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个妖怪 我是个妖怪,看我的样子你就该知道。虽然个子和人差不多高,但是皮肤和脸都是青绿色的,头发是蓝黑色的,还张着一对即使闭上嘴也能看见的老虎牙。怎么,你们说我难看?可我这是天生的没办法,就像大家在自个儿家里都习惯穿拖鞋和睡衣一样,我在家里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当然,如果你们愿意看我也可以是张曼玉关之琳张柏芝那种样子,相貌,不就是一张皮囊么。你们别笑!公道的讲,像我这个样的在妖怪的种族里还不算是难看的呢。 我是个天生的妖怪,不是什么东西变成的或是后天修炼成的,就像大话西游里那个罗嗦的唐僧说的那样:人是人的妈生的,我就是妖的妈生的。 我出生在2千多年前,那时候人类的世界天天都打仗,后来他们管这个时期叫战国。我出生的地方是个好大好大的大山,那里没有人类的足迹,我的族人都住在山里。我们人数稀少不像旱魃、鲲鹏这些神鬼圣兽那样出名,在人类的书籍中几乎没看到有记载。我们也没有自己的名字,其他种族只是依照我们的样子叫我们:青鬼。 我出生以后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走遍了自己生活的这座大山,又过了很多年才知道了外面还有个世界,还有群和我们不一样的生灵--人。那时候我就想,我们妖怪都有天生的本领,寿命又是人类几十辈,应该比人更厉害才对,但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土地是归人所有,妖怪只能住在深山丛林和海底,为什么老天会这样不公平呢。有一天我见到了我们族里年纪最大的青鬼爷爷我把这个问题告诉他,得到的答案是:人比咱们聪明。老爷爷以前到过人类居住的地方,他说了,人类的小孩子都上学,都看书,所以他们聪明。老爷爷还讲了很多很多关于人的故事,那一天我在他的山洞里听到很晚,回家之后连妈妈给我留的平时最爱吃的山鸡肉都懒得咬一口。我对人类的生活充满了好奇,躺在软软的干苔藓堆上我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样才能变聪明才能到人类的世界去生活。 一连几天的不吃不睡,并没让我想出好注意,只不过让我迅速的瘦了下去,我病倒了。不过我爹妈都很疼我,当他们知道我的想法以后,并没有嘲笑或者责骂我,而是帮我一起想办法,最后还是我爹见识广,在一个黄昏,他对坐在洞口发呆的我说:“孩子啊,要想变得聪明,就得找个师父,爹明天就带你找师父去!” 爹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上我找师父去了。爹是族里出名的好猎手,到过比这座大山更远的地方。爹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山外见到过一个妖怪,那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有学问的妖怪,我拜他为师准没错。于是,我跟着爹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头一次走出了这座生我养我的大山,见到了我的第一个师父,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精。 师父是得道的狐精,住在一条叫渭的大河边上。 师父已经修成人形,样子是个和善的白胡子老爷爷。 师父给我取了个名字叫葻,师父还夸我很有灵性,说我只要好好修炼将来不但能实现自己的愿望,还能做很多很多别的事情。除了爹妈、青鬼爷爷以外没怎么见过外人的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师父,于是我在这里住了下来。 渭水是个挺漂亮的地方,河边长着茂盛的蒿草,夏天还可以游水。师父说这水底下住着一条龙,它是这渭水的王。因此我每次游水都会很小心,怕叫它看见我把我抓来吃了,但是我又很想看见龙这种传说中的神兽。可惜直到我离开这里也没能见到它,师父说你在水面游的时候,它就躺在水底下看着你呢。 师父像人类一样的生活,住在木头做的窝里(就是人类的房子),吃用火烧过的东西。师父还有很多很多竹片儿穿成的卷儿,他说这是人类的知识,于是我花了几十年的功夫学会了读书写字(人类的字居然有那么多种,学起来实在是麻烦)。然后我看了孔丘、老冉、庄周、孟轲、韩非、墨翟、王诩他们写的书,觉得他们很多道理说的很对,但是有很多地方又互相矛盾。但是师父说看懂这些是修炼的基本,叫我不懂的地方就问他。于是又过了很多很多年,我不但看懂了这些书,更学会了怎样修炼,怎样采集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的精华来提升自己的能量。一百年过去了我在师父的教导下学会了很多法术,我终于可以变成人的样子在太阳底下走来走去。我那时很兴奋,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我想回去告诉爹妈,让他们知道我现在是族里最有学问的妖怪了。可是师父不让我离开,他告诉我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我这才知道原来成为一个人的样子不是多么了不起的大事,我知道了原来人并不是最高等的,在人之上还有精、魔、仙、神、佛这么多等级。师父现在已经快修到仙的等级了,他老人家最终的目标是成佛。我不觉得成佛有什么好的,据说不能吃肉不能嘻笑玩乐不能发火生气,连身体都没有,只有一个灵体,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但是我还是希望师父能实现他的愿望。 我们住的地方离人类的村子很近,变化成人的样子的我,在不修炼的时候经常去那里找人类的小孩子玩。我发现人类也好青鬼也好,小孩子的喜好都是一样的,都是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或者打群架之类。我很快有了好几个好朋友,还被推做他们的领袖,我想那是因为我的力气比他们都大,打架的时候管用。本来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可是不久他们就长大了,一个个穿的干干净净衣服去学堂读书了,没人找我玩了。于是我只好乖乖的呆在师父身边修炼。 我又有了新的愿望,我想快点长大。 有一年不知为什么天降大雨一连数月,渭河的水开始涨出河床向两岸扩散,附近的村庄都被水淹没了。师父虽然法力广大,但却阻挡不住泛滥的河水,于是我们只好搬家。离开了不再美丽的渭水,那个时候人类的世界已经被一个叫秦的国家统一了,人们不再打仗而是开始经商种地。我和师父游遍了各个地方,最后定居在泰山之巅。选择这里的时候师父说,这里离东海最近灵气十足是适合修行的地方,他要在这里成仙。这一年我刚满两百岁。 第二章 师父的故事 后人称泰山为五岳之首,说什么“五岳归来不看山,泰山归来不看岳”,其实我一直也没觉得泰山有多好看,可能是在从小在群山里长大的关系吧,我觉得泰山不过是一个孤立在东海边上的土丘。泰山人烟稀少而且经常大旱,这让住惯了渭水之滨的我觉得很不舒服,不过师父说过修行的妖怪要学会随遇而安。 但是定居泰山的选择是对的,连我这个末流小妖怪都感到了有很强的灵气源源不断从东海方向涌来,修行的提升也比以前快了很多。师父虽然不说什么,但是从他入定的时间越来越长就能看出来,他离飞升的时刻越来越近了。师父说过,天地间万物都可以通过修行改变自己的等级,不过由于本身原来等级的高低不同所以需要修炼的时间长短也不同。修到”精“这个级别的时候是个关键,心地纯净的修炼者会有可能脱掉肉身而元神升为散仙级别,当如果心神不定则会在这一级功亏一篑从此再无进境,更有甚者如果心存邪恶欲望则有可能从此堕入魔道永不复生。因此师父一直教导我要心静如水,不能妄动恶念。师父从没有提起过自己,但是我知道,狐虽然是一种本身就有灵力的动物,却毕竟也属于畜牲道,这样一个级别尚在我们妖怪之下的生灵想要修身成仙是多么的不容易。师父能有今天的成果,可想而知付出了多少辛苦。那时候我还不十分理解怎样算是心地纯净,只是自然的觉得就应该是师父那样,久而久之我也学着那样师父吃素、善待小动物、不随便杀生(当然,偶尔吃个野鸡兔子什么的可以忽略不计)。倒不是想成仙,只是出于对师父的崇拜。 师父入定的时间多了,对我的管教也渐渐少了,我于是有了很多空余时间可以玩。泰山顶上没什么人烟,刚来的时候我经常感到孤独,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闯入了一只老虎的领地,打过几架之后它没赢我没输,自然而然的我们就成了好朋友,生在大山里的我听得懂各种飞起走兽的语言,通过交谈我得知这里连一只妖怪也没有,它就是这里的山大王。出于好玩我问它要不要跟我学法术,它根本不懂什么叫法术,在我给它精辟的解释了会法术就能打架厉害之后,它就连连点头拜我为师了。我学师父的样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皞。以后的日子里皞就成了我唯一的伙伴,我把从师父那里学来的东西都教给它,它学不会的时候我就揪着它的尾巴踢它的屁股,看着它嗷嗷大叫着向我告饶我就很开心的笑。不修炼也不当师父的时候我就和皞爬到最高的峰顶看日出看月亮,或者在山涧里游水,再不然就找两处断崖比跳远。在嘻嘻哈哈中一百年又过去了,山外的世界换了又换,我在不知不觉的成长,皞也从最初的一只普通老虎变成了虎怪 要说泰山上有什么我很喜欢的东西那就是松树,泰山的松林是一片片的黑压压的,那些长了千百年的古松都很高很高,样子也是千姿百态。我累了的时候就喜欢找一颗最高的爬上去躺在树顶上(我的皮厚着呢,不怕扎),听着松涛的拍打声流云从眼前不远处飘过,有时候透过松枝还能看见下面松鼠夫妇正在吵架,狐狸在灵巧的扒着兔子的窝,那感觉好玩极了。 一天我也和往常一样躺在松树顶上看,忽然看见崎岖的山间小径上出现了一个人。虽然离我那么远,看起来只有一个小黑点,但是我绝对肯定那是一个人类!从他走路的姿势已以及随风传来的一点气味就能判断出来。已经整整一百年没看见一个人了,我有点兴奋,想起了以前和村子里的小孩子们玩耍的情景,这个人会不会成为我的新伙伴呢。这个人走的还真是慢,我转眼间就能走上来的山路他居然走了那么久,好在我是个有耐心的妖怪,一直爬在树上等着他慢慢走近。渐渐的能看清大体轮廓了,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肥肥大大的衣服,和我以前见过的不同,走路的时候衣袖随风飘动挺好看的。又近了一些,我的眼睛已经能看清他的脸了,是个挺年轻的男子,有一对浓浓的眉毛和一双很亮很有神的眼睛。他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呢?我看见他背上背着一个口袋,袋口上露着一截乌黑铮亮的东西,是一柄剑!哦,原来他是个武士啊,在师父的竹子书里我看过一些武士的故事,都是写他们如何厉害如何帮助自己的国君刺杀敌人。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和书上一样的人。正在想着,突然看见那柄剑在他背上剧烈的抖动起来并且发出了凄厉的鸣声,一柄剑居然会叫?这个书上可没写过啊,这个念头刚刚闪过马上被人从背后拎着脖子扯了起来,紧接着入耳的是师父的声音:闪开!我被师父以飞快的速度扯离了树顶,随即听见一声大喝:青锋出鞘!接着是一声像炸雷一样的声音。我有点懵了,回头看着师父问到:师父你不是在入定吗,怎么来这里了?师父脸上一贯慈祥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骇的样子,他用眼光示意我看刚才的地方,我一看也吓了一跳,刚刚还是好好的一颗松树一下子被劈成了两半倒塌在那里。这是怎么回事?不等我提问,师父的嘴里吐出2个字:剑客!仿佛是应着他的话,一道青光从倒塌的松树上飞起,直冲向我们,这次我看清楚了,是那柄剑,刚才那个青年男子负在背上的剑。师父急忙使出一个土遁法,带着吓得失魂落魄的我潜入了地下。 直到回到了我们隐匿的山洞里,我都是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活了这么些年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就算师父不解释我也知道那个男子要伤害我们,可是这时为什么呢? 我可怜巴巴的看着师父,一瞬间有种感觉,眼前的师父不再是那个慈祥温和的老人了,他的眼中只有一种神情,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这种眼神我见过,记得有一个大雪的冬天,我扒开了一个兔子窝,一家大小8只肥肥的兔子被我堵在窝里,当时它们看着我的就是这种眼神!我打了一个寒战,怎么会呢,师父不是兔子,师父的法力大着呢,师父是最厉害的啊!正想着,师父开口了,声音依然是那么慈祥平和,他说:葻儿来,给师父倒杯水。我立刻很乖巧的捧上茶水,然后跪在师父腿边轻轻的给师父捶腿,平时我缠着师父给讲故事听的时候,师父总是会说这一句,然后我就会这样做。但是这次师父给我讲的却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从前,青丘之山上住着很多狐狸、狐妖,其中九尾灵狐是最厉害的也是最接近“精”的妖怪。它们精于幻术和驭火,常常变化成美丽的少女或是英俊的少年。青璃是九尾一族中最美丽的一个,也是青丘之山最美丽的狐妖,仰慕她的人无数,可她偏偏只喜欢一个没什么法力甚至根本不喜欢修炼的小火狐。九尾狐的寿命有上千年,可是普通的火狐狸却只有几十年,于是深爱小火狐的青璃决定去玉山向西王母讨取灵芝仙草,那是一种传说能叫人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仙药。小火狐和青璃一路历尽艰险终于来到了玉山见到了西王母。怎料小气的西王母不肯把自己种的灵芝仙草白白送给他们,青璃跪在西王母座前百般哀求,西王母却提出条件让她去昆仑之山盗取一对名字叫离魂和夺魄的宝剑。 于是这对可怜的情人又辗转来到了昆仑之山,这座昆仑之山天天都在下雪,半座山都是白色的。当他们登上昆仑山顶时,只见有左右两块巨石,相间十几丈,上面分别插了两柄宝剑,一柄闪着乌青的光芒一柄闪着雪银的光芒。小火狐上去就要取其中一把,谁知刚刚靠近巨石,那把宝剑就自己从石头中飞了出来直射向它,吓傻了的小火狐本以为自己会被一剑穿心,谁知眼看就要射中自己的剑却被突然出现的青色身影挡住了。鲜血飞溅在白色的雪地上,小火狐看见自己的爱人九尾狐青璃紧紧抓住没入胸膛的宝剑慢慢倒在自己面前原来可恨的西王母故意没有告诉他们,离魂和夺魄所以会由此之名,正是因为它们会夺取第一个想拿取它们的人的性命,除非有人能同时取到它们两个在手。 小火狐在昆仑山顶引天火焚烧了青璃的尸体,把那柄闪着雪银光芒的“离魂”扔下了山崖。从此小火狐洗心革面开始了苦修历程,因为当年它对着爱人的尸体发誓要修炼成佛,完成爱人心中的心愿。 师父讲完这个故事,又说道:今日你看见的那柄闪着乌青光芒的就是“夺魄”,看见它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成佛的愿望大概实现不了了。 和青璃死在同一对宝剑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是时候去见她了。这一句倒像是自言自语。 师父说这话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了他眼中闪过的一丝从容的喜悦,面对死亡的喜悦。 难道师父要死了?不可能的,师父马上就要成仙了啊,师父还要教我好多东西呢! “师父你不能抛下葻儿啊!”我抱住师父的腿哭喊到,师父怜爱的摸摸我的头正要说什么,我忽然又听见了那凄厉的鸣声。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撒在洞口的时候,师父临去前布下的禁锢结界才自动消失,获得自由的我揉着昨晚哭肿的眼睛慢慢走出了山洞。师父的结界非常厉害,不但封住了我的身形和妖气还封住了我的五官六感,使我眼不能看视物不能听声口不能言语。所以我看不见师父是怎样迎着那剑客走去的,也看不见师父是怎样微笑着让那柄泛着乌青光芒的夺魄剑穿胸而过,更看不见那少年剑客由最初的欣喜得意到发现师父的元神早已枯竭对他毫无用处之后愤怒的样子。我为什么要描述这么多自己根本没看到的事情?因为我知道这些事情一定都发生过。 父趁我不备迅速施展了他最厉害的禁锢之法,把我牢牢的包在黑色的结界里面,既不让我出去也不让敌人发觉我的存在。然后打散了自己修炼了千年的元神一并注入结界中,让我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慢慢吸收,他要以千年前小火狐的样子去见自己的爱人。 洞外,一切都没有被弄乱,恢复了原形的师父躺在他平时打坐的石头台子上,我轻轻走过去,红色的毛随着微风轻轻的摇动,像流动的火焰,细长的眼睛微合着,仿佛只是睡着了,原来师父当年的样子是这么俊美飘逸。 我没有再哭,而是端端正正的跪下,就像第一天拜师父时候那样,恭恭敬敬磕了十八个响头。师父,徒儿不肖,这里引不到天火,只能用狐火来送您老人家一程了。我念动咒语,橙色的火焰燃烧起来,狐火是温柔温暖的,就像师父抚摸我头的手,慢慢的烧吧,烧干净这里的一切。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元神渐渐变得大起来了,就在这个清晨的瞬间,我长大了。 皞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可能是被狐火引过来的,他还真是幸运,昨晚的事情也没有把他牵扯进来。跟我走吗?我问他,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坚决的点了点头。 我要去完成师父最后的嘱托。 第三章 双剑 在电脑前敲打的有些烦了,我觉得应该休息一下。拿出我最喜欢的一套明代宜春紫沙茶具,冲上一壶崂山明前绿,然后靠在沙发上闻着袅袅的茶香,静静享受午后的时光。做为一个活了2千年的妖怪,人生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懂得享受,不然这么长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2千年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一切想做的事情,现在我住的这栋300平米的房子没有用任何装饰公司,一点一滴都是经我自己的手布置起来的,这其中沙发对面的古董阁是我最满意的地方,上摆满了我历年收集的宝贝,有装在密封水晶盒中的南海夜明珠、有西汉王室用的龙纹和田玉觥、有一整块琥珀雕成的曼陀萝花碗、有三尺高的玳瑁磨成的上面有酷似山水画的天然花纹的屏风,总之一句话: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拿出去都可以当文物馆的镇馆之宝了。当然,当外人看的时候我加在上面的结界会让它们看起来像随处都能买来的赝品。 在阁架的顶格,乌檀木托架上并排放着两柄剑,一把乌青,一把雪银。每次我擦拭它们的时候,它们都会发出悦耳的鸣叫,让人听了感觉它们有生命似的。 其实它们真的有生命,夺魄、离魂这对夫妻现在在我的古董架上度过它们安逸的日子。 它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当生命只剩漫长的等待,当时间已经不再是障碍,除了能有爱人在身边陪伴,你还有能什么期望。所以不论变成什么都好,能在一起就是幸福的。 雷公在众多的天神之中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我不记得我成为雷公的具体时间了,反正从天地混沌初开,我就在做这项工作,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我的本名的叫彦,是一只长着蓝色羽毛红色鳞脚的妖怪,天生就能操纵白云,我让它们聚集起来然后变成大雨,当它们相互碰撞的时候我也从中吸取我需要的能量,当我鸣叫时,天空就出现隆隆雷声,所以别人叫我雷兽。 最初我的布雨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修炼,但是随着修炼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发现经我呆过一段时间的地方都会变得花草繁茂、山明水秀。于是我就挑一些贫瘠的地方修炼,慢慢把它们变成美丽富饶的地方,也算是顺便做了点好事。很久很久过去了,有天一位神仙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天帝知道了我的事情很高兴,要任命我为天庭的雷公。我一想也很高兴,在天庭做官也就是做了神仙,比现在要好多了,于是就跟着神仙上了天宫。 开始的时候,每天在富丽堂皇的天宫里俯视着大地,也不用辛勤的练功,神力自然而然的充满全身,感觉真不错。但是慢慢的发现做神仙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就连平常习惯了的布雨也需要天帝的批准才行。明明看到有的地方河流干涸、草木枯萎,鸟兽奄奄一息,可是天帝就是不许我去布雨,说什么那里的人类不敬神明,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唉,就算人类真的得罪了天帝,可是大地上的普通生灵有什么错?凭什么要遭到这样的劫难?当然这样的想法仅仅是在心里默默想想,天帝至高无上的权利是不容置疑的。另外在这偌大的天庭里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平时就不被那些高等的天神瞧在眼里,更不要说发表自己的意见了。带我入天庭的那位神仙教代过我:要想在天庭待下去,首先要学会保持沉默。 于是我便在昏昏噩噩中度过了很多很多年,直到遇见了瑶。 瑶也算是神仙,但是不住在天宫,她是昆仑之山的水神,论等级只能算个散仙。遇见她纯属巧合,这得感谢我在天庭唯一的朋友西风神浚泞。那天我正闲的无聊正要去找他玩,却见他风风火火的来找我,原来是天帝要下召于昆仑之山神陆吾。本来是派浚泞去传达的,可是浚泞还有大风神布置的任务在身,一个是天帝一个是自己顶头上司,谁也不敢得罪,于是就只好来求我去一趟昆仑之山。我本也闲来无事,正好趁此机会下去走走,于是就痛快的答应了。 那日到了昆仑,第一眼就惊叹于它的广阔和美丽,绵延数百里不绝,顶峰高耸入云端,四条大河自山上奔流入江海,更不用说满山的奇花异草,珍禽走兽。我开始羡慕那个陆吾,能在这里做山神,真好过做天宫的小雷公千倍啊。 由于留恋昆仑之美,我传达完天帝的指示后没有急着回天庭,而是在山间盘桓了数日。游历美景之余,让我不禁怀念起做雷兽时候的逍遥日子。 黄昏的时候我掠过昆仑山顶的天池,看见了正在水里玩耍的瑶。 那是个美的令人心颤的女子。 天宫美女无数,就算是随便一个寻常的婢女也拥有绝色的容姿,因为她们都是从万人之中挑选出来的。但是瑶与她们不同,瑶的美是生动充满灵气的,象一块天然不需啄饰的美玉,决不是天宫那些毫无生气的面孔可以比拟的。看见她的一瞬间,我的身体开始下坠,看不见的力量把我由天上拖到了地上,我的心也在下坠,坠入了被她渲染上五彩霞光的天池中。我呆呆的看着她,她发现了我的存在,嘻笑着一挥手,一道水柱冲我而来,毫无防备的我被淋了满身,混身的羽毛都垂了下来湿湿的贴在身上。我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因为她发出了更大的笑声,看着她肆无忌惮的大笑时那震撼人心的美丽,我痴了一般。 于是我们就认识了,我告诉她我叫彦,但是她坚持叫我笨鸟,我默认。我在天池边盖了一座小屋暂住了下来。她天天来看我,很短的时间里我们就变得很熟了,我知道了她是这昆仑开山之时诞生的水之精魅,后来天帝册封陆吾为山神的时候在陆吾的推荐下封了她为昆仑水神,掌管昆仑山下的四条大河。 她活了这么久却从没有离开过昆仑一步,所以才会有这么天真纯良的性格,于是我就搜肠刮肚把我知道的所有外面世界以及天庭的事情讲给她听。我自认是个拙于言辞的家伙,连把事情描述的美妙一点的能力都没有,可就是这样她依然听的津津有味,并不时眨着眼睛向我提各种问题,哦对了,我看过书上形容女子的眼睛叫星眸,可是她的眼睛胜过天上所有的星星。有时候她也会嘟起小嘴皱起眉:才说了一半你怎么不讲下去了?这时我就会告诉她那是因为我被她美丽的笑厣惊呆了,一时不记得自己在做什么了。她听了就嗤嗤的笑着说:那我就继续笑,笑给你看好不好?她天真的要命,根本不懂普通女子的那种娇揉做作和虚假的矜持,和这样可爱的女子呆在一起,我不知道世上还有什么更幸福的事情。 当我所知道的故事讲的差不多快没了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我想要带着她游遍天下。 可惜这个念头还没有实施,我就被天帝下的令给召唤回去了。我向她道别,她问我什么时候再回来,我微笑着告诉她很快,然后别过头去假装看不见她眼里噙着的泪。 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一百年,天帝派我去治理一个干涸的沙漠。那里是旱魔的领地,地底下燃烧着万年不熄的大火,雨水一落下就变成水气消失了。但这难不到我,我去北极寒地取了万年不化的冰山来熄了地底之火,又去南海之滨取来神木的种子播种在沙地上,广布雨水让它迅速生长。慢慢的沙漠开始出现了片片绿色,象大海中的小岛一样星星点点,我叫它们绿洲,我看着它们就像农夫守望着自己的庄稼。其实我是有一点私心的,我希望完成这个任务以后能向天帝请求一个愿望。 慢慢的绿洲越来越大,沙漠越来越小,我离目标也越来越近了。正当我高兴的时候,旱魔带着她毁灭一切的地狱之火来了,火焰很快吞噬掉了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绿洲,烤干了我辛辛苦苦引来的河流。我愤怒,我发出震天的吼声,旱魔站在她的火焰里晃动着枯枝般的身躯大笑,我发誓一定要杀了她。 为了我的梦想我的愿望,我冒险偷偷回到了天庭,在西风浚泞的帮助下,盗取了神库里的一样宝贝,五龙符。它可以召唤出盘古开天以来最厉害的五条神龙,风、雪、冰、雨、雷。借助这个法宝,我和旱魔在沙漠里大战一场,不但一举消灭了她,还让这千古不化的沙漠变成了溪流成群、湖泊密布的美丽水乡,我高兴的想:这下终于可以实现梦想了。 就在我完成任务打算回天庭交差的时候,天上突然涌下来无数天兵天将把我抓住捆了起来。我茫然不知所错的时候听见了一个威严冰冷的声音:你杀死了天帝的女儿魃,其罪当诛!但天帝仁慈念你先前工作勤勉有功,死罪可免,罚你被囚于南极海底石窟之中永生不得离开! 听完了这些,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瑶,我可能要见不到你了。 若说南极海底是个冰冷黑暗的地方,海底石窟就是这黑暗中的黑暗。而我,正是被封住了神力,用一条粗大的铁链捆在这个海底石窟的柱子上。失去了神力,离开了蓝天白云,终年呆在这深深海底。一身靛蓝色的羽毛渐渐脱落了,火一样的鳞甲也在海水的侵蚀下渐渐退色淡化。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雷兽了。回想起自己的遭遇,就是再傻也该明白这从头到尾都是个圈套,虽然不知道是谁,为什么这样对我。不过,这一切都没关系了,反正我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再多失去一些又何妨呢。 南极海底是如此的冰冷,冷的连任何生灵都不愿意在此生存,一百年来我从来也没见过谁,孤独使我养成了思考的好习惯。当然,因为除了思考以外我别无它事可做,另外思考还可以帮我忘记寒冷带给我的痛苦。百年的时间不算短,我编出了很多精彩的故事,幻想有天讲给爱听故事的瑶,并幻想她听这些故事的时候是怎么个开心样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感觉到了那一天是不可能来到的,我想通了很多事情,我把对瑶的思念化做祝福,祝她能够继续快乐的生活,最好是把我忘掉,将来总会有一个象我一样爱她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一切都想明白之后,我决定不再活下去,既然生命中应该经历的都已经历过了,死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然而,对于神力尽失又被铁链锁住的我,就是想死也不容易。首先,我得挣脱这该死的令我不等动弹的锁链(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让我求死不能才捆的这么紧,因为石窟外面贴满了强力的符咒我纵是不被绑住也根本不可能离开)。我还是有机会的,因为我全身上下还有脚爪是可以活动的,于是我就用这唯一能活动的脚爪抓住铁链的一环靠在绑我的石柱上拼命的磨,用石柱上天然的棱角磨断这铁链。我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这上面上,日复一日的磨着铁链,脚爪被砺石得血肉模糊也浑然不觉。渐渐的铁链所磨过的地方变的越来越细,我的大功即将告成。 