己穿越的这个朝代名叫大宋朝,但没有出现在历史书上过,是一个架空的世界,大环境和北宋以及明朝差距不大。 这个朝代的皇帝刚驾崩不久,最近刚登基的是一个尚且年幼的皇子。 考虑到圣上心智未成熟,如此只是一个傀儡而已,真正掌权的其实是太后李氏。 但凡和太后沾亲带故的都鸡犬升天,占据了大半个朝野。 这些早就不是什么皇家秘事,基本人尽皆知。但又与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 如今自己的处境凄惨,若要翻身,按照身为现代人的他来讲,一个就是做生意,第二个就是考公务员,也就是考取功名。 反而做生意需要本钱,宋浩然可是穷的叮当响,这条路只好暂时打消念头。 不过大宋朝为了快速吸取人才,朝廷放宽了科举考试的条件,将三年一期改为每年一次。 想到那近在咫尺的乡试,宋浩然眼前一亮。 他回顾记忆里,发现宋青本来就是一名秀才,只可惜资质平平,数年来皆是落榜。 如今自己要是考中进士,身份自然是脱胎换骨,到时候也有了翻身的机会。 现在既然宋浩然接管了这具身体,自然不会吝啬于替他完成这个小小的心愿,况且无论怎样,对他自己来说,这也是个绝佳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 乡试对于宋浩然来说,完全就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因为他本来就是一名文科生,更是拥有硕士学位! 古代科考虽然也不是那么容易,但他记忆中流传千古的文章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想及此,宋浩然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乡试?有点意思。就拿会试作为我送给这世界的第一个惊喜吧!” 第2章 回家 宋浩然正雄心勃勃的想着自己未来考到进士的场面,忽然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宋浩然微微一愣,随后苦笑起来,自己貌似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刚才那饥肠辘辘的感觉,让他瞬间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董府家大业大,还有一位朝廷大将为支柱,权利滔天,自己就算是考到了进士也很难与其匡抗衡。 宋浩然捂着灼烧的肚子,循着宋青记忆中的伙房走去,想要弄点吃食补充自己的能量。 此刻早已经过了董府的膳食时间,伙房内除了一些打扫的丫鬟,便只剩正在一旁休息的火夫。 “你好,这里还有一些剩下的食物吗。”宋浩然脸色苍白的说道,他从未感觉如此饥饿。 火夫长慢慢抬开眼皮,看到宋浩然,摆了摆手: “不好意思,膳食时间过了,一律不做事。” 宋浩然眉头一皱,心想宋青也太惨了,连下人都丝毫不买他的帐。 这时候一旁的丫鬟阴阳怪气的对着伙夫道:“这是新来的姑爷,你小心一点。” 火夫态度丝毫没有变化,反而带着鄙夷:“原来是姑爷啊,不好意思,刚才没认出来。” “剩下的膳食都已经拿去喂狗了,这里还有两个馒头,姑爷要不要先填填肚子。” 伙夫随手从一处柜子拿出两个漆黑发硬的馒头,显然放了许久,宋浩然只感觉人格被践踏,肺都快气炸了。 但他很明白自己的现状,先不说地位,就凭借这具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宋浩然也无法反抗什么。 他深深的看着眼前的人,仿佛要将其铭记一般,随后接过那两个黑硬馒头,转身离去。 宋浩然心中暗自发誓,近来之耻,当永世铭记,他要成为人上人,要洗刷现在的一切。 他恨的不是眼前这个伙夫,而是整个董家! 将两个已经发酸的馒头吃掉,宋浩然终于恢复点力气。随后董府角落找了一个废弃的柴房,打扫一番作为自己的栖身之处。 根据脑海中的回忆,宋浩然知道自己这副身体有个母亲和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妹妹。 自从父亲去世后,老母便一手拉扯着宋青和他妹妹宋灵儿长大,日子过得清贫却安宁。 他不禁回想起在过去的世界里,父母肯定也在担忧着自己的去处,只是,他这辈子,恐怕都再也无法向二老尽孝了。 既然自己已接替了宋青,那刘氏和宋灵儿就是他仅剩的亲人,自己定会用心照顾。 想及此,宋浩然眼神也渐渐变得柔和,便想回家看看她们。 从柴房起身,宋浩然来到董府大门,正欲出门,便被看门的家丁拦住。 “哟,姑爷,这事要出门?不好意思啊姑爷,老夫人担心您的身体,不许您出去。” 欺人太甚! 董浩然想了想,便拱手道:“麻烦小哥帮忙转告一下老夫人,就说浩然牵挂老母,欲回家看看。另外,大宋婚约制度,不管是嫁入,还是入赘,都有回门的规矩,浩然不能坏了习俗。” “麻烦小哥行个方便。” 说着,宋浩然从口袋里摸出了几个铜板放到了家丁的手里。 见宋浩然态度诚恳,家丁也不好说什么,其中一人便去通报,不多时董府的三公子董聪便跟着家丁走了过来。 董聪见到宋浩然还能站起来,十分惊讶:“宋青,你命可真大。我娘同意你回门,不过,我姐不在,我只好凑个礼数陪你这个姑爷回去一趟。” 说着董聪还扬了扬手中贴了红纸的猪肉。 宋浩然可不信董府有这么好心,这董聪分明就是派来盯着自己的,不过宋浩然却拱了道谢:“有劳三弟。” “呸!你也配叫我三弟?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早去早回,老子事儿多着呢。” 冷冷的哼了一声,董聪便朝外走去,宋浩然面色铁青紧随其后。 宋浩然为了节省时间,忍不住加快了速度,约莫一个时辰后才到了城外老家,望见了那两间破败的茅草屋,心头忍不住一酸。 多年以来,刘氏为了养育这对儿女,就算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省下钱财给他俩,足见其用心良苦。 “以后,我一定会让你们成为整个大宋最幸福的人!” 心中叹了一声,宋浩然便踏入家门,而她母亲刘氏以及妹妹也早就梳洗打扮,在院子里等着回门的宋浩然。 “孩儿不孝,路上耽搁,见过母亲。” 见到老母,宋浩然却是眼泪纵横,慌不迭跪下给刘氏磕了三个响头。 “你,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 刘氏真是有激动又无奈,连忙和宋灵儿一起搀扶起了宋浩然,心里却泛起了暖流,儿子终于成亲,也算了却了她的一桩心愿。 不过很快刘氏便发现不对,向后望了望似乎在等什么人:“儿啊,怡萱呢?怎就你一人回门呢?” 第3章 吃面 “这……” 宋浩然正想解释,这时门口的董聪却走了过来,解释道:“老夫人,不好意思,我姐今日在庙里烧香,我便替我姐过来一趟。” 宋浩然有点纳闷,这董聪居然能好心替自己想说辞。 只见董聪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宋灵儿,心中顿时了然,这杂碎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 宋灵儿从小体弱多病,但也出落的水灵灵,被董聪眼神看的十分害怕,躲在了宋浩然身后。 “三少爷,你这是做甚?我与家母舍妹有许多话要讲,你在这多有不便,麻烦回避一下。” 董聪也不生气,嘿嘿笑了笑,把手里的猪肉放下,拱了拱手:“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我在外面到处转转。” 