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两件宝物 天刚刚放亮儿，牛娃就醒了。 这几天，牛娃心里一直有事儿。今天是到天河上的鹊桥那里，去探望爹爹和妈妈的日子，牛娃要领着小妹妹一起去。正赶上天廷书院放暑假，牛娃早就乖乖地把作业完成了。这些日子里，已经痛痛快快睡了几个懒觉。每天午后，牛娃经常跟几个要好的小伙伴儿，跑到天河的一个支流叫做神仙渡的浅水弯里，去戏水和游泳，一直玩到晚饭前，方才回到他常年住的天孙院里。当保姆的赵嬷嬷总是心疼地抱怨，说几天工夫，就把牛娃晒黑了，玩瘦了。 牛娃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打着哈欠，到院子里的石井栏边洗脸漱口。石井栏边云雾漫漫，天上的早晨总是这个样子。 保姆赵嬷嬷走过来，疼爱地说： “牛娃呀，今天要去见爹爹和妈妈了，快换上我给你洗净的衣裳。一会儿吃了早饭，领着妹妹好好走，路上要小心。这几天，天街上的人很多，别碰倒了。见到爹爹妈妈，说我问他们好……” “哎，知道了！”牛娃很干脆地答应。 牛娃洗漱完了，换好干净衣服，转身朝东面的屋子喊： “丑妹，快出来，吃饭啦！” “哎——”随着屋门“吱呀”一声响，丑妹答应着，从屋里跑出来。 丑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刚刚八岁，已读了三年书了，她比哥哥牛娃小两岁，显得有些娇气，不像牛娃那样，总有一副当哥哥的神气儿。赵嬷嬷一边嘱咐，一边笑着张罗，把牛娃与丑妹安顿在树荫下的石桌两边吃饭。因为要去见爹爹和妈妈，心里高兴，兄妹俩吃起饭来很香甜。可是，吃着饭，牛娃老走神儿，他的心里一直在琢磨着下凡的事儿，他今天要跟爹妈商量，让爹妈点头。“如果爹爹和妈妈不同意我下凡，我该怎么办？”牛娃的心里有些凌乱，只是不让人看出来罢了。 吃完了早饭，只见太阳红红的，天空晴朗，微风轻拂。兄妹俩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了一回，赵嬷嬷催他俩赶快上路，牛娃才和妹妹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街上。赵嬷嬷又是一番嘱咐，直到不放心地望着兄妹俩渐渐走远了，才站在门口，把搭凉棚的手掌放下。 兄妹俩很快地上了天街。这天街可是天上最长也最豪华的一条大街。远远望去，大街两旁有一座座高大的宫殿，绿树黄墙，气派非凡。宫殿的大屋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更大、更高、更耀眼的宫殿群，那就是天上最大的老倌儿玉帝住的地方，名叫紫虚天宫。兄妹俩也来不及多看，只在天街上快步走着。 天街上，到处飘浮着棉絮般的白云。数不清的仙女仙童和仙人仙工，从兄妹俩身边走过。街上走着各种云车，云车前有人打着幢幡，车顶上是缀满珠玉的宝盖，车里面坐着神态安详的仙官。云车由一条龙或几条龙驾着，在天街上缓缓驶过。牛娃与丑妹一会儿走在仙人们中间，一会儿躲到路边，说说笑笑地走着，心中非常快乐。 不一会儿，兄妹俩离开了天街，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了野外。在这里，就可以望见那条像银色的缎带一样横卧在绿野上的天河了。兄妹俩一年只能有一次到天河边探望父母，平时只好住在天孙院里，由保姆赵嬷嬷照料。牛娃多次问过疼爱自己的赵嬷嬷：“为什么我和妹妹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跟爹爹妈妈住到一起？”赵嬷嬷听了，总是先叹一口气，言辞迟疑地说：“这是你的太外婆——也就是你妈妈的外婆，王母娘娘她老人家——定下的规矩……唉，你的爹爹和妈妈也是这样，只能在七月初七这天见上一面……”牛娃这几年渐渐长大了，懂事了，隐隐约约还记得太外婆脸上很凶的样子，每次听到赵嬷嬷这么说，心里就埋怨太外婆：“为什么要立下这样一条规矩，不让我和妹妹去跟爹爹妈妈住到一起呢？天上哪一个孩子，不是快快乐乐，在爹妈跟前撒欢儿……” 牛娃前两次在鹊桥上也问过爹爹和妈妈这件事儿。爹爹听了，总是憨厚地一笑，什么也不说。妈妈呢，就微皱眉头，说：“孩子，你还小，等长大了，就会知道了。”所以牛娃总也弄不明白，别人家的孩子都跟爹妈住在一起，自己和妹妹却要住到天孙院里，被嬷嬷很严地管着，多么憋屈得慌。 在雾气扑地的通往天河的原野上，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稻田，禾苗碧绿，随风摇摆着。还有一处一处的果园，果园中栽着只有天上方有的各种果树，树上挂满了青红不一的仙果。 牛娃和妹妹在路过一处葡萄园时，看见园丁们正在修剪葡萄藤条，其中一个园丁认出了牛娃兄妹，那园丁直起腰来喊： “牛娃——给你爹爹带句话儿，明天晚上，我去找他下棋！” “知道啦！”牛娃脆生生地答应。 