在我一刻也不停的努力下,终于黑暗中传来了期待的那声断裂。我终于有了一点高兴,这意味着我马上就要获得自由,虽然是以生命的代价。 可就是这个时候我仿佛听见的一声熟悉的呼唤 “彦” 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我笑了,快要死的人是容易产生幻觉的。可是那声音又再次响起, “彦!” 这次我敢肯定绝不是幻觉,因为它离我已经很近了,就在不远处!我沉静了百年的心第一次激动起来,用嘶哑的嗓子喊出了一百年来的第一句话 “瑶!是你吗?” “是我,”惊喜里带着哽咽的声音“他果然没有骗我!彦,我终于找到你了!” 眼前出现了一点点光亮,借着光亮我看到了站在石窟洞口的曼妙身影,一万年也不会忘记的那个身影,我全身的血在那一刻沸腾了。 我不顾一切的扑向洞口,迫切的想拥那个身影入怀,可是刚刚靠近洞口便听见燃烧般嘶的一声,臂膊上立刻被灼伤了一大块,该死的结界!洞外的瑶也发出一声惊呼,显然她也被结界所伤,还好她还有法力在身,不会象我被烧的这么惨。 “别靠近结界,会被烧伤的。” “可是我怎么救你出来啊!”瑶哭了起来,水神的泪珠如碎玉般在海水中纷纷落下,借着她带来的流光石发出的微弱亮光,我仔细的看着她。我的心传来阵阵剧痛,这还是我记忆中的小瑶吗?昔日绝美的容颜已经被满脸的风霜代替,曾经令我心驰的一头乌发变的黯淡灰白,只剩那双眼睛依旧闪着星星一样的光彩。 “瑶,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瑶不答只是哭。看着她悲伤的样子,我的心一点点的碎了,可我就连拥她在怀中好好安慰的能力都没有,前所未有的恨意涌现在我心头,恨自己的没用,恨上天的不公,恨那个折磨捉弄我们的人,恨意在我胸中激荡如狂潮,却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这时小瑶突然停止了哭泣,她双手结起手印,一时间神力在她身上聚集起来,笼罩住了她的身躯使她看起来闪闪发光。我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瑶!不要啊!” 来不及了,小瑶倒退了几步,然后飞快的向前冲去撞向结界,溅起了一片火花,但是结界却丝毫无损,以小瑶的能力又如何能撼动这天帝亲自布下的结界呢!小瑶被震的飞起来摔在一边,流光石也在撞击的瞬间碎裂了,我眼前又恢复了黑暗。我大喊小瑶的名字,小瑶用微弱的声音回应了我。“小瑶,别再伤害自己了好吗,求你了”黑暗中传来小瑶微弱的回答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我已经找了你一百年,绝不会现在放弃。没有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话音刚落,眼前又是一片火花,但是比起刚才的已经小了很多。 “是啊,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原来我们想的是同一句话。瞬间,我心灵深处感到一股力量的撞击,天帝加在我身上的禁锢被这股力量冲开,比以前更强大的神力涌现在我身上。我仰头大吼一声,霎时万年不变的南极海底出现了波动。一道如雪的电光照亮了所有黑暗,石窟在电光中应声倒塌。 雷兽--彦,又重生了。我紧紧抱住了小瑶的身体,喜极而泣。 我和瑶相拥着坐在南海的孤岛上流了三天三夜的泪,说了三天三夜的话。其实即使小瑶不说我也知道她为我受的苦有多深,只是我没想到的事情太多,我没想到自己与之对抗的旱魔竟是天帝的私生女,我也没想到害我的竟然是那个和我只有一面之缘的山神--陆吾,我更没想到自己对小瑶的爱竟然是造成我们两人苦难的根源。 抱着哭得累得睡了的小瑶,我无语,悲愤的眼睛望向苍穹。 真是枉活了这许多年,竟不知这堂堂天宫之上也是如此的险恶!竟看不清自己效忠的是个什么样的君王!多年的尽忠职守竟抵不上几件稀奇珍宝的分量。我恨自己的无知,更恨那个为了一己私欲竟用如此卑鄙手段置我于死地的陆吾。但我也庆幸、感谢,感谢上苍让我遇见小瑶,这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为了我拒绝了山神夫人的荣华富贵,为找我寻遍世界各个角落,为找我一头乌发转眼变成霜华。还有我的挚友、好兄弟,浚泞,在天帝发怒人人自保的时候不惜以身犯险替我求情,后又千方百计探听我的关押处通知小瑶。我这一生,有这样的爱人和朋友,纵是再死一万次,又何妨?所有做过的事情,我不悔! 最初的时候,我不是没想过报复,以我现在失而复得的神力,杀死山神也非难事。但是,我想起了在海底石窟中幻想过的种种,既然现在可以去实现它们了,为什么还要做一些无关的事情浪费时间呢?我把心里的想法都说给小瑶听,小瑶不说话只用甜蜜的微笑回应我,虽然绝世的美丽已经不在,但是她的笑却是更加让我着迷,也许历尽磨难的感情,才显得无比珍贵。 在孤岛的第四天晚上,我们撮土为香,拜月为媒,正式结为了夫妻。我们不需要旁人的祝福,满天的繁星都为我们作证,我们也不需要贺礼,夜风送来阵阵清馨,浪花拍岸撒出颗颗珍珠,天地间一切生灵都为我们祈祷。我发下誓言:用自己的生生世世来守护小瑶,不论怎样永不分开。 我终于实现了梦想,放弃了一切的我们游遍了美丽的长江南北,黄河上下。无论是山巅还是海底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我们不再是神仙,亦不是妖怪,我们是一对永世的眷侣。 然而上苍对我们的折磨却并未停止,打从我逃离海底的那一刻,天帝以及陆吾就开始了对我们的追捕,数百年来从未停过,这也是我们从不在任何地方停留太长的原因。我们本以为,只要自己够小心,一定不会有事,所以一起被追的亡命天涯也无所谓。 可是我们却太低估对手的能力,不愿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日,在一个叫棠溪的地方,我和瑶终于被天帝的神兵神将堵住了去路,无处可逃。我虽是拼了全部神力,仍是没有在这乱军之中保护住小瑶。我被数个法力高强的神将制住,眼睁睁看着小瑶在失去我的保护后被蜂拥而至的天兵抓住,无数的刀剑戟叉刺入她柔弱的娇躯,眼睁睁看着她的气息一点点消失。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仰天长啸,泪水从眼中奔涌而出。目光掠过那高高的云端,我看见了天帝还有几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天帝依旧是那副不带任何表情,杀人不眨眼的面孔。悲到极点我纵声大笑,笑声响彻云霄,霎时间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哈哈哈哈,就算杀死我们又怎样,只能使我们更加分不开而已,从此以后,天上地下、人间鬼域,无处不是我们的逍遥乐土,再也无人能够分开我们!”说完,我纵身一跳投向那万剑之丛。 随着我意识的模糊,身体越来越轻,慢慢的飘了起来。我知道现在自己已是一个灵魂了,我左顾右盼希望能找到小瑶的灵魂,还没看清周围的环境便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了过去。一阵漆黑过后,我赫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柄剑,一柄泛着乌青光芒的宝剑,我愤怒的大喊,可喊声却变成了嗡嗡的低鸣。这时另一阵柔和的低鸣从我身旁不远处传来,我看到了另一柄和我一样的宝剑,与我不同的是它泛着如水般雪银的光芒,温柔而美丽。我在心底呼喊到:小瑶! 我们这两个命运的玩偶被天帝施法变成了两柄宝剑,取名离魂、夺魄。并且,在我们身上加了强烈的咒术:除非有人能同时拥有我们两个在手,否则第一个靠近我们其中一个的人将被我们所杀。 就这样我们被放置在了昆仑山顶的两块巨石上,并被故意隔开几十丈,使我们能相望而不可相触。也许是感叹我们的命运不公,也许是感叹昆仑失去了水之女神,从我们被放上去的那一天起,昆仑之山下起了永不停歇的大雪。 在纷飞的雪中,遥遥相对的两块巨石上,两把剑轻轻的轰鸣,许多许多年。 第四章 徘徊者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条路,有人的平坦有人的崎岖还有人的路上全是转弯。不过也有的人,由于过于执着或是别的原因,在某个路口上失去了方向,只好在原地一直徘徊下去。 我从小就喜欢爬高,因为站在高出可以看到更多风景,这个习惯到现在也没有改,以至于我就比别人多看到了很多故事。 星期五是个阴郁的日子,公司照例要开会,而且照例开到很晚,所以我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斗了。车站离家还有段路程,我慢悠悠的走着,趁机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夜风吹的我有些凉意,快到秋天了。我在考虑要不要换个公司工作,这家公司的时运已经不怎么好了(不知道是不是跟我的加入有关,嘿嘿)。其实对于一个2千多岁的妖怪来说,根本不需要工作,赚钱的途径有的是,但是就像几百年前人类的一个思想家说的那样:工作已经变成了我的生活需要。我总是喜欢人类的生活方式,就像千年前某人说我的话:葻,你太留恋人世,这样的话永远也成不了仙。没错,我本来也不打算成仙,做妖怪是个很有前途的职业,我要继续做下去。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大门口,我跟站岗的保安打了个招呼直径走了进去。这里是高尚住宅区,一平米的地价要顶我2个月的薪水(在生活方面我是绝不肯亏待自己的),我从不请公司同事到家里来玩,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住这样的地方不知道他们会想到哪里去。 一出电梯口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我打了个喷嚏,顺便看见了在我门前一个晃来晃去的身影。 看来今天还真不是个好日子,居然在这里遇上这种东西。我放慢脚步,边走边盘算这怎么把它从门口赶走,虽然它们大部分是无害的,但是偶尔也会遇上一两个棘手的,这一个是怎样的呢? “嗨,晚上好!你在等人吗?”我漫不经心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并自然的把妖气释放出一点点。一般情况下,如果是没什么害处的在感受到这股妖气的时候就会知难而退了,不过这个似乎没有走的意思 “你好,我是在等人。”我看了看它,看起来是个腼腆的小女孩,不过它们有时也会变成各种形态来迷惑别人,我是不会上当的。 “等谁?你的男朋友吗?”仿佛是被我说中了,小姑娘的脸红了一下,小声说到”不是“ 我有点不耐烦了,用比较客气的语气说到“可不可以麻烦你到那边去等,这里是我的家门口,你站在这里别人会误会的。”(哪有人看得到?谁会误会?根本是找理由嘛) “啊,好的,真对不起我,我这就离开。”小女孩的脸更加红了,鞠了个躬跑开了,不过也没跑远,在大约十米以外的地方站下继续等。 反正不站在我门口就行,我小声咕嘟着“又是一个徘徊者奇怪我为什么要说又?”,掏钥匙开门的时候突然记起今天是农历七月十四。原来是这样,难怪啊。 吃东西,看电视,洗澡,喝茶,每次一回家就要忙这么多事,一忙起来我就把什么都忘了。直到深夜了我看完最后一集连续剧才记起来门外好像有个徘徊者,于是开门看看。果然还在,看着它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感觉也怪可怜的,再说快入秋了晚上又挺冷的(它们能感觉到冷暖吗?),再说我这个人心也比较软,算了,再做一次好人吧。于是我走过去对它说:“等的人还没来吗?别着急,先进来坐坐吧!” “不用了,谢谢,我就在这里等好了。”想不到小姑娘还挺固执,好像徘徊者都很固执的吧。在我的一再劝说并保证那个人来了它一定会知道的情况下,小姑娘这才犹犹豫豫的跟我迈进了家门。 我看着这个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的徘徊者,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虽然它不能喝,但是“神仙茶”飘出的缕缕香气还是有助于安抚灵魂的 “你叫什么”我在她身边坐下, “小茜”她依旧带着局促的笑容,但比刚才要自然多了。 “你跟那个人约好的吗?”我随意问到,小茜摇摇头脸上有点戚然的神色 ‘其实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在等,每次我都对自己说:他一定会出现的,结果每一次都没有。”说完她又笑笑“很傻是吧?他们都这么说,每次来之前他们都笑我” “一点也不傻,有时候执着一点未必是坏事”我当然知道‘它们’是些什么,在‘它们’看来,不好好利用每年七月的这短暂的几天去找个替身或者搜罗钱财而是跑这去等一个总不出现的人一定是傻透了。 “别灰心,也许就是这一次他就出现了也说不定呢”趁着跟她说话的当儿,我闻了闻她灵魂的味道,有火烧过的味道,但是奇怪的是没有一点怨气,大部分徘徊者背后都有是个凄惨的故事,我见得多了也懒得听了,不过这次的倒是很少见。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谢谢你姐姐!”大概是头一次受到鼓励吧,小茜笑了,脸上有个小酒窝,很可爱。 “叫我葻吧。” “葻姐姐。” “呵呵,我可比你大的多了,叫姐姐还不够哦。” 小茜到底是个小孩子,很快就活泼了起来,缠着我问东问西。 “那姐姐多少岁了呢?” “这个嘛,总之很多很多岁了” “那么,你一定知道很多故事对不对?讲过我听听好吧?” “哈哈,这个你算是问到了人了,姐姐别的没有故事还是有一堆地,我讲起来啊三天三夜都将不完呢” 周末的夜晚总是很寂寞的,能有个人陪我一起度过也不错。于是七月十四的晚上一只青鬼和一个小小的徘徊者坐在一起捧着茶壶聊到很晚。 第二天是休息日,所以我睡到中午,起床后看见昨晚我又吃又喝弄的乱七八糟的客厅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茶几上留着小茜的字条:葻姐姐你是个好人,很多年没遇到你这么热心的人了,今晚我还来可以吗? 我笑了,好可爱的小东西,只要你帮我收拾家天天来都没问题。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既然已经受了人家的好处,我也得有所作为才好,因此下午我出了门,去研究点东西。 晚上8点刚过,门就被轻轻敲响了,我开了门就看见小茜可爱的小脸 “姐姐晚上好,我又来了” “欢迎欢迎,不过我记得你最初的目的可是来等人的啊。” “姐姐不是说在这里等也是一样嘛。总之他若是来了我一定会知道的啦!”小茜顽皮的眨眨眼睛。 “说的也是哦,小茜,那个我突然记起来厨房还有好多碗没洗,我就先不陪你了” “让我来吧,马上洗好!” “那么就谢谢啦!”我很无齿的笑着,自己都觉得太丢人,不过正好趁这个时候准备一下。 “姐姐我都弄好了!”小茜干活还真是麻利,才转眼的功夫不但碗洗干净了,连厨房都替我收拾的整整齐齐。然后一脸期待的望着我“姐姐继续给我将故事吧?昨天姐姐讲的小狐仙的故事好棒呢!今天讲个什么样的呢?” “好的,”我微笑着给她倒上一杯神仙茶,然后在小熏炉里点上木犀,醉人的香气飘了出来, “今天给你讲一个小男孩的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一百年前” “姐姐说的是人的故事吗?不是妖精是人类的男孩?”小茜的表情稍微有点失望,我笑着说 “不许打断我的故事,姐姐讲的故事个个都精彩,这个故事一样会让你满意的” 故事发生在一百年前,有个小男孩和他的妈妈住在一起,他妈妈身体很不好经常生病,所以小男孩很早就能自立,小小年纪就能干活照顾妈妈,小男孩从来没见过爸爸,因为妈妈说他爸爸很早就死了。妈妈身体不好做不了活,他们娘俩的生活很是穷困,不过还可以维持下去,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给他们送一点钱。渐渐长大懂事的他看见了就问妈妈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送钱给咱们,这时平常说话总是有气无力的妈妈就会恶狠狠的说:那是他欠我们的!吓的小男孩不敢再问了。 到了小男孩九岁的那年,一天家里突然来了几个生人,其中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围着小男孩象挑货一样左看右看,小男孩害怕的抓住妈妈的手,但却被妈妈用力的抽开了,小男孩惊异的看到妈妈用一种怪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好可怕。接着有人把小男孩带到院子里去玩了一会,不久那女人也从屋子里出来了,走到小男孩身边摸摸他的头对他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那一天,妈妈给小男孩做了他最喜欢吃的菜,那一晚,妈妈还烧水给小男孩洗了澡梳了辫子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那一夜,妈妈给小男孩讲了个长长的故事。第二天一早小男孩醒来,发现妈妈已经吊在高高的房梁上了。 那个女人又来了,还带来了很多人,他们给小男孩的妈妈下了葬,葬礼一结束,小男孩就被人脱下孝服抱上马车,走了很久的路,来到了一个很大的宅子里。 这个宅子的主人是个做大官的男人,大家都喊他老爷,小男孩也跟着大家叫他老爷。老爷是个很严肃的人,老是阴沉着脸,大家都很怕他。不过他对小男孩却比较好,叫人把小偏院打扫干净给他住,还派了一个老婆子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那个带他来的女人叫梅姨,是老爷的偏房,很得老爷宠爱,大家也很怕她。小男孩也害怕她,因为她看小男孩的眼光让小男孩想到盯着兔子的狼。 小男孩按老爷的要求在家里的私塾上学,和小男孩一起上学的还有梅姨的小女儿小茜,她是唯一能和小男孩说上话的人,小茜比小男孩小两岁,总是用甜甜的声音喊小男孩哥哥。她告诉小男孩自己原来还有个哥哥,是大太太的孩子,但是不久前生病夭折了。“本来还以为再也没有哥哥了呢,不过现在好了又来了一个哥哥,可以跟我一起玩了,真好。”小茜笑起来有2个小酒窝很好看,小男孩听着这些,没有笑。 男孩很聪明,又肯用功读书,私塾老师经常夸奖他,老爷也越来越喜欢他,时不时把他叫到前院来一起吃晚饭。梅姨当着老爷的面也是笑容亲切的对他,只是背着老爷时候看他的眼光越来越狠。 转眼一年过去了,小男孩在这个宅子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地位,大家都叫他小少爷,老爷对他越来越好,经常跟他说只要你好好读书将来就可以和我一样做大官。小男孩总是很恭敬的答应着,暗暗的看着这个老爷。 这一年的仲秋,老爷带着他的几位姨太太照例一起在花园里看花赏月,下人们也都在一旁伺候着,这时候唯独不见了小茜,梅姨派人去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大概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只得作罢。其实小茜这时候在小偏院里等她的哥哥,因为哥哥告诉她在这里等着,有好东西给她看。小茜等啊等啊等了好久也不见哥哥来,小孩子困劲大,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老爷今天特别高兴,他考小男孩的几个对子都对的工工整整,大家也都说小少爷将来必成大器,老爷一高兴就喝了不少的酒,借着酒兴拍着小男孩的头对大家说,从今天起小男孩就是自己的儿子了,大家都恭喜老爷有了一个这般出息的儿子,小男孩也赶紧下跪磕头。一时间众人都欢喜非常。酒到半酣,这花园里突然起了大火,大家都慌乱起来,急忙向院外涌去,却发现园子的门已经被冲天的大火封住,园子里四面的树像被人泼了油般的烧着,火越来越大,很快把大家逼到了喝酒的小花厅里,在众人哭爹喊娘也无济于事的时候,老爷清清楚楚的看见,在焰火丛中站着小男孩,他毫不在意身上的火苗,他的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 那一夜的大火由于没有人来救,随着风势蔓延,最后整个宅子都化为了灰烬,一个活着走出的人也没有。 数年后有个跟老爷是同窗的官员无意间说起老爷的一些事,原来老爷年轻时候喜欢上了一个戏子,背着家人在外面偷着养了她一段时间,后来迫于家庭和外界的压力还是跟她断了关系,娶了自己上司的女儿为妻。听说那个戏子被抛弃后生了个男孩,但不久母子两个就没了下落。 故事讲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但是我觉得已经没有讲下去的必要了, “怎么哭了,小茜。” 坐在那里的小茜,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里滚落下来。 “姐姐” “没关系,你就哭吧,我想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也应该好好哭一场了”我把小茜拥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良久,小茜才止住了哭泣。我把头转向身后的墙壁说道 “躲了这么你也该出来了吧!” 凭空响起一声叹息,接着一个小男孩的身影慢慢浮现,他的脸上同样挂着泪珠。小茜惊异的望着他,然后是激动和喜悦 “是哥哥,哥哥!” “小茜!” 看着两只小手在我面前慢慢牵起来心里很有点安慰的感觉,跨越了百年,两个徘徊者终于找到了彼此。 “终于找到你了哥哥,这么久哥哥都干吗去了,难道不想再见到小茜了吗?” “没有没有!小茜乖,不哭。其实我也一直在找小茜,可是,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还以为,小茜已经走了,去轮回了。可是我还是每年都来这里,直到今天听见这个故事” “可是我也每年都来,我从来没有看见哥哥!哥哥骗人!呜” “没有的没有的,我从来没骗过小茜!”小男孩慌乱的擦着妹妹的眼泪,可是他自己也同样的泪流满面。 “哥哥对不起小茜!我不配做小茜的哥哥,是我亲手把小茜害死的!小茜,你恨我吧!” 小茜哭的更厉害了。我笑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总是认死理,不开窍。 “傻孩子,自从你仲秋那晚说过要小茜等你,虽然她死了,但是却守着诺言在这里一直等下去,你能感觉到她身上有一丝怨气吗?你还是别再那么执着了。” 我给小男孩也冲上一杯神仙茶,然后默默的离开房间,让他们兄妹俩慢慢说完积攒了百年的话。 人啊,总是被自己的思绪绊牵,其实他们两个并不知道,阻隔他们百年的东西,其实就是他们自己的执念。哥哥为了报仇放火烧了花园,也陪上了自己的性命,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心想保护的妹妹最终还是死于大火。深深的内疚和负罪感纠缠着他,让他无法进入轮回变成了徘徊者,他想找到妹妹的灵魂向她道歉,可是又执着的认为妹妹已经转世轮回再也见不到他。而妹妹是在睡梦中被火烧死的,灵魂中只有单纯的愿望想要等到哥哥,于是也放弃了轮回成为了徘徊者,可是在内心深处却越来越固执的认为哥哥已经不要自己了,是自己一厢情愿在等。强烈的执念蒙蔽了两人的眼睛,使他们近在咫尺却感觉不到对方。而我只是还小茜一个心愿,用引魂香和故事把他们的灵魂牵引到一起。相信他们以后都不会再是徘徊者了,呵呵。 天亮时,我发现自己居然在天台上睡着了,幸好妖怪不会感冒。回到房间里,欣喜的发现屋子又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看了以后好事还是要多做地。 电话在这时候响起,我接起来一个尖尖的有点刺耳的声音传来“喂,葻吗?是我妙九,今晚聚会你忘了吗?你看看,我就知道你这个没脑子的又忘了!他们叫我打电话提醒你果然没错!知道了就赶快去准备好吃的!晚上8点见!” 放下电话我拍了拍自己越来越不中用的脑袋,唉每月一次的妖怪聚会居然都被我给忘了,真该死!尤其是这次聚会还定在我家,我居然给忘了,臭妙九一定又逮着机会跟大家说我有多小气了。于是我连忙换上衣服出门开始大采购活动,看来今天有的忙了。 第五章 三生缘 喝完咖啡,看完骗人眼泪的韩剧,已是夜里2点了。在最喜欢的紫金熏炉里点上檀香,我开始写故事。妖怪可以不用睡觉,请别为我的健康担心。 我是一只快乐的妖怪,所以快乐是因为经历过太多悲伤。上次聚会结束的时候灵惜给我一个盒子,她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问,因为我不用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我很高兴:“你已经放下了,是么?”她点点头。 既然她已经放下了,那么我也就把它写出来罢。 三生缘 遇上他的那一生我是一棵树。 丹穴之山上住着凤凰,那是一种能带来吉祥的神鸟,天生就有神力和智慧。丹穴之山也因此总是祥云缭绕。 我是一颗梧桐树,我长得很高很高,有一对凤凰在我顶上做窝,因此我被叫做“凤栖木”。他们的年龄比我还要大些,我们相处的非常好,我看着他们做窝,看着他们生小宝宝,习惯了每天清晨在鸣叫中醒来又在吵吵嚷嚷中睡去。 有一天,一个男孩来到树下,他看起来好像走了很长的路,一身的衣服都破碎了,他站在树下向上望,我看见他有一双清澈无比的褐色眼睛。他是来求一片凤凰羽毛的,他的妈妈得了重病,有人告诉他如果能得到丹穴之山上凤凰的羽毛放在病人的枕边病人就会康复,于是他就走了很远的路找到了这里。我听着他跪在树下的哭诉心也软了,于是就央求凤凰满足他的心愿,凤凰告诉我:其实他妈妈得的是不治之症,区区一片羽毛是不可能救她的,但是我还是觉得至少应该给这小男孩一个希望。于是凰就从羽翼上啄下一片羽毛扔给了他,他满心欢喜的拾起来走了。我和凤凰唏嘘不已,在我们面前,人类的生命是何其的脆弱。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是我仍不忍心让那小男孩的希望落空,于是我问凤凰世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救他母亲的命,凤凰告诉我要想起死回生有2样东西可以做到,一个是西王母种的的仙山灵芝,一个修行千年以上的元神。 于是我又央求凤凰想法去取那灵芝仙草,他们俩不肯,因为谁都知道西王母是出了名的小气和奸诈,我再求,最后凤凰看看我惊异的问道:难道你喜欢上那个孩子? 我哑然无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关心一个陌生的小孩子,难道是不想让那双清澈的眼睛蒙上悲哀么?凤凰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 凤凰虽然埋怨我,但还是忠实于承诺,他们设法取来了灵芝仙草,又悄悄的让小男孩的妈妈服下,最后当然是他的妈妈获救了,天真的小男孩还以为真是那片羽毛起了作用欢喜的不得了。 凤凰夫妻继续过他们的日子,我也还是过我树的人生,只是偶尔想想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又过了很多年,小凤凰长大了,有天他们一家三口向我告别,我让他们多保重。凤凰是不死的神鸟,一对夫妻只生一只幼崽,一旦幼崽长成,父母就会离开孩子,飞入火山中涅瀊重生,小凤凰也将独自开始自己的修行。我知道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俩了,不免有些不舍,但是也这是天理循环我没办法。在临走之前,凰送给我一颗珠子,他说如果我想改变自己的人生,这颗珠子会帮到我。我看了一眼,那是凰修炼一生得到的结晶--天珠,那里面包含了凰这一生的全部神力修为。我不解,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告诉我要懂得随缘、惜缘。 他们都走了,没有了凤凰的丹穴之山又变得一片寂静。我更加无事可做,忽然记起了凰告诉我的修炼方法,于是利用天珠的神力开始修炼,倒不是为了改变生活,只是不想太寂寞。 可能是以前和凤凰朝夕相处也具备了一点灵气的缘故吧,只用了一百年我就升入了精的级别,两百年后我就能够离开本体做短暂的游弋,但是这时的我已经不满足这些了,我有更高的目标。于是三百年后,我终于化身成为了一个人。 记得那日,我的元神离开了本体,幻做一个二八女子的形态,身着翠色滚边小袄,绣金荷色长裙,一头长发松松挽了个缙,斜插一根碧玉簪,身形摇曳若杨柳扶风。初次幻成人形的我欣喜非常,走到湖边向水中照照,水中映出一张清秀的小脸,虽然算不上花容月貌,但是我喜欢。俗话说像由心生,我觉得自己是一只天下最可爱的小树精。 离开了丹穴之山,我四处游历,遇到喜欢的地方就住上一阵子,越来越喜欢做小树精的生活,有水有阳光的地方就可以存活、修炼。我慢慢了解了人类,他们是很无知的生物,总是按照自己的见解去划分生灵的等级,他们砍倒树木用它们建造房屋(我就住在用自己同类建造起来的屋子里),他们猎杀动物,他们敬神怕鬼讨厌妖怪,岂不知自己死了也变鬼。总之我不敢太接近人类,即使生活在他们中间,也是小心翼翼,独来独往。 有一年人间的皇帝登基,忽然听闻京城出现了五彩凤凰,我又惊又喜,猜测着是不是它们重生了,于是起身前往京城。 