说着董聪便离开了去。 刘氏不是傻子,看的出来宋浩然和董家人的关系有点微妙,不由的猜出了什么,再看到宋浩然狼狈的模样,心中顿时心疼不已。 “儿啊,在董家可还好?” “这……”宋浩然迟疑片刻,刘氏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世道讲究门当户对,所以我才极力反对这们婚事,不曾想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既然已回到家了,就不要再挂念董家那些是非,母亲为你烧桌好菜为你接风洗尘。” 宋浩然心思一沉,实在不忍心让刘氏难过,忙安慰道:“母亲放心,浩然不会辱没我宋家名声,待到乡试开考,孩儿定会考取功名振兴家门。” 听见这番话,刘氏眼角忽然变得湿润了。 过去宋青也曾说过相似的话,只是数年来皆是落榜。 但今时今日由宋浩然嘴里说出来,却不知不觉地让人十分信服。 “好儿子,若是你父亲还在世,肯定也会为你这鸿鹄大志庆幸自豪,母亲也欣慰得很。” 宋浩然微微颔首,也替母亲拭去了眼角泪珠,转而又看向了一旁的妹妹。 “灵儿,身体如何了?” “多谢兄长关心,灵儿的身体已无大碍。” 宋灵儿点了点小脑袋,话虽这么说,声音却十分虚弱,宋浩然和刘氏面面相觑,都知晓宋灵儿是在佯装出健康的模样,实际身子骨虚弱得紧。 “快进屋,今天母亲便好好招待下你。” 宋浩然微微颔首,随着母女俩一起走入茅草屋,之后一起拾掇起来。 待到中午时分,刘氏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和青菜炒肉走到了桌边。 “娘,今天咱们吃肉呀。” 宋灵儿一瞧见立刻眉开眼笑,仿佛这猪肉比山珍海味还要美味珍贵,足以见得母女俩已经许久没有开荤了。 刘氏老脸一红,生怕让宋浩然担心忧虑,连忙添补了一句,“青儿,你且尝尝为娘的手艺如何?” 宋浩然心思缜密,很快就从宋灵儿话中判断出了真实情况,赶紧给宋灵儿夹了几片最肥美的。 “灵儿年纪小,正是补身体的时候。” “谢谢哥哥!” 宋灵儿笑着接过,不料却遭到了刘氏的埋怨:“青儿你怎么只吃青菜,也多吃点肉呀。” “娘,您不用担心儿子,这猪肉在董家要多少有多少,儿子早就吃腻了,我还觉得没有青菜可口呢。” 宋浩然边说着,边又给刘氏夹了几片。 虽然宋浩然嘴上这么说,实际情况却截然相反。 不过他这一回来,宋家上下也洋溢着温馨的气息,就连这破旧的茅草屋也不似地窖那么冷冰冰了,温暖的是人心。 但好景不长,就在这时,几个长相粗犷的莽汉从外面闯了进来。 周围的街坊邻居见到这阵势也连忙围观。 宋浩然不清楚什么情况,只得赶紧拦在了众人的身前。 为首独眼龙大汉朝着宋浩然母亲摊了摊手:“刘氏,日子到了。” 这群人是京城黑风商会的成员,宋浩然可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怎么跟黑风帮扯上关系。 “青儿,别担心,没事。” 刘氏说了一声,从怀里摸出几个碎银子和铜板。 “大哥,这是欠的银子,您数一数。” 大汉接过银子,点了点头:“不错,一分不少。” 见大汉点头,刘氏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大汉却冷笑一声:“只是本钱够了,利息呢?” 刘氏闻言,脸色骤变:“这位大哥,利息我一并加上了,您再数数。” “数什么数!这里有一百两吗?” 大汉冷哼一声:“赶紧拿出一百两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们这群目无王法的畜生,我家明明只借了几钱,怎么到你们嘴里成了上百银两!” 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刘氏还又拿出了一张带着手印的字据,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某年某日她借了黑风帮几钱,哪可能涨到百两去? 之前宋灵儿病重,刘氏迫于无奈,才去黑风帮借了几辆银子,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横行霸道。 大汉直接把字据接过来,一把撕成粉碎。 “听说你儿子入赘董府,身为上将军的亲家,怎么,一百两都拿不出来?唷,这不就是上闹得满城风雨的宋大姑爷吗。” 宋浩然一听,很快就明白了形势,这群家伙是来趁机敲竹杠,当下冷哼一声。 “你既然知道我丈人是当朝上将军,竟然敢敲诈我家,不怕死吗?” 大汉听了董占军的威名,也没丝毫害怕的意思:“宋青,你不过是个吃软饭的赘婿,还做梦有董家给你挡风遮雨,真是可笑。” 宋浩然咬紧牙根,双拳莫名握住。 “这样,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钱,送到我黑风帮。” “到时要是还不了……哼哼,话可就不像今天这么好说了!” “你,你欺人太甚!” 情急之下,刘氏想要去讨个说法却被宋浩然一把拦住:“母亲,这事你不用理会,我自有办法。” 宋浩然口中的对策,就是即将到来的乡试,他倒是想瞧瞧等自己名字上榜时,这黑风帮还敢不敢问自己讨要钱财! “我们走。”汉子狠狠瞥了他一眼,随后带着人离开。 “儿啊,这么多钱,我们哪儿去找啊!” 刘氏担忧不已,一直垂泪。 “娘亲,您不要担心,我在董府每月都有月例,到时候再跟董老夫人借一些便足够。” 宋浩然好说歹说,刘氏才放下心来,随后一番嘘寒问暖,才离开了家门,回到了董府。 自己现在的处境,比想象中还差! 第4章 酒宴 考取功名势在必行,宋浩然不敢耽搁片刻,家当都在董府,自己得回去温习功课才是王道。 回到董府,宋浩然便钻进了柴房,经过宋浩然的研究琢磨,总算拿捏清楚了大宋国的科举制度,他对此次乡试的把握更大乐一些。 这科举制度内容和形式都与明清科考相似,不过也有几处改动。 就拿会试与殿试来说,宋朝不光将二者的时间拉近了不少,内容也和国情相贴近,更是设置了糅杂二者内容的国考作为基准。 好在宋浩然满腹经纶,区区几道科考也难不住他,就是内容冗杂繁多了些。 第二天午时用饭时,宋浩然被仆人唤醒前去大堂。 “姑爷,老夫人叫您用餐。” 一个十分年轻的家丁过来,拉着宋浩然起床,似乎替宋浩然十分高兴。 宋浩然昨晚通宵达旦,困的不行,揉了揉脑袋心想着董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居然叫自己一起吃饭。 想归想,正好自己肚子饿了,宋浩然便拍拍屁股朝着大堂走去。 宋浩然踏入大堂,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董怡萱。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浩然愣了愣,只是很快,他心中的疑问,便彻底被惊艳取代。 诗经言: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董怡萱,也差不多是这样子了。 可惜,漂亮归漂亮,但宋浩然可清楚记得,董青便是因为她的逃婚才不堪羞辱才投井。 即使她长得再漂亮宋浩然对她一点也不感冒。 看着桌上的美味,宋浩然一点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便开始胡吃海喝。 看着吃相如此粗鄙的送宋青,董怡萱更是觉得自己逃婚是对的。 之前她听说宋青因自己逃婚投井自尽,心里便是十分内疚。 但内疚归内疚,这次回来也并不会承认宋青是自己的丈夫。 