又是这一片绿野，一个牧羊仙人向走到身旁的丑妹问话： “丑妹，你又长高啦！想妈妈了吗？”丑妹乖觉地点点头，笑着跑开了。 就这样，兄妹俩一会儿蹦蹦跳跳走在田埂上，一会儿牵着手，快步走在野花绚烂的水塘边，心情极其愉快，朝着天河边上走过去。 天河，是天上最美丽的一条河流，不知它从什么地方逶逶迤迤流过来，缓缓地流淌着，流向了神秘的远方。天河的河面不太宽，河水清澈明亮。河上没有桥，也没有船。牛娃的爹爹牛郎，就住在河这边，喂养着一头仙牛，给仙官们耕地种田，每年都要向厨房里进贡上等的仙米。牛娃的妈妈织女，住在天河那一边，每天的工作是织锦。织女的手非常巧，她能织出天上最漂亮、花样儿最新、最令王母娘娘满意的彩锦，供王母娘娘在她的昆仑霞宫里用。有时候，王母娘娘一高兴，把织女刚刚织出来的彩锦往空中一抛，那彩锦立刻就变成了鲜花、彩虹、晚霞，纷纷从天上落到人间去了。织女姊妹七人，她的年龄最小，因为七年前惹得外婆——也就是王母娘娘——一时不高兴过，所以受到了惩罚。王母娘娘不让牛郎与织女这一对小两口儿住在一起，而让他二人分住在天河两岸，连他俩心爱的儿女也寄住到天孙院里，只有每年的七月初七，才准许牛郎与织女会一次面。也只有这一天，牛娃兄妹方可以同时来到鹊桥上，看望爹爹和妈妈。 当牛郎与织女出现在天河两岸时，天空忽然出现了一道彩虹，那彩虹的两头正好扎在天河两岸，就像是平空架起一座七彩缤纷的长桥一样。这时候，也不知从哪里飞来成千上万只喜鹊，喜鹊们一齐飞到彩虹上，唧唧喳喳地欢叫着，只等牛郎与织女上桥来相会。远远望去，彩虹的里里外外都是喜鹊，几乎快把彩虹遮住了，于是，人们就把这里称做鹊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牛郎牵着仙牛，边招手，边向鹊桥这边走来。妹妹腿快，赶先儿跑过去，扑到爹爹怀里，眼里噙着泪花儿，向爹爹撒娇儿。牛娃眼尖，一眼看见妈妈出现在鹊桥那一边，他喊了一声“妈妈——”就飞一般跑过鹊桥，一头扎到妈妈怀中。牛郎拍拍仙牛的脖子，让它安安静静地在天河边上吃草，自己跟着丑妹，快步走上鹊桥。 鹊桥上面，彩虹铺的七彩路真是美极了，喜鹊们唧唧喳喳在彩虹上飞舞，真像是专门赶来报喜一样。牛郎与织女很快就在鹊桥上遇到一处，两个人都泪光闪闪，面带凄笑，虽有千言万语要说，只因儿女在身边眼巴巴盯着，一时又找不出要说的话题来。 牛娃与丑妹在爹爹和妈妈身边亲热够了，就互相使一使眼色，溜到不远处去逗喜鹊玩儿。玩了半晌，牛娃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就把嘴凑近妹妹的耳朵，低声耳语了几句。丑妹会意，就扭转身，跑回爹爹和妈妈身旁，大声说： “我哥哥他，想到人间去玩一玩呢，不知爹爹和妈妈……答应不答应？” 牛郎与织女一下子就把惊讶的目光都投到了牛娃身上。 “好儿子，你可要知道，随便下凡，是天上绝对不允许的！你呀，我的孩子，怎么一下子……想起下凡呢？”妈妈吃惊地问道。 “我听书院的先生讲，人间的变化可大啦，不是妈妈讲过的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了……我心里好奇，一直想到人间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爹爹和妈妈要是同意，我就到人间去看看，玩玩，几天后就会回来，不要爹爹和妈妈操心……”牛娃忽闪着聪明的大眼睛说。 “好孩子，你还小，不懂那么多事儿。我们住在天上的人，跟地上的人是不能随便往来的。天上有天规，对违犯命令私自下凡的人，可要严加惩罚的……当年，妈妈就是到人间去了几天，被你的太外婆知道了，她老人家一翻脸，就处罚了妈妈——这些过去的事儿，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好儿子，千万不要生出下凡的念头，那是非常危险的。”织女面色凄然地说。 “牛娃呀，要听妈妈的话，莫要往下界乱跑，要是碰到危险，会把妈妈急死的。”牛郎用宽厚的手掌摸摸儿子的头，又拍拍儿子的后背。 牛娃听了，知道这件事儿快要泡汤了，就使出小孩子家的本事，像扭股糖一般粘到妈妈怀中，又贴到爹爹胸前，百般央求了一番，最后也不顶事儿。后来，牛娃心生一计，趁着爹爹和妈妈又拉起话儿的时候，就向妹妹使了个眼色。丑妹会意，随着哥哥溜下了鹊桥。 刚刚下了鹊桥，走过仙牛身旁时，仙牛眯起眼睛，口吐人言，慢吞吞地说： “牛娃呀，你刚才的话儿，我全听到了。你是一个勇敢的孩子，到人间走走，历练历练，是件好事儿哟，到时你会把自己……磨炼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的。” 牛娃对仙牛极熟悉，过去多次牵它到天河里饮过水，还给它刷洗过身躯，仙牛对牛娃也挺友好，每当这时候，就用软软的舌头很温柔地舔牛娃的手，作为报答。今天牛娃听见仙牛说话，并不感到诧异，就走过去，很自然地对仙牛说： “仙牛公公，你真好，能明白我的心事儿。可是，我刚刚十周岁，力气又小，如果在人间遇到麻烦，可该怎么办呢？