京城果然非比寻常城镇,自是热闹之极,我走一路看一路满眼的新奇。精致的水榭楼阁,锦衣华服的王公贵族,金甲铁刃的士兵,这些都是过去我不曾见过的,不过我还没忘了寻找凤凰的踪迹。问过很多人,都说亲眼见到在太子登基的那日皇宫方向祥云缭绕,有五彩凤凰来朝,可是每个人描述的又都有所不同,我觉得他们大半是道听途说而已。凤凰乃是吉祥神鸟,区区一个皇帝登基怎能让他们轻易现身呢,多半不是真的。 尽管是这样但我还是决定在这里多呆些日子,拣了个僻静的地方住了下来,一个年少女子无亲无顾独居,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但是经过了这些年的游历,我已经学会了怎样应付人间的事,我开了一间小小的玉器店,出售一些年游历过程中收集到的藏品。普通玉器陪伴在我身边时间久了,沾染了我的灵气自然也就越发温润晶莹,很容易卖出好价钱。渐渐的小店居然也有了些名气,一些贵族仕女公子王孙也都慕名前来购买饰品,尽管我卖给她们的并非好货,但光顾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一日午后下起小雨,街上行人渐渐稀少,我早早落下了门口的竹帘,慵懒的倚在内堂的藤椅上打盹,迷迷糊糊间听见帘叶响动,知是有人来了,匆忙拢了拢有些松散的发髻迎了出去。看见一黄衣少年背负着双手正在看一件玉器,听见我的脚步声转过头来,“好俊的眼神”我不禁在心底赞叹,少年相貌俊朗,面上稚气虽未退但眉宇间却隐隐有一股霸气,眼睛虽清澈但目光却犀利,连我都有些不敢对视,他所穿的虽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但细看下却质地颇为细腻华贵。 看到我瞧他只是淡淡一笑道:“天降小雨,叫我打搅姑娘清净了”,我笑笑,顺手奉上一杯暖茶,“开店本来就是笑迎八方客,公子但看无妨。”他接过,也不谢,只点一点头,眼光仍落在那玉器上。我寻着他目光看去,不禁眉头一皱,那是一对蓝田玉雕的蟠螭佩环,玉质青翠晶莹,蟠螭的雕工惟妙惟肖,玉体上天然的纹路恰似螭身上的鳞甲。这是我最喜欢的为数不多的珍藏之一,想不到竟被他看上,我很有些后悔把它们摆出来。 果然,他说道:“这对佩环蛮别致的,不知姑娘开价多少。”我更加后悔不已,只得强笑:“公子眼光果然独到,只是这对螭佩虽然精致些,但所用的蓝田玉料却不是什么上品,公子若喜欢螭佩我这里还有很多公子不妨多些选择”话音未落便被他打断。 “不必了,我只要这一对,开价多少姑娘尽管报来。”看他志在必得的样子,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都怪自己一时大意白白失掉一件宝贝。出于恼恨,我随口说道,“公子若真是喜欢,那我怎好不成全,价钱么,二百金如何?”他怔了一下,我偷笑,这个价钱纵是王侯显贵听了也要三思而行。但他仅仅是怔了一下,便朗声笑道:“好!有道是金银有价美玉连城,这价钱公道,我买了”我一惊,他又说道 “只是我现在身上并无二百金,姑娘可否将玉送到城北平阳公主府上。” 我脱口而出“一切皆由公子说凭以何为信?”他随手褪下小指上玉戒递给我, “以此为信好了,我在公主府等候姑娘。”说着转身走向门口竟是半点也不在意,我倒急了 “那公子又怎知我可信?” “姑娘即便失信于我,我还是一样能够得到它们,不过是换一种方法罢了。”好霸气的口气。 “敢问公子尊姓” “我叫刘彻” 说罢,人已在帘外。剩下我定定的站在堂前,拿起手中的玉戒细看,果然青玉的戒身上刻着龙纹。纵是我早就算定他是王侯之子,但听到他的名字却还是吃了一惊,他竟然是建元帝刘彻,那个刚登基不久的皇帝!我握着象征帝王身份的龙纹戒指,陷入了茫然之中。 既然信物已收了,我也无它法,只得忍痛割爱,将这对跟随我近百年的佩环擦拭一番用锦盒装好带着上路了。 平阳公主,当朝皇上的姐姐,初到京城时便听闻过平阳公主府的奢华壮丽堪称皇宫第二,但到底还是百闻不如一见。千回百转的花廊绵延不见头,一片片雕着神兽的岱色檐角仿佛要插入云霄,处处显示着主人华贵显赫的身份。 我捧着锦盒立于殿外,等候着宫人通报,一个少年从我身边走过,不经意撇我一眼。就是那一瞬间,我看见了一双清澈无比的褐色眼睛,时光仿佛一下子倒流,我回到了三百年前的丹穴之丘,树下跪着祈求凤凰羽毛的小男孩,他仰着小小的脑袋用那双如水的褐色眼睛看着我,我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青”柔和的呼唤把我的思绪拉回来,不远处一个身穿宫装的美丽少女轻轻呼唤着少年, “姐”少年愉快的应着并走过去。原来他这一世叫青,我记下了这个名字。 “今天怎么有空跑出来了,不怕他们回头又骂你偷懒?” “今天的活儿我提前做完了,又惦记着姐姐就偷偷跑来了。” 少年和宫女亲密的说着话走远了,我来不及多看,公主的内侍就传唤我了。 阳信长公主几年前就下嫁给了平阳候曹寿,本以为应该是个雍容温婉的少妇模样,结果出乎我的意料,她竟是个和年纪刘彻相差无几的女孩,一脸的天真大概是自幼生活无忧无虑的关系吧。我轻移莲步走到他们姐弟俩座前盈盈拜下,双手奉上锦盒。 “起来说话”公主的声音娇娇弱弱的蛮好听。“好清秀的丫头,叫什么?” 我叫什么?我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别人叫我姑娘、丫头。从未有人问我叫什么,我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回禀公主,小女叫灵儿。”是的,我是树精,我是树化作的精灵,就叫灵儿吧。 “好名字,名如其人啊,来坐下说话吧,”公主笑着吩咐内侍赐座给我。 我抬起头来看刘彻,目光正好与他相遇,原来一直都未说话的他一直都在看着我,我轻轻低下头去。也许是他的年纪太轻,总之我很难把想象中威严的帝王与他联系起来,再说自己本也不属于这人间,所以也就不怎么在意他们。公主大概是久居深宫百无聊赖难得有人陪,很快就像遇见故友似的拉着我聊起来没完,最后不但付了玉钱还多赠了二十金给我,要我以后常来陪她。刘彻则从开始到最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在听,直到我起身拜谢告辞他才向我笑了笑。 妖怪也是要生存的,既然是在人间生存,自然也需要钱,攀上公主这个朋友,以后的衣食就不用担忧了,这么好的事情我干吗不做。于是,我成为了公主和小皇帝的秘密朋友,平阳府成了我们聚会的地方。 几年的很快过去,我依旧开着自己的小店,依旧时常去公主府聚会,刘彻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我知道他很忙,在这两年里面他凭借自己的力量铲除异己扳到了几位权倾朝野重臣,把从他父皇手里流失的大权又重新掌握到了自己的手里。这一切都是在不动声色中进行的,每次看见他仍是那副闲散不经意样子,只是眉宇间渐渐多了沉稳之色。我知道,现在的刘彻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皇帝,君临天下的帝王了。然而我所关注的却是青,那次我见他以后没多久,他的姐姐子夫(也就是上次见到的那个美女)就被刘彻收入后宫做了嫔妃。他也在公主的推荐下入宫做了差,随后凭着自己的聪明能干得到刘彻的器重,官也越做越大,我见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偶尔他随刘彻来一趟很快又匆匆离去,不过每次见面我们都会对望一眼相视一笑,仅仅一眼足以明白彼此的心意。我有时想起凤凰说的话,惜缘、随缘,不禁莞儿,这也许就是注定的缘分吧。 九月的一天,长安街上突然热闹非常,无数的居民涌上街头,我不解,询问下才知道是我们在对匈奴的战争中得胜利还朝。我笑,人类真是喜欢杀戮和战争的生物。随便看了看身披铠甲浩荡的队伍,看见了一个骑在马上青衣青甲的熟悉身影,耳边传来少女羡慕的话音:那个就是皇上亲点的车骑大将军,此次西征四路人马就只有他一路得胜还朝呢!是啊,听说他是当今贵妃的弟弟只有二十几岁就立下如此军功,真不得了啊,你看他的样子,多英俊 目光慢慢散开。 忽然记起当初遇见他时候的样子,一瞬间有了遥远的感觉。 当日黄昏,正要给铺子关门的时候青出现在了门口,换下戎装的他依然英武非常,他微笑的看我。 “灵儿,进城的时候我在人群中看见你了。”他在那么多人中还是看到了我,我的心轻轻的震了一下。 “是啊,恭喜你立了大功,被那么多人欢迎。”我微笑,青的脸上浮现出孩子样的兴奋,不过很短暂就消失了。 “皇上马上要封赏你了是吧。” “是的,圣上刚刚召见过我,要封我为关内候。”青很随意的说道。 “我知道你很有才能,只要你愿意将来会有更大的成就,区区一个关内候算不了什么。” “灵儿,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青的声音突然变的有点激动。 “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等我?”我侧过脸看他,夕阳余晖中他的脸红红的,很有些紧张。 “你说什么?”我一边擦拭玉器一边问 “我知道,我出身是低微的奴仆,又是因为姐姐的关系才得以入宫做官,但是我一直很努力,所以能有今天,今后我也会更加努力,所以所以,我希望能和你一起灵儿,你愿不愿意等我?”好容易说出了这番话,青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 我放下手中的玉器,认真的看着青,眼睛还是一样的褐色,一样的清澈如水,只是模样已经不再是那个树下的孩子,不再是那个大殿前的少年。这一刻我清楚的看到,眼前这个男子辉煌的未来里面,没有我,也不应该有我。 “天要黑了,我要关门了,你还是回去吧。”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 “回去吧。”我转身走入内堂,不再看他,等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有些明白凤凰的话了,缘分当真是留不住的东西,去的时候快如流水。暮色渐渐黯淡,一滴泪,悄悄的坠下。 也许我该就此离开长安继续漂泊,但是我却仍然留在这里,继续经营玉器铺子,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的生活。那天起便不再见到青了,只是一直听到他的消息,出征,获胜,封候、拜大将军 平阳候死了,公主又继续做回阳信长公主,她更加寂寞了,常常唤我去陪她。我觉得她很可怜,一个在权利斗争中牺牲了幸福的女人,尽管她自己从来不说。不过皇族的习惯,很快会替公主再找个夫君的。 “灵儿,你说现在这些年轻的王侯中哪个比较合适?”一日公主这样问我,我想了一会说道: “大将军挺合适的。” “青?那怎么行”公主笑道“他以前可是我的奴仆啊,我怎么能和自己的仆人结婚呢,人家会笑话的。”我也笑了 “话不能这么说,大将军现在和过去可不一样,过去他是做过公主的奴仆,但如今他不但已身为大将军而且他的姐姐又贵为皇后,不但身份显赫而且深的皇上的信任和重用,谁还能比他更配的上公主呢?” 公主沉默了许久,还是听了我的意见,其实我知道公主是喜欢青的,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开口罢了。 “你确信不会不妥?” “公主放心,到时候皇上会钦点您的婚事的,一切会自然而然,没有什么不妥的。” “你这个鬼丫头,你倒是什么都想的周全。那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呢?独自一个人的生活要过到几时?” 我无语,公主又道“不如我也给你做个媒吧?” “我?”“是啊。”公主放小了声音说道“其实彻儿很喜欢你呢,你难道不知道么” “怎么会?京城谁不知道圣上专宠的是皇后子夫,连后宫其他佳丽都无所幸。”公主见我不信,急道 “你真的不知道么,彻儿每次来我这里都是为了看见你,你当他真的这么挂记我这个姐姐么?你不在时他只是稍做停留就走了,偶尔还会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向我问起你的近况呢?” “圣上他有那么多的嫔妃,又怎会在乎一个平凡的民女呢。”我叹了口气,难道这就是缘么,还是我的宿命。过去的一幕幕又划过眼前,那个黄衣目光闲散的少年,那个不喜欢多说话的皇帝,那个暮的发觉,每次与他碰面都会在他注视的目光下不由的低下头,总觉得自己不在意他,却处处在受他影响,总觉得自己的心都放在青身上,可是心底里却记得他所有的事情。 我告辞了公主,回家的路上暮色又渐沉。 秋去春来人间的时光总是过的那么快,所有的人都在变老,只有我依然年轻。公主大婚之后我便离开了长安,继续游历的生活,我在任何地方都住不久,我总是改变容貌和声音,不是怕被别人记起,而是自己想忘记自己。可惜,有些地方我就算走的再远无法忘记,因为它们住在我的心里。 一路的游历,也见了一些人和事,和当初的小树精已大不相同了,少了悲喜多了沉稳,人世间的事已经不能让我心动了。 再回长安,已是后元年的腊月,走在大街上,还是那么熙熙攘攘热闹非常,只是物事人非。青和公主早已去世,昔日盛极一时的公主府看起来十分萧索。黄昏后,我用法术隐了身,来到了甘泉宫,以前从来没来过这里,没有想象中的漂亮。宫人都在忙于新年,处处掌灯结彩,走了半天才在寝殿里看见了刘彻。 天色渐沉了,寝殿里也不点灯,刘彻就半卧半倚在榻上。虽然心底里已知道他老了,但是看见了人还是不免叹息,岁月改变的是人的样貌,可是我看到的刘彻不仅是个老人,甚至是个行将入暮的死人。他的眼中毫无光彩,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半点帝王的影子。不过想来也是,曾经拥有一切的他现在却是丧妻亡子,而且还是由他一手造成,帝王的一生也不过如此。我是来取那对佩环的,可是寻了半天也没见到,无意间暼见他手上握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却正是那一对螭佩。他就这么握着,用干枯的手慢慢摸着上面的花纹,我看了一会,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丹穴之山上,我站在自己的本体梧桐树前,树比以前更高大了,树上又做上了凤凰窝,不知是不是以前那对。看着这些,终于有了安心的感觉,终于回来了,我对自己说,从那一天起我开始入睡。 这一睡好像过了很久很久,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又长高了,感觉茫茫然,低头看见一群妖怪坐在自己脚下,我打了呵欠,问了句:现在是什么时候?吓得妖怪们四散奔逃,纷纷大叫:“不得了了,神木说话了!神木竟然说话了!”我笑,原来我有了个名字叫神木,好难听的名字。 这一世,我又化为人,依旧是个女子,我叫木灵惜。 那块木头的故事我算是说完了。打开盒子,开始欣赏刚弄到手的收藏,这个傻木头,说什么已经把一切都忘了,却又费尽心思从文物贩子那儿把这对佩弄回来,嘿嘿,到最后还不是便宜我了嘛。我把它们放在古董架的一个小格子上,古玉就是漂亮,过了千年,反而绿的越发晶莹剔透了,真不错。 本章的故事就说到这儿,不说什么总结的话,有心的人们可以慢慢去体会。 欢迎继续收看妖怪的传记。 第六章 无价宝 “虽然已经进入秋季,但是由于受季风的影响从今天开始将会持续出现一段高温湿热天气,气象台提醒您注意天气变化” 悠闲的吃着早餐边听天气预报,我已经炒了那个吸血鬼老板的鱿鱼,现在无事一身轻。说起那个无良老板,真是比吸血鬼还要命,经常让人加班至深夜,而且不付加班费,月底总是变着法克扣薪水,不把员工的命榨干决不罢休,连鬼王青锋都不如,至少他吃人还要吐骨头的(青锋打喷嚏ing)。算他走运,要是在我年轻那会遇上他这种人,哼不收拾他才怪。 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是想想眼前的实际问题比较好,眼前的问题就是:空调坏了。 打电话给维修公司,接待小姐用甜甜的声音告诉我:最近很多人家的空调都坏了,他们日程排的满满的,如果我现在预约的话,最快要等到明天下午。打电话的功夫我已经热的出了一身汗,受不了了,为了自己的健康、生命着想,我迅速做出了一个决定。 “喂,茕月嘛?嘻嘻,是我啊。今天有没有空啊?我做了好多点心想请你吃,过来我家吧” 嘿嘿,朋友就是要这样利用地。 片刻后,门铃响起,我开开心心的去开门,门一开,一股凉风迎面而来,茕月笑眯眯的站在门口,身后站着更加笑眯眯的妙九。“嘻嘻,我正在她家里玩,听说这里有好吃的点心,就跟来了” 看来,跟我一样想法的不止我一个。 “臭老鼠,我先警告你啊,不准打我那些宝贝的主意!”“知道知道,不要我每次来你都这么说,多伤感情啊!”一边说着一边把古董架上的古玩一个个拿下来,“嘿!几天不见你的收藏又增加了!这个西域琉璃盏不错啊,哪弄的?”“臭老鼠快放下!”“偏不~~~”“上次聚会你偷偷拿走我的西汉陶俑别以为我不知道!”“哪有,我只是看着好玩借来看看的,过几天还你啦~几百年的交情了你还在乎这些啊。”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羊脂玉的小龟揣进怀里。 唉,认识她几百年来,被她顺手溜走的东西简直不计其数了,算我倒霉,谁叫这只老鼠天生是个小偷呢。八百年前因为偷吃了众神供奉给元始天尊的香油从而由火鼠脱胎换骨成了妖怪,从此难改恶习一偷再偷。 有了冰女的房间,温度顿时降到了舒适的程度,我也不食言,立刻端上新做的糕点请大家吃,然后三个女生看着杂志讨论最近的流行服饰和明星,说着说着就照例谈到了美容。世上女子哪个不爱美,即使是生活在人间的妖怪(女性的),妙九就是深韵此道者,除了修炼与偷窃她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打扮上了。如果她约会迟到了,那必定是由于她不知道哪双鞋子配哪件衣服好或者是该带项链还是丝巾,按她的话说就是:“我么,只要还有口气在,就必须是漂亮的”,平时更是把扮靓秘诀挂在嘴上。至于茕月,那是个天生的美人,即使不做任何妆饰冰女天生的美貌加上冰雪般轻灵的气质也足以让人惊为天人。然而我么 “葻,再次仔细的看看你”妙九认真的看了我几眼之后肯定的说“还是觉得,做为一个女性的标准来说,你确实够丑的。” “不用再提醒我,你已经说过几百次了。”我面无表情的回答,说实在我对自己的样子没什么不满意的,不管长成什么样子,妖怪不还是妖怪吗?又不会变成天女。我的人类面孔也是毫不出色,我习惯于这样。妙九见我不搭理她,又开始跟茕月讨论 “月,你看这一季的时装发布了没有?这一款很漂亮吧,不过只在意大利有卖的,咱们去米兰买衣服吧?”不等茕月做答妙九的眼神突然一变,目光掠过茕月看向电视机,我也看向电视机,里面正在播送整点新闻: 北京郊区出土汉、唐、明、清古墓群,考古工作者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介绍,初步探明该区域有古代墓葬56座。考古工作者正在对探明的古墓进行考古发掘,目前发掘墓葬17座,其中砖室墓7座、土坑墓10座。大多墓葬已被早期盗毁。其中,东汉晚期的一座砖室墓顶出土方砖上隶书阴刻有“盗者不利”四字,这表明盗墓现象很早就出现,在战争频繁的东汉晚期非常盛行 看着看着,我的表情也变得和妙九一样,接着是茕月,先是惊奇、然后微笑,最后大家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妙九大叫到:“哈哈哈哈,什么狗屁结论,那个字是我刻上去的!~哈哈哈哈” 我笑着看茕月,她也看我,“还记得吧?”“当然,差点被埋在里面出不来啊,怎么会忘记,要不是咱们唉,可惜今天木头没来,不然让她也看看。” “是啊,要不是那时候”往事历历在目。 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还不算老,至少要比现在年轻。我的修为已经颇深,甚至接近了散仙的级别,但始终贪恋尘世不愿飞升,只是喜欢四处流浪,混迹于灵界和人间。第二次踏上昆仑之界的时候认识了冰女茕月。 自从当年在昆仑山谷寻得了离魂、夺魄,完成师父遗命以后,很久都没有再上昆仑,近千年来人间杀戮战争不断,致使很多神仙精怪的聚居地慢慢从人间分离出来,昆仑之山便是其一。它从大地上分离出来之后便终日漂浮在云端,只有功力深厚的修行者才能找到它。我也是在游历时候偶然发现的,虽说不怎么喜欢那个地方,但相隔千年总是有种怀念的感觉,于是就上去看看。此时的昆仑已经和我记忆中的大不同了,不但终年的冰雪消失殆尽而且四处生长着奇花异草居住着各种妖精,成了真正的仙境。看到这么美的地方我不愉快的记忆也就消散了,当下决定在昆仑小住,后来从一些妖怪的口中得知昆仑之所以重新变的这么美丽是因为这里出了一个厉害的妖怪。她生于昆仑的万年冰雪之中,长大以后反而把所有冰雪吸入自己体内,昆仑大地从此恢复生机,就连冰封万年的四条大河也重新奔流起来。所有生物都感激她的行为,她便成了昆仑新的主人,大家都叫她冰女。 我自然对这个妖怪产生了兴趣,在昆仑山顶当年离魂夺魄呆过的地方见到了她,一席白衣如雪,银色长发随风飞舞,冰雪的肌肤,绝美的容颜,背后映着一轮银色的满月,初看之下竟惊为天人。 “你好我叫葻,你就是昆仑的新主人?久仰了。”我仰慕的说 “前辈你好,我叫茕月。我听说过你,你很了不起。”冰女的声音清脆如珠玉相碰 细谈之下一见如故,冰女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心性善良(和我一样!),遂结为好友。 在茕月的山顶冰宫里住下的我第二天一早便被一个尖尖的声音吵起来,出门一看只见一个一身火红的娇小美女站在门外大呼小叫,我惊奇的看见她一路走过的地方冰雪都融化成了水。我知道冰宫周围因为受到冰女力量的缘故结成了厚厚的冰雪,即使太阳照射也不会融化,而她居然只是走过冰就化了,看来是个火属的妖怪。小美女看见我露出惊奇表情,看来冰女这里过去鲜有人来,接着茕月也出来了,小美女看见茕月就嚷嚷个不停。听了一会我才明白,这个火红的小美女叫妙九是个火鼠精,擅长偷盗,她为了盗取一个古墓中的宝贝来求茕月的帮助,而茕月厌恶偷窃不肯帮她,于是她就天天来骚扰。 古墓、偷盗、宝藏我对一切未知的事物感兴趣(其实我是对妙九口中提到的宝贝感兴趣),于是我就帮着妙九劝说茕月,在我详细描述了人间是怎样一个好玩的地方只后茕月终于决定和我们一起去人间盗取那个古墓。 听妙九说,那是一个古代法师的衣冠墓穴,法师已经化羽成仙,衣冠冢里面有一件无价珍宝,我问她是什么,她却说不上来。但不管怎样,既然一起出来了,就去看一看好了,于是我们三个妖怪就这样踏上了这个危险的历程。(如果老天再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会对妙九说:打死我也不去!妙九重复:一万次也不去!) 燕蓟之城,人间一个小小北方的城池,记得在我少年时随师父游历曾经路过。谁也不会想到千年以后会被数个朝代立为大都,一个繁华热闹烦杂的大城市。面对它,从未到过人间的冰女显得有些新奇和不安,而火鼠就像一个地道的市侩小女子那样轻车熟路的拉着她穿梭在人群中,边走边向冰女讲解,至于我似乎没人理会。 妙九是个活泼过头的妖怪,听说有三百年的道行但感觉像个孩子似的,她和冰女一个冰冷一个火热在一起蛮好玩的。我们在城里玩了一天,天黑了的时候才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城郊西山脚下。 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雄伟的陵墓,实际上连一个小土丘都没有,四处是杂草荆棘丛生的土地。我怀疑的看着妙九觉得她是不是带错了路。妙九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忙着东摸摸西看看,终于她好像找到了目的地兴奋的叫到:就是这里了!我看了看脚下的土地,没觉出有什么不同,妙九捧起一把泥土“泥土里有金器和法术的味道,就是这里没错。”反正我和冰女都不擅长这个,于是就放心的跟着妙九走,妙九一会看北斗七星的范围,一会又掰着指头掐算,然后向左走几步又向右走几步,冰女好奇的问:“你在干什么?不是找到地方了么直接下去就是了。”妙九故做神秘的摇摇头,“我在测墓穴主室的位置,这样我们可以少走很多冤枉路。”最后停在一个地方向我们比了一个下去的手势,接着遁入地下,我们也跟着从她站的地方遁入土中。 妙九果然有两下功夫,我们遁入地下不到十尺就被一片硬物挡住,我用心语问妙九:是什么东西?妙九说:应该是有人在墓穴顶加了一个金甲结界,相当于给墓穴披了层刀枪不入的铠甲。 茕月问:这种结界我没见过,怎么办?妙九:都让开看我的!天下没有我破不了的结界!(我、茕月:呸!)只听妙九飞快的念动咒语,我和茕月眼前出现一线金光闪过,像一支箭般射入脚下,接着妙九大喝一声:“破!”我们都感到了脚下的土地一阵轻微的震动,然而振动过后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和茕月都看向妙九,妙九:少安毋躁,再等一下就好。又过了一会,脚下的硬壳又开始振动了,不过和刚才的不同,这次硬壳开始融化,我们就像陷入泥浆中一样慢慢沉下去,我连忙念了个避土咒护住自己和身边的茕月随着泥土慢慢下沉。下沉了片刻,突然脚下一空,接着“咕咚!”一声我们三个齐齐的摔在地上。四下里一片漆黑“大家都没事把?”这是妙九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发出的?我和茕月回应了她。 “这就到了吗?”茕月的声音里面夹着哼哼唧唧,估计给摔的挺疼。 “这里应该是墓室的大厅,虽然是个衣冠冢但是也修的这么气派,外面又覆着结界,看来里面一定有宝!”妙九的声音还是从远远的地方传来,虽然看不见,但是我已经知道了这个大厅一定是很“大”。 “你们俩在那傻站着干吗,过来呀?哦,原来你们俩看不见啊!哎呀,我怎么给忘了你们没有黑夜视物的能力呢,嘿嘿嘿嘿”(我、茕月:!×◎¥#%) 我伸出右手念动咒语,霎时间四面八方涌出无数绿色的幽光聚集在右手上慢慢聚成一个淡绿色的光球,照亮了大厅。这下我才看清,大厅果然很大,我和茕月站在大厅中央,妙九站在离我们较远的大厅一角惊异的望着我手中的光球:“这个是?” “亡灵之灯,用死灵的鬼火做燃料的灯。”我把手中的光球向上一抛让它稳稳的飘在我们头顶,绿色的光芒虽然有些诡异,但却足以照亮大厅的每个角落。“我身上凑巧没带火石,用法术照明又费力气,这里既然是墓地那么应该到处是这种东西,取来用既不浪费资源,它们自己会聚集所以也不用担心灭掉。”我淡淡的说道。 “你!你是个妖怪居然会用亡灵法术!”妙九叫到,并且把身体拼命的往角落里缩,好像我随时会吃了她一样。茕月不解的问我:“她这是怎么了?亡灵法术又是什么?”和我们不同,自幼生长在昆仑仙境的冰女从没有到过外面,因此不论气质还有心思都十分单纯,所以听到这个才不会像一般妖怪那样惊恐。 “亡灵法术其实和召唤法术没什么不同,只是召唤对象是一些死去的东西。不论是人、妖怪或是别的生灵死去以后都会留下躯壳,躯壳上会多少残存一点活着时候的记忆或灵气,亡灵法术会利用这一点灵气把躯壳唤醒,让它按照召唤者的意志行动,另外对于人类或者低级妖怪的游魂也可以召唤控制,就像这灯。其实这和仙、魔、神所使用召唤术控制神兽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为什么她那么害怕?”茕月又问到。我暼了一眼角落里的妙九不屑的说道:“还不是那些自居正派的神仙们造的谣,亡灵法术不过是控制一下死去生物的躯壳,充其量算作废物利用,那些所谓的得道神仙召唤神兽不仅控制它们的身体甚至连灵魂都要附属于自己。可是他们非要把自己说成是光明正大仙术,把同是召唤术的亡灵法术说成是黑暗邪恶的巫术,而且还要编造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强加在亡灵法术上,什么吸人魂魄啦,把活人变成鬼怪啦等等的,都是无稽之谈。” “茕月你别听她的,她是亡灵法师,她会害死你的!”妙九继续嚷嚷到,“呸!我要害人,也要先害死你这个唧唧歪歪的小老鼠,我早就受够你难听的尖嗓门了!”说着我阴笑着向她走近两步,吓的她大喊:“茕月快救我啊!这个丑八怪要害死我!” “谁是丑八怪?”“你!”“臭老鼠看来你是真想找死了”“我不是老鼠,我是啊!救命” “好了,都别闹了”茕月终于出声制止我的时候,我已经把妙九原本很飘逸的发髻扯的乱七八糟,漂亮的脸蛋上也抹上了土,当然妙九也不客气的咬了我好几口(原来老鼠除了会打洞还会咬人)。 “我相信葻是好人。”茕月肯定的说,“虽然不知道这个亡灵法术到底是不是那么可怕,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她会是我们的朋友。妙九不要闹了,再说你也打不过人家啊。”(我和妙九同时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看着对方:哼!) “既然是一起出来的,就要齐心协力”茕月笑眯眯的拉过我和妙九的手“来,拉拉手,咱们是朋友!”两只手不情愿被人牵在了一起,接着茕月的手也覆上了“是朋友就要彼此信任,齐心协力!” “可是葻,妖怪怎么能修炼亡灵巫,呃不,亡灵法术的呢?” “为什么不可以呢?你是鼠妖不也可以修炼道术吗?你刚刚破结界用的是道术中的破字诀吧。” “是火鼠!!哼,我可是生在元始天尊居住的大罗天里的火鼠,太乙真人曾经指点过我法术呢!” “那你怎么没修成大罗金仙呢?” “我,我就喜欢四处云游。” “哼,一定是在天上偷东西被发现了才逃到凡间的。” “你胡说!” “你们别吵!妙九你看看,怎么出现了8个门?走哪个好?”听了茕月的话我和妙九猛然从争吵中抬起头来,才发现四面的墙壁出现了八个门洞,可是刚才掉下来的时候不记得有这么多门啊。