董家上上下下端是对他百般嫌弃,却没有开口制止,等宋浩然吃的差不多,一直没说话的董老夫人开口了。 “宋青,过去的事我暂且睁只眼闭只眼,但现在你已是我董家的姑爷,所以有些事,需要你来帮忙。” “帮忙?浩然不知有何能力能帮得到家大业大的董家。” 宋浩然就知道董家没有这么好心,但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 老夫人眉眼低垂:语气平和,“我知道你家里还有个妹妹未曾婚配,正好聪儿也到了适婚年纪,要是他二人成婚两家便是亲上加亲,你意下如何?” 听闻这话,宋浩然目光便看向董聪。 怪不得请自己吃饭,原来是打自己妹妹的注意! 董聪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平时仗着自己父亲的名头,在京城里横行霸道,经常出没赌坊妓院,这种人怎么能跟自己妹妹成亲! 宋浩然断然拒绝,语气可谓是义正言辞。 “老夫人,三公子行事风流,性子纨绔,京城上下人尽皆知,舍妹年纪尚幼,假如与他成婚,无异于飞蛾扑火!” 其实刚开口时宋浩然还情绪平和,谁知一提起妹妹宋灵儿,他就控制不住内心激动,尤其是想到董聪的为人以及董家这变相歧视的做法,他就不禁愠怒起来。 果不其然,老夫人脸色顿时阴沉如水。 董聪听到宋浩然当着这么多人面子,说自己的不堪,顿时就要发火。 这时坐在他身边,样子与董聪有几分相似的壮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宋青,你这意思是我董家在高攀你了?” “什么意思!?” 宋浩然目光如炬,没有丝毫胆怯。 “哼!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连自己都是上门入赘的女婿,还妄想保住你贫苦人家的妹妹?真是可笑至极!” 此人名叫董川,乃是董老将军的长子,身为御林校尉,有股行伍之气,怒喝起来颇有几分气势。 面对董川咄咄逼人的势头,宋浩然目光一寒,黑风帮的事情,估计董府已经知道了,因为他这般态度完全是在逼迫自己。 见宋青闭口不言,董川也知道话说多了,便打算赏他点甜头:“这样吧,正巧我身边还缺个郎将职位,若是你肯答应此事,明日便可来宫中报道,不过我看你身子贫弱,还是去书院当个点卷的书生好些,怎样?” 董川这番话,完全就是在蔑视和收买宋青! 在他眼里,宋青不过是挥来喝去的工具,甚至和一头给块骨头就摇尾巴的狗差不多! 故而宋浩然已经攥紧了拳头,额头也泛起青筋,谁知他的哑口无言落到董家众人眼里,却成了欲拒还迎的虚假推辞,无不是相视一笑。 或许在他们眼里,用区区妹妹换区功名利禄和董家庇护,简直是划算得很。 谁知,宋浩然却语不惊人死不休。 “烦劳董兄挂念,眼下乡试将近,宋某已经无心考虑他事,一门心思只放到了科考之上。” 刹那间,就见董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而董家上下也顿时皱起眉头,完全没料到宋青会如此不识抬举,甚至还拿虚无缥缈的科考当借口。 他们清楚以宋青的资质想考取功名,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酒宴立刻响起了嘲笑声。 其中笑得最大声的,自然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董聪了。 “宋青,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要是你能考取一官半职,那还上我董府做什么赘婿?就你这副德行,去宫中当太监也要遭人唾弃。” 一时间,整个酒宴氛围变得压抑沉闷起来。 见此,宋浩然也不在这里自讨没趣,便抱拳道:“今日多谢款待,像我这样不学无术之徒,也只能早早回去再温习几遍了,老夫人、董兄……宋某先行告退。” 说罢,宋浩然也不顾背后议论纷纷与不善的目光,潇洒地离开了大堂。 待到出门之后,他冷冷瞥了一眼那群人:“一群目光短浅的井底之蛙,就你们这些心思龌龊的东西,还想把我妹妹推进火坑里?等我中榜以后,且瞧瞧你们脸色有多精彩。” 第5章 考试 很快,乡试来临。 清晨时分,不等小五前来催促,宋浩然已经是备好一切前去贡院,身上还揣着借来的碎银。明明董家许诺他衣食无忧,结果连一点盘缠都不曾给,甚至住处也依旧是茅草屋。 待宋浩然赶到之际,发现除他以外贡院内已经围满了京都士子,其中有不少和他相似的布衣,也有几位衣着光鲜的少爷贵戚,众人排成一列,按照次序经过龙门,接受差役们盘问。 和后世考试类似,考生们首先要递交写明身份的印结,还要比对画像证实本人,确认并非他人替考后再脱光衣物,检查有无携带小抄。 经历完这些事,众人才被放行入贡院内,接受为期三日的乡试大考,期间吃喝拉撒都在其中解决,所以大多人都背着厚重的包裹。 唯有宋浩然轻装上阵,在经过龙门时还被差役叫住问了番,才任由他离开过关。 宋浩然被指引到位置坐下,没过多久,临近就又坐下了同龄男子,还与他开口搭讪。 “这位兄台,你也叫了侍从在外恭候?” “嗯?” 那人见宋浩然眉头微皱,便自顾自道:“若不是的话,兄台这三日内饭菜上哪里取用?” 听闻此话,宋浩然淡淡一笑:“区区乡试而已,哪里用得着三日?几个时辰便已经足够。” 那邻座之人目光一怔,似乎猜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道:“兄台家父莫不是……” 看他的样子似乎认为自己是宦官子弟,于是宋浩然挥挥自己破烂的衣袖坦然道:“不用猜疑了,我一寒门学子罢了。” 邻座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讪讪笑道:“我觉得也是如此,兄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小子姓宋名括,字一凡,可否交个朋友?” “想不到还是本家,我名宋青字浩然,有礼了。” 本来两人就年龄相近,眼下又有此等缘分,一时间便闲聊了起来,而宋浩然也发现这个宋括不光口才惊人,懂得的事理也非常人能企及。 宋浩然自从穿越到大宋国后,便一直守在董家大院里,几乎没怎么去过外界,通过和宋括的交流确实让他见识更为丰富,同时感慨万千。 直到考官巡视走来,发放试题,两人才投入到了紧张沉默的乡试中。 宋浩然粗略翻看了下,考试内容和明清科举大同小异,总共只有经义和诗词两项,其中经义是指以经书中的文句问题,由应试者阐明义理,而诗词则是要求考生根据题目,即兴赋诗一首。 很快,宋浩然目光便停留在了经义之上。 “刑赏忠厚之至论。” 这不就相当于一篇命题作文吗? 想及此,宋浩然很快就判断出了经义的主旨乃是“论疑罪从轻”,洋洋洒洒写了不下几千余字,没两个时辰便已答完。 凭借着镌刻在脑海的记忆,宋浩然并没有费多少工夫,可即便如此时间也到了中午,邻座考生皆打开饭盒食用,唯独他饿着肚子。 正当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位大哥,能否将我的这份饭交予邻座的考生,宋某不胜感激。” 这无论是放在哪一阶段考试里,都是严令禁止的行为,和作弊传小抄无异,一旁的差役哪里能同意,当即怒声道。 “放肆,你当这是在你家里?” 谁知宋括不仅没有抽回手,反倒是向他展示了什么,那差役顿时眯起眼睛闭上嘴,小心翼翼接过了饭盒。 而他要递给之人赫然是宋浩然。 “这……” 察觉到宋浩然的疑惑,宋括低声笑道:“浩然兄,今天这顿饭就当我的一片心意,填填肚子要紧。” 宋浩然心中热络,不过还是客气道:“一凡兄真是太客气了。” “诶,这是哪里话?