你能告诉我吗？” 仙牛听了，嘴一张一合的，还是慢吞吞地说： “好孩子，这事儿好办，让我来帮助你。在我的肚子里，有一块千年牛黄，我已经把它炼成了宝物。你只要带在身上，遇到麻烦的时候，就对它说：‘牛黄宝珠，请你显灵，我要……’那时候，宝珠就可以显灵，你就会逢凶化吉，或者得到你所需要的东西……” 仙牛说罢，张开大口，一颗核桃大小的金灿灿的牛黄，忽然滚落在草地上。牛娃见了，十分惊讶，连忙弯下腰，把牛黄托到手掌上，那牛黄闪着熠熠毫光。妹妹上前想摸一摸，牛娃不放心，连忙把牛黄宝珠小心翼翼地揣到怀中。 仙牛又把嘴送到牛娃耳边，轻声说： “阿牛，你是个好小子，有出息，所以我才帮助你。但是，这还不够，你今天回去，要到赤霞仙馆走一趟，找一找闹过海的哪吒，把你的心事告诉他，哪吒也是个好小子，他有本事，也有主意，他会支持你的，你放心地找他商量去吧。” 牛娃听明白了，就亲热地拍拍仙牛的头和犄角，算是答谢。然后，牵着妹妹的手，又返上鹊桥，跟爹爹和妈妈亲热了好大工夫。后来时辰到了，牛郎与织女正好说完了话儿，一家人依依惜别。织女向后退着，挥手向牛郎和牛娃兄妹告辞。牛郎一手挽一个孩子，目送着织女退下鹊桥。当织女和牛郎都退到银河两岸时，喜鹊们也纷纷飞向了四面八方，那美丽的彩虹，也在顷刻间消散了。 牛郎和两个孩子依然望着银河对岸，久久不肯离去。 回到天孙院门口，牛娃哄妹妹先回家去，自己则向赤霞仙馆走去。 赤霞仙馆离天街不远。牛娃心情忐忑，一个人走过仙云缭绕的白玉牌楼，又走过仙花仙草摇曳的甬道，面前出现了一座古香古色的门楼。牛娃举头一望，只见门楼上方悬挂着一块蓝底金字大匾，大匾上面端端正正地书写着“赤霞仙馆”四个篆书大字。牛娃快步走上前去，守门的天兵认识牛娃，什么也没有盘问，就放牛娃进了大门。牛娃在仙童的引领下，左转右转，最后进了一所非常精致的院子。牛娃发现院中有东海海底红珊瑚礁砌成的假山，有西方昆仑山碧玉砌成的花墙，花圃里种着南洋仙岛特产的奇花异卉，地上走着北极仙翁赠送的赤角兽和碧麒麟。仙童让牛娃在院中稍候，自己进去通报。牛娃一边细细观赏着各般仙物，一边在心里想着待会儿该向哪吒说些什么话儿。 不远处传来时断时续的歌声。牛娃倾耳一听，原来是一首听过的歌子： 少年立志驾长风， 驾长风兮缚苍龙， 缚苍龙兮遭天谴， 遭天谴兮心未通！ 这首歌反复、断续地进入牛娃的耳内，让牛娃听得热血沸腾。忽然，歌声停了，不大一会儿，就从旁门走出一个十分英武的少年，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岁。只见少年神采飞扬，面如美玉，头上束着紫金冠儿，身上穿着练功紧身绣衣，两眼带笑地望着牛娃。 牛娃见了，连忙上前施礼，急忙说： “哪吒哥哥，好久不见，你可好啊！我来找你，是想问个事儿，不知哥哥答应还是不答应？” “阿牛，我好久不见你了，嘿，你长得更壮实了。有什么事儿，请到我的书房说话。”哪吒笑着，上前挽住牛娃的手，二人肩并肩，一齐走进书房。 哪吒的书房非常气派，让牛娃看了好生羡慕：沿墙一溜儿排开的是四个紫檀木做成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卷帙不等的古书。在墙角上方，高高悬挂着一把用虬龙皮裹鞘的奢龙宝剑。地中央摆着一套黄玉雕成的茶桌和鼓形杌子。书房中还有祥云纹兽头香炉，插着凤凰翎的金碧胆瓶，精工雕刻而成的水晶书案，古香古色的文房四宝。这些摆设，一一显示了书房主人的高雅与潇洒。 牛娃与哪吒在茶桌两边坐下。仙童捧上一盏茶来。 牛娃端盏喝了一口，顿觉清香透脾。不等哪吒开口，就含笑说： “小弟今天来见哥哥，是想讨个主意……”牛娃十分爽直，就把自己想到人间历练的想法，今天在鹊桥上怎样向父母求情不允，还有仙牛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哪吒。 哪吒听得很仔细，一会儿会心微笑，一会儿面色凝重，一会儿双眉紧锁。牛娃把要说的话说完以后，就怀着忐忑心情，等着哪吒回答。 哪吒沉吟半晌，才开口说： “阿牛，你的主意很好，我听了很高兴！可是玉帝有旨，不准许天上的人到凡间去，谁要是违抗，就要受到严惩。天上与人间的交往，已经中断许久了。我也想到人间去玩一玩，看看地上的变化，可是父亲把我紧紧拘管住，怕我再像小时候闹海那样，闯下弥天大祸……这些年，我只好跟着师傅读书，练功，或在母亲膝下消磨时光。虽然苦闷，也没有办法呀。” “哪吒哥哥，你小时候闹海，名震天下，惊动天廷，那故事让我们这班小孩子羡慕死了。你如今已经长大了，令尊管住你，不让你再返凡间闯祸，也是不难理解的。我现在比你闹海时虚长三岁，世事已经懂多了，到凡间走一遭，历练历练，我想不会闯下祸事的。如果玉帝真的知道了我私自下凡，他也会念我年幼，吓唬我一顿罢了，不会下狠心惩办的……”牛娃双目炯炯有神地说着。 哪吒听了，仰头想了一会儿，又盯住牛娃细看——哪吒有一种神通，能从人的幻象中看到他的未来——果然，哪吒从幻象中看到了牛娃上天入地、英勇无比的壮举。 