难道是 “我们进入幻境了”妙九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严肃 “幻术?你是说” “一定是造墓的人在大厅中预先布下了至幻的东西,刚刚咱们一进入大厅就触发了机关于是产生了幻境。” “既然是幻境,那也就是说是假的了,那咱们一个一个的试试不就知道了吗?”茕月随口说道 “万万不可!”这次是我和妙九同时开口,妙九看了我一眼,我继续说道:“我听说过,高明的法师布置的幻境常常会出现好几个出口,连向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如果选择错了,有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还有可能落入非常危险可怕的地方。”妙九又看了我一眼用心语说道“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的。”我用心语回敬到“我的年龄可是你的五倍,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那现在怎么办?”茕月问到,她是那种很有气魄的妖怪,虽然目前见到的这些都是自己未曾经历过的,但却也丝毫不见慌乱。幻境我是知道的,但是解幻可不擅长,于是我果断的把这个包袱丢给老鼠。 “我想这方面,我们应该听听专家的意见,是吧,妙九法师?” “呃这个” 过了幻境已经有一会了,我还在疑惑:妙九是怎么破的呢?看起来她根本就没有破解幻境啊,只是站在几个门口发了发呆,然后又蹲在地上画了几道,在然后就要我们闭起眼睛着跟她走,再睁眼时就已经走在进入主墓室的甬道里了,向身后望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第九十九次问妙九,她还是顾做神秘状:“此乃天机,不可泻也”什么田鸡田鸭的,最后茕月一语道破 “葻你别问她了,她是猜出来的。” “什么?!” “刚才在幻境里的时候我就问过她了”茕月笑眯眯的,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开玩笑。 再看妙九,神秘的表情没了,一脸尴尬的笑容,我差一点晕过去。 “老天,你居然是靠猜的?两条人命啊!(这个,好像不是人吧)我们差一点就被你弄死啊!”这个小老鼠我越来越想揍她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过来了不是吗?”茕月一脸的平静,我很惊异“其实刚才在幻境里她就跟我商量过了,赌一把。” “什么意思?” “这个我来解释好了”妙九赶紧抢着说“其实我对解幻也没有很大的把握,你也知道的一般幻术都是在施法者存在的情况下才能存在的,要破除的话要么找出至幻的源头破坏掉,要么就是闯入者的功力比施法者更高深可以看破。可是像这种已经存在了上千年的古墓却仍然能引发幻境可想而知当初的施法者法力是很深的,所以我只有假定幻境是真的,然后用乾坤八卦的方位去算它以期望能算出生门,因为褂象是不会有错的。结果怎么算都看不到生门,八个门全都是死门,这时我仔细观察发现北墙上的两道门之间的距离比较大,于是我就决定赌一把,从两个门中间穿过。如果碰巧是生门那么我们都会得救,如果无门那么我们最多被撞出来,但如果是死门那我们就‘ “那为什么要我们都闭上眼?” “因为,要走出幻境首先要过自己这一关,要假定幻境,也就是墙是不存在的,否则就真的会撞墙,短时间叫你们去适应不如直接叫你们闭了眼跟我走。”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这个嘛,你脾气这么急躁一时半会也跟你解释不了不如先走出去再说啦” (哼哼,我看你是怕我像刚才一样揍你) “算了,看你运气这么好的份上,原谅你了。”我淡淡的说,其实心里也挺佩服妙九的,这件事如果换做我,多半会犹豫不决吧,毕竟选择是我最不擅长的,尤其当牵扯到同伴的时候。 说话间甬道到了尽头,前方开阔起来,主墓室到了。 从金甲结界的外壳到幻境我已经对墓穴的主人有了大概的认识,既然是升仙之后的衣冠冢那么布置者多半是仙者的弟子,既然弟子都这么厉害那么师父当年的地位一定相当的高,所以墓穴才修的这么深这么大,相比大厅而言主墓室的布置应该很气派。但是,甬道到了尽头看见的却是一个紧闭的石门。石门如半月形高大宽阔,两扇石板上阳刻着怪兽的图案,中缝上突起一对兽头衔着大大的石环并排左右。 我们三个看着大门谁也没再往前迈一步,因为在我们面前的地上,燃着熊熊的大火,火中隐约可见大大小小的碎石状物。修炼过的人都知道,那是妖怪魔物体内的结晶,是妖怪尸骨消亡后唯一的遗物。凡修炼到一定程度的妖怪,都不怕凡间的烟火,所以这火一定不一般。 我看了看妙九:你应该擅长用火吧你去试试? 妙九瞪着我:想害死我啊!那可不是我这种三脚猫能碰的了的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 我:你明明是老鼠嘛怎么说自己是猫呢? 妙九不理我继续说:那个叫做南明离火,是火系的终极法术,任何的人、妖怪一旦碰到它,立刻烧成灰不说,连灵魂也要被束缚在火中不得超升。叫我试试,你想我死啊 我: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一早就知道有这个是不是?所以你才一定要茕月帮你。 被说着了的妙九:嘿嘿,这个咱们是朋友不是?是朋友就要齐心协力嘛 我又问:南明离火既然是法术那么用冰能灭么? 妙九眨眨眼睛:这个,其实,不能。 (两个妖怪齐齐晕倒) 不过,如果冰女的功力高的话可以暂时压住火焰,南明离火是法术制造的所以地下一定贴着火符,冰女压住火焰,然后有人趁机破坏掉火符就可以了。 说着妙九看了看茕月:我对冰女的能力是绝对信任的,不像有些人从头到尾什么也不做。说着又看看我,意思是让我主动承担破坏火符的工作。 我才没那么傻,面对挑衅的目光面不改色反看着妙九,良久,最后茕月看不下去了制止了我们的对视:都别看了,我负责压住火焰破坏火符的事情就由妙九负责吧反正她动作比较快。 妙九嘴里念念有词,从口形来看应该是丑八怪什么的。 茕月念动咒语,霎时间四周变得一片银白,四周的地面开始结冰并且冰层渐渐变厚包围了火墙,火墙一点点变小,最后完全被冰封住。我们看到了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看到的奇景:火墙居然在冰层里面燃烧,看来这南明离火的威力真的不可小视。茕月不断的给冰层注入灵力使其加厚,但是看来用不了多久火还是会融化完所有的冰的,这个时候妙九现出原形:一只金色的小老鼠,飕的一下钻入地下。 只是须臾之间妙九就钻出了地面,她抖了抖金色的身体又变回了人形,一脸得意的样子看着我,想来是已经破坏掉了火符。我笑笑,示意她看前方,茕月的冰终究抵不住南明离火,一会的功夫就已经完全融化了,火焰重新占回了刚才的领地,并没有减弱的意思,反而变的更加凶猛,不断向我们站的地方蔓延,火焰中隐隐闪动着什么东西。 “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呢?”妙九的声音有些慌,“我明明把火符破坏了的!” “火焰里面好像有东西,不过看不清楚”茕月说道,同时她的双手开始聚集灵力准备制造一个玄冰结界保护我们。“很快你们就能看清楚了,不过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上前一步挡在她们俩面前,火焰像有生命一样一步步逼进我们,随之,火焰中的东西也变的清晰起来,那是一张张被痛苦撕扯到狰狞的脸,正张着空洞的眼窝看着我们,我听见身后两个人同时吸了一口气,“妙九一早就知道这墓里有个火阵,但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南明离火的确是法术制造的火,本来破坏了火符也就断了它的根源,可是这火阵存在已经上千年了,期间吞噬的生灵不计其数。这些生灵被火烧死之后起魂魄已经被火焰所控制,无法脱生,它们被炼成了离火精魅,为离火提供能量,帮助离火继续吞噬别的生灵。妙九破坏了火符,但是我看离火精魅的力量已经聚集到难以想象的程度了,没了火符正好使它们释放出来,这些被烧死的灵魂本来就带着极强的怨恨,自然要把烧死我们作为唯一目标了。”说话间火焰又前进了数尺,我们退到了刚刚进来的那个狭小的入口,茕月结起了玄冰结界挡住火势。 “那么咱们往回走吧?”茕月问,她也有点紧张了,毕竟这南明离火竟然克制了她的玄冰,她不可能不害怕。我看向妙九,“你动作最快,你去看看咱们进来的路还在不在。”妙九头一次不跟我抬杠,转身飞快的没入通道中,片刻,她脸色煞白的出来,说话也不利索了“那个入口没了通道尽头成了墙!”我点点头,这在我意料中,打从刚刚一看见满地的妖结晶我就猜到我们进入死局了。 我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化羽成仙的法师的衣冠冢了,能够升入仙道的法师决不会留下这种恐怖的墓穴,不过我还是钦佩墓穴的设计者用心之良苦设计之绝妙,能把闯入者一步步引入深渊。 “葻,现在咱们怎么办,我的结界支持不了很久。”茕月焦急的看着我,“葻,你能说出这个离火阵,你一定有办法离开的是不是?”妙九也用期望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心头变得沉甸甸的,我本来并不看重生死,只是现在面对死亡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妙九和茕月她们虽然和我结识不久,但也都是朋友,我不能让她们在这里白白死去。想到这我回过头去问她们 “你们信任我么?”茕月和妙九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说“好,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如果幸运我们也许会得救,但失败的可能更大些,你们愿意试试么?”两人还是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微微一笑,对他们说,放轻松点,我们不一定会死。 “我听过一个古老的故事,传说太古时候天上的雷神为了能取到心爱的女子跟天帝的女儿旱魃魔女在沙漠中大战,旱魔的大火非常厉害无论用什么冰都熄灭不了,后来雷神在朋友的帮助下取得了天宫的珍宝五龙符召唤出盘古开天时天地间五气生成的五条神龙,不仅灭了旱魔的大火而且消灭了旱魔本人。我想这南明离火比起旱魔来自然是不及,如果我们也能使出五龙符的话,应该能够灭掉这个火吧。” “这个故事我在昆仑也听过,不过我们并没有五龙符啊”茕月说道,她并不知道故事的两位主角后来成为我的收藏品的事情,也由于这个原因,我知道的比别人也就多一些。 “传说雷神在旱魔一战见识过五龙符强大的威力之后,怕如此强大力量的符咒落入凡间被心怀叵测的人得到会引起人间灾难,就把符化为成青烟散掉了。但是他却留下一个召唤的方法:天地间万物皆由五中元素组成-金木水火土,如果能聚齐拥有这五种元素属性的生灵就有可能召唤出五条神龙。当然这个只是传说,我也没有试验过。” 茕月想了想问我,“我是水属的妙九是火属那你是什么属性?” “我和你们有点不同,我体内五种属性都存在,也就是说我可以充当任何一个属性位置。” “咦,这是为什么?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妙九奇怪的问,我看了她一眼, “这个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可是这样还缺两个啊!” “会写假魂么?”我看向妙九,她点点头,于是我从身边的墙上抓了一泥土,在手中团了团一会就变出个小人来,比起女娲的手艺来虽然差了些但也可以凑合用。妙九立刻领会了我的意思抽出随身带的符纸用手蘸朱砂迅速写了个符,念动两句然后贴在土人脑门上。土人立刻像活了一样动起来从我的手中跳到地上,这便是写假魂,用假魂代替灵魂控制人或傀儡使其按照施法者的意志做简单的行动。 “还有一个怎么办?”茕月问我 我微微一笑“这个交给我来解决” 我从身上的口袋里取出一片树叶托在掌心,轻轻唤到 “灵惜灵惜你在哪里,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能感知到我的方位请出现在我面前。” 三声过后,空中传来轻轻的笑声:“我当是什么好事,原来是要我来救命啊,地上的火那么大,我可不敢下来。”我忙叫茕月把结界顶部打开一个缺口,火苗顺势往里蹿,吓得妙九花容失色哇哇大叫,一个声音在结界内响起: “好没出息的妖怪,一点火星子也吓成这样” 随着声音一个绿衣女子袅娜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妙九又叫起来“鬼!一只没脚的鬼!” 不等她叫完,一片翠绿的叶子贴在了她的嘴上,登时嘴巴像被缝上一样张不开了。 “哼,你这个没礼貌的小妖,不教训你不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我忍着笑跟灵惜打招呼:“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灵惜也笑道“还好意思说,好久也不来看我,有困难了倒知道唤我来帮忙,这些都是你朋友么?” 我忙向大家介绍:“这位是我的好朋友,丹穴之山的神木木灵惜,刚才我用她的本体树叶呼唤她,她以分身灵体赶过来帮助咱们” 妙九看着灵惜神情仰慕的介绍了自己,接着茕月也有礼貌的介绍了自己,妖怪之间总是遵循着强者为王的规律,灵惜能够以灵体状态分身从万里之外赶到这里来,她的强大茕月和妙九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有了灵惜这样强大的帮手助阵大家心里都踏实多了,没费什么功夫大家就按照我教给的方法站好自己的方位,一个简单的五行阵在结界里布好了,然后我开始念动祭文(为不耽误各位读者的宝贵时间,在此省略数十字)。 对于这个召唤方法的可靠性,我其实并没有把握,可能是大家都有着强烈求生欲望的关系吧,(灵惜除外,她是分身灵体来去自如,死不了)祭文才刚念完墓室的上方就升起了雾气,接着竟然像天空一样出现了团团云朵,云朵越聚越多变成乌云,开始出现电闪雷鸣,本来高高窜起的火焰被乌云压的降了下来,我们一行人仰着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奇景,乌云继续聚集,最后,在云朵里终于出现了神龙盘桓的身影。同时,一个如雷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开: “是哪个不懂事的家伙,竟然在这么小的地方召唤我们,是想挤死我们吗!” 另一个声音伴着呜呜的风声接口道“就是就是,数万年没有人召唤我们,一召唤居然要我们挤在这么个小洞洞里,我都伸不开脚了!” 第三个声音如碎冰般沙沙作响:“有什么要求就快说,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了!” 原来传说中的神龙就是这样子,我回头看看茕月和妙九,两个人显然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都呆呆的站着不动,于是我冲乌云大声喊道: “请伟大的神龙大人们帮我们灭了着小小的南明离火,救我们这些小妖怪一命,我们感激不尽!”话音一落,空中传来神龙们震耳欲聋的笑声,如雷的声音说道 “没用的小妖,这点事情也要求助我们!这点小火星子连当年旱魃女妖的万分之一都不及,我一口口水就能啐灭。” 说完乌云中突然降下大水,就像用一缸水去浇灭一根燃烧的稻草一般,霎时刚刚还嚣张肆虐的南明离火被灭的干干净净,不仅如此,开阔的墓室一下子变成了池塘,还好茕月的玄冰结界水火不侵,像一个大气泡一样裹着我们浮在水面上。我连忙跪拜叩谢神龙的救命之恩,她们几个也跟着我跪了下来。空中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大笑,笑声过后,一个较为柔和的声音说道: “当年雷兽散了五龙符的时候曾发下誓言,凡是世间没有感情的人无论本领多么强大,都不能召唤到我们。所以看在你们彼此友情的份上,我们再做一件好事,帮你们打开离去的通道,世上任何的宝贝都不如心中真正的感情来的宝贵,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话音一落五条彩色的光芒同时从云中腾起冲向墓穴顶部,轰隆一声墓穴顶部开了一个大洞接着墓穴里的水追随着五色光芒从洞口冲出,瞬间消失殆尽。我们几个又落回地面上,互相看看,感觉刚刚想做了场梦,可是看看地上的遍地残骸,在看看头顶上露出星空的大洞又不像在做梦。 呵呵呵呵哈哈哈,不知是谁带了头,大家都笑起来,笑的轻松自在,笑的舒心开怀。笑声中忽然轰隆两声响,我们眼前的大门打开了,身后甬道尽头的墙也倒塌了,整个墓穴在我们面前敞开了。从前面的大门里我们可以看见里面真的像个仓库一样到处是一排排的古董架子上面放满了闪光的宝贝,从身后的通道望去可以看见几步之外就是宽敞富丽堂皇大厅,刚才走了那么久想必是中了缩地成尺术。 我向妙九说道:“快去拿你的宝贝吧。” 妙九看看我:“你不去吗?”我笑着说:“我忽然不想去了。” “我也忽然不想要了。”妙九也笑了“我找到了更好的宝贝。”呵呵哈哈 (无价宝完) 无价宝后记: 那个墓穴至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立的,但是其中真的藏有宝藏,自我们借神龙的力量破解了墓穴之后,无数的盗墓贼自然就把里面的东西搬的一干二净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那墓顶上“盗者不利”的字迹乃是我们聪明漂亮的妙九法师所刻,当初离开的时候大家都说应该留个记号算是纪念我们的历险,本来说好了刻“到此一游”的,谁知妙九却刻上了“盗者不利”四个字。也好,这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还真不容易呢,呵呵。 第七章 花香四溢 早上,收到一个包裹,打开,是一包花种子。附着的纸条上写着:“坦尼克蓝玫瑰,请小心喂养,会有惊喜的发现。”落款是“远方漂流的人” 吃过早饭(我为什么一再提到吃早饭?因为我一直认为悠闲的早饭是幸福的一天的开始,匆忙的人是没有机会享受的)我从阳台上取来一个小花盆,随意的把种子埋在里面,然后又看了看纸条,把目光停留在“喂养”这个词上面。为什么是喂养呢,难道是需要像养小猫小狗那样喂饭?于是我把早饭喝剩下的牛奶倒了些进去,还是热的呢。这时电话响起,我随手把花盆搁在窗台上,电话是一个人类朋友打来的,我们约好了一起去逛新开的百货商场,现在时间到了于是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出了门。 午饭过后才回到家里,一进门,突然瞥见窗台上的一抹新绿,刚种下的花盆里竟然长出了幼苗。看来看来纸条上所言不虚呢呢,我仔细看了看两片可爱的小叶子,笑了: “小乖乖,晚饭想吃点什么?” 早饭是牛奶加蜂蜜,午饭是芙蓉红豆羹,晚饭是豌豆鱼子酱由最初的流质食物到现在的什么都吃,这小家伙的胃口越来越好了。短短几天的功夫藤儿已经沿着窗台上了天花板,原本埋在花盆里的根也已经透过盆底的小洞扎进了墙壁中,真担心再长下去它会把我的房子变成一堆瓦砾。不过,头顶一片绿意的感觉确实不错,尤其是在万物萧索的秋天,我下午趴在电脑前写东西的时候小家伙经常偷偷把嫩枝伸进我的脖子里,看着它在屋子里肆意生长我才发现,这屋子里的确是需要有些生气才好。 “妖怪饲养妖怪,葻你真行!”一进门就被花藤绊了一跤的妙九很不满的冲我嚷嚷。 “这屋子确实需要些生气了,再说多点绿色植物还能保持空气清新不是?”我笑着说,其实我知道妙九的不满来自于被小家伙缠的紧紧的古董架,可怜的妙九刚刚已经被花茎上的刺扎了好几下手了。呵呵,这小家伙自动担任起了看守家中财务的责任,倒还不枉我喂养它这许多天。 “几时开花?”灵惜轻轻抚摸着嫩嫩的枝叶问我,我摇摇头“书上说玫瑰的开花期一般在生长三个月以后就开始了,可是这株长得也有点太快了,我昨天给它喂饭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它的蓓蕾了,估计很快就会开花了吧。” “木头你见多识广,你说,葻养的这个是不是妖怪?”妙九还在生气,嘟着诱人的小嘴,美人就是美人,就连生气的样子也可爱。灵惜是神木,在花木中辈分很高,可是她也没有听说过这种玫瑰。 “我想这应该是罕见的西域品种吧?反正不管是仙草还是妖怪一旦开花就表示成熟,到时一定会现出身形的,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下周末又是咱们聚会的日子,我看大家还是来我这里看玫瑰吧,希望到时候能开花。” 我在写东西,写东西的时候我什么也不干,连音乐也不听,因为不想有任何东西任何声音打断我的思路。所以,我写东西的大部分时间选择在深夜。其实,故事也最容易发生在深夜。 我趴在电脑前忙碌着,某些细微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皱皱眉站起来循声走去,看来有太好的听力也不是什么好事。很细微的水声,咕噜咕噜,源自厨房,我无声的接近,厨房里有另一股气息,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刹那间我的妖气迅速释放充满整个房间 “谁在那里?”我沉声问到,平淡的语气中暗藏杀机。 灯光一下子亮起,一个穿着怀旧牛仔装染着栗棕色头发微褐的皮肤带着一只古铜耳环的少年坐在我的餐桌上,手里端着我最喜欢用的茶杯,正在咕噜咕噜的喝水。看见我在注视他,少年,放下手里的杯子很无齿的笑了, “葻,你的厨艺有待于提高。今晚的土豆烧牛肉做的太咸了!”调皮的冲我眨眨眼,少年跳下桌子走到我面前,弯腰行了一个阿拉伯式的礼 “在下苏莫拉,坦尼克玫瑰花妖,请多多指教。” 在他身后我看见,无数泛着蓝色光芒的美丽玫瑰瞬间绽放。 灵惜的猜测是正确的,坦尼克蓝玫瑰的确来自遥远的西亚。这是一种奇特而美丽的玫瑰,白色的修长的花瓣边缘仿佛被浸染过似的透出一抹幽蓝,使得整个花朵宛如沐浴在蓝色光芒中一般,美丽温和而不过分娇艳。这种奇特的花仅仅生长在西亚腹地湖泊和沼泽中,是非常罕见的花木。最奇特的是它的繁延方式,每株玫瑰在花龄超过百年以后都会化出一只花妖,花妖依靠玫瑰的肌体吸收养分以及日月精华来成长,玫瑰则依靠花妖的力量不断迁徙以获得更好的生存环境,花妖成年后会和其他花妖结合,生下的婴儿入土即变成新的玫瑰。长大后的花妖可以随意操纵他的本体玫瑰,随时两者合为一体,变成种子、幼苗或是花。我眼前的这个打扮新潮又帅气的少年就是其中之一。在听完他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的种族和家乡之后,我盯着他看了看,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你简单点说,大老远来找我想让我帮你什么事?” “咦!我都什么还没说你就知道了?难道你会读心术?”苏莫拉夸张的瞪大了眼睛 “哼,别以为我是傻瓜,打从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明白的很!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远方漂流的人’是谁么?有什么事情快说吧!” “嘻嘻,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苏莫拉露出标准的阳光式笑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冲着我又行了个礼。然后大大的褐色眼睛望着我,充满祈求的对我说: “我想找的一个人,她是个花神” “花神?!哪种花的花神?名字叫什么?”少年摇摇头摆出一副不懂的样子,我顿时觉的眼冒金星一个头变两个大。 “这世间有多少个花神你知道不知道?她们分散在世间各个角落你知道不知道?没有种族、没有姓名,我怎么帮你找啊!你真的是个花妖吗?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你至少应该知道她的姓名”我的样子大概太凶吓到了苏莫拉(也不能怪我发火,在过去数百年里那个该死的‘漂流的人’总是给我找这样的麻烦,在他的关照下我一直从事着相当于爱心大使的工作),少年露出很无辜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向真主起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我必须找到这个人。” “为什么?她欠你很多钱吗?”我没好气的问到 “对不起,我不能说。”苏莫拉可怜巴巴的看着我,样子像一个饿了3天,祈求一个馒头(要么就是面包)的可怜小孩子,我还能说什么呢 “唉,好吧好吧,反正他从来也没给我找过什么不麻烦的事情。好吧,孩子我尽量帮助你,只要那个该死的花神她还活着我一定给你找到她。” 花神? 花神! 花神 如果说天地间还有一种最没用最可有可无的神仙,那便是花神了。她们数量繁多而且行迹遍布神州,可是地位却是那样的无足轻重,她们其实算不得神仙,亦不等同于妖怪,她们是精灵。 混沌初开时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后有日月星辰昼夜更替普照大地,地上万物受天地间灵气催化开始繁衍,因而也诞生出了以灵气凝聚成形体的灵族。它们有着最柔弱和轻盈的身躯,敏锐的感观,靠汲取日月精华生存,由于没有实体大多数灵族的生命脆弱到朝生暮死,但也有个别的因机缘巧合依附于别的有能量的物质(如水、火等五行元素的集合体,又如各种植物)而长久的生存下来,有的甚至于自己的宿主融和为一体获得永生不灭的生命和实体。它们是比人更早于来到这世上的生灵。 天帝掌管天界凡间之后曾经大力提拔凡间有修为有法力的生灵入天界做官,于是一些有修行的妖怪和灵族纷纷受昭入天成为了大大小小的散仙、神官,花神的角色也就是这样诞生的。追溯其根源也不过就是些依赖花儿活命的灵族,虽为花神,但即便没有了她们花儿也是一样的开,可说是毫无用处。人们对神往往迷茫的崇拜,所以小小的花神到也跟着享受了人间不少香火供奉。 在我年少随师父出游时曾经见过一两位花神,皆为面目娇美的女子形象,身形娇小婀娜穿梭于繁花之中。我问师父,被告知:此乃花之神灵,我不以为然:若是神灵,怎地毫无神力。 之至现在,我仍对这些脆弱美丽的小东西没什么好感。本来也不是神仙,枉得虚名倒不如做个妖怪来得实在些。不知小花妖苏莫拉要找的是哪一位呢。正想着,一股微弱的灵气突然由身后袭来,我知道是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使役回来了,头也不回的问到:“有什么线索了么?” 团蓝色的火焰浮现在半空中,一个细小的声音自火焰中发出:“托大人的福,属下找到一位花神,就住在离大人住处不远的地方,大人要不要去问问她” 这些死脑筋的家伙,我皱皱眉头:“我都说过一百遍了嘛,现在这个社会不兴叫大人什么的了,多难听!你以为还是秦皇汉武那会儿啊,现在要叫老板,你们都是我的雇员,我不是有付给你们薪水的吗?” “薪水?” “就是上次烧给你们的衣服和玩具啊,笨蛋!” “哦,这个呀” “总之明白了吗?!来,叫一遍听听!” “是,老板大人!” 我:◎#¥!! 这就是我的小跟班--红、黄、青、蓝、紫五色小鬼之一的蓝鬼。它们打从一千三百年前起就跟着我了,虽然我很少指使它们(除了用来打听消息外偶尔召唤出来娱乐一下,嘿嘿),但是它们五个还是很忠诚可靠的,虽然脑子有点不开窍。 居然有花神生活在肮脏吵闹的都市,真是让我不可思意,记得中的她们可都是些喜欢假装高雅圣洁的家伙呢。但是蓝鬼得到的消息不会有假,我决定去见见那个花神。 蓝鬼给我的地址,她住在“天外天”夜总会?天哪,这是什么世道! 我从小就喜欢爬高,因为站在高处看到的一切会跟平常不同,正如我现在站的这个位置:本市最高的建筑物“海皇帝大酒店”的楼顶天台,再确切点说是天台的巨幅广告牌上。现在是夜晚,一切的亮光包括广告牌上的射灯都照不到我,所以我不用担心被当成是疯子或者轻生者(其实这么高也没人能看清楚)。深秋的风还是有些冷的,隐藏了妖气的我和人类一样怕冷,不由的打了个冷战双手也缩入袖中。放眼看去,脚下是一片灯火阑珊,再看仔细一点甚至可以看见秋风中匆匆而过的路人。 唉,即使如此繁华的都市也难免秋天的萧索。四季更替,湮没多少岁月痕迹,人妖仙魔试问谁能真正超越岁月的拘束抛却红尘的绊牵? “飕——!”什么东西缠上了我的腿然后一扯,接着我从广告牌上笔直的摔到了地上,还好我反应够迅速在落地前一瞬间翻了个身儿“啪!”四肢稳稳的着地,虽然样子难看了点但好歹没摔着。 “哈哈,我再次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妖怪,喂,你的前身是猫猫变的吧?你落地的样子哈哈,看了就好笑哈哈哈哎唷笑死我了” 老祖宗说的没错,妖善被妖欺!由于这些天我待他太好了,以至于他对我的作弄一天天变本加厉。我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土,瞪着正笑出眼泪的苏莫拉“我说苏苏,打断别人欣赏风景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啊。” “少来了,今天咱们来这里可不是你闲着没事看风景的,不是说花神就在这里吗,快点带我去见她!”