你我既然相聚在此,又是本家,请个客又算得了什么?” 正当两人交流感情时,旁边的差役听不下去了,咳嗽两声打断了他们,后者这才继续食用起了午饭。 谁知这不吃也罢,宋浩然越吃竟觉得越美味可口,宋括携带的午饭点心明显比董家高出一筹,足以见得他本人背景也不可小觑。 宋浩然抹去嘴角油渍,规规矩矩把饭盒收回布袋,等待着考完试原璧奉还给宋括,又匆匆提起笔在试卷上舞文泼墨。 他略微瞥了一眼,发现剩余的空白处足够完成最后的这道诗词题,宋浩然脑海中闪过历史上那些著名的诗词歌赋,最终选择了一篇辛弃疾的《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宋浩然选择这首慷慨激昂的诗篇,不光是因为读起来朗朗上口又令人久久难以释怀,最重要的是时值大宋国外患严重,这首军旅之作完全是正中下怀。 更让宋浩然感到惊奇的是,虽说他本人笔力不怎么样,但宋青却是下笔如有神,想来是为了考取功名而自幼练习毛笔字,只等待今日乡试。 随着答题结束,宋浩然便拍拍袖口拿起行囊打算离开,他这一起身着实把周遭学子吓了一跳,因为在印象里做题如此迅速的向来只有两种人…… 一是交白卷来混日子的白痴,另一种便是真正的才子和文坛大家,有着充足的自信和勇气。 宋括忍不住喉咙耸动,他怎么瞧都觉得宋浩然和这两种人无关,一时间也慌了神。 细数大宋国自建立科举制度以来,还从来没有过能在半天时间内答题结束的人才,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相信如果宋浩然真能上榜,必然会掀起一场不小的轰动。 就在宋括内心无比震惊时,宋浩然已经把饭盒递到了他面前,同时淡淡笑道:“多谢一凡兄,等下次见面请你吃酒。” “好,好……” 宋括点点头,果不其然听到考场内顿时传来大呼小叫,显然都是为宋浩然的举动所惊诧到。 不过其中大多数人,是在嘲笑和鄙夷宋浩然的行径,其中不乏借机抬高自己。 “这竖子简直要笑煞老夫,不知道有何等勇气才敢半天离开考场,他真以为自己是来这里走一遭过个瘾?” “不用理会这种人,等榜一出来,有他哭!” “与这种人同场考试,真是天助我也,白白少去了一个竞争对手。” 第6章 邀请 “这位考生,可是遇上了什么变故?” 就在宋浩然即将离开贡院时,前方忽然有一绯色官衣的老者叫住了他。 打眼一瞧,这位老者不光官衣透露着显赫,绣画着一只昂首孔雀,就连那顶乌纱帽也是端正平稳,想来是名地位极高的考官。 看清楚老者穿着与面孔后,宋浩然很快判断出了他的身份,正是此次乡试中三位考官之中时任当朝礼部左侍郎的三品大官——王文韬。 想及此,宋浩然便拱手致意道:“小子宋青见过王大人。” “嗯?”王文韬眉宇间泛起诧异,显然是对宋浩然认出他这件事感到诧异:“既然你知道本官是此次乡试主考,那你便告诉本官,为何要提前离开考场?难道是家中有何变故?” “烦劳大人担忧,学生已答题完毕,在这里怕扰到邻座他人,便打算回去继续温习。” 面对宋浩然镇定自若的姿态,王文韬心里闪过一丝赞赏,然而对于他所说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苟同。 想及此,王文韬略带威严地低沉道:“宋青,我且问你,我观你也不似那轻浮恣睢之辈,为何要视乡试为儿戏?假如尔有幸能上榜,岂不是家族之幸?也罢,本官便再给你些时间,允许你继续回去答题,你意下如何?” 宋浩然心中一惊,没想到王文韬会说这番话。 事实上,无论科举中哪个阶段的考试,都不允许考生出场之后再度返场,而且万一被人看到,将会成为政治对手参王文韬一本的把柄。 所以宋浩然想清利弊后,果断深深为他鞠了一躬,并感激道:“多谢大人好意,学生能遇到您这样的好官实在是三生有幸,可惜试题已经答完,也无继续的必要了。” “你这,唉……” 听完后,王文韬长叹一声,在他看来哪怕宋浩然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良才,亦或是天上的文曲星,也做不到半天内答完所有题目,只得摆摆手叫他离开。 不过王文韬心头还是挂念着此事,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此子明明气质甚优,怎会做出这种荒唐之事?真是可惜可叹,但愿经过此次乡试能让他大彻大悟。” 而从此以后,京都乡试间也渐渐出现了一个传说,有一寒门弟子得了癔症,才刚拿到试题不过半日,就匆匆离开考场还言自己能上榜。 尤其是经过一番添油加醋后,宋青的大名更是闹得满城风雨,渐渐传到了董府里。 而这些故事到了那些仆人和丫鬟嘴中,更是成为了茶余饭后的笑柄调料,看他的眼神也从姑爷沦为了比自己还不如的废物。 “像这种没脑子的东西,还真以为入赘董家就有人给他背后撑腰了?说什么高中榜单,简直是痴人说梦!” “唉,可惜了咱们大小姐这样的才女,真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反观宋浩然却对此不闻不问,仿佛故事里的主角不是他一般,依然是我行我素。反正待到成绩出来,这群人也会明白自己有多可笑。 某一日,小五再次走入了茅草屋,这次还带来了口信:“姑爷,门外有一位名叫宋括的公子拜见您。” 怎料小五刚一进屋,就觉得这里仿佛换了个地方似的,不仅是一尘不染,甚至连变得更为光亮,好似来到了别致的书屋,这些都要赖于宋浩然的勤加整理和修葺。 “嗯,有劳了。” 见宋浩然作势要走,小五有些不甘心地试探道:“姑爷,我听外边说有个交白卷的狂人,难不成……” “怎么?” “不会真的是您吧?你为何要做这种傻事啊!” 宋浩然对此唯有付之一笑,匆匆走到了董府门前,赫然发现那里竟然已有一辆规格档次皆在董府之上的马车,窗沿也镶嵌着淡淡金丝纹络,牵马之人也是肃穆严整。 同时,马车里也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可是浩然兄?我是一凡,今日来贵府前是想邀请你一同吃酒。” 精美别致的素色帘子掀起,从中探出一个戴着玉发髻的少年,正是前日的宋括。 见此,宋浩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一凡兄,不是说好了我请你吃酒,可惜今日我兜里无甚闲钱,只好又得让你破费了,待我上榜必定百倍奉还。” “哈哈,这算什么?” 宋括并没有挂在心上,而是笑着说:“浩然兄待我一片真心,莫说一顿酒了,就算是天天请你吃也无妨,能结交浩然兄已经是我的福分。” 从他的语气里宋浩然能感受到一种不快,仿佛宋括是被囚禁在牢笼里的金丝雀一般,失去了自由。 所以宋浩然就没再提及,倒是宋括今天起了兴致,又开了话茬道:“我看浩然兄心有大志,为何要选择到董家入赘,难不成真的如传闻那般是被迫守婚约,结果遭到了董家大小姐逃婚?” 其实在宋括初知晓宋青的传闻后,内心是无比震惊的,因为在他印象里宋青可谓是条理清晰、念头通达,如此一个人怎么可能甘心居于人下,当一个百般受气的赘婿? 故而宋括才发出了这般感叹,并没有讥讽之意。 而听到宋括的疑问,宋浩然也露出了苦笑:“一凡兄说笑了,我在董府也是有苦难言啊!” 不过秉着对宋括的友谊,再加上两人本就投缘,宋浩然也就挑拣着一切事告知了他,而宋括也是闷闷不乐深表同情。 “难怪……唉。” 一路上,两人可谓是互诉衷肠,情谊更是加深了不知何许,简直说是一见如故也不过分,而宋浩然也隐隐觉察到宋括恐怕和自己遭遇相似。 都是身不由己之人! 