过了片刻，哪吒才开口： “阿牛，我看到了你未来的幻象，你注定要到人间冒一次大险，还能给人世间带去大的福祉。那么……你就去人间走上一遭吧。但是，你年纪太小，恐怕会遇上各种各样的凶险。这样吧，我借给你一件宝物，你随时带在身上，它会帮你办到许多事情。”哪吒说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像是用牛皮筋编成的暗黄圆圈儿，递到牛娃手中。 牛娃小心地把这个圆圆的圈儿托在左手掌心，觉得它非常轻，用右手指捏一捏，圆圈儿软软的，还有弹性。 “这个宝物，不是别的东西，是我小时候闹海那天——”哪吒两眼如炬地说，“——从龙太子身上抽出来的龙筋！本来抽了一把，后来被逼着都交出去了，这几根龙筋，我偷偷藏着，愣是没有交。经过我几年的玩耍，龙筋变得非常神奇。后来我把它编成这个圆圈儿，经常拿在手里玩儿。有一天，忽然发现，这个圆圈儿竟然是神秘的时空天梯！你只要念动口诀，时空天梯就听你的——它可以随时转换时空，让人下到凡间去，或走进历史与未来中去，或上到别的星球上去……阿牛，你过来，我给你演示一下，咱俩随意去三千年以前走一遭，你看看这个宝物灵也不灵……” 哪吒说完，拉住牛娃的胳膊，站到书房中间，把那个神秘的龙筋圈儿托在手掌上，对它低声念了几句秘诀。片刻间，整个书房中出现了一股神秘的蓝色，那蓝色越变越浓，渐渐地掩没了一切，接着，眼前出现了一个闪着金光的洞口，那洞很深很深，像是一条看不到头的螺旋楼梯。哪吒与牛娃刚刚迈进洞口，身子就像插上翅膀一样，飞了进去。耳旁有呼呼的风声，脚下在微微颤动，眼睛在深蓝色中什么景物也看不见…… 忽然，牛娃觉得双脚落了地，那神秘的蓝色渐渐消失了。 牛娃定睛一看，他与哪吒已经站在一处祭祀神灵的地方。在他俩前方，有一座用巨石砌成的坐北朝南的高大祭台，祭台上摆着高大的粗木桌子，桌子上摆着青铜大盘子，青铜大盘子上放着被烤熟的全羊，还有生鲜的牛头与猪头。注满了酒的高脚铜爵，也在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在祭台东西两面，两架高大的树枝形青铜灯盏火焰通明。祭台下面，身穿粗麻布衣裳的人来来往往，做着祭祀准备。 牛娃好生纳闷儿，忍不住走上前去，问一位正向祭台走过来的长着雪白大胡子的老者： “老伯伯，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在干什么？” “三星国。”老者神情严肃地答道，然后，用怪异的眼神儿瞅瞅牛娃，再看看哪吒，疑惑地反问：“你俩是……” 哪吒不愿久留，一把拉住牛娃的手，赶紧走到人少的地方，又走到一处浓密的树荫下，向祭祀场地观看起来，很明显，哪吒不愿意暴露身份，更不愿惹出麻烦。牛娃不便追问，就跟哪吒一同立着观看。 这时候，只听见一片声的锣、鼓、唢呐、螺号、铜鼓、陶埙串铃奏响，一队又一队的游行人群从远处向祭台这边走过来。人们的装束十分古怪，头上戴着各式各样的假面具。 先是一队头上戴着各种动物面具的人走过来，那些面具是虎、豹、狼、狮、象、兕、獒、狐、鹿、熊、猪、驴、马、牛、羊、獐、河马、穿山甲、蛇、龙、猩猩…… 接着，一队头戴青铜面具的人走过来，他们的面具非常狰狞可怕：出奇大的头颅，直直的鼻子，带尖角的耳朵，突起的前额，宽大的嘴巴。尤其奇怪的是两只眼睛都突出眼眶，向前伸出有五寸多长。他们穿的衣裳，都后摆尖尖的。 音乐响处，又有一队赤裸着上身的青年男子走来，这些人的身上刻画着各种纹饰，手里举着弓箭、矛、戈、剑、戟、斧、镖枪、大刀、锤、叉…… 最后，是一队赤身裸体的儿童，儿童们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的颜料，跳着各种鸟兽姿势的舞蹈，边跳边唱，歌声怪异…… 不久，游行队伍都聚集到祭坛的正面，他们在一个头插羽毛、面容严肃的老年尊者的带领下，口中念念有词地一跪拜，二跪拜，三跪拜。整个场面极其神秘，凝重，古老，并带有一种隐隐的恐怖感。 哪吒与牛娃一边观看，一边小声交谈。这时候，又是一阵带有恐怖感的音乐响起，二人举头一望，只见两个中年男子从东西两侧走上祭台，双手各捧着一只红漆木盘，盘子上各坐着一个周岁大小的幼儿。两个幼儿一男一女，浑身赤裸，嘻笑着，并不知道害怕。 在祭台下面，人们都跪倒在地，双手高伸，口中还低沉地念诵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音乐声突然高亢起来，两个中年男子把那两只坐着男女幼儿的红漆木盘供到木桌中央，然后各自走到祭台的南北两边，也把双手伸向天空，向天空中高声祷告着什么。忽然，两个中年男子转过身来，从腰带间掏出半尺长的铜刀，向两个幼儿走过去—— 牛娃一见这种情况，立即明白了两个中年男子想干什么，“啊”地惊叫了一声，脸都吓白了。哪吒一个激灵，就向牛娃使使眼色。牛娃会意，立即与哪吒一纵身，从平地跃起五丈多高，猛地向祭台中央扑去。正当两把铜刀即将刺向两个幼儿时，说时迟那时快，哪吒与牛娃从空中各扑到一个幼儿身边，一把就将幼儿揽到怀中，在祭台上下一片惊呼声中，二人向空中飞升而去。 