苏莫拉收起了玫瑰藤鞭(这就是他的武器之一,收缩自如的玫瑰藤上面带有钩刺) “还有,我再重复一遍,我的名字叫苏莫拉,别乱起名字!” “横竖是个小毛妖怪,叫什么不都一样么?” “你在咕噜什么呢!” “呃,我是说咱们还是赶快下去吧!”我心里默默祈祷,但愿待会能一次碰对,也好让这个凶巴巴的小妖怪快点完成使命回他的阿拉伯老家去,这些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随时还要被作弄一番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这座大厦号称本市最奢华的建筑,集吃喝玩乐于一身,据说来这里随便吃一顿早茶的花费就少不了四位数。当然这还是小事的,这里最著名的地方是地下一层的“天外天夜总会”,不说别的,单是里面用来表演的舞台和大厅就有六个之多,规模和布置超过了全国任何一家影剧院,每晚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演员在这里进行着各种合法和非法的表演(至于节目我就不得而知了,嘿嘿)来这里的客人基本都在午夜左右光临,裹的严严实实的还戴着帽子,被豪华轿车载到门口,然后一溜烟的钻进去,他们多半都不是本地人。 “用隐身的么?”苏莫拉小声的说眼睛盯着夜总会的大门,那里站着四个人高马大的看门人,所有的客人都要出示会员身份证才能通过检验进入大门,看来他们搞非法表演也并非是无所顾忌的嘛。 “你会隐身术么?” “当然!”仿佛受了侮辱似的少年狠狠的瞪着我 “父亲从小就教我各种法术的!” “哦--”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故意把尾音拖的长长的“好吧小子现在咱们进去了。” 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虽然以前在公司上班的时候也曾随老板去过豪华酒店谈判,但和这里一比还是差太远了,一进大门先是一个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大厅,周围是很多大门,客人们刚一进来马上就有身着可爱短裙的漂亮女侍上前接待,然后根据客人的需要带他们进入相应的大门,看来这里真如传说的一样是用金钱买梦想的地方。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再看看那些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大门,我想起了当年的汉墓迷宫,稍微有点茫茫然,不过在苏莫拉这个小毛妖面前我可不想显露出来。 “葻,你也是第一次来?”小毛妖抓着我的手不放,看来他更不适应这样的场面 “谁说的,我只是有日子没来而已,别吵,我要感觉一下她的气息了。”(闭目、做神秘状) 片刻后,真的有股微弱灵气进入了我的感应范围,在排除了是过路的游魂或是狸猫之类的可能后我拉着苏莫拉向一个门走去。 一个豪华的礼堂,古罗马装饰风格,厚重的丝绸和繁复的廊柱围出一个圆形舞台。让我想起了残酷的角斗场,不过吸引目光的还是圆台的中央--一个由细如发丝的钢丝编成的笼子,里面关着一个娇小可爱的美女。说她娇小一点也不过分,虽然样貌俨然是青年女子,但身长却比芭比娃娃还要再矮一点,要不是她拍着身后一对小翅膀飞来飞去大家多半会把她当成一件精致之极的工艺品。 “那个就是?” “嗯,那就是一个花神。” “她为什么被关在笼子里?” “大概是用来表演吧,就像马戏团里的狮子老虎。” “啊,这么惨??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花神!” “呵呵,人就是这样的动物。” 随着全场绅士淑女的热烈鼓掌,娇小的花神完成了她的表演,刚刚还空空的金丝笼子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开满鲜花的花篮,嫩绿的藤蔓甚至从笼子的空隙钻出来像八爪鱼的触须一样肆意伸展。花神就坐在自己制造的花丛中向观众挥手致意。 “我们怎么见她?” “当然是后台见啦,笨蛋。” 演出结束了,我们随着灵气追踪至后台也就是地下二层随即大跌眼镜。与一层的奢华辉煌截然相反,二层昏暗、低矮、潮湿通道上的路灯半明半暗让人觉得好像进了矿坑或是墓穴。二层的面积和一层一样大,大部分房间都做的像牢房一样,不过也有一小部分看起来好像是人类化妆休息的地方,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有光透出来的门那正是灵气的来源。我们俩迅速的奔了过去,除了花神外并没有人类的气息大概是被关起来了吧,这样也好还方便了我们,路上我答应了苏莫拉不论是不是要找的人都救她出来。 一路上见惯了人类的罪恶的我们推开门倒吃了一惊,应该说这是一间化妆间,有镶着灯的梳妆台有衣橱鞋帽架,只不过一切都特别的小,就连房间也小到和人类的大衣厨一般,可是由门外看上去却看不出一点特别。 “这是” “空间结界,一种可以置换和扭曲空间的法术,结界内的可以任意变大变小或者和不同地方的空间对调,这类法术中最著名的一个就是“缩地成尺”。 另一个让我们惊奇的就是化妆台上坐着的小小美女,真的像个退台的演员一样正在忙活着卸装,见到我们连忙招呼,声音像银铃一样好听:“快进来呀别光在门口站着,刚刚在台上我就注意到你们了,呵呵就猜到你们会来找我。”我也笑笑然后拉着苏莫拉迈进了门,苏莫拉怕碰头赶紧蹲下身子,其实这个结界只要一进入身体就会相适应的随着结界改变根本不用担心,苏莫拉随即也发现这个问题脸立刻红了一下。 我走近花神,两千多年来第一次仔细看这种小小的神灵,和小时候见过的一样如雪的肌肤精致美艳绝伦的五官背上一对闪着光的翅膀。 “你好”花神向我伸出了小小的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厉害的妖怪呢,嗨,小家伙你也好,你也是和我一族的吧” 苏莫拉仍像那天和我初次见面时候一样弯腰行了一个阿拉伯式见面礼“你好花神姐姐,在下苏莫拉请多关照。”接着对我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姐姐” “啊!你只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么?多看几眼再下结论吧。” “不用,如果是要找的人她会认出我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什么凭证都没有还这么自新能找到。”我失望之极,又白忙活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小无赖不知道又要缠着我多少天。花神看看我又看看他“原来你们在找人啊,你叫苏莫拉?难道你是西域人?”不等我们回答什么她就一副恍然的样子“哦,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人了” 四只眼睛霎时一亮,花神不理会我们瞪大的眼神自顾自说下去:“我听桃花仙子说过一件事,几年前有个花神跟一个西域来的花妖结了婚,本来对于我们这种小神仙来说和外族通婚也没什么,低微的地位使我们向来不讲究门户相当,可是他不仅是个花妖而且还不信奉佛祖,更有甚者他们成婚后要一同前往那个异教的国度,这是我们的领袖不能容忍的而且就算领袖能容忍天帝知道了也会发怒降罪的。于是他们被拆散了花妖被驱逐出了中土花神则受到惩罚” “怎么惩罚的?”我想起了变成双剑的彦和瑶。 “不知道,这个故事是我听来的具体内容不是很清楚,再说神界的规矩繁多,要惩罚一个人也会有很多办法的。不过听说花神那时候已经有孕在身了,不久就生了男孩。好几个姐妹去求领袖才没让这个孩子跟母亲一样受罚,后来好像他父亲那族的人来中土把孩子带走了。唉,可怜了那么小的孩子了一出生就没见过妈妈”花神讲完这个故事就开始长嘘短叹。我用余光瞟了瞟苏莫拉,他正在别过头去眼角似乎隐隐有泪,过了半晌他才回过头来有点结巴的问 “请问,你知道那位花神的名字吗?”我知道这是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不过得到的答案是花神的摇头。 “不好意思,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没关系,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花神姐姐你也是个好人,和葻姐姐一样的好人。”苏莫拉很勉强的笑这说,看着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做这种表情我心里真不是滋味,看来快点结束对好比较好。 “抱歉打搅你这么久,那么,我们先告辞了。”我说完拉着苏莫拉就要走,他拽着我的手说“不是说好了要救这个姐姐的嘛!”我大笑, “真是傻孩子,你看看这位姐姐需要我们来救吗?” “什么?她难道不是被关在这个小屋子,呃,是空间结界里的吗?”苏莫拉满脸疑惑 “傻瓜,空间结界是她自己制造出来的,再说这个结界只是改变空间而已并不会关住任何人(当然缩地成尺除外,那个法术可以制造一个空间让人永远也走不出来) “那么她是自愿在这里的?” “当然,难道你在这里能感觉到一点符咒禁锢的痕迹吗?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离开的。” “可,可是人类在利用她赚钱啊?还把她关在金丝笼子里!” “不是这样的,其实,我是在这里打工的。”花神笑了笑“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孩子。你心地这么善良对不相干的人都这么有同情心,我想你妈妈要是知道也会高兴的。” 苏莫拉垂下了头,不过很快又抬起来“姐姐,我想问问你的名字”花神一愣,随即笑笑:“我叫苏雪” “雪姐姐一直在这里工作的吗,我以后还可以来这里看你吗?” “最近会一直在这里吧,你愿意的话可以来这里玩,我可以介绍一些别的朋友给你认识。” “嗯,我会再来的,雪姐姐再见。”苏莫拉又行了一个礼,跑了出去。 “那么,我们告辞了。”我点了点头随着苏莫拉离开了 “小子,好歹是个男人,坚强点,又不是永远找不到。” “讨厌,我才没哭呢!讨厌!不用给我纸巾!” “呵呵你这小子,找妈妈也不跟我说明白,对了,你父亲没有告诉你妈妈的名字吗?” “父亲在我还是一株玫瑰的时候就死了,族里的长老养大了我,他是我的养父。我的身世也是他告诉我的。”看着苏莫拉表情又不太好我赶紧岔开话题 “不过看起来你蛮喜欢那个花神的嘛,姐姐姐姐的叫不停,我帮了你这么多也不见你叫我这么亲热。” “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我身上有一半花神血统的关系吧,看着她感觉特别亲切。” “呵呵,也许吧。”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世上有些事情很难料呢。 为小花妖寻找妈妈的行动看来又不知道得拖延多久了,唉,不知道我这份“爱心大使”的工作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终结。唉,某人啊某人,你以为多帮助别人真的就能积福么,我就算拥有再多的福气又能改变什么呢?正如你当年会走上和我相反的道路,其实一辈子有些事情是注定的,谁都不能改变的。 苏莫拉从“天外天”回来以后整个人有了很大的改变,说话少了很多也不再那么喜欢捉弄我了甚至有空还知道帮我收拾一下屋子,似乎是一下子长大了,不过也是,小孩子们的成长总是一瞬间的事情。从五色鬼那里得到的基本都是坏消息,天知道是因为环境污染还是人工反季节培植植物或是人类信仰改变什么的原因,这世上的花神几乎消失殆尽了!根据他们打探的消息来看,我和苏莫拉有幸见到的那个大约是全球最后一只了。想想一个曾经庞大的占据世界各个角落的家族竟然消失的干干净净真是不可思议,不过想想也有可能,如今的人们利用温室令鲜花随时都可开放,那还要花神做什么呢,她们已经习惯于享受人类的供奉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要她们怎样生活呢。难道都学着那个苏雪靠给人打工生存?呵呵,给人打工,对那些自尊又敏感的精灵来说应该是一种耻辱吧。 “葻,照顾孩子的工作做的还习惯吧!”妙九一看见我就开始怪笑,“对了不知道这个小毛头半夜尿不尿床啊!嗯,还是让我来闻闻好了。”张口不损人就不叫妙九,这点我早就习惯了而且也有对付的办法“你来的还真是巧,我刚刚烤好了菊花饼要不要试试?”话音一落眼前红色的身影就不见了接着厨房传来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这只爱吃甜食的老鼠,早晚被捕鼠夹子夹着。 “喝点茶吧,别噎着,几百岁的老鼠了还是一点吃相也没有。”我给妙九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菊花茶,妙九吃东西的表情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幸福的,一起活了这么久的朋友们中也只有这个家伙现在还保持着妖怪最纯真的本性,有好吃的就吃有好玩的就玩,无忧无虑。 “对了,怎么不见那个小毛头?”妙九吃饱喝足满意的拍着肚皮问到,边问边把目光投向古董架。 “最近他常常往外跑,说是找朋友玩,我猜他是去了那个花神那里。”我现在已经丝毫不在意古董架的问题,托苏莫拉的福妙九已经被花藤扎过无数次手了,那些花藤简直比红外线防盗装置还管用,嘻嘻。 “花妖和花神?嗯,这个组合有意思”妙九眯缝着眼打量着被花藤围绕的古董架,估计是在考虑该从哪里下手合适。 “都是花的精灵,蛮合适的啊”我慢悠悠的喝茶 “不一样不一样,西域品种的小毛妖个子那么高想必他爸爸也个子很高吧,可是花神那么小,怎么能合适呢?”妙九连说带比划。 “这个,妖怪的样子是可以改变的嘛,总之只要相爱什么都可以啦。” “可是还是觉得别扭。” “自己不嫌嫌别人。”我忍不住偷笑,老鼠和豹子的组合岂不是更搞笑? “喂,你说小毛妖会不会跟他爸爸学也爱上花神呢?”吃饱了的妙九又充分显露了她八婆的一面,对苏莫拉的问题展开深入的研究。 “这个,应该不会吧。”我真是失笑,早知她是个八婆没想到居然的八到这么离谱。 “怎么不会,他不是天天都去花神那儿吗?难免日久生情啊是不是?” “放心,他们俩年纪相差太多,花神的年龄都够做他妈妈了。” “哦,这样啊,原来是母子恋。” “”我有点受不了了,真的很佩服茕月能和这种家伙一起生活几百年。不过说到花神的年龄,我好像有了些想法,嗯,值得一查。看来拜托五鬼是没有多大用处了,我得亲自出马。 其实想查证一件遗失以久的事情也并不是那么难。当人类为了保密某件事情的时候总是会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人晓”,多么愚蠢的人类。当一件事情发生了,满天的星斗知道、地上的草木知道、风水山石都知道,虽然它们不会开口说话但是却在彼此传递信息,所以只要收集起这些信息世上任何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当然,能这么做的当然不会是人类,仅限于神和妖怪。 看过上个故事的人当然不会忘了,我擅长亡灵法术。(至于一个妖怪为什么要去修炼亡灵法术在以后的故事里我会讲到)说到这个可能大家想起的都是小说或是电脑游戏里面的那些召唤骷髅的巫师,其实亡灵法术所包含的内容是非常复杂和庞大的,大到使天地变色的聚魂爆炸(爆炸时威力可等同于核弹)小到照明用的亡灵灯,其中召唤只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一个系列而已。现在我要进行的这个法术就是亡灵法术中比较麻烦的一个,不过名字倒是简单:追魂。追魂者,追踪其魂魄,探知其所在,追溯其前世今生。也就是说世上任何生灵的魂魄只要还存在就逃不过追踪,其生前所做所经历的任何事都会被收集到。不过‘追魂’基本上是亡灵法术中应用率最少的一个,因为对于施法者需要在收集到的繁多信息中寻找出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所耗时间之长、所耗法力之多是任何一个施法者所不能承受的。据书上的记载,这种法术往往由数个施法者联合起来完成。所以说凭我一己之力是很难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现在可是科技世代,一切问题都会有解决办法的时代。妙九的老公(就是那头我提到过的豹子)现在是某知名国际电脑公司的程序工程师,说起来依他那种木讷的性格做这种工作真是再适合不过了,呃,我长话短说,其实就是因为那个‘远方漂流的人’总是给我找麻烦我就让他给我定制了一套系统,可以把接收到的讯息以电波的形式传入一个接收盒,然后再用数据线导入电脑,电脑则用一个不太麻烦的程序把数据分类识别,最终有用的信息反馈给用户--也就是我。这套系统的思路虽然是我想出来的,但其实我对电脑的运用还仅仅停留在打字和玩游戏上,这套系统自从两个月前做好送来到现在,我还一次也没用过呢,看来今天要试试了。 本想找朋友帮忙,可是打了半天电话没找到一个人,算了,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咦?这个数据线哪头插电脑呢?”“这个程序怎么点都不好用啊?怎么搞的?” “还有这个唉” 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搞懂了系统的用法,然后用了2个小时搞定了这件事,嘿,高科技就是办事快! 然后,晚上我第二次去了“天外天夜总会”。夜风不太大,我在街上慢慢走着,边走边想着去了见到她该怎么说。听着大街小巷的音乐店里放着当红歌星周杰伦的《东风破》,不免有些伤感,这歌除了名字之外哪还有点古曲风影?也是,现在的人怎么会懂得古人的情怀?想当年算了,不说了,我只不过是个岁月的旁观者,没什么资格去评论过去与现在。正胡思乱想着,到了。 这次我去的时间比上次早一些,天外天的演出时间还没到,很容易就在上次的化妆间找到了她。和上次一样隔绝小小的空间,这个叫苏雪的‘花神’依旧像个精致的过了头的娃娃坐在那里。看见我来,微微笑着点一点头,举手投足间是我再活两千年也学不会的优雅,我本来想好了台词被她这一看一笑竟然说不出来了,看她的眼神怎么感觉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不行,好歹我也是活了两千多岁的妖怪,理所应当沉着冷静。于是我也冲她笑笑: “抱歉,又来打搅你了,苏莫拉这孩子这些日子蒙你关照了。” 听到苏莫拉的名字,她眼神稍微有了别样的神采“没什么,他是个好孩子,很懂事,我很喜欢他。”捕捉到这一变化的我立刻切入正题 “是吗?像妈妈喜欢自己孩子那样吗?”说完眼神紧紧的盯着她,她并没有我想象的闪躲或慌乱,沉默了几秒钟她开口:“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像你这样修为的人是什么也瞒不过的,看来你都知道了。”话音一如初次见她一样的平和好听。 “为什么这样对他?” “因为族里的神官不让,为了他能活下来。” “我说得是你现在为什么不认他?难道你不知道他此次来中原就是为了寻找你吗?” “没有为什么,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彼此也见到了,这就够了。”花神还是那样淡淡的,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难道你忍心让他失望而归?”想起苏莫拉那天失望的神情我真的生气了 隔了一小会花神才开口“其实我觉得让他背负着希望继续找下去更好些,江湖的游荡与历练对他这个年龄来说也是必不可缺的。虽然他永远找不到我,但是他心中还是有我的,这要比给他一个坏的结局要好的多。” “坏的结局?你是说?”我有种不好的感觉,也许我还不了解事情的全部。 花神微微笑着飞到我眼前很近的地方:“好好看看我,觉得和你见过的花神一样么?”我仔细看着她,联想起脑中的记忆,一样的绝美容颜、一样的娇巧阿那、一样的慢着,如此距离的细看下,她洁白的额上竟然有道道的皱纹、眼睛也仿佛蒙着一层薄尘样有些黯淡、黑发微微有些枯黄天,她竟然在衰老!依我的目力能判断出这决不是伪装,这个样子的花神难道是? “你?” 花神看到我的表情,很淡然的笑了“你猜对了,我已经进入天人五衰了” “怎么会,你的年龄还不到最终寿命吧” “我两百年前就放弃了修行,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现在早已不是仙身了么?” “原来如此,是你自己选择的” 天人五衰者:衣裳垢膩、頭上花萎、不樂本座我叹了一口气,一切都不用再说了。这个花神,哦,已经不能称其为花神了,她自己选择了天界众生最恐惧的一种处罚--自愿进入天人五衰,失去仙身仙籍,堕入六道。想当年四大王天中的神帝释五衰堕入六道时变成的是驴子,而她一个小小的花神恐怕只能做一只苟活的蝼蚁吧。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能这么快找到她,一切不是巧合,而是她的刻意安排,一切只为能见自己孩子一面,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再为孩子指点迷津。 我又叹一口气“还有多久?” “后天。”“啊!”我忍不住大叫“这么快!” “没什么,早晚的事。”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苏莫拉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就拜托你关照了!” “这个自然” “那么”苏雪轻盈的飞身起来,“时间到了,我该上台了。” “好的,那么,再会了!”即使知道是永别我又能怎么说呢? “嗯”花神冲我挥挥手,向门口飞去,我目送她离去。到了门口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那个,葻,” “什么?” “谢谢你!” 随着她的离去,我的周围,突然绽开了无数美丽的花朵,一时间花香四溢 回去的路上,我又苦苦思索,该怎么跟苏莫拉说呢?突然想起了苏雪说过的话 “让他背负着希望继续找下去更好些,江湖的游荡与历练对他这个年龄来说也是必不可缺的。虽然他永远找不到我,但是他心中还是有我的,这就够了。” 于是,一切释然。(花香四溢完) 第八章 漫漫路 这些天夜里总是睡不好,做很多梦,梦见过去很多年里的人和事,我暗地猜测莫不是大限到了,呵呵。还好自问以前所作亏心事甚少,还不至于落得鬼叫门(好像也没有鬼敢来叫你的门吧?……)。苏莫拉的事情多少给我了些触动,尽管过了千百年看了无数生死,但这次还是很伤感,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也会和她一样。 快到圣诞节了,我提起笔来给‘远方漂流的人’写张贺卡,选择了孤单的他大概不会象我收到这么多祝福吧。写一首李清照的‘一剪梅’给他,但愿他没事的时候能时常来个音信。贺卡要寄到哪里我是不知道的,不过附上我的法力的贺卡会自动寻找他的气息,早晚会到他手中。这些年来我时常有这样的想法,他会不会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隐藏了自己的气息,默默的看着我?自己也知道这种想法很可笑,怎么会,当年他的离去就是因为有更大的理想,现在应该还在世界某个地方为自己的理想奋斗吧。成魔成佛,不论善恶,都是一种境界,而我注定永远只是个妖怪。 朦朦胧胧中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个丑到看不出性别的小妖怪慢悠悠的在旷野中行走,身后跟着一只斑斓猛虎。小妖怪看起来好像很悠闲的样子,其实她心里充满了不安,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生活,不知道怎么继续自己的人生,我知道,那就是我。 失去了师父的我,人生一下子失去了方向,虽然早已离开了生活了几百年的泰山,虽然踏上了游历的路途,但是满脑子里想的还是师父。已经习惯了他老人家安排我做这个做那个,即便从前的游历与冒险,也是在师父的指导下。现在的我,还要照顾一个比我更迷茫的嗥,每天问自己最多的就是: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呢? 我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用来考虑,想起最初拜师学艺的目的,做个人。不过这个目的早在渭水住的时候就实现了,变成人的样子和人生活在一起,还有许多小伙伴,现在想来那段该算是快乐的童年时光了吧。再然后呢,离开渭水,游历,定居泰山,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师父去世…… 师父,他老人家的愿望是成佛,为了这个目的苦修千年,那么我呢,我从来未想过成佛,做一辈子妖怪也没什么不好啊。走累了,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取下背上那两把剑,耳边又想起那日师父临终前的话:葻儿,师父想明白了,那双剑本是一对,当初拆散它们是我不对,日后你学有所成,该去替我把它们找回来。 学有所成!我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目标,是要学有所成,做最厉害的妖怪。 长久一来的心事一旦解决,胸中顿时舒服了很多,我拍拍衣服站起来,对着天空大叫数声,身边的嗥不理解的看着我“你怎么啦?”我笑眯眯的摸着他的头说“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学有所成!”我大声的告诉他“学什么?”嗥认字不多,还不能理解四个字的成语“就是做最厉害的妖怪!明白了吗?” “明白了!”看见我高兴,嗥也用他老虎的方式摇头晃脑跳上窜下表示高兴。 “我会学有所成的!” “呜~~~呜!” 过了一山又一山,走了一天又一天,要到哪里才能学到厉害的本事呢?眼见身上的衣服越来越破了,身后的嗥也是疲惫的厉害,我觉得要休整一下了。正想着,前方出现一条大路,有路必有村,心下想着就向那走去。 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正值当午路却上连半个行人都没有,再看道路两边,是一块块的麦田,可麦苗都干死在田里,一片触目的枯黄。闹灾荒么?记得刚刚翻过的山那边还是郁郁葱葱的一片,一山之隔差距竟然这么大。唉,我叹了口气,照这样看来前方即使有村庄也不会有什么人了,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我无奈的看了看身后的嗥,“看来今晚咱们还是要露宿荒野了,对不起啊嗥,说过给你买糖人的话只能收回了。”嗥晃晃脑袋用他的语言跟我说“没关系,我本来就是睡在荒野里的,那个糖人你记得下次再路过村镇的时候买给我就行了。”我感到很宽慰,没有了师父,还好有他跟我做伴,师父去世以后嗥好像也变得乖了很多,我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很少提出异议,我烦心的时候还能说些安慰我的话。我最近常常想,要是连嗥也离我而去我该怎么办。边想边走,不一会,前方渐渐有了几间农家房舍,果然和预料中一样,荒废了。这也没什么稀奇,在人间走动久了,看了太多这种因战争、灾荒、瘟疫而废弃的村镇。师父似乎对人研究的挺透,每每遇到这样的时候他就说什么乱世啊长嘘短叹的,我倒觉得这没什么,据我这些年的观察,所谓乱世每每乱到一定时候就会有个什么人出来统一天下(师父说那叫‘英雄’),有点像生死轮回。 进了村子,嗥开始一家家的搜索,看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我则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来发呆,想下一步再往哪走。嗥突然叫起来还夹杂着一个人类的叫喊“救命啊,救命!”虽说嗥在我的教育下已经200年没吃过人了,但是现在他也饿了,难保不兽性大发,我连忙寻声赶过去。看见嗥用嘴巴扯着一个男人从一间茅舍里走出来,那男人正死命的抓着门前的柱子不放手,样子挺好笑的。我连忙制止嗥,其实我看出来了嗥并不打算吃那个男人,嗥松开了口,获得自由的男人看来是吓坏了,想跑却一下子瘫在地上,我笑着去扶他,虽说已经变成人类中年男子的样子,但大概衣服太破旧了吧,他看见我抖得更厉害了,抱着头口中胡乱叫着“鬼王饶命啊!饶命啊!饶了小的吧……”鬼?我这样子虽说难看了点,但是鬼倒还不至于吧,再不然,莫非他看出了我的本形?!我一把把他拉起来,“看仔细点,我的样子像鬼吗?!”我的手触到了他,他才安静下来,哆嗦着把手从脸上拿开,仔细看了看我,仿佛是死里逃生似的嘘了口气:“可吓死我了,还好不是。” 我不解的问:“不是什么?”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看着我说:“你是外地来的吧,这里出大事了,闹僵尸!知道么,吃人的僵尸!刚才冷不丁看你一身破破烂烂的,差点把你当僵尸,吓死我了。”刚说完,突然撇见了蹲在他脚边的嗥,嗥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吓的他又咕咚一声倒在地上“老虎,老虎!”“别怕,我养的。”我一边扶起这个胆小的男人一边示意嗥走开一点。男人用惊奇的目光看完我又看嗥:“你是个世外高人吧?”