正当马车行到某处时,宋括终于提及了今天邀请他出来的目的:“浩然兄,今日乃是游湖诗会开幕,无数才子佳人皆在游船之上,虽说你我郁郁不得志,倒也不耽误去游玩一番。” “况且据坊间传言,其中更是又添香阁的花魁姑娘温梦允在其中,若是能得道诗词大会之首,说不定还能和她……” 第7章 诗会 月挂高空,夜色朦胧。 朱雀湖一如既往的宁静幽然,湖面之上涟漪淡淡,来往游船亦如繁星点点。 细看之下,游船上可谓是人满为患,其中多半是年轻的士子与妙龄女子在谈笑风生,端是这京城之中一个令人魂牵梦萦之地。 每年秋闱来临,大宋士子便汇聚于此行吟诗作对之事,因此这场盛会又被称为朱雀湖诗会,若是有谁能在其中独占鳌头,便能名利双收。 见此情形,正拉着宋浩然前走的宋括不由得心绪万千:“浩然兄,既然你我都有心考取功名,那更应对当朝时政有所见地,要是依你之见……这李太后垂帘听政之于宋国有何利弊?” 正端着茶准备饮一口的宋浩然眼睛一眯,不禁看了一眼宋括,发现对方正笑着注视自己。 宋浩然也笑了笑,准备回答,不料不经意间竟然瞥到了临近一艘船上,一张肌肤胜雪的娇靥一闪而过,那熟悉的眉眼与身姿,赫然是董家大小姐董怡萱! 只不过令人诧异的是,在董怡萱一侧竟有位年龄相仿的少年,而且两人隐隐有些结伴同行之意,动作十分的亲昵。 怪不得平时对我高冷得不行,原来是早就在外面有了相好的,真是不知廉耻! 看到这一幕,宋浩然心下有些愠怒。 其实对于他而言,董怡萱喜欢谁和他并无关系,但如今两人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董怡萱和别人偷偷约会分明就是不忠,给他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这要是让别人瞅见了,那岂不是在打他宋浩然的脸?更何况前日已经闹出了逃婚丑闻,眼下董怡萱无异于是在火上浇油! 想及此,宋浩然忍不住攥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起,怒气憋到了嗓子眼:“我大宋兴衰二百余载,哪一代不是圣君明主,偏偏到了当今圣上却遭外戚干政,无疑是在辱没皇权,践踏国之尊严!” 感受到宋浩然的慷慨激昂,宋括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浩然兄高见,可惜李太后把持朝政,如今李氏外戚无不身居要职,我等平民士子又怎能有出头之日?” 宋括说完这番话,又在期待着宋浩然的回答。 果不其然,宋浩然情绪之激昂更盛:“荒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圣上敢作为,区区外戚又何足挂齿?” “不错!” 宋括眼前一亮,满面潮红地挥舞起了拳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将来必然是我与浩然兄之辈的天下。” 原本宋浩然还在闷闷不乐,直到这一刻总算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和宋括刚刚的每一句话,若是传到外界必然会成把柄,弄不好会被丢去大牢里,被李氏外戚一派压个永世不得翻身。 不过感受到宋括的雄心壮志,宋浩然也表示了欣赏之意。 他能看出来此人背景深厚,绝不仅仅是什么富家公子哥那么简单,说不准就与庙堂有牵扯。 “咳咳,浩然兄切莫在意,我也是吃酒吃得有些醉了。”宋括发现宋浩然还在沉默,也渐渐回过了神来。 他讪讪一笑,连忙斟酌挽回道:“当今圣上虽说年幼,但亦有像我与浩然兄这般为其愤愤不平,可惜天下士子十之八九对李氏趋之若鹜,真是可惜可叹矣。” “一凡兄不必在意。” 宋浩然淡淡一笑,又想起了方才一幕,便挥手道:“恰好我有一个朋友在此,不如我们去拜访一下?” “浩然兄的朋友?”宋括颔首没再多问,“如此甚好。” 随着船家靠岸,两人也默默走下了船只,而董怡萱与那名公子哥也缓缓迈下脚步,很快融入了川流不息的人海之中。 见那两道身影即将消失,宋浩然也情不自禁加快了速度,无奈参加朱雀湖诗会的人实在太多,很快就挡住了董怡萱与那人的踪迹。 正在此时,人群里也爆发出了一片呼声。 宋浩然循着声音望去,发现竟然有几艘画舫缓缓驶来,船沿挂满了随风舞动的彩旗,各色彩灯相映成趣,洋溢着一股热闹繁华的气息。 而在那当中画舫的尖端上,又名一袭白色长裙的少女亭亭玉立,正笑着向岸边众人作揖。 “奴家代阁主向诸位问好。” 少女口中的阁主,便是汇聚无数才子佳人的添香阁之主,见周遭渐渐安静下来,且听她又笑道:“想来这规矩大家也都知了,便是由阁主出谜,请诸位来揭晓。” “其中拔得头筹者,便有幸与温梦允姐姐行饮酒作对风雅之事,愿诸位今夜好运。”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是欢呼雀跃,唯有宋浩然稍稍显得疑惑,而宋括也不吝啬为他解释一番:“浩然兄有所不知,这温梦允姑娘乃是这添香阁的花魁,像她们这般才貌双全之人,向来是卖艺不卖身,而谁要是在诗会上表现最优,说不定能与她春风一度呢!” 经过宋括这一点明,宋浩然也明白了个中原委:自古以来才子佳人便是后人津津乐道的趣闻,如柳永在花街放浪形骸,作《雨霖铃》以表伤怀;又如李师师与宋徽宗的君王名妓之合,更是令人难以释怀。 像温梦允这般的艺伎,在京都中已然是风头无两,若是能投身到哪个名门贵族家中,即便是当个妾也算是有了一桩好姻缘,得以善终。 不过细数往届朱雀湖诗会,拔得头筹者大多为宋浩然这样的布衣子弟,可艺伎们仍然愿意告别添香阁与其携手离开,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便在于寒门子弟亦有高中上榜的可能,而艺伎们也是在用自己做赌,后世戏称为“凤凰男”。 正当众人沉默之时,那白裙少女也报出了题目:“诸位,此次诗会的题目为‘伤’,请各位以此作诗一首。” 区区一个伤字落入耳中,在场士子无不眼前一亮,不过转念思索后又陷入了苦恼。以伤字作诗并不算难事,若是放置于唐代,只怕连山野村夫都能编上几首打油诗。 然而越是如此,就越考验众人文字功底,况且本来就是即兴作诗,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还要融汇感情于其中,哪里能是轻易之事? 至于那些盘算着将准备好的诗词拿来应付的人,也一时间抓瞎闷声。 随着时间流逝,偌大一艘画舫竟无半点动静,究其原因就在于大家都在盼着出头鸟,等着哪位才子身先士卒以立标杆,如果率先发声之人文采惊艳,必定会因此名声大噪:可假如资质平庸或生搬硬凑,同样会遭到满京都的唾弃鄙夷。 记得某一年朱雀湖诗会,就有位自视甚高的士子放声说出一首格调不佳的诗词,非但没有出头,反而落得众人奚落,甚至还波及到了仕途。 这便是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也不愿第一个抖搂出真材实料,成为众人眼中的靶子。 第8章 李皓 终于,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下,一名眉清目秀的青衫公子款款走出人群,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颇有些令人如沐春风的书卷气。就见他提起毛笔于宣纸上挥洒文墨,不到片刻便留下大作。 一时间,不仅是在座诸位士子,就连背后围观的百姓亦是心生好奇,感叹不已。 “此人又是哪位公子?这气质实在是令我辈汗颜!” “你还不知,这位便是徐尤。” “徐尤?难不成是那位江南之地才学俱佳的徐尤徐公子?” 提及徐尤的名字,先前的感叹声更是再上一重楼,原因无他,就在于徐尤出身自文化繁盛的江南之地,那里向来是人才济济的文墨之乡,不知为宋朝翰林院提供了青年才俊。 