第二章 二崭露头角 哪吒与牛娃，把两个幼儿的事情处理完毕，双双回到赤霞仙馆，又来到书房中坐定。 “刚才往返三星国，你已经见到了老龙筋是个宝物。”哪吒对牛娃说，“走时空天梯，比起腾云驾雾来，不知要快几百、几千倍……在救小儿时，我看出了你的慈悲心肠，这就好，我也可以放心了，现在就把龙筋圈儿借给你用了。阿牛，记住，如果遇到急难，龙筋圈儿既是药物，又是武器……过来，我把秘诀传给你。” 牛娃走到哪吒身边，哪吒对着牛娃的耳朵低语了几句。牛娃反复背诵了几遍，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阿牛，我就不留你了。记住，你只能下凡三天，天上的三天就是人间的三年——去人间玩三年，也足够了。你不要驾云走南天门，走那里会被天兵天将认出的。你就乘时空天梯，上天入地，既隐秘，又快捷……”哪吒细细地说了了一遍。“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这次下凡，在人间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你明天一早就下去，直奔嵩山，在那里拜见拜见达摩祖师，菩提达摩的肉身虽然死了，但是他的法身还在嵩山，他是一个有无量智慧的人，求他指一条路，遇事就顺利了……” 牛娃带着非常感激的心情，告别了哪吒，顺原路返回到了天孙院。 晚上，牛娃把下凡的事儿告诉了妹妹： “好妹妹，你要严守秘密，我保证只走三天，三天以后肯定回来。如果赵嬷嬷问起来，你就说我到同学家里玩去了……只要混过这三天，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好妹妹，千万不要漏了口风，我从人间给你带玩物回来。” 丑妹同意了，很懂事地点点头。 第二天一清早，趁赵嬷嬷还没有起床，牛娃就洗漱完毕，穿好衣裳，然后小心翼翼地摸摸怀中的牛黄宝珠，又把龙筋圈儿托到掌上，对着它低低地念了几句秘诀。刹那间，那蓝色先出现了，冒着金光的洞口也跟着出现了。牛娃走进洞口，越来越浓的蓝色很快就把他淹没了。 蓝色消散以后，牛娃已经稳稳落到了嵩山的一块小平地上。他向四周一望，山色迷蒙，松涛阵阵，悄无人迹。于是，牛娃就面朝正北，双手合十，低声祝道： “达摩祖师，牛娃在这里有礼了，请您显灵，我有事想求您！” 片刻工夫，金光一闪，一座古老的庙宇就像从地下冒出来一般，出现在牛娃眼前，牛娃见了非常惊喜。这时候，庙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小沙弥拥着一个身穿枣红色袈裟的老和尚出现了。这个老和尚额高目深，相貌奇古，拄着禅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牛娃一见，连忙趋步上前，施礼问候。 “今天一早坐禅，就知道有一位小仙人来嵩山找我，原来是你呀，幸会幸会，你叫牛娃吧？”达摩祖师含笑问道。 “祖师，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牛娃惊奇地反问。 “哦，我知道，我知道呢。我们有缘在嵩山相会，也是三生有幸……”达摩仍然慈祥地笑着。 “听说，您在嵩山道场，已有一千几百年了，是真的吗？”牛娃问得很天真。 “是呀，我的肉身早已坐化了，我的法身仍旧在嵩山，但是，世有世道，佛有佛道，佛道是不干预世道的。一千多年来，我主要在息心修炼。人世上王朝更替，战乱频仍，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罢了，佛与人早已相隔，我再也不到尘世露面了，唉……”达摩祖师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因为老僧与你有一段因缘，所以今天能见一次面。小仙人，有什么事儿，需要老僧帮忙吗？” “祖师，您已知道，我实在想到人间历练一番。可是，我从来没有独自闯过人世，请您老人家给我指一条路，我好按您的训示去做，万望赐教！”牛娃说罢，又深深施了一个礼。 达摩祖师沉吟半晌，又闭目想了一想，才含笑说： “哦，我明白了，你是注定要在人间淘淘气的。这样吧，小仙人，今天也是奇遇，你会碰到一个叫欧阳平夫的孩子，他病得很重，但你可以救他——就用你怀中的老龙筋，泡到水里，那就是良药。” 牛娃心里一惊：“咦？祖师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你一定要记住，”达摩一字一顿地说，“天机不可泄露，天物也不可乱用。孩子，你大胆地去吧，我已知道了你的过去，并且也猜到了你的未来，祝你顺利。今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你还可以来嵩山找我，我会帮助你的。” 牛娃还想问点什么，却见达摩用禅杖朝地上一点，牛娃脚下立即生出一片白云。