然后不等我回答就拉着我的手激动的大叫:“高人,你一定很厉害!求你帮帮我们吧!求求你了!”说着就要跪下,我实在受不了这个神经质的人类了,只好强行架着他:“你别激动先,有话好好说,我不是什么高人!” 他边抹着眼泪边絮絮叨叨的说:“自从我们这里闹了僵尸,地都荒了村子都废了,方园百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我们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整天没吃没喝的有家不能回,僵尸不除我们实在没法再活了。” “僵尸什么样?有多少?” “还多少?就一只还不够?!身子足有十尺高,混身张满绿毛,穿着破烂的衣裳,走路动作像木偶一样。”他一边描述我一边联想到了自己,嘿嘿,除了身高其他还有点像,只是不知道我跟僵尸哪个长得更吓人些。 “一只僵尸能让方园百里都没有人烟?它很厉害吗?”我只是以前听说过有僵尸吃人这回事,自己还没有亲眼见过僵尸,心里也不知道这种东西有多厉害。 “有多厉害?我亲眼见到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拿着武器围攻它,它一手抓过一个来,一撕两半!刀砍在它身上它根本没反应,伤口马上就自己合拢了,你说历不历害!” “嗯,是挺厉害的”“还有呢,它吃了人,连魂魄都不放过,被它杀死吃了变成鬼都要跟着它做它的奴仆,晚上它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群缺胳膊断腿没头的鬼,我们都叫它僵尸鬼王” 男人说话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恐惧“那僵尸这么厉害你怎么还敢回来呢?”男人叹了口气指着茅舍说“这里是我家,我当初在地窖里存了点麦子,本想明年留着作种的,可是家人实在没有东西吃了,才冒险回来取,现在是中午,大日头天上挂着那东西怕光多半不敢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僵尸到底是多可怕的东西,但是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怜了,忍不住想帮帮他。 “那你们村人为什么不逃的远远的? “也有人走了,可是大部分人都舍不得这住了一辈子的村子,还有那地……” “那他们都住哪里?” “离这里八十里有座山,山上有个废弃的道观,剩下的人都躲在那里,暂时是没有僵尸的威胁了,可是都没有吃的,饿得啊……唉”我想了想问到“那僵尸晚上还来这里吗?” “来,半夜里我们在山上都能听见它的吼声” “那你快回去吧,别晚了遇上僵尸。” “你呢?要不你跟我一起上山避避吧?”男人看我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大概已经打消了我是世外高人的念头。 “不用了,我也马上离开这里。”我说着做出要走的样子。男人还想说什么我已经带着嗥向来的方向走去了,他也只好叹口气,急急的走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绕了一个圈子的我和嗥又回到了原地。我在村里的各个房子里转了转,挑了个比较干净的床铺完整的进去躺了下来,现在离天黑还有段时间,我得休息休息养足精神才好应付将要发生的事情。 月亮升起来了,圆月,日为阳、月为阴,圆月之夜就是月光阴气最胜的时候,我看看身边的嗥,他静静的卧在地上专注的吸收起月光精华来。当初让他学法术只是为了好玩,但是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那么执着,修炼起来非常肯吃苦,虽然是凡间走兽之身,但这200年来修为进境很快,估计不用太久就可以化身成人了。我轻轻的起身出门,尽量不打搅他,今晚的事情我没有什么把握,还是不要把他扯上吧。 我独自走出了村子,来到大路边坐下,夜风吹着田里的枯草发出轻微的呜呜声,好像有人哀伤的哭泣,真是个伤感的夜晚啊,我都忍不住要鼻子酸了。说起来,自师父去世那晚以后我还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哭一场呢,当着嗥的面我这个毛头师父好歹也要表现的坚强,即使一个人的时候也没有掉过泪,没有温暖的怀抱来抚慰,哭泣也失去了意义。 今晚的气氛倒是满适合大哭一场的,可惜我那点刚刚才酝酿起的感觉马上被讨厌的妖气打断了,铺天盖地的妖气如浓雾般向我袭来。不同的妖怪有不同味道的妖气,身为妖怪的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气味好闻与否,可眼前这股妖气实在是太过恶心,不但奇臭无比而且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比一百堆死鱼加起来的味道还要难闻,我有想吐的欲望。不过接着看见的东西又让我把呕吐的感觉硬生生压了下去,实在是太、太、太难看了! 如那个男人所说的一样,这个僵尸混身像发霉一样长满绿毛,脸青白没有血色,睁的圆圆的眼睛倒是血红血红的,鼻孔朝天,长长的吸血的獠牙把嘴巴都撑歪了……我得承认他比我丑十倍不止,是我目前看到的最丑最恶心的妖怪!再看他身后跟着的队伍,几只流着浓血的看起来像是新变成的僵尸和一大群肢体残缺不全的鬼魂,咋一看还真像人类的将军领着一大群士兵,只是走路的样子都古怪别扭之极。 他们从大路的东面走来,动作虽然僵硬但却不慢,转眼间已经离我很近了,绿毛僵尸显然已经看见了我,停下脚步,打量着我,虽然我的外形是人类,但掩饰不住的妖气想必已经让他明白了我的身份,妖怪相逢通常的几种结果:战斗,强者吃掉弱者;逃跑或回避;实力均等,互不侵犯;我想他没有马上采取行动多半是正在感觉我的实力进行判断。片刻,他仰天大吼一声,似乎在向我警告,接着继续前进,绕开我直奔村子。我听说僵尸都是一些没有智慧的低级妖怪,除了力大无穷以外跟动物差不多,看来传闻不可靠,这只看起来就有些智慧嘛。于是在他走过我的时候我开口喊:“喂,大叔等一下。”他一顿,转过头来,青白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不过眼睛里倒闪出一些惊奇,估计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他了“大叔,你要去哪里啊?”我像常人打招呼那样问到,他嘴唇咧了咧,我突然想他可能不会说话,但是他却说了“到村子里去”和脸一样没有表情的声音,沉闷而且不清楚,好像从坛子里发出的一样(我觉得他若是把那对僚牙拔了这种情况会有很大改善) “这个村子已经没人了,我今天在这儿找了半天,一点吃的东西也没有,你换个地方吧”说这话时我已经做好了打架的准备,不过还是希望他能听话的掉头回去(渺茫的希望),他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他们没走,只是藏起来了,我守在这里,他们总会回来”妖怪为了生存吃个把人不算什么,但我奇怪这家伙好像不单单为了吃。 “天底下有那么多人可以吃,你干吗非跟这个村子的人过不去?他们跟你有仇吗?” “是的,他们伤害了我妻子,所以必须全部死光!”这会的语气终于带点感情了,愤怒。 “你还有妻子?能跟我讲讲怎么回事吗?”我很好奇,僵尸这种低级的妖怪也会娶妻生子么。他看了看我,没开口,我又说道“说说来听听吧,或许我可能帮得到你呢?”我用很诚恳的眼神看着他,我觉得,一个有妻子的妖怪至少是有感情的,一个有感情的妖怪是应该值得帮助的。在我充满诚意的目光注视下,绿毛僵尸终于转过身向我走来,青白的脸上也有了一点表情,不过一开口还是吓了我一跳“你这个小妖怪还真是罗嗦,刚才还在考虑要不要吃了你” “那为什么放弃念头了?”我已经看出他没有了敌意,所以很轻松的问“因为你是除了我妻子之外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跟我说这么多话的人”僵尸的表情很平和,这使他狰狞的面目看起来有了些改观(不过还是很难看)。 “我叫葻,是青鬼,已经修行了五百年,大叔看来年纪比我大啊”我很有礼貌的介绍了自己沉默片刻,他开口道“我做人时候的名字叫峰,生在西周宣王年间。” 我听说的僵尸是人的尸体受地气感染变成的,可以说跟生前的人没有什么关系,看来这个僵尸大叔的躯体保留了生前的一些记忆,使他误以为自己还是原先的那个人,也许这样才会使他成为了有感情有智慧的僵尸。他在我身边坐下,开始讲述他的经历,一群跟随者就围绕在我们身边,虽然几百年的游历让我也经历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但跟一只僵尸促膝夜谈还是第一次,随着他的气息变得平和,似乎妖气也没有那么难闻了。 “我是当时守边大将军,在跟边境上作乱的外族犬戎的战争中战死,结婚十载的妻子冉自缢为我殉情,我们被埋在离京都雒邑不远的山上,没想到这一带的土地很奇怪,我和冉的躯体埋在地下不但不腐不坏,反而慢慢的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睡了好几百年吧,后来这里发生了很厉害的地震,把我从沉睡中惊醒,我推开倒塌的墓室来到地面上。当时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我记得冉,我感应到她在我的附近,果然在另一个塌陷的墓室里找到了她。可能是冉死去的时候身体非常虚弱的缘故,她还没有醒来,我就守在她身边七天七夜。夜里月光透过坍塌的墓顶照下来的时候我发现月光里有很多细微的光点落了下来,碰到我的身体就不见了,但是我觉得很舒服,我索性把顶棚的窟窿开的更大些,我发现自己的力量大的惊人,轻轻一戳墓顶的沙石就塌下来一大块。白天太阳出来的时候,阳光照在身上仿佛烈火在烧一般,冉的身体甚至像火上烤的肉一样冒出了白烟,原来我们是不能见阳光的,我连忙抱起她躲到太阳晒不到的地方,七天中我的记忆渐渐恢复到了以前,第七天夜里冉突然醒了,我又高兴又伤心,因为她不记得我了,她把生前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嗯,僵尸本来就不应该留有生前的回忆,这样才对嘛:葻)。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还在我身边就好,生前我只顾打仗没有好好照顾她,那就现在补上好了。她虽然不记得所有的事情,但也不讨厌我在她身边,只是她依旧很虚弱,我给她找来很多野果还打了野兔和山鸡,可她不吃果子,只喝血,我看到动物的鲜血也觉得饥饿非常,原来血才是我们唯一的食物。就这样我和冉开始了墓穴中的生活,我把墓穴重新垒好,白天躲在里面,夜晚出来觅食、活动。就这样过了很久吧,有天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害怕太阳的照射了,于是我白天也出来找吃的,而冉依旧害怕阳光,需要躲在墓室里。白天出来的时候偶尔会遇到一两只妖怪,以前做人的时候从来没见过,它们对我总是有敌意,看见我都会攻击,我只得跟他们打,有时候会被伤,但伤口很快会愈合。杀了它们后,就喝他们的血,有时也吃他们的肉,感觉他们比野鸡兔子的味道要好的多。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强大,最后山上的妖怪全部被我杀光吃光,我感觉应该换个地方待了,就和冉离开了山里。”僵尸讲到这里,叹了口气,说道:“早知道会发生以后的事,我绝不会带着冉离开山里”青白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出了山发现一切都和记忆里的不同了,京都不在了,变成了一片片农田和村庄,时常能看见人,和我生长的那个年代的穿着打扮也不同,想来是改朝换代了。我知道自己是异类,不想靠近他们,还好村子附近有些坟堆,我选了一个较大较为结实的作为我跟冉的新家,夜里悄悄潜入村子偷些鸡鸭等牲畜来果腹。有时候想起生前的生活,和现在是多么不同啊,还好有冉跟我在一起,她很习惯这样的生活,我把以前的事情讲给她听,她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总算记住了我们是夫妻。我也不考虑以后能怎样,只要和冉一起,过一天算一天。坟墓周围有很多鬼魂,夜夜徘徊在周围,不过他们似乎很畏惧我,不敢靠我太近,大概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像阳光一样能够伤害他们。他们中也有和我一样战死沙场的军人,只是我们的结局不同。 没过多久,村子里的人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他们称我们为僵尸,他们找了些似乎是法师之类的人在村子里开坛做法希望能除掉我,当然没有用,不过那些法师都带着铃铛,没日没夜的摇来摇去太吵了,我决定继续搬家。那天是冉在世时候的生日,我还是习惯于和生前送礼物给她,于是便趁她睡觉的时候出门打算给她一个惊喜。万万没想到那些村人在法师的带领下找到了我们居住的墓穴,在烈日当空的时候打开了墓穴…… 讲到这里僵尸实在说不下去了,满脸的痛苦即使是这么可怕的面孔也让人看了心碎,我理解的点点头,想劝他不要太伤心了,可想想自己此行本来的目的,又说不出来了。人类视妖怪为敌人,即使妖怪没有伤害他们,对于妖怪来说,人类何尝不是他们一个最可怕的敌人呢?说不出孰是孰非,都是这普天之下的生灵呀。 “那冉后来……”我不忍心问下去“冉没有死,变成妖怪之后我的感觉比以前敏锐多了,当时感觉到不好,就不顾一切的赶回去,正看到他们把冒着白烟的冉拖上柴堆准备烧死。当时我的愤怒无以形容,只知道杀死眼前的所有生物,我把他们都撕成了碎肉。可是有什么用,冉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尽管我使出全力救她,她还是陷入了昏迷,再也不醒。所以我发誓,我要杀光所有的村人,为冉报仇!我白天在洞穴里照顾冉,晚上就到村子里去报仇,被我吃掉的人变成鬼魂也必须受我控制,我要他们永远陪着我和冉,永不超生!”僵尸越说越愤怒,双拳握的紧紧的似乎要马上撕碎那些村民。再不说点什么,只怕他会马上发狂,我连忙说道“峰大叔,先别激动,既然你妻子没有死去,这就是说还有希望,只要继续努力总会让她好起来的。” “可是,我已经用尽了自己全部的能力,除非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的灵药。”灵药?我赶紧接口“有啊!传说西山王母所种的灵芝仙草就能够使人起死回生。” “真的吗?连妖怪都能救活吗?”僵尸的眼神亮了起来,“这个么,应该可以吧,我听师父说过的。”我想了想“好,那我去找!”僵尸峰立刻的说,啊,我吓了一跳,本来是随口说说的,他不会当了真吧。+-“不行不行,王母她是神,不可能把仙草给一只僵尸的,而且她法力无边,你也打不过她。” “那怎么办!还有别的办法吗?”看着他我心里忽然有了打算“这样吧,咱们做笔交易,我帮你找到救冉的办法,你放过那些村民,可以吗?” 听了我的话,僵尸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原来你是替那些村民来求饶得!你是个妖怪居然帮着人说话!你到底什么居心!”我迎着他的目光,用平静但是坚定的语气说道“师父跟我说过,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有生存的权利。妖怪、人类,都有权利活着。村人伤害你们也是在保护自己生存的权利,他们没有错,再说你就算杀光他们对你妻子也毫无意义。不如就此放过,把精力用来让她醒过来,你觉得呢?” 僵尸峰听了我的话陷入了沉思中,我知道他会想明白的,只是需要时间“天快亮了,你该回去了,晚上我还在这里等你,想好了就来找我。”说罢,我起身回村。 嗥正静静的蹲在村口等着我。 静静的坐在山崖上,望着脚下的小村子发呆,我还在想昨晚的事情,人类的书上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僵尸青锋和他的妻子能相守在一起这么多年,甚至是永远,应该是很幸福吧。很羡慕他们,不知道很多年以后,我会不会剩下独自一个人? “葻,你真的有办法救那个僵尸的妻子?” “葻?葻?” “啊?什么” “我问你话呢,你有办法救活那个僵尸的妻子吗?” “没办法”我随口说到“啊,你骗他!他知道了会吃了我们吧?不过我会拼命保护你的,别担心。”嗥一脸认真的样子,我好笑,不过心里倒也觉得很温暖。 “听说由天地之气催化出来的僵尸是永生不死的妖怪,无魂无魄,生死不归三界六道,如果是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晒到阳光而已大概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即便是这样,阳光还是会对至阴属性的僵尸造成伤害的,所以我想只要晚上把她搬出来多晒晒月亮,月光中的阴化自然会帮助她疗伤的。可是那只笨僵尸每晚都到村子里扫荡而把她藏在地洞里,会苏醒才怪!” “哦,原来是这样啊,这样的道理都被你想到了,葻你好聪明哦”听赞美的话,谁都会不禁飘飘然的,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不用那么夸张,师父很早就给我讲过天地万物五种属性相生相克的道理,后来到处游历见识的多了,想起来自然就触类旁通了。” 话音未落,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轻轻的赞叹:“好个聪明的丫头,看来赤焰果然没有说错。”听见这句话我如遭雷击般浑身一震,赤焰,是师父入道前的名字!环顾四周,并无一人,甚至感觉不到一丝人或者妖怪的气息。于是我站起身来朗声说道:“不知哪位前辈提到家师姓名,还请现身让晚辈一见。” “哈哈哈哈……”空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形象出现在我面前,嗥一见,立刻扑到我身前,露出牙齿,以警示对方“不错,孺子可教也,哈哈哈”老者一点也不害怕,依旧嘻嘻哈哈的笑着,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我感知到的是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非人非鬼也非妖,莫非?我连忙制止嗥,上前深施一礼道:“请教前辈,莫非认得晚辈的师父?” “正是”老者笑眯眯的点点头“而且我还受他之托呢”我听了更加惊奇“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呵呵,高姓就免了,我叫伯阳。是你师父的朋友”我仔细想了想,师父在世时从未提起过有这么一位朋友啊,老者好像知道我的心思一样,慢悠悠说道:“我与你师父相识并非在他生前。” “什么?”我吓了一跳,只听老者继续说道:“我本是秦朝一名炼丹术士,因机缘巧合获得仙方,依方修炼,修满八十一岁无疾而终,死后尸解化为鬼仙,可以在人间地府畅游无阻。后偶遇令师,彼此谈吐甚为投缘,随结为好友。令师常常提起你,想来是十分怀念你呢” “师父……”我不觉间泪水盈眶“师父他老人家在地府过的好吗?前辈,您能带我去见他吗?” 鬼仙老者摇头,我急道“要不,替我带个话给师父也行,就说,小葻非常非常想念他老人家,小葻现在很好,请他老人家多多保重……”说话间想起师父往日待我种种,泪如雨下。 “你们师徒啊,一个个都是这样,唉,造物弄人、造物弄人啊”鬼仙老者长叹一声“令师不日前已投胎去了” “啊,这样……”我心中顿时更加悲伤,不过心底也明白这才是师父最好的归宿。鬼仙老者拍拍我肩继续说道:“你师父年轻时候有段未了之情缘,冥神有意成全他,已安排他投身到与他结缘之人生活的地方去了,他今生会如愿以偿。你也该为他高兴才是。” “嗯”我擦着眼泪点点头,是啊,师父今生能幸福,我当然应该开心。我擦干眼泪对老者又施一礼“多谢前辈对师父的照顾” “不用谢不用谢,”鬼仙老者拈须微笑“其实我今天来这里本来是要办两件事的,结果你帮了我的忙,说来我还要谢谢你呢” “我帮了您的忙?难道您是为僵尸的事情而来?” “正是,小丫头真聪明啊,本来那僵尸为害村人,拘人魂魄致使掌管生死的冥神大为恼怒,但念他千年修行不易,再者村民伤他同伴在先,所以地府各神官一致决定让我来劝阻他离开此地。我正愁怎样开口呢,没想到你就帮我解决了。”原来他也是为这事来得,我不好意思的说“前辈不必客气,我只是偶尔遇上他,就随便劝了几句而已,而且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我的话呢” “他已经听了,昨夜离开你后他就驱散了所有被拘禁的鬼魂和半僵尸,你几句话就让他放弃了杀戮,你很了不起呢” “其实也没什么的,他肯听我的是因为他本性并不恶,否则我就是再说一百句也是没用的” 看老者一副乐得轻松的表情,我暗想,恐怕并非是冥神念青锋修行不易不于追究,以僵尸特殊的身份三界六道里的掌管者根本无从处置他,所以才派同样不在三界六道里的鬼仙来劝走他了事。不过不管怎样,我也做了件好事,心下颇感欣慰。 “前辈的第二件事是什么?”我好奇的问,老者神秘一笑“这第二件么,你那师父临走时候托了我一件事,本来么,我也没有把握能做好,不过看见你我就放心多了,总算可以不负他所托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和我有关系?” “当然,大有关系”老者吊我胃口似的摇头晃脑的绕着圈子“前辈就快说吧。”我真的急于知道师父还有什么未了的愿望“好,那我就说了”老者见我真的急了,才停止摇头晃脑,清咳两声正色道“小葻,你的新任师父在此,还不赶快拜见!” 我一愣,瞬时明白了师父他老人家的苦心,心中感动非常,当下跪在地上,像当年拜师一样的,恭恭敬敬的磕起头来“小葻拜见新师父”磕了三个响头,鬼仙老者就忙的把我扶起来:“不必如此多礼,当我的徒弟,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言行必善,你记住了?” “是,小葻谨记师父教诲。” “好,我知道你会是个好徒弟的!呵呵” 黄昏,我和鬼仙师父站在山阴僵尸青锋的洞穴前,片刻,一个相貌神俊身材魁梧的男子从洞中走出,见到我们很温和的笑着打招呼:“葻,鬼仙前辈,你们好,我是青锋” 原来青锋原来的样子这么好看,他变成那种样子是刻意用来吓人的吧。看来鬼仙已经把一切都跟他说过了,我也没什么别的好说了“青锋大叔,我是来道别的,我要跟鬼仙师父去学艺了,日后我学有所成会来看你和大婶的” “谢谢你,葻你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我会好好走以后的路的,你也要多多保重”青锋点点头“还有,别再叫我大叔了,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当年我死的时候只有三十三呢” “这样啊,嘻嘻,那么,青锋,告辞了!”我笑着挥挥手,跟着鬼仙师父一起离去。 “师父,我们要去哪?” “我,呃,为师在地府待的有些久了,这次出门自然是先好好转转玩玩再说啦,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耽误教你的。” “那,师父,你要教我些什么法术呢?各种基本的法术和修炼的法门我已经学会了” “这个嘛,为师教你的自然不是普通的法术了,师父是鬼仙,自然要教你鬼仙的法术。你听说过亡灵法术吗?” “没有,听起来好吓人,不会是地府里招魂用的吧” “胡说,这门法术学问大着呢,好好学吧你!” “哦,知道了”不管怎么说,又有了新的师父,我很开心,好像以前的生活又重新回来了。我会学有所成,成为最厉害的妖怪的,一定会的。 于是少年妖怪和她的虎妖伙伴跟着鬼仙,又开始了新的旅程。 “呵……”我打了个呵欠,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望一眼窗外,天空微微泛白,这一觉睡的好沉啊。伸个懒腰准备起来,却发现桌子上躺着一张漂亮的圣诞卡,打开,谢谢你的问候,同样祝你圣诞快乐!我很好,有空会写信来的,勿念! :远方漂流的人我合上贺卡,默默的为他祈祷。 “请,一定走好你的路。” (漫漫路完) 漫漫路后记:就是这样的机缘巧合下,我成为了亡灵法术的继承人,开始学习跟亡魂游鬼打交道。伯阳这个老头子是个很有趣的人,喜欢玩喜欢热闹喜欢新奇有趣的东西,最初为了维护师父的形象还要时时在我面前装做一本正经,没多久就忍不住了露出了原形,他那种超脱一切凡尘的快乐使年少的我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悲伤,后来甚至于受他感染形成了现在这种散漫随意的性格。跟我第一个师父不同,在我心中他更像是朋友。我在他身边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我学会最后一个法术“天桶术”,并用它看过了自己一生的运势和劫数,而后他就回去了地府,再无音信。 (天桶是个有点类似于三世书的东西,由二十八个代表不同星宿的生物的骨灰和上净水,形成一副二十八星宿图,看它的运转可以感知自己一生的运道) 第九章 海市蜃楼 小花妖苏莫拉上星期走了,不知道是回他的阿拉伯老家还是去游历天下了,这些就于我无关了,有关的是:他给我留下了一个庞大的修复工程!当玫瑰花的藤蔓从房间里消失以后,我赫然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300平米豪华住宅变的像危房,墙壁、天花板、门框窗框,到处都是龟裂的花纹,走路的脚步只要重一点天花板上立刻会掉下水泥块来,墙壁用手一碰就掉渣,更别提我心爱的古董架、红木雕花的楼梯、玄关,简直是千疮百孔(心疼啊5555……)。我粗略计算了一下翻修所需的费用,简直和重新装修一遍一样,更重要的是,我实在懒得再自己动手干活了。要知道当初新买房子时整个装修可是全部由我一个人完成的,不是我夸口,现在的任何一家装饰公司也做不出我这么好的创意,咳咳,有点跑题了。总之最后我决定偷懒了,召来了五鬼,限他们一个周的时间把房子修整成原来的样子,然后我把随身用品收拾一下,打起个小包袱,打算搬去朋友家。 第一个想到的是木头,她家里比较宽敞,电话打过去…… “你好,这里是灵芯花卉公司……”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声音,哦,差点忘了,木头前阵子买了市中心的商业网点开花卉公司了,我没注意把电话打到她公司里了。 “哦,你好,请问木灵惜在不在?” “您找我们老板啊,她到云南出差去了,昨天走的,可能得月底才能回来吧” 第二个电话打给阿月信号只响了一下就通了,正要高兴“你好这里是阿月的家,找阿月请按一号键,找阿月的小猫请按二号键,找阿月的小狗请按三号键,打错电话请挂机,谢谢。” “◎#%◎……!!”我差点晕倒,感觉像误拨了中国电信的客户服务热线,阿月什么时候搞起这么变态的东西来了,嗯多半是妙九这个混蛋干的。我哭笑不得可还是按下了一号键“现在你开始与阿月通话,公事通话请按一,私人通话请按二,其他通话请按三,返回请按零” 我咬牙切齿的按了二,心想回头一定要宰了妙九“请稍等,正在接通……”嘟嘟的信号响了几声之后阿月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了,不过她说的是“你好我是阿月,我现在正在西藏旅行,有事的话请给我留言,拜拜!” 咕咚!我终于摔倒在了话机旁边。现在我要找的人只有一个了,找她不仅是要吃她的住她的,而且还要好好收拾她,这个人就是妙九!连同上次不见的琉璃盏的帐一并算上!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我算准了妙九这时候一定在家里睡懒觉,于是迅速出击,果然成功的堵住了这家伙。 “豹子呢?”我环顾四周,要是这个家伙在的话我还真不好意思动手(就是动手也打不过他) “他去洛杉机的总部开会了,这么早你来干吗?”穿着睡衣睡眼松醒的妙九问到“就你一个人,那太好了,我就不客气了,嘿嘿嘿嘿……”我坏笑着伸出右手“我是来讨债的,说吧,琉璃盏和羊脂玉龟去哪了?” “你,你,你要干什么?什么琉璃盏、什么玉龟?跟我没关系啦……啊!你别过来,不要啊!” “不敢了,不敢了!哎唷,好疼啊!你快住手,啊,痒死了!快住手,我不行了!” “好吧好吧,住下就住下嘛,别折腾我了求你了!” 得到满意答复的我带着无比邪恶的笑容出手收回了我的阴界小宠物——鬼蚁,这些看起来像蚂蚁一样的东西是地府里亡灵的怨气化成,沾一点在身上便如蛆附骨痛痒难耐,与人类的毒瘾发作有异曲同工之处。用它来逼供最好不过了,不过对付妙九这个无赖兼小偷还嫌太轻了点。 “葻,你太狠了,完全不顾咱们几百年的交情!差点毁我的容,我,我恨你!”妙九揉着被她自己差点抓破的脸怨毒的看着我,我假装没听见,开始打开行李准备安家。 “说吧,我住哪间?”很久没来她家了,我环视四周,虽然没有我的房子那么宽敞豪华,不过这无赖把她和豹子的小窝布置的倒也颇有味道,宽大的落地窗,乳白的墙壁和地板配胡桃木的家具,看着温馨舒适,嗯?怎么瞅着书架上的几件摆设品特别眼熟? “你来的正巧,我昨天才把偏卧室打扫过,来来来,我带你去看看”看见我把目光投向了书架,刚吃过苦头的妙九知道情况不对,立刻拉着我就走。我才不着急呢,帐可以慢慢算,等一周过后我离开的时候保证让妙九把吞我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嘿嘿。 “喂,老鼠,我肚子饿了”安顿好东西的我一边视察房间里的所有摆设一边说道“是是,马上做饭,呃,要不咱们出去吃吧”妙九如惊弓之鸟般的回答,完全没有了在我家里时的神气。我暗自得意,俗话说的没错,捉贼要捉脏,我看你怎么个遮掩法。 在妙九的提议下,我们去了市里最贵的怡情楼海鲜城吃了午饭,然后又去了新开的阳光百货买衣服,最后在海皇帝大酒店楼顶的咖啡吧喝茶休息,一直到天黑透了才回家,当然这一切付帐的都是妙九。尽管她依旧嘻笑如常,但是我清楚的很她心里难受着呢,其实我只是打算稍微整整她而已,既然她已经怕了也就算了,晚上我主动承担了做晚饭的任务(妙九的厨艺只有她老公才能接受)。美食当前的妙九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不安,露出幸福的笑容开始大吃起来,边吃边口吃不清的赞美我:“葻,虽然你长得实在难看,但作为一名女性来说还是很优秀的……这做饭的手艺……没的说!吧唧吧唧,嗯,好吃!”(这也算是赞美的话?!) 饭后,妙九恢复了无赖的德行,嚷嚷着要看“莱卡风尚颁奖大典”,于是洗洗涮涮的工作都归我了。我倒无所谓,收拾完餐厅,看看妙九正捧着一大包零食对着电视上的明星傻笑,赶紧趁此机会对所有的房间进行一次全面搜查。 过去的几百年来被偷的东西太多了,天知道妙九把这些珍宝古玩弄到哪去了,扫荡了半天我找到的各种古玩珍宝艺术品共计八十一件。里面我认出来的属于我的有五十五件,属于茕月的有七件,剩下的这些就不知道出处了,而且我心爱的西域琉璃盏并不在当中。我知道妙九的偷盗的东西还远远不止这些,所以我决定走的时候把这些全部带走。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把所有东西都悄悄放回了原处,又动了点手脚,即使妙九这么精细的人也看不出破绽来。收拾这些东西的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雕像引起了我注意。那是个雕刻的狼头,像是用什么骨头做成的,灰白而坚硬,只有半个山核桃那么大小,但是雕的非常逼真,狼的凶猛桀骜不逊都体现出来了,背面还嵌着一个小小的银环,估计是挂在脖子上的小玩意。我拿在手里把玩了半天,想不出为什么妙九会把这么个不值钱的小玩意摆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而且还用精致的檀木红丝绒的托座盛着,这个东西一定对妙九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吧,我想了想,把它揣进了怀里。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打算出去运动运动,刚走进客厅,就看见妙九坐在沙发上,见我进来马上用血红血红的眼睛瞪着我,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跟我说:“把那个东西还给我!” “啊……呵……”我懒懒的打了个呵欠“这么早你就起床了,一起出去运动运动吗?” “别装蒜,快把那个还给我!” “什么东西啊?”我顾做惊讶“你知道的,那个狼头!”妙九的眼睛瞪的更圆了,嘿嘿,她抓狂分样子还蛮好玩的。 “别那么凶嘛,咱们几百年的交情了,我几时拿过你的东西来着?”我学着她的口气说,“少废话,我知道你拿了,再不交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哈,还敢威胁我“哎呀,好怕怕哦!哈哈,看来某人又忘了昨天早上是如何生不如死的了!”说着我伸出右手比划比划,妙九气的说不出话来,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好半天终于开口“我知道你早想报复我了,算你狠!我把琉璃盏还给你!” “哦……还有羊脂玉龟呢?” “也还给你!” “还有以前从我那拿去的东西呢?” “我都还给你!行了吧!”妙九几乎是用吼的说“当真?”我还继续逗她“我说话不算数就出门被雷劈!被狗咬!被车撞!” “哈哈,好了好了,别生气嘛,呶,还你的!”我掏出狼头扔给了她“其实我不过是看着好玩就借来玩玩而已,玩完了当然会还给你的” “不许你动这个东西!”妙九紧紧的捂在手心里“这个东西谁也不能乱动!” “有这么夸张吗?不就是一个骨头雕的狼头嘛” 妙九怪怪的看了我一眼,一字一顿的说:“这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的骨头,除了我,谁也不能碰它”脸上是极少有的严肃表情“很重要的人?我认识你五百年了怎么从来不知道?” “那是我还不是妖怪以前的事” “不是妖怪?那你以前是什么?”我越来越不明白了,记得初次见她的时候茕月是这样介绍的:这位是妙九,火鼠精,有三百年道行,擅长用火。妙九似乎不太想回忆起以前的事情,不过我这个人就是有对好奇的事情追究到底的坏毛病,在我许诺了做好吃的饭菜一周,并威胁不说就要用鬼蚁逼供等等之后,妙九终于松了口。 我听到了一个让我悲凉又美丽的故事。这个一直以来被我当作无赖的家伙,她的故事让我认识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妙九。 “事情得从我出生说起”妙九看着我说“还记得咱们刚认识那会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我自称生在大罗天里但却沦落到做一只妖怪?” “作妖怪不好吗?为什么要用沦落这个词?”我反问到“我本来可以成仙的”又是成仙,我越来越讨厌这个词,不过还是听故事比较重要,我忍住不满听妙九继续讲下去“天有三十六重,最高的是大罗天,再往下是三清天,再下面分三界:无色界、色界、欲界,人间不过是欲界的一部分而已。”我忍不住打岔道“这些个我都知道,你捡点主要的说好吗”妙九跟没听见似的,继续说下去“大罗天是无边无际的,那是万物之母玄玄上人,和元始天尊居住的地方,那里遍地金光耀眼,只有修成的真人才能看到听到,我就出生在那里。” “你知道什么是火鼠吗?”妙九突然这么奇怪的问到。 “当然知道,我看过你的样子,不就是金色的小老鼠嘛,说起来还是挺漂亮的。” 那个不是火鼠真正的样子,说起来我根本不是火鼠精,真正的火鼠也不会成为妖怪。 听说过火灵兽吗?那是人们对生活在火焰中的动物的统称。世间有四种东西被称作火灵兽——火鼠、蝾螈、毕方和凤凰。凤凰也被称为火精,浴火而生,浴火涅瀊,拥有不死不灭的灵魂,是天生具有神力并能带来吉祥幸福的神鸟;毕方也是灵鸟,具有强大的神力,但地位稍逊于凤凰,是神仙们喜欢驾驭驱使的灵兽之一;蝾螈又叫火蜥蜴,当它爬进火中,就会把火的力量吸光,火也就熄灭了,因而既是火兽又可灭火;火鼠是最小的火灵兽,本来只生存在昆仑山顶的火山口周围,身形如老鼠大小,以食火为生,没有什么神力,但是却拥有一身青灰色美丽而且冰火不侵的皮毛。很不幸的,由于这个原因,火鼠成为了被昆仑的各种妖怪猎取的对象,被杀死,皮毛被制成衣服。长期以来的威胁使这种小小的兽族变得的聪敏、谨慎,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生存下来,千万年的生存、繁衍,一直持续到昆仑发生那场剧变。那以后,昆仑山顶的火焰熄灭了,山下的四条大河冻结了,一时间,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妖怪、灵族、神民死伤无数,大家都说神放弃了昆仑,一些幸存者纷纷离开了。在大罗天里的元始天尊感知到世间发生的一切,便来到昆仑,他看到的是满目的冰霜,以及空无一人的山谷。在冰谷中久坐后他明白了昆仑此劫的始末,并感应到此劫在万年后便会化去,昆仑会恢复原貌,正待离去之时,突然看见冰天雪地的山口中尚有一点微弱的火星在寒风中闪动,仿佛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天尊大感惊奇,降下云头落到那火星面前,赫然发现一只死去的火鼠蜷缩在雪地里,在它怀中抱着一颗幼卵,有隐约的红光自卵壳中透出,好似一星将要熄灭的火苗,虽然十分微弱但在这漫天风雪中却确显得异常顽强。天尊有感于生命力量之强大,隧将幼卵带回天界。 四十九天后,一只幼小的火鼠诞生在了大罗天上。 空无一物的大罗天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小生灵,也平添了几分趣意。天尊每日除了打坐就是和弟子论道答疑解惑,小火鼠也每天伏在天尊脚边听。按说大罗天是至高至上无色无物的,抛却了躯壳没有了欲念的神仙不用吃喝,但是小火鼠却需要吃(而且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可惜无一物的大罗天上想要找点吃的也难,艰苦的环境下小火鼠学会了有什么吃什么,从元始天尊打坐的蒲团到众仙家的法器拂尘,所有能咬动的东西都被它尝了一遍(由火鼠沦落成了老鼠,可怜啊),最后发现最好吃的东西原来是众仙供奉给天尊和上人的长明灯。吞食了灯火和灯油的小火鼠迅速成长起来,它自己也许还不知道,它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弱小的火灵兽了,神力在它的体内悄悄开始增长。那日,天尊在打坐,火鼠依旧伏在一旁,太乙真君前来拜见,天尊指着火鼠说道:“这小兽在此已整三年了,我每日论道时它都在旁聆听,应该是可造之材,你可把它带去教它些本领。”真君点头,小火鼠一听天尊要它走,连忙爬到天尊面前拼命摇头,天尊笑道:“你本来不属于这里,所以迟早还是要回你来的地方,跟太乙真君去学些本领对以后是有益的。” 虽然不明天尊说的意思,但是天尊说的话却不能不听。无奈,小火鼠告别了金光万丈的大罗天和美味的长明灯,随太乙真君去了三清天。三清天共分三层,是得到真人与星君居住的地方,由于这里大部分神仙都来自人间,故而这里的环境倒和以前山明水秀的昆仑有些相似,只是多了些云雾缭绕,座座仙山也显得虚无飘渺,到处是奇花异果、鸟兽争鸣、仙乐飘飘。小火鼠没有见过自己的故乡昆仑,但在它看来这里比大罗天来的有趣,而且更有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太乙真君又叫太乙救苦天尊,是这三清天中最高的神仙,为人慈悲和善,一生都在为世间人们的苦难奔波,时常下到凡间,化成各种模样帮助厄运缠身的可怜人。人间的疾苦是千万年不断的,因此真君永远都是那么繁忙,自然也没什么时间认真的教导小火鼠,只是匆匆指点了它一些道学道术的入门之法。好在小火鼠资质甚佳,再加上长期天界的生活,使它的悟性远远超过了一般灵兽,无论学什么只需稍稍讲解便能领会其中精要,不过多久,不用指点小火鼠也能自己修炼了,又兼真君座下几位童子无聊时也常常与它斗法作乐。寥寥数十年过去,小火鼠的法力越来越强,渐渐超越了寻常灵兽,俨然与散仙不相上下。虽然变得厉害了,心性却依然如孩童一般,常常溜出上清天到处游玩,也见识了各种神鬼精怪。天界中有的是法力强大的灵兽,但他们大多都被神仙驾驭驱使,平日里自由奔走于天界的山巅云端,一旦被召唤则变成一件工具一样去完成神仙的命令,还有一些灵兽是高位天尊帝君的坐骑,被圈养起来,连自由都没有。小火鼠本能的厌恶这些,同时它也害怕自己有朝一日变得和它们一样。 一日,真君座前捧香仙童灵珠子因失手误伤东方苍龙七宿中的角宿星神,被罚贬下人间迎劫。灵珠子虽为仙童,但他的法力却在三清界一般神仙之上,拥有如此法力却要被贬为凡人大伙不禁为他深感难过,不期灵珠子却笑到:人人都说天上好,其实天上哪有人间自在,我此去享尽人间欢乐,高兴还来不及呢。 原来人间比天上更有趣,小火鼠一下子开了窍,认为终于找到了一条出路,于是它开始在拼命闯祸,咬坏神仙的法器,跟别的灵兽打架(太强大的不敢惹,只好去欺负些弱小的)竭尽所能争取早日被贬人间。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很快小火鼠就成为了三清天头号恶兽,众仙人人愤恨,要不因为它是太乙真君的弟子,早就动手收拾它了。不久太乙真君云游归来,告状的神仙立刻挤满了太乙神殿。真君听罢众仙的愤诉,再看看殿下趴着眯着眼显得很得意的小火鼠,不禁拊掌大笑道:天尊所言果然应验啊。而后遣散众仙对小火鼠说:以你的资质勤加修炼的话是可以得正果的,可你终究还是要回去原来的地方,也好,你去吧,记得要多行善少做恶,不然必遭天遣。 天界的规矩是分明的,自由下界与被贬是完全不同的待遇,那灵珠子就是从太清天轮回池被扔下去的,凡从轮回池坠下的一身仙骨尽失,灵魂投身凡胎。而小火鼠则是得到了太乙真君的获准大摇大摆从太清天正南门走出去的(单凭这一点大概三清众神们都会恨的咬牙切齿吧)。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小火鼠在天上呆这许多了年,人间已是变了又变。不过在它看来,一切都是新鲜的,从未经历过的,一段崭新的人间生活摆在它面前。 此时的人间正逢盛世,一个叫大唐的独一无二空前绝后的王朝统治着整个中原,其威远震四方。国盛则民富,民富则商兴,一时间四海各国商贾云集中原,一条条商路从沙漠从海上延伸至京都。蜂拥而至的商队带来的不仅仅是贸易,还捎带促进了一些其他生意的兴旺,其中自然包括某些无本万利的买卖。 黄沙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一首唐人所作的《凉州词》,道尽了戍边将士的凄苦苍凉,也描绘出了大漠敦煌玉门关独特的风光。这玉门关正是往来中原的商队必经之路,这条自敦煌以西分经玉门关、鄯善北行,直达中原的商路就是后世人们所说赫赫有名的丝绸之路。 此时,玉门关外西北三百里的大漠上,驼铃声悠悠荡荡,一队波斯来的商队正在沙漠中行走,为首的商人大概是第一次来中原,对于即将要踏上的异国土地即兴奋又有些紧张,不知是第几遍用波斯语问向导:“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驼队的向导是个汉人打扮的少年,虽居大漠,但清秀的脸上并无多少大漠居民惯有的风霜之色,一双清澈灵气的眸子反倒有几分象中土人。 “昨天你就说快了,怎么走了这么久还不到?” “你很心急吗?”少年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指“翻过前面那座小山,再走三百里便是了。着急的话你一开始就该走快些,歇息的时间也不该那么长,你是第一次出门做买卖么?” 商人提出置疑反被少年向导抢白一番,只好噤声。虽说是第一次来中土,但商人特有的谨慎还是让他不禁对这个两天前在沙洲驿站雇到的会讲波斯语的少年有所怀疑。听说过了沙洲驿站不到两天的路程就应该进入玉门关了,可走了两天连玉门关的影子都见不到,这个小孩子该不会靠不住吧,早知道就该找个识路的伙伴一起前来。 转眼走到山下,说是山,不过是个高耸的沙丘而已,正欲上山,忽听得头顶有人高声叫喊,喊的是汉话,商人听不懂,抬头一看,山顶上不知何时冒出了黑压压一圈人,清一色的黑袍黑马黑纱蒙面,当中有个人自身上拔出马刀高高举起吆喝了一句什么。此时不用翻译商人也全明白了,(全世界打劫的开场白都是一样的),当下两腿发软,一跤跌在地上。身边有人扶起了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老兄,他们只劫财,不伤人的。”商人转头一看,少年向导正面带笑容看着他。 “你,你怎么知道!?”商人说话也不利索了“因为我是他们一伙的呀。”少年笑的更加灿烂,商人只觉浑身瘫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少年冲山上做了个手势,强盗们蜂拥而下…… 在这片大漠里混饭吃的强盗有好几拨,其中名头最响的当数‘黑煞’,他们行动时清一色黑色袍服黑纱裹面,来去迅疾神出鬼没,个个能打善战,他们只劫财不伤人,但是对于敢抢生意的同行却是格杀勿论。以至于其他强盗看见他们都会退避三百里。至于他们的首领,据说是个智勇双全善于用计的神秘男子。 玉门关往南两百里处有一座小小的山峰,每当晴好天气时,沙山便发出丝竹般悦耳的鸣响,倘若有大风,沙山则发出如战鼓擂起般隆隆的鸣响,故而此山被称作沙鸣山。山脚下有一眼小泉,其形如新生之月,泉水清澈甘冽,不枯不竭,此泉叫做月牙泉。黄昏,落日照在鸣沙山上,投下一片影子在山下在泉中,小泉清澈见底,即使是大漠的漫天黄沙也并未影响到它半分,好象一块晶莹的宝石,又像少女微笑的明眸,泉边疏疏沙杨红柳,如碎玉点点。沙岭晴鸣、月牙晓澈,实为大漠上罕有的一道风景,若是文人墨客见了这些,不知要写出多少妙词妙句来,不过现在它的身边正聚集着一群大杀风景的客人。 “弟兄们辛苦了!”一个高大魁梧,相貌伟岸,颇有些将军风彩的黑衣男子站在一颗红柳树下,他的周围远远近近坐了近百个和他一样打扮的人,男子又道:“今天的生意不错,我们收获颇丰!一会大家到二当家那里分东西!”话落众黑衣人一阵欢呼。不用猜,他们就是刚才打劫的强盗,也是敦煌大漠最出名的‘黑煞’。在远处靠近水边的地方,坐着刚才那位带路的少年,此刻他除掉了头上的帽子,一头红棕色如瀑布般的长发披在肩上,原来是个娇美的少女。 “阿九,一会给大家分东西了!”魁梧的男子喊她道,阿九回过头来笑着应道“早就准备好了,大哥!”说话间落日的余晖照在脸上,阿九原本清澈的双眸中映出两道火红。 谁也想不到,离开天界的小火鼠选择的是这样一条人生道路。 原来那日自太清天正南门走出后,首先入眼的是三十六重天下的天山诸峰,白皑皑的一片,小火鼠一点也不喜欢,继续向前走,过了天山不几日便来到了敦煌大漠,火热的沙漠吸引了小火鼠,于是她停留下来。 世人皆道大漠凶险可怕,但在小火鼠眼里,大漠中美丽的地方多的是,不说那巍峨壮丽的莫高窟也不说那神奇的鸣沙山那美丽的月牙泉,只是那烈日下如昙花一现的海市蜃楼,就足以让人目眩迷离,远远的天边腾起一片雾气,云雾中隐隐露出鸟语花香的仙山仙岛,又或是金色的宫殿楼阁,又或是一大片醉人的绿洲,稍纵即逝亦幻亦真。自从第一次看到过这沙漠奇景后小火鼠就开始翻山越岭的追寻,希望能再一次目睹,这个过程中她结识了在人间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她的义兄——一只白狼。 白狼名叫陈八,是个修成精的妖怪,有七百多年道行,生活在大漠里靠做强盗打劫为生。幻成少女模样的小火鼠一踏入大漠陈八便感觉到了她的气息,灵兽是与妖怪完全不同的等级,所以白狼抱着很谨慎的态度约见了小火鼠,不想一见面便很投缘,小火鼠的天真活泼,白狼精的率性开朗让两人一见如故,隧结成了兄妹,陈八替小火鼠取名阿九,与他一起在大漠里做起了打劫的生意。 比起在天上做神仙,当强盗的日子真是刺激又好玩,没多久原先不通人事的阿九已经把人类的种种劣根学的淋漓尽致,而且还通晓了好几个西域国家的语言。兄妹俩配合默契,每次行动无往不利,劫得金银珍宝无数。又过了几年,赶上大唐盛世,沙漠里的商队越来越多,沙漠里的强盗也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于是两人开始招募沙漠里的其他妖怪加入,靠着白狼陈八的名气和火鼠阿九的聪明能干,渐渐拉起了自己的人马,有了旗号和名头。 就是从那时候起阿九成了一个绝顶的财迷,对各种奇珍异宝着了魔,每次生意的收获她和陈八分得最好的一部分,只要是她看上眼的东西陈八从不吝啬,阿九有个隐秘的洞穴,里面藏满了天南地北稀奇罕见的宝贝,件件都可与人间帝王的宝库藏品相比。(恐怕也比过了葻的古董架) 有一天,从西边的叶城来了一队士兵,他们护送着一车贡奉上京的和田玉器。叶城是西域有名的玉石胜地,那里的首领常年向中原帝王进贡玉器,一车和田玉本来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但是陈八知道阿九喜欢这些东西,于是派了手下几个得力的妖怪去悄悄把一车玉器盗了来。谁料,却惹来了灾祸。 阿九得知大哥为她盗来了一车玉石玩物高兴的不得了,连忙跑去看,谁知一箱箱打开看了,却都是些寻常货色。要知道和田美玉之中以白为贵,白玉中尤以羊脂白为珍贵,至于这一车玉器却尽是些青色岱色甚至墨绿色的中下品,不入流的货色。想不到堂堂进京的贡品中竟是如此,阿九顿感失望,甚至打算叫大哥把车子给送回去,就在这时她注意到车中还有个不起眼的小盒子。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把它打开,顿时惊呆,里面放的并非玉石,乃是一只华丽精致无比的五彩琉璃盏。琉璃又名夜光壁、药玉、水精或五色玉,是由各种名贵的矿山、加入药料经过特殊的工艺与温度烧制而成的艺术品,五光十色亦幻亦真,晶莹剔透若水晶。由于其原料珍贵做工复杂,所以价格极其昂贵,一件小小的挂件就轻易买到百两黄金,其中做工精良的大型器具更是价值不在珠宝美玉之下。这只琉璃盏更是绝品中的绝品,整个盏体在阳光照耀下呈献出彩虹般七种颜色,外壁浮绘有祥云、山峰等形状精美无比,更为惊奇的是盏壁中竟贴有金箔花纹,花纹繁复做工之细腻可说的上是当世无双。阿九捧在手里左看右看喜欢的不得了,急忙拿去给大哥看。陈八看了也是惊奇非常,想了想取出灯油灌入盏中点燃,立时在灯火的照耀中盏壁上那些金箔花纹闪出金光来,映照在洞穴墙壁上竟是一个个看不懂的奇怪文字,还是陈八见识广些,辨认出那些字是远古荒洪时期的神文。陈八看了一会摇头说道“看来那么多官兵押运的就是这一件东西,恐怕这东西的来历不简单啊。刚才我一手拿起它就感受到有强大的力量在上面附着过的样子,阿九,要不咱们还是把这东西送回去吧。”阿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宝贝,哪里肯送回去“不行不行,大哥你已经将一车东西送给我了,这东西是车上的,自然也是我的了,送回去可不行!”陈八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妥,但是经不住阿九的苦苦哀求,送回去的念头作罢了。这下可闯了大祸,原来那竟然是玉山西王母赠与人间大唐国君的象征着人间太平盛世的宝月琉璃盏。当年此盏为天界神工拜火儿所造,共有六只,当年蟠桃盛宴之时天庭武官襈廉将军曾因醉酒失手打碎一只,结果被贬落人间为妖,活活受了五百多年的劫难。结果他们二人自然是在劫难逃,没过多久王母便得知了此事,王母觉得此物在人间被妖怪盗了大大的丢了她的脸面,隧遣天兵天将下界捉拿盗宝的妖孽重重惩罚,为了不连累众妖,白狼陈八硬是把罪名一人抗下,火鼠阿九因为是灵兽而且又有太乙真君为其说情所以没受到什么严厉的责罚,陈八却落得个神形俱灭的下场,最后关头阿九舍弃了自己的一身仙骨与道行,换取了陈八元神不死。此后,天上与人间再无火鼠,只是多了个自称是火鼠精的小妖怪,叫妙九。 沉湎于回忆中的妙九露出现实中罕有的沉静表情,故事虽然听完了,可我意犹未尽,忍不住追问道“后来陈八怎么样了?转世投胎了吗”半晌,妙九才摇摇头说:“他道行尽失,即便转世也只能成为爬虫蝼蚁之类朝生暮死的东西,混元老祖把他的元神收了去替他念诵消业,希望数百年后能转世为人,也许他现在已经是一个人了。” “那你留着他的东西干吗,看了还伤心”我奇怪于妙九居然也象那个傻木头一样能执着的某个人念念不忘。妙九轻轻摸着手中的狼头雕像“那天,在斩仙台行刑,大哥的肉身被寸寸斩断骨肉分离,我趁乱摸了一块骨头,当时心里就想,哪怕不能再见到大哥了,好歹也留个东西可想念。随后成了妖怪,什么事情都要从头开始,每每有伤心难过的事情,就对着它说,慢慢的成了习惯,不论有多难多苦,看着它心里就舒服了。一天不看它心里还难受呢。”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经历,呵呵。认识这么久了也没跟我们说起过,真是不够朋友。” “我想每个人都很多故事吧,不一定都说给别人听啊。哦,我好饿啊,还没吃早饭呢,葻你看你是不是起来活动活动?”妙九恢复了平日的神情,又开始耍起了无赖,我笑“没问题,都答应做一个礼拜的好吃的给你了,我怎么会赖皮?”我伸个懒腰,走向厨房,走到半道,想起了件事“不过,好像你也答应我了,把所有偷我的东西都还给我,你也别赖皮哦!” 妙九的脸马上糗了起来“呃,这个,我生气时候说的话也能算数吗?当然不能的啦!” “得了,少来这些,周末的时候要看你行动哦!不过……”我微笑一下“那个琉璃盏不用还了,算我送你的!” (海市蜃楼完) 第十章 降妖记 “你觉得做妖怪很不好吗?”我边泡茶边随口问到“啊?……没有,还可以吧……吧唧吧唧”妙九正躺在沙发上吃零食,口齿不清的回答。 “你一直很介意自己是个妖怪吧?” 我瞟一眼妙九的表情,后者眼睛盯着杂志装作听不见,我继续说“从昨天你讲的那个故事里,我能听出来,其实你最初遇到那个白狼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把他看做同伴,和他一起只是觉得好玩刺激,你心底里是把自己跟他的等级分的很清楚的,是这样吧。” “……也许吧”妙九鼻子里狠狠的哼了一声,她生气了“反正现在也已经是这样子了,随便你怎么说了”一翻身脸朝里,不理我了,我继续说“你一出生就在仙界,又是从小就受神仙教化,有那样的想法也很正常啊。” “……” “我完全相信,后来你是真的把他当成大哥一样敬重,可是你的等级意识,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不是吗?” “……!” “如果现在有机会让你成仙又或是恢复成灵兽,你会怎样呢?” “我说你有完没完了!”妙九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于是我再一次确认,她生气的样子比笑的时候好看。 “呵呵,我不过是跟你研究研究,你生什么气嘛。” 妙九抓狂中…… “好吧,不提这些,我也讲个故事给你听吧”我在她身边坐下,顺手倒了一杯茶搁在她手里,也不理会她的表情,自顾自讲起来。 故事发生在一百年前,那个时候你们还都没来过这个城市。哦,那时候这里不是城市,只是个风景秀丽的渔村小镇。那时候的大海,那叫一个蓝,海边走不远就是一座座翠绿翠绿的小山头,那些打鱼人的村子就在山下面,每个村子都有自个建的小渔港,把海水圈的一弯弯的,沙滩上常常搁着破了的小木船,晾起来的渔网……那个景,跟画上画的似的,哪象现在,到处乌烟瘴气脏乎乎的,还海滨城市呢!不好意思,扯远了。咱们言归正传,那时候我刚搬去不久,就住在著名的崂山上。 崂山并不太高,但是它背负平原面向大海,峰峦叠嶂,山间溪流瀑布遍布,景色旖旎。之所以著名,却并不因为它的景色,人类的诗人话说的好:“山不在高,有仙则明‘,崂山便是因为出了几个人间有名的道士、得道真人,所以得了个道教仙山的美名。 山上的道观大大小小有数十座,最宏大的当数全真道的三座圣宫,太清宫、上清宫、太平宫,从东南山麋开始一直延伸至山底海湾畔,远看去,一片青砖黛瓦飞檐走壁隐现在苍松翠柏之中,华丽又不失威严,由上至下的宫殿群间隐隐有汉白玉台阶相连,咋看之下的确有点置身三清天界的味道。(妙九:呸,你根本没上过天界,懂个屁!) 我住的地方就在太清宫附近,崂山片地是洞穴,大的山洞容纳百十人没问题,而且通风透气,冬暖夏凉,所以我连房子都省得盖了。 你问我怎么不怕那些道士?告诉你,全真是内丹派的道教,主张修炼内丹,调息养生,那些道士成天把功夫都用在打坐和念经上了,论起法术,别说收我这样的妖怪,就是收服个山精怨鬼什么的也得费些功夫。把三圣宫的道士全数上,也就是掌门玄灵子那小老头还有点本事,跟我有的一比,不过这一比的地方不是法术,是下棋。那小老头身体硬朗鹤发童颜,看上去有几分仙风道骨,我搬去的时候他就是那个样子,我在那住了大概三十年,他居然没变老,要不是后来死于战乱想必也能成仙。 我那时候闲的无聊,几乎天天跑去找他下棋,这老头子别的本事不大,棋艺和茶艺堪称一流。 喏,我现在这手泡茶的功夫就是跟他学的,还不错吧?至于棋艺么,那时候也许还可以,现在这么些年没人跟我下,都生疏了。 “他看不出你是妖怪吗?”妙九问到,这家伙终于忍不住好奇凑过来听我讲故事了。 当然知道,我前面提过,那老头子已经快要修身成仙了,眼力极准,虽然我的气息隐藏的相当好,但是他还是很容易就看出来了。不过看出来又怎么样,反正也收不了,既然谈的来还不如做个忘年交的朋友呢(不要搞错,忘年交是指我不嫌弃他年纪小!) 我们还一起探讨过对妖怪、神仙、人的看法。你知道这小老头怎么说的,他说:成仙、成妖乃至成魔,是为一种境界。有如凡人不愿受生老病死之苦而修道成仙一般,飞禽畜生草木虫蚁也不甘受命运摆布刻苦修练成精,其中或有修成正果或有堕入魔道的,只不过是所走路途不同。像鸟要吃虫,狼要吃羊一样,世间所有生命皆有自己活着的意义,无孰对孰错之分。若有妖怪魔物为了自己的修行疯狂残害其他生灵,众人视其为妖孽,杀之而后快,同样凡人作恶多端为害一方者,虽未有妖形,也同妖魔无异;若有妖物心存善念,持一颗善心修行,能不杀生则不杀,能不作恶则不做,虽为妖身妖形,但实同常人无异,若能修成正果,则必名列仙籍。 当时听了他这番话,我心里大有知己恨晚之意,想不到人类中也有和我一样想法的人,我那个激动啊!不过没想到一百年之后忽然某天在电影中看到了类似的台词,只是比老头子说的要精练的多…… “人和妖精都是妈生的,不同的人是人他妈的,妖是妖他妈的……” “所以说做妖就象做人一样,要有仁慈的心,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是人妖。” “你妈贵姓?” 妙九:“……” “老板!有情况!”随着一声尖细的叫喊,我的故事被打断了,面前升起一团赤红的火焰,这是五色鬼中的红鬼,急性子又脑袋缺根筋的家伙。 “怎么了?不在下面好好呆着上来干吗?” “老板,听别的妖怪们说有个人类法师来咱们这儿捉妖,已经有不少妖怪中招了!” “哦,是吗,可人家又没找到我头上来,即便是找来了我也不在乎,你用的着这么大呼小叫的吗?” “是,是,老板这么厉害谅他也不敢来!