既然这徐尤能在江南之地占据首席,足以见得他文学功底深厚,名声也在大宋国独占鳌头。 有他作为第一人,许多士子也纷纷摇头自愧不如,少去了继续论战的意志,而那名白裙少女也笑着从徐尤手里接过了宣纸公示。 “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诗名:金陵晚望。” 随着白裙少女开口,众人渐渐陷入了无限怅惘之中,好似真心融入了徐尤这首诗词里,眼眶也不由得湿润起来,默默颔首以应。 人群里,不知是谁先道了一声好,紧接着便响起了如雷不断的掌声,氛围高昂到了极致。 反观徐尤本人,仍是那般风轻云淡,仅仅是向大家行礼以表谬赞之意。 站在众位士子当中的宋括频频点头,眼神里不乏欣赏之色:“好诗,真是好诗,果然是江南之地出名的才俊,实在是令我大开眼界。” 可宋浩然听罢这首诗,却怎么也抬不起兴趣,宋括兴冲冲问了他句。 “浩然兄,对此诗可有何高见?” “为赋新词强说愁,不足挂齿。” “嗯?” 观察到宋括眼中的惊讶与疑惑,宋浩然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作为重点大学文学院学子,不说是饱读诗书,起码那些传颂千年的名篇也是如数家珍。 像徐尤这首《金陵晚望》与那些大作对比,即便有闪光处也撑不起台面。 见宋浩然对此沉默不答,宋括微微有些不快,他理解宋浩然初出茅庐不怕虎,但徐尤作为江南之地首屈一指的人才,作出的诗词怎能称之为不足挂齿?宋浩然未免太托大了些。 不过宋括终究是会隐忍,就算心里这般想着,表面也还是乐道:“浩然兄,要是你有更佳的诗词不如叫大家欣赏一番,也好让我见识见识何谓文采超然。” “哦?”宋浩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当然要作,不过要等另外一人作完。” 他看去的方向赫然是和董怡萱同行的那名白衣公子,仔细看两人至今还在交谈。 若是旁人就算了,可董怡萱是宋浩然明媒正娶的妻子,虽说挂着个赘婿的名头,但无论如何两人也是董占军老将军定下的婚配。 一想到这点,宋浩然顿时怒火中烧,正要发作时那名白衣公子已经走出人群。 只见那人拱手行礼,似乎与徐尤相认识。 “李皓兄竟然也在此,真是好久不见啊!” 望见那名为李皓的公子哥,徐尤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言语间似有排斥嫌弃之意,完全与方才的如玉公子判若两人。 难道是二者之间有什么仇怨过节? “什么,竟然是李皓李公子?” “怎的回事,莫非这李皓比徐公子还要厉害?” “这你就不知了,李皓乃是京都赫赫有名的第一才子,虽说他和徐尤一南一北,但文采却是不相上下,有传闻称李皓幼时便精通四书五经,有慕先贤之风而作诗百篇,还未及冠就已考中秀才。” 随着此人介绍开来,周围更是传出惊叹连连,不过更特殊还不仅于此,以李皓的学识才干本应早早入仕,却因其为李太后亲族故而被先帝排斥,这才耽搁了他参与乡试。 先帝此作为不单单是针对李皓,而是放眼于当时渐渐势大的李太后氏族,想借此起到杀鸡儆猴之效,谁承想几年未到先帝便崩殂,李太后趁此彻底掌控了朝政,李氏一族亦如日中天。 几载过去,李氏早已摆脱先帝束缚,成为了独立宋朝的不倒柱,而李皓也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受李太后恩赐赏诗书百卷,只等他通过乡试对其封官拜爵。 听完旁人添油加醋的解释,宋浩然总算明白了董怡萱敢冒大不违与李皓同行的原因,不光是因为李氏一族雄厚之姿,更在于李皓本人才学甚高,正合董怡萱那点小心思让她心生爱慕。 正当这时,李皓已然来到了徐尤站立之处。 他接过毛笔挥毫于宣纸,不到几息时间,便已经完成作品轻轻递给了白裙少女,言谈举止无不令人心生好感,难怪会讨女子喜欢。 白裙少女脸色羞红,道出了他的诗篇。 “皓月流春城,华露积芳草。” “坐念绮窗空,翻伤清景好。” “清景终若斯,伤多人自老。” “诗名:月夜。” 此诗一出,那本就泛起的伤愁气息更是浓郁,而白裙少女也合上美眸片刻失神,一贯喧闹的画舫在此刻鸦雀无声。 直到良久以后,有人惭愧地长叹一声,才终是打破了这沉寂的氛围,接着便有一位又一位士子甩袖离开,恐怕是对李皓心服口服自愧不如。 尤其是仰慕李皓的董怡萱,更是面色泛起潮红,哪里还有在董府里生人勿近的气质?说是后世李皓的小迷妹还要不如。 同时,刚刚还对李皓表不屑的徐尤也睁开了眸子,脸色微微一凝。 “李皓兄,听到你的这首诗徐某才知什么叫萤火之辉与皓月相对,徐某告退。” 听完徐尤略带沮丧的语气,李皓唯有付之一笑,礼貌地托起了他的胳膊,丝毫没有因此而嚣张自傲,此等圣贤之风更是令在场众人肃然起敬,添香阁的艺伎们也芳心暗许。 有李皓作出《月夜》此等名篇来应题,试问在场士子又哪还敢同台竞技?只能是坐观李皓夺得花魁温梦允,独自抱得美人归。 见无人继李皓之后应答,白裙少女也笑着点头道:“如此的话,那我便替阁主宣布,本次朱雀湖诗词大会的得胜者为……” 在白裙少女宣讲之时,李皓已经做好了向众人行礼的姿势,谁知下一刻有人打断了少女。 “慢。” 众生循声望去,发现有一灰衫青年走来。 赫然是等待已久的宋浩然。 “在下不才,也有一篇作品想让李皓兄代为点评。” 第9章 抄袭 “哦?宋青兄也想写词?” 李皓随意一拱手,故意说出了宋青的名字。 本来胜利在望,不想杀出一个程咬金,李皓的心里自然不会高兴。 他是认得宋青的,在婚宴上就是他故意讥讽宋青让他狂饮烂醉,在李皓看来,董怡萱这等倾国倾城的人间仙子,早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至于宋青?算什么东西?一个没落的将门后代,无才无德,凭什么跟自己比?若不是董占军坚持把董怡萱嫁给宋青的话,这董怡萱恐怕早就成了他的禁脔。对于宋青这等不算情敌的“情敌”,李皓的心中除了不屑之外,还有着浓浓的蔑视,只不过此地人多,为了营造自己的翩翩公子人设,李皓才没有出声讥讽。 这等事,根本用不着他下场。 “你就是宋青?” 李皓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大才子徐尤就站了出来。宋浩然连拱手的动作都没有,只朝他回了一句,“是我。” “贡院里考了半天就出来的也是你?”徐尤又问。 “还是我。” 宋浩然淡然道。 人群中一片哗然。 整个上宋城,有谁不知道那个考了半天就出来的考生,有谁不知道宋青的名字?只不过没有几个人见过他。他这一回答,顿时成为现场的焦点,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不少才子佳人打量着他,却多的是摇头晃脑作叹息状。 徐尤也笑出声。 “听闻你还是董家的赘婿?” 又一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进本就波涛汹涌的湖水中,顿时激起了更大的浪花。董家赘婿不少人是知道的,传言的白卷考生众人也是知道的,只是很少人会把这两个印象重合到一起。 董家赘婿交了白卷? “难怪会入赘当董家女婿,此等才学庸碌之辈,若不是傍上董家的话,恐怕再过几辈子也难出头。” “有董家让他入赘又如何?就凭他这交白卷的举动,国朝怎会让他为官?这岂不是打了天下士子的脸吗?” “没错,只可惜了那董家大小姐,据说国色天香,美貌动人,可惜嫁给了这等蠢货!” 人们纷纷议论着宋青。 人群中的董怡萱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因为带着白纱蒙住了脸颊,所以没有人认出她。