牛娃好生惊奇，来不及多想，那白云已经载着他冉冉腾空，向群山的另一边飞去。牛娃高兴极了，一边在白云上招手，一边高声喊： “谢谢您啦！祖师——” 牛娃与白云一起落到了少林寺的塔林边上，牛娃惊奇地瞅着四周的景色，不知道往哪里走才好。就在惶惑中，他发现在不远处的一座砖塔跟前，有一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儿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好像已经昏厥过去了。他的爸爸妈妈蹲在两边，非常焦急。只见他的妈妈边啜泣边低声叫着： “平夫，平夫！你醒醒，不要吓唬妈妈了！妈妈要急死了，你快醒醒……” 牛娃见了，快步走到他们跟前，蹲下身子，轻声问： “叔叔阿姨，他……怎么了？” 男孩儿的妈妈抬起头，一看是个穿着古代服装的男孩儿，年龄跟他儿子差不多，就满脸疑惑地问： “你是谁？从、从哪儿来？” “我叫牛娃，刚刚从天上来。请您告给我，他怎么了？” 男孩儿的妈妈虽然迷惑不解，却也像见了救星一般，急急地说： “他是我儿子，得了白血病，时好时坏的。今儿一早，带他到少林寺玩儿，估计是晒着了，也许是累坏了，刚走到这儿，他说要休息一下，屁股一落地，就昏过去了……” 牛娃一听，面色疑重地想了想，说： “阿姨，有水没有？我来给他治治，快给我一碗水！” 男孩儿的爸爸早就急糊涂了，也顾不上多问，手忙脚乱地从食品袋中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牛娃，牛娃说还要一个碗。男孩儿爸爸面色茫然，他的妈妈急中生智，磕磕巴巴地说： “不是……不是带着碗仔面吗？把面饼儿取出来，不就有了？” 男孩儿的爸爸恍然大悟，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才腾出一个塑料泡沫碗来。牛娃接过碗，毫不迟疑，先把龙筋圈儿从怀中掏出，放进碗里，又把矿泉水“咕嘟、咕嘟”倒进去，让水淹没了龙筋圈儿。一眨眼的工夫，碗里金光熠熠，冒出一串串的气泡来。约过了一分钟工夫，金光退去，牛娃把龙筋圈儿捞出来，用嘴唇试了试水温，说： “阿姨，快！把水给他灌进嘴里去！” 男孩儿的爸爸妈妈也许是急糊涂了，顾不上问个为什么，就急病乱投医，把男孩儿的嘴轻轻掰开，把碗中的水一滴一滴灌进了他的喉咙。 大约过了五分钟，就在把水灌完时，病倒的男孩儿慢慢睁开了眼睛，哼哼着问： “哎哟，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天上掉下个小哥哥，他冲着我笑呢，怎、怎么了，我、我为什么……躺在地上？” “哎呀，阿弥陀佛！这下子可好了，急死妈妈了！平夫，快坐起来，听妈妈说，是这个小哥哥救醒了你！” “他叫牛……牛什么来着？对了，叫牛娃，说是刚从天上来……”男孩儿的爸爸指着牛娃，高兴地说。 “我叫欧阳平夫，谢谢你救了我。哎哟，困死我了……你、你在这里有家吗？要到哪儿去？” 牛娃略一思考，就把想好的话简单说了一遍。 “我家住在洛阳，既然你一个人从天上来，那就……那就住到我家吧。”欧阳平夫说。 欧阳平夫这么一说，他的爸爸妈妈连声说好。牛娃一点不犹豫，就爽快地答应了。工夫不大，欧阳平夫自己坐了起来，牛娃伸手把平夫扶起，帮他活动活动手脚，平夫的病症突然消失了。这一下，可把他的爸爸妈妈高兴坏了。于是，赶紧收拾好东西，四个人高高兴兴走到停车场，钻进一辆红色小轿车。平夫的爸爸开着车，左拐右转，开到了山间公路上，平夫在车上向牛娃问个不停。不多久，小轿车飞驰着，开进了古城洛阳。 在小汽车上，牛娃知道了平夫的爸爸叫欧阳寒江，在洛阳市生物化学研究所工作。平夫的妈妈方芳是主任医师，在洛阳市博爱中心医院工作。车子进入市区后，不是先回家，而是直接开进了方大夫所在的医院。今天是星期六，时间又有些晚了，所以大家直奔化验室。方大夫几下子就填完了化验单，让一个小护士给平夫抽了一点儿血。交代清楚以后，大家才出了医院，坐车回家。 欧阳平夫的家住在全市有名的花园式住宅小区——牡丹仙庄。寒江把车子停好，四个人兴高采烈地进了一座造型漂亮的楼房，在三楼的家门口停下，方芳用磁卡打开房门，牛娃被平夫拉进了客厅。 牛娃从来没有进过这样的房子，更不知道什么是游戏机、彩电、电脑。面对着这么多新鲜东西，牛娃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方大夫让平夫一件一件地教给牛娃怎样开机、关机，怎样动手玩儿。 一会儿，方大夫拿出一套新衣服，说： “阿牛，你先跟平夫洗个澡，然后把这几件衣服换上。从现在开始，不要穿你身上的衣服了，阿姨会替你保管好的。” 牛娃高兴地答应着，就与平夫进卫生间洗澡去了。不久，他从洗澡间出来，回到客厅的时候，已经穿得整整齐齐，就像欧阳平夫一样，是一个现代城市孩子的打扮了。为了让牛娃很快融入小朋友中，寒江又哄牛娃理成跟平夫一样的头发，牛娃倒是很配合，就让寒江把头发理短了。 