可是其他妖怪可没有老板这么大的本事,所以他们……他们想请老板帮忙赶走那个法师……” “哦~~原来是这样,明白了,”我撇了眼那跳动的火焰,“你收人家好处了对吧?” “老板,我……”红鬼的火焰立刻不安的闪烁起来,我哈哈大笑,这几个小家伙,平时就打着我的名号到处收保护费,还以为我不知道,念在他们确实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这么过去了。红鬼凑近我耳边又说道“老板,其实他们说了,这次您若是帮了他们,他们一辈子感激您,而且还有……” “这样啊……好吧,那我就多少管一点闲事吧。”我转向妙九,她被打断了正听着入迷的故事,很是不爽,一副郁闷的样子。 “老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打人?” “当然有!我去!”说着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不过你回头得给我讲完故事!” “没问题,小红,带路!” 崂山,太清宫“这位道兄你好!” 被叫住的年轻道士正在扫院子,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两个青年,大冷的天居然穿着格子衬衣牛仔裤,若不是身体太好准是脑袋有问题。按说到年根儿了应该不会游客来才对,连卖门票的大叔昨天都放假回家了,没想到还有人大冷天的跑到山上来,不过今天开始闭馆大扫除了,只好打发他们离开。 “不好意思两位,太清宫现在已经闭馆了,两位还请去别处参观吧。”年轻道士微笑着说。 “我们不是来旅游的,”两个青年中略显年长的一个开口道,接着他行了一个道门的见面礼“在下是茅山宗白云观第五十九代弟子陈清玄,同师弟许清平奉命下山游历除妖,今日路过贵宝宫,想拜见一下贵宫掌门道长。”大概看到年轻道士一脸狐疑,又从背包里掏出个褐色小本“这是我的证件道兄请看。” 道士接过小本一看,居然是中国道协颁的会员证,方才又听说是著名的茅山白云观出来的,看来确实来头不小,可是听到‘除妖’二字不禁觉得好笑,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搞这些东西?妖怪什么样,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呢!好笑归好笑,人却不能怠慢了,年轻道士也行了一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两位道兄能光临太清宫,真是不胜荣幸,可是说来惭愧,这太清宫早在五十多年前便是空殿一座了,因为战乱以及一些别的原因宫中道士们都离开了,现在这里早就没有什么掌门了。” “那你们是?” “呵呵,其实我们都是隶属市文化局下的职工,因为崂山上诸多著名的道宫、道观修复后需要向游人开放,所以文化局从崂山当地聘一些人常年驻在这里进行管理和维护。不光是太清宫,南面的上清,下面的太平,北边山顶的华楼等宫观都和这里一样。” “这么说昔日道教仙山之称的崂山现在连一个真正的道士也找不出来了吗?”陈清玄有些惊异,扮道士的家伙更加不好意思了,抓抓脑袋说道“据说原先这里的全真道门下鹤山一派现在还有传人,只是谁也没见过,我想就算有也多半在山里人迹罕至的地方修行吧。” 陈清玄皱起了眉头。 几天前来到这个城市里,第一感觉是这里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到处是花园、广场、绿地,还有第一次看见浩瀚的大海,整个城市美丽之余又没有通常大都市的那种繁杂吵闹,非常适合居住。 第二感觉是这里风水甚好,茅山一派擅长玄学,嫡系弟子各个精通风水之术,这里面向东海、背靠青山,前有天然海湾阻挡风浪,后有泰山一脉绵延不绝隔绝寒气,聚福不露,是绝好的修养之地,也难怪数百年来出过那么多历史上有名的人物。第三感觉就不太好了,如此风水宝地上怎么有这么多妖物盘踞,大街上人群中偶尔就会闪过一两张异类的面孔,这些道行不高的家伙伪造的出人类的皮相,可却骗不过修道人的法眼! 崂山号称道教仙山,几百年里真人仙者辈出,怎么现在却任由妖物横行人间? 陈清玄深奉祖师爷教诲,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他和师弟许清平虽是第一次获准出山游历,但这一沿路上也收了不少妖怪,这次见到这样的情景更是不能不管,怎料动手收拾了几个猫妖狗怪之类的末流小妖之后,妖物们察觉到了危机,纷纷隐匿起来,他们俩人生地不熟,跑了几天也没再寻到一只妖怪。 于是陈清玄打听了去崂山太清宫的路之后决定先上山,拜见这里的掌门道长后再共同商议如何灭妖。没想到出师不利,先是坐出租车颠簸了近两个小时,还花去了近两百的车费,(算他倒霉,因为春节快到了,各种旅游专车都已经停开了)下车之后又发现进山的路又被封死了,一打听,说是旅游季节已过,开始封山修养,直到明年清明前才能进山……最后好容易上来太清宫又是这般光景,陈玄清本来就是火爆脾气,现在更是一肚子恼火。 “哼,徒有虚表,难怪妖物横行,可惜了仙山的名号!”甩下这一句,掉头就走,不再理会对方,许清平见师兄生气了,只得点头抱歉说声:打扰了!急急的追着师兄去了。 剩下那个扮道士的文化局职工望着两人的背影发呆,这年头也有人到处喊着降妖服魔,难道这世上真有妖怪?暗自嘀咕间猛然记起进山的几条路昨天已经封上了,除了这几条路进山再别无途径,这两个人又是怎么上来的?想到这,后背不禁泛起一片寒意。 “师兄,咱们下一步怎么做?”下山的路上许清平忍不住出声询问师兄,他十岁入师门,比师兄晚一年,就好像处处都矮了师兄一截。虽说这是两人的第一次出山游历,但很早以前师兄就能出观替师父完成一些小事,而他这还是从师以来第一次踏出观门,对于外界社会的阅历和经验比师兄差的多,自然事事都要询问。 得到的回答是:“回旅馆再说。” 两个人身形迅疾的飞跃于岩石之间,向山下奔去,动作灵敏舒展如鹿儿一般,幸好现在是严冬时节,又是封山,崂山里人迹罕至,不然准会吓坏路人。 不过,虽然没有一个‘人’,但远远的却还是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不错的轻功,看样茅山这些年人才辈出啊,不过还是不能跟那个人相比。” “哪个人?喂,别光你一个人看,把望远镜给我,我也瞧瞧!”我一个人在车顶坐了半天,车里的妙九等急了,也爬上车顶来抢我的望远镜。 “去去,你不是自称眼力好吗,有本事就用眼看!” “有没有搞错,这里离山上少说五里地呢,用眼看,你当我是千里眼在世啊!” “那你施展法术嘛” “有望远镜在我干吗要费力气?!” …… 我和妙九开着车停在山脚下的海滩上,一面晒太阳一面用望远镜观察他们的行踪,我和妙九一致认为直接找到这两个小鬼赶走太没意思了,不如跟着他们看热闹来得有趣些,只是这冬天的海边好像有点冷。 “啊嚏!海边忒tm冷了!”妙九狠狠打了个喷嚏,搓着鼻子粗鲁的说,火属性的妙九最怕冷,在车顶坐了一小会就被海边的寒风冻僵了“咱们还要在这呆多久?” “他们已经下山了,看来碰钉子了,也难怪,我想他们从来没出过门吧,对外界社会的发展一点了解都没有。”我收起望远镜,跳下车顶来“咱们回去吧。” “早该这么说了!”妙九忙不迭的钻进车里。 “咱们还跟着他们吗?” “不用了,按计划行事,收线钓鱼。” “好嘞!” “小红!”随着我的召唤,红色的火焰凭空出现“老板,有何吩咐” “扣你一个月工资!” “啊!为什么!” “私自受贿、吃回扣,外加谎报军情!” “老板明察啊,这受贿什么的它们几个也有份,干吗单单罚我一个?这谎报军情又从何而来?”红鬼的声音显得很委屈“哼,你没有亲自去查看对方情况,只是从别人嘴里听来消息就告诉我,对方明明是两个人你却说一个!而且,是什么门派,实力如何,这些你都不知道,五色鬼跟了我这么多年,办事能力下降到如此地步了吗?” 听了我的话,红色的鬼火不停的闪烁,很不安的样子“……对不起老板,我错了。以后我一定改正……原谅我吧?呜呜”这些家伙都一样,熟韵我的脾气,每次做错了事情就扮一副可怜相逃避责罚。 “下不为例,知道吗?现在去按我的计划找个诱饵来。” “是,老板!那这个月的工资您看是不是先别扣……我在下面新认识了一个女朋友,最近花销挺大的,又快过节了,干什么都得用钱……”红鬼的声音更加楚楚可怜“行了行了,先给你记下以后再扣,快去办事!” “是!老板您真好,嘻嘻~~”红鬼开心的一溜烟消失了“葻,趁现在,继续给我讲那个故事吧”妙九开着车也不老实“专心开你的车吧,我可不想掉进沟里。” “我开车你放心!”妙九说着,展开‘缩地成尺’术,马路、行人、建筑,一瞬间变成残影,这是‘缩地成尺’术施展到极至的效果,下一秒我们已经停在预先定好的目的地了。 “你这家伙,用法术也别用的这么夸张,小心惹来麻烦!”‘缩地成尺’运用到最高限的时候可以在瞬间产生接近光的速度,但是这样做可能会在施法者周围产生一个空间漩涡,若是产生的漩涡过大,则会把施法者附近的东西或人卷进去,是很危险的,卷进去的东西不知会被送到哪里。 “别老是婆婆妈妈的,我办事你放心!”妙九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现在可以讲故事了吗?” “真拿你没办法,上次我说到哪了?哦对,我住在崂山太清宫附近,有一天……” “师兄,这是什么?”许清平整理行李时翻出一个黄缎面的小盒子,正开口询问,陈清玄一把拿了过来“我正要找它呢,这是下山前,师父交给我的,还特别交代了要小心保管。” “里面是厉害的法器吗?” “是比法器更有用的东西,里面是白云观第五十六代掌门火阳真人的游历手札。” “火阳真人?就是祖师祠堂里右数第三位画像上的那个?听说他生前很厉害啊” “嗯,火阳真人道行法力很高,一生游历天下,除魔卫道,所灭妖魔无数,这个手扎是他晚年所著平生经历,其中详细讲解不少作战的事例和克敌致胜的法门,以供后人参考。我听说火阳真人一生中最后一次游历,就到过崂山,所以找出来看看对咱们有什么帮助。” “哦,那咱们一起看看吧。” 那是一本锦面描金的小册子,里面内容只有寥寥数页,开页处以红缎带缚着,一本小小的札记居然也制作的如此考究,陈清玄暗自心想,难怪后人说火阳真人为人好大喜功,喜欢奢侈,不过百年前白云观是怎样的盛世也由此可见一斑。 火阳真人,茅山道嫡传弟子,白云观五十六代观主余自幼入道从师,承茅山法术之大宗,以降妖服魔造福苍生为己任。幼年起便苦修武功,研习符簶之术、诸多阵法,又兼修医药……前面写的都是火阳真人的生平介绍,陈清玄飞快的翻过去,再往后是一些战斗事例的描述以及布阵的心得,一直翻到末页才看见那么一小段……平生游历,降妖救人无数,临历大小对战二百余场,未尝败绩,唯晚年游历东海崂山,遇妖,大败,至今郁郁不得终……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是端午节,我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太清宫的素膳房做的五色粽子特别好吃,用当年产的新糯米以及紫米、粟米、麦粒、薏仁等五种谷物掺以豆沙馅包进芦苇叶中上锅蒸熟,那味道,啧啧……算了不说了,反正现在也是物事人非啦。 那天我美美的在玄灵小老头那里蹭了一顿端午饭,正拍着肚皮心满意足的返回家,打算好好睡一觉,你敢说我是猪?!谁吃的太饱都会想打盹的!刚走到洞口,发觉有点不对劲,门口一片狼藉,我用崂山绿石雕成的桌椅板凳不知道被谁砸的粉碎,这下可惹恼了我。要知道那是我花了很多时间跑遍了山上山下才找到的一块这么好这么难得的石料,又是花了很大功夫一锤一斧亲手凿成,放在洞口的大树下做喝茶乘凉之用,就连玄灵老道这么挑剔的人看过了都夸我手艺好,是谁这么跟我过不去!! 看看石块碎裂的形状,似乎是被人以掌力击碎的,看样功力很深厚,虽然不知道对方人是什么人,但是目的却很明显,这是在向我下战书,我这一生怕天怕地,就是不怕这样的人,敢到我家门口找茬,我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仰天狂啸,这一啸用上的是我两千多年的修行功力,一时间,山摇地动,山谷间回音四起,树木受不住震动纷纷颤抖落叶,群鸟惊起,地上走兽纷纷四散奔逃。吼罢,我大摇大摆转身回洞睡觉,刚刚那一声的威力应该传至山下了,相信那个家伙一定听得见,剩下的就是等他找上门来了。 过了不长的时间(因为我还没完全睡熟),我听到有人在洞外高声叫嚷,至于嚷嚷的内容嘛,因为有损于我们妖怪一族的名誉,我在这里就不详细转述了,省得各位妖怪朋友们看了恼火。 我整理整理衣服,又喝了口茶,然后搬着小方凳,走出了大门口。门口站着一个中年道士,高高大大的个子,面目清癯又略苍白,头束紫金冠,身穿青丝道袍,手执拂尘背负宝剑,两绺长髯与胡须随风飞舞,一副得道中人的模样。我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看我,我外形虽然仍旧是普通男子的样子(那个年代化成男子的形象住在深山里不容易引起怀疑,并非是我有易性癖好),但却没有刻意隐藏妖怪的气息,从刚刚那一击可以断定他的功力在玄灵小老头之上,那我也就不用费力气伪装自己了。 “大胆妖孽,此山乃是道门中人清修圣地,你竟敢在此肆虐!”他终于开口了,又是如此老套的台词,怎么人类的法师都这么个德行?(当然,我的好朋友玄灵小老头除外!) “我实在不明白,你这个人像个强盗一样闯入我家,弄坏了我的东西,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我肆虐?看你一大把年纪了,也像是读过书的样子,怎么如此不讲理?”我把板凳往地上一撂,坐下,翘起二郎腿,瞪着他。“你看,你把我的绿石凳子打碎了,害我只能自己搬板凳坐,到底是谁在此地肆虐?” “放肆!妖孽,休要仗着有几年道行就如此猖狂!”道人被我气的够呛,收起拂尘,噌得拔出宝剑指着我“本道爷今日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妖孽!” “我招你惹你了,开口就喊打喊杀的,虽然你打碎了我的东西,但我都还没说要你赔,你怎么比我还凶!” 那道士不再搭话,快速念了句口诀,同时向我出掌,只听咔嚓一声,平地一道雷光亮起,打在我脚下,登时脚下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冒着烟的焦土坑。 “掌心雷?原来你是茅山派的啊,不错不错,就是打的偏了点。”我依旧坐在板凳上翘着腿看着他,气的那道人胡子都颤颤的,其实我也知道,这一下子只是向我亮个招儿,示意我要开打了,看来那道人虽然脾气不好,但一招一式间还是颇具大家风范的,即便嘴上说的再气愤,也不肯突然发难偷袭我。 既然这样,我也该有所表示,于是我站起来,向他招招手“好吧,打就打,臭道士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 “妖孽,找死!”道人掏出张红色的符纸,念动咒语,我一看,不由咧嘴道:“够狠!” 但凡道门中用的符纸大体分三种,黄色是最常见的,普通法术都能用到,其中一些实用法术即便是没有修炼过的凡人也能使用(如文昌符、避邪符之类老百姓门前一般都会悬挂),还有高级一些的为紫色,这类符纸经法力高强的法师用药物和法术炼制过,书写一些级别较高的咒语,使用时威力较大;最高级的是红色符纸,书写的都是威力十分强大的咒语。此种符不但炼制方法复杂所耗时间长,而且不管对炼制者还是施法者的功力要求都非常高,功力不够的人根本催动不了,即便勉强催动也极容易引起反噬。 现在这个道士使用的就是一张红色的符咒,由此可以证明两点:第一他确实具有很深的功力,揣测其身份地位大概颇高,第二一出手就下这么重的符,说明他的确是个狠毒的家伙。 红色符咒一撒出,立时天昏地暗,无数道雷光交错着象网一样把我周围七尺之地牢牢罩住,并且不断缩小范围,我周身腾起一片火花。这是道术中的天雷咒,施法者以符咒召唤雷神的分身,模仿出天界雷劫的效果。虽然只是模仿出来的效果,不过这些雷光的威力仍然巨大,稍有碰触便会被电成焦尸一具,即便道行高深的妖怪能逃脱此雷网多半也会皮开肉绽,失去战斗能力。 眨眼间雷光已经要碰到我的身体了,我大吼一声:“离魂,你要在洞里呆到我被烤熟是不是!!”话音一落,一道乌青的光芒自洞内窜出,向我飞来,所到处雷光纷纷避开,光芒在我身前三尺处上下纷飞,好似一层乌青色的结界一般,天雷咒的雷光竟伤不了我半分。 道士见此情景大骇,“妖孽,想不到你竟藏有如此宝物。”什么话,离魂和夺魄就挂在我家墙上,谁叫你自持是名门正派,只打碎了我门口的石凳,也不进去看看(不过若进去了也难保不会被‘他俩’一剑刺死)。 “嘿嘿,你的天雷咒不行了吧,告诉你,这可是雷神的祖师爷来了,闲杂人等一概回避!”离魂听我如此说,上下舞动的更欢了,把我身前身后罩了个密不透风。 道士被我气的一分神,天雷咒失去了力量支持,立刻烟消云散了。我站在原地,神气活现的看着他“臭道士,还有什么伎俩,继续使出来吧!” 道士怒极反而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好。既然你不怕天雷,那不妨尝尝这个,我看你如何抵挡。”说着,手一摸,又是一张红符,这次我看的仔细,符纸上用金汁画着一个圆形的象封印一样的咒语,符纸一离手便化为一团火焰向我袭来。 南明离火符?!我大惊失色,这个玩意的厉害我早就领教了,上次在古墓我们五个差点被它活活烧死,最后是请出了五龙神才脱的身,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别说请龙神是不可能了,就连冰女的玄冰结界都没有,难道我两千年的元神要被炼成离火精魅吗? 我急忙向空中一跃,架起舞空术要逃离,谁知,才到半空中身后的火球就追了上来,与上次在古墓中的不同,这次的离火只是一个火球,看来这个道士的功力还未登峰造极,对于离火的控制也还远未纯熟,不过仅仅能驱动离火已经算相当厉害了,至少能追得我到处乱窜。我在空中左躲右闪,火球始终紧紧追着我,只要我动作稍有不甚,立刻会引火上身。眼看要被火球沾上,我突然凌空翻了个身,直冲向道士处,既然不能躲开,不如转而攻击道士,把火引到他身上去,炼化万物的南明离火相信道士也不能幸免吧。 果然,道士被我这么一来,也手忙脚乱起来,即要躲避我的攻击,又要小心不让我身后的火球碰到他身上,他踏起八卦游龙步,想靠这套出奇怪异的步法甩开我,不过,这套依照八卦方位运行步法碰巧我也研习过,于是我顺着他的步子紧跟着他,虽然是差一步,但他却甩不掉。就这样,一人一妖外加一团火球互相撵着转了起来。 渐渐,道士体力不支了,步法渐渐不稳,虽然在快速动作下我却看的清楚,豆大的汗珠正顺他脸颊淌下,意料中事,论体力,即便是壮年人也不能跟妖怪相比,何况是已经衰老之人,终于我瞅准机会一步撵上了道士。然后使出我最无赖的招式,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的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转,哈,轮到道士和自己制造出来的南明火球面对面了! 我前面讲过南明离火的厉害,一旦沾身就会无休无止的烧下去,知道连对方的元神都炼化为止,而且和天雷咒不同,发出之后不需要施法者持续供给力量,火焰会自行寻找燃烧的能源,炼化的灵魂越多火焰就变得越大(由此再次证明那古墓里的大火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生命)。 不亏是久经战斗的法师,如此剧变下尚能不乱,道士当即抽剑隔空劈下,想把火球中的离火符毁掉。岂料,一剑劈下火球却一分为二,变成两个火球在空中盘旋一圈之后一起向他冲来。道士大叫一声,不好! 原来是南明离火咒反噬了!躲在道士身后的我毫不犹豫的抓起他的身体闪向旁边,同时,左手一扬,一个绿色的火球自手中飞出,与追赶来的离火撞在一起,两种火焰一碰之下,犹如寒冰遇烈火般同时弱了下来,我腾出空来又发一枚,这下实力相当,四个火球纠缠一阵之后竟然一起消失了。 “你,你竟然破了南明离火?用的这是什么法术?”身边的道士看的惊呆了,直到火球消失殆尽才回过神来颤颤的问,完全忘了我是他要消灭的对象。 “哈哈,这叫以火制火,我的独门发明!五百年前,我吃过南明离火的亏,从那以后我就想尽办法研究破解之术,结果后来终于给我想到这个以火制火的办法。那绿色的火焰叫阴火,是地狱里千万死灵凝聚一起形成的,阴邪之极,比究极尸毒、障毒更加厉害,常人沾染一点即可变成妖怪。它和至阳至刚的南明离火性质完全相反,它们碰在一起则如火遇冰,都想熄灭对方,如果实力相当,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同归于尽。” “妙、妙!绝妙的办法啊!”道人长叹一生“原来你早就有破解之法,却故意引我入套,唉,可惜我火阳子一生苦修,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妖怪。也罢,我输了,你杀了我罢。”说着抛下手中长剑,一副引颈待宰的模样。 “咳,咳,别误会,我绝对没有想杀你的意思。”我拾起道士的长剑还到他手里“只是你弄坏了我的东西,所以我才稍微吓唬你一下,其实以你这个年纪有这样的功力已经很不错了,希望你以后别总是想着杀戮,也许会在法术有更大的境进。” 接着我照搬玄灵老头的话对他讲了一番,听的他脸上又是红又是白的。 最后道士留下自己的名号下山了,好像说过要回去继续苦修希望有生之年能再和我打一场。唉,我白费了那么多口舌,看来他一点也没听懂。 “你说那个火阳道人是这两个小鬼的太师父?” “那个火阳子说自己是白云观的观主,算起来也差不多啦,听说他在江湖上倒也有点名气,只是在我看来还是杀气太重,不像修道之人,难怪到最后也没什么大发展。”说道这我不由的想起玄灵子来了,那个老头现在大概投胎去了吧,当初要不是他领着道士们抗击侵略中原的逶寇被杀死……真想再和他下盘棋呀。 “说曹操曹操到,两个小鬼来了!”妙九指着车子前方,果然一团红色的妖雾在前如逃命般急冲,后面追着的是那两个青年法师,两人手上均拿着桃木剑,好一副少年天师降妖图,我看了不禁失笑。 叫红鬼去找个小妖怪来客串诱饵,结果他问了半天也没人愿意演这被人追杀的角色,没办法他只好自己化装成妖怪上场了,装的还蛮象那么回事! “葻,下一步是什么你还没说呢?”妙九问我“下一步嘛,是开门,放狗!”我说完打开车门,一脚把妙九踹下车。 (我发现自从跟她住在一起之后我似乎变得比她还要坏了,真是近墨者黑,嘿嘿) 陈清玄和朱清平追逐红雾不知不觉来到一块郊外的荒地上,前方的红雾突然散去。两人正在不辨东西南北之时,前方又出现一个妖怪,不对,是一个一身火红打扮的漂亮的女子,只见她正在气急败坏的敲打一辆汽车,边打边骂:“葻你这个混蛋!禽兽!流氓!◎#%◎……” 两人一愣,随即陈清玄反应过来,妖气!比刚才猛烈上百倍的妖气从那个女子身上散发出来! 陈清玄怒喝道“大胆妖孽,青天白日竟敢为非作歹!”说着一道闪着弧光的霹雳击向妙九,这家伙比起火阳子倒是实在的多。 妙九在电光将要击到自己的时候轻巧的一跳闪开,然后指着陈清玄破口大骂:“小混蛋,这是老娘的车,老娘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关你个屁事!就这一丁点微末道行也敢学人家出来捉妖?!简直让人笑掉大牙!还敢偷袭我,想找死是不是!” “大胆妖孽,竟然口出秽言!”朱清平看到师兄被骂,不禁也气愤起来,桃木剑一挥,又是一道霹雳击下,妙九只是轻微一闪身,随即躲过。 “哈哈,耍来耍去,只有这两招,你们师父是怎么教你们的?你们不如改拜老娘为师,让老娘教你们两招怎么样?” 听着妙九在车外如泼妇骂街般的叫嚣,我躲在车里捂着嘴直乐,看来把她踢出去真是英名睿智的决定。 “不许你侮辱我师父,你这妖妇,我杀了你!”陈清玄平生未受过这样的辱骂,他满脸通红,刚刚的偷袭是因为感觉到敌强我弱,想先发制人,现在盛怒之下,敌人的强弱已不再是考虑范畴了,陈清平满脑子里只有杀死对方这一个念头。 突然他从怀里掏出个圆圆的镜子样的东西,大喊一声:“妖妇,受死!”我坐在车内一直透过读心术来观察陈、朱二人,当他掏出镜子的那一刻我从他脑中读出了这东西的由来,不由一惊,忙用心语提醒妙九小心,却还是慢了一步。镜子一接触到阳光,突然发出万丈光芒,照向妙九,幸好妙九闪的快,只被照到小腿,但还是疼的她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这个东西说来还与妙九有些渊源,这面铜镜乃是三清界太乙天尊的法宝之一:乾坤照妖镜,妖物被照到或现出原形功力大减,或灰飞烟灭,如此厉害的法器不知何故为茅山道所得,成为了白云观镇观之宝。被恩师的法器所伤,妙九若知道了大概会很悲伤吧,当然妙九现在并不知道这些,不过吃了一疼的她,此刻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好小子,竟然把我弄伤,今天老娘我亲自指点你道门法术!”妙九伸手一指,平地腾起一圈两丈多高的火墙把陈、朱二人围在中间。 “这是你们道门的绝学南明离火咒,今天让你尝尝它的滋味!”妙九尖利的声音自火墙外传入,本来就不知所措的朱清玄一听,登时吓的腿都软了。 “师兄,怎么办?她,她怎么会咱们的法术?” “别慌,她骗人的,妖怪怎么学的了咱们的绝学。”陈清玄强自镇定的说,话音刚落妙九在火墙外大笑起来“哈哈哈,小鬼头别逞强了,不信你尽可以使出你的本事,看你如何出的了这南明离火阵!” 陈清玄念起避火咒,火墙不见一丝变化,反而包围圈在逐渐缩小,地上的土已经烤的散发出焦糊的气味,隔着鞋子都感觉到热量。他又试了寒冰咒,冰锥还未到火墙跟前就汽化了,这下他才真的感到怕了。 其实,妙九的确是在骗人,南明离火的法术是妖怪的体质所不能修炼的,即使是火属的妙九也不例外(如果以她当年灵兽的体质或许还可以),这火阵其实是三味真火,只不过妙九已经把它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而已。 再说火阵里的两个人,朱清平望着师兄:“怎么办,师兄,我们要死在这里吗?”虽然是七尺男儿,虽然也经历过生杀场面,可是面临自己的生死,还是怕的想哭。 陈清玄抬头看了看火焰,火窜的比刚才更高了,约莫有三丈开外,他想了想一咬牙“我们跳过去!” “不行啊,太高了,也许师兄你还可以,但是以我的轻功,肯定过不去啊!” “不试试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来咱们一起跳,放心,有我在。”陈清玄握了握师弟的手“那……好吧。” 两人运足了内力,突然齐齐发足跳起,朱清平脚先离地,陈清玄稍迟了一点,待师弟朱清平跳起约有一丈半的时候,陈清玄从后赶上,超过朱清平后,突然脚尖在其身上重重一点,凭借此力高高弹起,从火墙内一跃而出。朱清平身在半空中毫无依靠,受师兄一脚之力后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急速向火墙扑去,火焰的热浪立时包围了他,他吓得闭上了眼睛…… 陈清平空中翻了个身后,稳稳的落了地,死里逃生的他庆幸之余,想到对不起师弟,心中愧疚之意顿生,不过眼下敌人厉害,逃命要紧,他从怀里掏出迷魂珠往地上一摔,登时浓烟四起,他转身向后奔去。不料,才奔了几步,发现眼前黑影一闪,以为刚才的妖怪追来了,定睛一看,却是另一个女子,相貌普通,表情温和,但是却散发出比刚才红衣女子更加猛烈的妖气,陈清玄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哼,卑鄙的小混蛋,你以为牺牲你师弟的性命就可以逃出升天了吗?”说话的是刚才的红衣女子,陈清平睁开眼睛,看到师弟朱清平完好无损站在她身边,并且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他,陈清平不敢与之对视,他回头,刚才的火墙不知何时无影无踪了,只剩一地焦黑的泥土。 “师弟,我……” “哼!枉我叫你师兄,那么信任你!……”朱清平又气又恨又伤心,说不下去了。 “得了得了,你们这些卑劣的人类,有帐回家算去!”妙九清清嗓子“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天只是对你们稍示惩罚,赶紧滚回你们来的地方去!再到这里来捣乱,可别怪我不客气!快滚!” 陈清玄从地上爬起来,一声不响的转身就走,朱清平则来到我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感谢阁下的救命大恩,朱清平永生不敢忘记。” “哦,不用这么客气,本来妙九也没打算杀你们,要不是你师兄搞插曲,我也用不着出手!你走吧!以后别再不分黑白的乱收妖了。” “是。”朱清平又行一礼“那个,我可以知道恩人的尊姓大名么?” 他这么客气,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呵呵,我叫葻。”话音刚落,朱清平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他身后没走几步的陈清玄也向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站住,扭过头看着我。 大约两秒中之后,两个人才缓过神来似的,连滚带爬,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真奇怪,他们怎么着了?”妙九不解的问“刚才我那么吓唬,他们也没怕成这样。” “天知道,我猜大概他们的太师父对后人描述我的事情时把我说的太恐怖了吧。” “哼,臭屁!有什么了不起的!” “对了老鼠,你刚才把那些被收的妖怪元神释放了吗?”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嗯,我放心,那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一步了……” “嗯?不对!你等等,刚才踢我下车的帐还没算呢!你站住!混蛋,不许开我的车!” (降妖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