见过董家大小姐本尊的也很少,她并不担心会被人认出。她只是有些恼怒宋浩然的行为,明知自己名声不好,还敢在大庭广众下站出来出丑,简直就是在给她董家丢脸。 偏偏她无法站出来阻止,若非如此,她定要代董家好好惩戒一番这个不知轻重的宋青。 “白卷又如何?赘婿又如何?我并不在意。”宋浩然一脸平淡道,“我与徐兄素不相识,徐兄何以如此针对我?难道是怕了?” 宋青淡然道。 “我会怕了?” 徐尤没憋住笑,一脸不屑,“就你那点文采,也配与我相提并论?就是再让你活三十年,都未必有我七岁的时候强!” 徐尤的话有些自大,但没有人反驳,甚至没有人觉得不对。以普通人的文学素养跟徐尤对比,恐怕真是不如他七岁的时候,天才往往不论年纪,哪怕是七岁,也能吊打一大批人。 徐尤很狂妄。可是连大宋顶尖的才子都这样看待宋青,其余人的心思可想而知,宋浩然还没念出自己的诗词,就已经不被众人看好,也无法提起众人的兴致。 “蠢货,鲁莽行事不计后果,我倒要看你如何收场!” 董怡萱的白纱下,面容已恢复往日的冷漠,甚至还带着一丝恼怒和埋怨。宋青总归是董家的女婿,一旦在这里名声扫地,对于董家的名声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有趣有趣!” 站在宋浩然身后的宋括双手环抱,颇有兴致地注视着场上的情况,心想,“你日后能否与我为伍,就看你今天的表现了。” “李公子。” 董怡萱终于还是沉不住气,朝李皓轻轻喊了一声。她给李皓朝着宋浩然所在的方向使了眼色,然后冲她做出了恳求的模样。 “李公子知道我与那个蠢货的事情,必然会明白我的意思,只要他帮助我,这件事情就还有转机。” 李皓冲她点点头。 董怡萱很高兴,以为李皓会帮助她。李皓可不傻,怎会不明白董怡萱的意思?无非想让自己求情,给宋青一个台阶下而已。但凭李皓对董怡萱的觊觎之心,他怎会放过这等打击宋青的机会?一旦宋青让董家颜面扫地,也许就能逼迫董家放弃宋青。 将宋青扫地出门自然是不行的,那样会影响董家的名声,可宋青万一某天不明不白地死了,不但不会影响董家,还能让董怡萱再度成为他猎物! “徐兄,既然宋兄有作品,不妨让他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李皓对徐尤说道。 他一脸真诚,倒是让周遭不少人深感意外,才子佳人们纷纷感慨李皓的虚怀若谷,对他的印象也愈发地好了起来。 “不行,就他这等考场交白卷的庸才,有何等资格在此做诗词?李皓兄乃大才,与这样的一个竖子相比岂不是玷污了你的身份?”徐尤一脸激愤道。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徐尤是瞧不上宋青的文采。可宋浩然看得很明白,徐尤根本就是李皓的一条狗而已,从站出来写词到李皓胜他,无一不是精心策划,为李皓做铺垫的。他可是大宋最负盛名的才子之一,连他都对李皓敬仰得五体投地,其他人会怎么想? 之前的一切,不过只是在造势罢了!恐怕今年的科考,外戚李氏会想方设法把这个年轻一辈的李皓给推上去,现在就是其中的一个步骤而已。 “徐尤兄,此话差矣,即便此人才华庸碌,今日之诗词大会,他也应有上场的资格。这大宋的朝堂,不止是我们这些贵公子的,诸位寒门才子也当为栋梁,与我们无甚区别。所以我想,还是给他一次机会吧!” 李皓此话,传到不少寒门士子耳中,立即让他们对李皓好感大增。宋浩然心中冷笑,这李皓确实是一个有实力的对手,不仅演技出众,还懂得笼络人心,恐怕这徐尤就是如此才投靠他的。 “李皓兄所言甚至,是我徐某人鲁莽。” 徐尤朝李皓恭敬地拱拱手,然后对宋浩然道,“你来吧!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等你,要是做不出来就别逞能,知道吗?” “不必了,一炷香的时间太久,你数到十我就能完成。” 宋浩然道。 他也不犹豫,走上前去,立即在宣纸上提笔开动。 不过围观的才子佳人们都笑了,宋青的不自量力和愚蠢让他们无言以对,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吗?以为自己是谁?数到十就能写出来?写出来又如何?你敢念出来给大家听吗? 有人不屑一顾,也有人当真,竟开口数了起来。果然,刚数到十,宋浩然就放下了笔。他把宣纸递给了黄衣少女,少女朝他点点头,面无表情将宣纸拿起来。对于宋青此人,黄衣少女也是不喜的,知道他入赘之后,更对宋青瞧不上眼。 但凡有文采者,谁愿入赘别家? 可是,没过多久,黄衣少女的眼神开始变得惊恐,连拿住宣纸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这真是他写的吗?” 黄衣少女有些难以置信。 “姑娘,请将此人的作品念出来吧!我等知道他写的差,若是姑娘不好意思念出口,不妨让我来代劳。”徐尤笑道。 众人也笑。 李皓更是站在那里,看热闹一般瞧着眼前的场景。唯有董怡萱面色羞愤,有种撕碎宋青的冲动。 黄衣少女冲徐尤摇摇头。 “不必劳烦公子,由奴家来读就可以了。” 在众人的期待中,黄衣少女终于开口,一字一句把宋浩然的词作读出,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先读词,而是读出了词牌名。 徐尤心惊。 李皓更有种不祥的预感。 “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念到此处,不少人面露惊愕,此前他们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欲嘲讽宋青一番,然而此时心中惊骇不已。 黄衣少女继续读下去。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读到此处,她猛然停下,眼中有泪花闪动,声音也不由自主变慢起来,一字一顿,颇为清晰。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词罢。 全场鸦雀无声。 徐尤懵了,李皓惊愕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蒙着白纱的董怡萱有些愣神,看向宋浩然的目光中微微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此前一脸淡然的宋括也不知所措,良久,他才从这首词的韵味中醒过神来。 “好,好,好。”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词,好词!” 宋括的声音也惊醒众人。 全场顿时掌声雷动,之前越瞧不上宋浩然的才子佳人,此时的情绪就越是激动。还有一些自认才华惊艳之辈,想在词中挑出一些问题,找了许久,却仍无处下手。最后他们只得放弃,转而为宋青的词作鼓掌叫好,算是默认了他的才华。 此情此景,谁都知道宋浩然的词已经胜过了李皓,只是他们想不明白,为何一个赘婿能写出这样的作品?如果他真是满腹经纶的话,为何又会入赘董家? 众人的疑惑也是徐尤的疑惑,只是他与众人不同,未等黄衣少女宣布结果,就毅然站出,当着众人的面大喝道,“等一等,我怀疑这不是你自己写的。宋青,你老实交代,到处是从何处抄来的?我大宋无数文人雅士聚于此地,若是被你抄袭而来的作品哄骗过去,那可真就是我们的可能。” 此话一出,一些本就怀疑宋青的人顿时也加入徐尤的行列。 “一个赘婿能写出这种作品?我反正不相信。” “没错,真有这样惊世骇俗的才华,何必去当董家赘婿?