吃过晚饭，牛娃又与平夫看一个儿童题材的电视片，两个人靠在沙发上，叽叽呱呱地说笑，给家里平添了许多欢乐。欧阳寒江与方芳把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了，非常高兴地看着平夫多了一个伙伴。 晚上，方芳专门布置了一个房间，让牛娃单独住。牛娃跟平夫玩困了，就打着哈欠，进到自己的房间，脱了衣服，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他想想今天见到的新鲜事儿，又想想仙牛、哪吒、菩提达摩的话，觉得十分有意思。想着想着，就舒舒服服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方芳安排全家人吃了早饭，就到医院去了。寒江带领牛娃与平夫到公园去玩儿。在公园的湖面上，寒江划船，牛娃与平夫嬉笑着打水仗。后来，又到山坡上，凉亭中，花圃间，林荫道上散步。平夫好像比哪天都有劲头儿，他跟牛娃追逐打闹，玩得特别开心，寒江也感到纳闷儿。直到中午，爷儿三个才返回家中。 一进家门，方大夫立刻迎上来，脸上既惊喜又疑惑： “今天早上，我先去了化验室，看了平夫的《生化检验报告》，过去最担心的那几项，都降到了正常值……这就奇怪啦，过去给平夫不知吃过多少药，都不大见效，昨天的一小碗水，咋就这么见效？牛娃，好孩子，你过来，告诉阿姨，你那个黄黄的软圈儿是什么？你知道它能治病吗？啊？” 牛娃冲着方大夫笑，又搂住平夫嘻嘻地笑，什么也不说。后来被逼问急了，牛娃只说了一句：“那是我小时候的玩具！” “玩具？”方芳摸不着头脑，也不好再问下去了。 “玩具就玩具呗，能治病就是好药……”寒江笑着说。 过了几天，寒江与方芳带上平夫与牛娃，到平夫的爷爷奶奶家里去。平夫的爷爷叫欧阳公台，今年六十九岁了，是一位考古学家，住在本市考古研究所后院的一座很旧的楼里。当牛娃一见到欧阳先生时，很乖觉地先问了一声“爷爷好！”又对平夫的奶奶问“奶奶好！”喜得老两口嘴都合不拢了，欧阳先生赶快把牛娃与平夫让到沙发上，又是倒饮料，又是削水果，忙得手脚不闲。 欧阳公台仔细地端详了牛娃一回，很风趣地说： “你就是从天上来的孩子？哎呀，喜从天降啊！没有想到，你还会治平夫的病，这可真神啦！你让我高兴死了……有你跟平夫住在一起，爷爷可就放心喽……” 平夫的奶奶拉住牛娃的手，端详来端详去，更是爱得不行，絮絮叨叨地说着喜庆话儿，每说几句话，就念一声“阿弥陀佛”。 中午，奶奶张罗了一桌子好菜，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得非常快乐。 吃完饭休息的时候，寒江向父亲说起过几天就要开学了，想让牛娃进二龙坑学校跟平夫上同一个班。欧阳先生说： “这好办，你去找平夫他们的校长任豫生，任校长也是个考古迷，去年他们学校施工，挖出了一窝恐龙蛋，他找我鉴定过。前几天他还来家里看过我，你找找他，牛娃上学的事儿绝对没问题……” 临离开平夫爷爷家时，欧阳老先生拿出一只很精致的红漆小盒子，打开盒盖儿，露出了一个金灿灿的长命锁，奶奶亲自把长命锁套到牛娃的脖子上，算是见面礼。牛娃谢了爷爷奶奶，与叔叔、阿姨、平夫一起下了楼，一同乘小汽车回了牡丹仙庄。 果然，牛娃很顺利地进了二龙坑学校，并且分配到平夫所在的班。九月一日早晨，平夫与牛娃一路说笑着进了学校大门。 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叫楚云香，她一边上下打量着牛娃，一边问： “你真是从天上来的孩子？你现在住在哪里？” 牛娃对老师的问话，都机灵地回答了，楚云香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新来的学生了。 上课的铃声响了，同学们纷纷跑回各自的教室。牛娃跟着楚老师，一直向五(1)班的教室走去。 一进教室，看到满屋子的新同学，牛娃忽闪着大眼睛，有点儿不好意思。正在羞怯时，楚老师把牛娃推到前面，向全班宣布： “同学们，这个新同学叫牛娃，他是刚刚从天上来的……他对我们地上的事儿还不太懂，大家要好好帮助他。现在，请大家鼓掌欢迎他！” 楚老师的话音一落地，掌声立刻响遍了教室。同学们纷纷瞪大了惊奇的眼睛，有个同学还“啊”地惊呼了一声。 牛娃走下讲台，坐到了中间第六排座位上。 楚老师站在讲台上，开始讲课： “同学们，我先讲讲这个学期，同学们应该注意的几个问题……然后讲德育第一课，叫社会公德。下了这节课，全校师生在操场上举行开学典礼。大家要排好队，不要打闹，整整齐齐到操场上去。下面，开始讲……” 楚老师讲课的嗓音很甜美，不像天廷书院的先生们讲课时摇头晃脑，老声老气。牛娃用心地听着，只觉得心里很舒展，很新鲜，老师讲的内容很有吸引力。这一节课，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一下课，体育委员武小勇就喊大家排好队，穿戴整齐，到操场上去。五(1)班集合很快，一会儿就出现在操场上了。 