若非不是抄袭而来的,恐怕很难有人会信!” “此等抄袭之人,简直辱我辈名声,若不严惩的话,我大宋士子的颜面岂不是被他给丢尽了?” 第10章 可用之才 霎时间,质疑声此起彼伏,源源不断。 宋浩然却淡然自若,要说他是抄袭的,那也得拿出证据来,拿得出来吗?泱泱华夏五千载,谁让他偏偏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朝代,这就怪不得他借用古人的文采了。 “宋兄,看来诸位对你甚是质疑。” 李皓眯着眼,缓缓开口。 刚刚被宋浩然夺了面子,现在众人的质疑声正好给了他一个四平八稳的台阶下,他可不会放掉如此机会! 就在这时,黄衫女子突然看向画舫之上,惊讶的叫了声:“温姑娘?” 女子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叫众人同时停了声讨,纷纷看向同一处。 只见画舫上露出一抹青色裙角,却迟迟不见全貌,引得众人皆伸长了脖子去望。 黄衣女子赶忙上了画舫,似是和温姑娘说了些什么,最后那一抹令人心神向往的裙角便隐去了。 “诸位公子,温姑娘方才已经同奴家确定,宋公子文采绝绝,实数惊艳,温姑娘邀宋公子与画舫一见!”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 没想到这温姑娘居然如此决断,抄袭与否不待定论,直接认定了宋浩然是最为惊艳之人。说是邀画舫一见,恐怕不仅仅是一见如此简单。 宋浩然有些懵,完全没料想到这种情况。毕竟他是来让李皓难堪的,可从来没想过要与温姑娘发生些什么。 再者,他现在还是董家的赘婿,又怎么可能在外面沾花惹草?董怡萱如此,不代表他宋浩然会如此。 “温姑娘,你也是有学识之人,可千万别被他给蒙蔽了。” “是啊温姑娘,何况他还是董家赘婿,你对谁动心,也不能对他动心啊!” 旁人的声音很是突兀,宋浩然看了眼说话的那几人,发现与刚才附和徐尤的人大致相同。看来李皓请的演员还挺多,宋浩然都不知道该说他谨慎,还是说他太无自信。 “既然有人不服,不妨找一位出题人,咱们再比一场。到时宋某自会以一人之力,与诸位比试。” 一人之力,与所有人比试? 猖狂! 在场士子哪个没有些傲气?听到这番话,纷纷同仇敌忾。 然而当宋浩然目光扫向他们时,这些人却纷纷低下头,不敢对视。 “一群只会嘴炮的渣渣!” 宋浩然心中鄙夷。 “还是由我与宋兄比试吧。”李皓突然出声。 旁边立即响起一阵叫好声,宋浩然不耐,只觉得李皓的这些狗腿很烦。 “好,既然李公子不怕再输一次,那就找个出题人,开始吧。” 宋浩然大手一挥,拿起墨笔,俨然一副随时提笔作诗的模样,像是完全没把李皓放在眼里。 李皓神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徐尤却完全成了他的枪,当即对宋浩然嘲讽道:“你个赘婿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知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就你,也配跟李兄比试?” “方才不就比了么?还是说你眼瞎,没看到?” “你!” “再者,难道不是李公子要与我比试的吗,现在倒成我的不是了?说抄袭的是你们,说要比试的是你们,说不比试的还是你们!我倒想问问,是你们在耍猴,还是在拿我宋某人当猴耍?” 宋浩然冷笑着说罢,转眼扫向李皓,“李公子,莫非你也不想比了?” “比,自然是要比的。”李皓温和一笑,抬手止住了徐尤的举动,接着看向画舫之上道:“不如就由温姑娘来出这一题?” 众人的注意力又都被吸引了过去,画舫里静了片刻,接着就听一道声音幽幽传下,宛如天籁之音般。 “既李公子赏识,奴家便不多推拒了。” “温姑娘请。” 宋浩然侧身瞟了眼宋浩然,又看了眼画舫上,总觉得李皓对温姑娘好像很熟悉一般,说话的口吻都极为自然。 那厢思索了片刻,令人梦魂牵萦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如二位公子以奴家为题,作一首诗如何?” “这题出的好,温姑娘貌若天仙,作为题目,再合适不过!” 李皓当即出声道。 宋浩然背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这李皓莫不是马屁精转世,这到底是诗会还是让他狩猎的猎场? 虽然宋浩然没见过温姑娘,但几乎不用思考,便在纸上题诗一首,转身时见李皓还在写,于是先一步把写好的诗交到了黄衣女子手中。 黄衣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艳,直接将诗拿上了画舫中。 外面的人猜测不断,却听画舫中传来一段缠绵的念诗之声。 “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倾城歌。” 温梦允徐徐念出,叫众人大为吃惊,谁都没想到宋浩然会用这等夸张的手法来作诗,然放在温梦允身上,却极为合适。像温梦允那般绝色女子,确实该得到如此称赞。 董怡萱此时心如翻涌起了波澜,如此好诗,竟是为温梦允作的…… 此刻,李皓的诗写到一半,差点被打断了思路,最终虽作出了心中感想,却不太拿得出手。 只不过宋浩然哪会让他顺心。 “李公子的诗也作好了,怎么不拿来看看?” 事已至此,李皓只能硬着头皮将诗交给了黄衣女子。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乐府题解。” 黄衣女子不像方才,直接在众人面前念出了李皓所作的诗。谁知人群中立即有人鼓掌叫好,却显得很突兀。 这一首虽好,跟宋浩然刚刚那首比起来,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而且,有抄袭上一首的嫌疑! 李皓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徐尤更是羞得脸色涨红,低着头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 “宋公子,请挪步画舫。” 黄衣女子做出了请的动作,宋浩然却迟迟没有反应。 “温姑娘,宋某再送你一首诗,望姑娘明白。”宋浩然没理会黄衣女子,直接对画舫中素未谋面的温梦允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诗声久留,众人彻底呆滞,旋而爆发出惊天喝彩声。 原本还想要和宋浩然再比一场,挽回面子的李皓,此刻直接愣在原地。 随口一出的诗词都能有如此才情,他还能拿什么比?能不被人笑话,便算好的了! 李皓脸色阴沉如水。他原本已经计划好,今日将通过诗会博取名声,为取得功名铺路,同时还要一起拿下温梦允和董怡萱,最好,能让他们都甘心做自己的禁脔。但是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董家赘婿,硬生生打乱了他的一切部署。 总之,今天的诗会,他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众人回味间,宋浩然和宋括已经转身走向来时的船上。一首诗,牵动了两位女子的心弦,当董怡萱转身去寻宋浩然时,人和船都已然走远,她也随之悄然没入人群之中。 “学富五车,不骄不躁,可用之才!” 船里,宋括静静的看着宋浩然想,这等人才,决不能让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