操场上，秋风吹拂，艳阳高照，空中不时传来鸽哨声。各个年级的同学都穿着漂亮的校服，系着红领巾，排成整齐的行列，牛娃左顾右盼，感觉极其新鲜。 教务主任魏礼君老师走上前去，大声宣布： “老师们，同学们！二龙坑学校新学年开学典礼，现在开始！第一项，升国旗——” 只见十八名同学组成的护旗队，在音乐的伴奏下，迈着雄壮的步子，走向队列前方的旗杆下。 一个六年级的男生双手捧着国旗，走上前去，按照规定动作，把国旗系妥，然后威武地用手一甩，展开了国旗。另外一个高个子男生拉动绳索，鲜红的国旗开始徐徐上升。这时候，魏老师正要宣布齐唱《国歌》时，一幕情景突然发生了：那个拉绳索的同学满面通红，两条胳膊使劲拉着绳索，可绳索怎么也不动了，国旗停在高过人头的地方，也不动了。原来，今天的风有些大，旗杆顶上的绳索，不知怎么就缠住了滑轮。 牛娃站在队伍中，正在随着同学们行队礼，看到了这一幕，吃了一惊，啊，这还了得！牛娃回头望了一眼站在队列后面的楚老师，楚老师也瞅了一眼牛娃。两个人目光相遇的一刹那，牛娃好像被电击了一下，他想也没想，将身一纵，就飞了起来，“嗖”的一声，就飞到了旗杆上方。说时迟那时快，牛娃伸出右手，三下五除二，就把绳索的一端放进了滑轮的槽里，然后“噌”的一下，就落到了急得不知所措的魏老师身边。 与此同时，升旗手拉动绳索，国旗飘扬着，开始徐徐上升。 魏老师见状，大声宣布： “第二项，唱《国歌》！” 在音乐声中，全校师生齐声高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当《国歌》结束时，国旗正好升到了预定位置。顿时，全校师生都热烈地鼓起掌来！牛娃看看排列整齐的全校同学，又看看魏老师，就想走回五(1)班的队列，却被魏老师拉住了衣袖。牛娃正在不知所措时，任豫生校长从队列旁边走上前来，拉住牛娃的手，又高高地举起，对全校师生说： “老师们，同学们！你们刚才看到的这位新同学，他就是五(1)班新来的牛娃，牛娃同学是个勇敢的孩子，让我们大家用掌声欢迎他！” 顿时，操场上响起了更加热烈的掌声！牛娃的面孔红红的，有些害羞地朝全校师生鞠了一躬。 任校长又兴奋地宣布： “为了表扬牛娃同学的机智和勇敢，我们来把一套新校服奖给他！” 掌声又热烈地响了起来，五(1)班的同学们高兴得又蹦又跳。站在各班队列后面的同学，都伸长了脖子，蹦跳起来观看牛娃。 牛娃向任校长和魏老师深深鞠了两躬，双手接过崭新的校服，跑回了五(1)班的队列。 一天下午，在自由活动时间，牛娃与五(1)班的男生在操场上踢足球。体育课肖力老师站在远处观察了牛娃很久，脸上有些激动。后来肖力走到操场边上，大喊“牛娃——过来一趟！” 牛娃听见了，立刻拔腿跑到了肖老师跟前，很礼貌地叫了一声“肖老师！” “牛娃，你几次踢球，我都看了，你的进步很快，已掌握了不少技巧。学校足球队缺一个主力，你上吧！我去跟楚老师说一下，你同意吗？”肖力很严肃地说。 “我刚刚学，怕踢不好……”牛娃低下头，扭着身子说。 “我观察过了，你很有踢球才能！国庆节后，各小学之间有足球赛。咱们学校是重点队。从明天起，你就参加课外集训……” 直到牛娃点了头，肖力老师才满意地走了。 从第二天起，牛娃果然换上了运动服，在肖老师的带领下，进行课外集训。一同来校队集训的都是五、六年级的男生，牛娃虽然个子不是最高，力气也不是最大，但他灵敏，有悟性，速度快，还很勇猛，仅仅过了一个星期，就被别的队员刮目相看，一起喊他“好小子！”牛娃的性格从来是，要么不干，干就干漂亮。就说他的功课，不但各门都优秀，就连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英语，也不比别的同学差多少。 说话的工夫，国庆节就过了。全市小学生足球赛也开始了。二龙坑学校总的成绩不错，先是进了四强，最后又踢进了前两名。二龙坑学校的对手是全市最出名的秀水巷小学足球队，这个球队已连续四届夺得冠军，把全市各小学的球队都踢得爬下过。 星期六下午，是冠亚军决赛，地点在市体育中心。全市各小学大约有两万名学生来球场观战。二龙坑和秀水巷两所小学更是全校出动，并且都组织了啦啦队进场助威。 前几场争夺战，秀水巷小学的总成绩名列前茅，所以今天二龙坑学校上自校长，下至低年级小同学，都情绪激昂，又都忐忑不安，因为对手是个四连冠，而二龙坑学校足球队过去总也踢不进四强。这次能与冠军队交锋，已属不易；要想夺冠，那可真有点儿悬。肖力老师虽然明白本校有“秘密武器”，但是到底能赢，还是最后输掉，他也吃不准。肖老师每次见到牛娃，都向牛娃做个捏紧拳头的动作，用以鼓劲儿。而牛娃呢，也不说话，只是报以灿烂一笑。今天，终于到了夺冠的日子了。 两支球队上场了。秀水巷小学足球队穿红色球服，人高马大地出现在草坪上，阵容很是威武。二龙坑学校足球队穿黄色球服，队员个个精神饱满。双方球队都感到了对方施来的压力。 哨声一响，两支球队走到一起，双双握过手后，各向自己的位置跑去。 又是一声哨子，比赛开始了。 决赛的前半场，作为领队的肖力，没有让牛娃上场踢球。牛娃在前几场比赛中已立下汗马功劳，今天的比赛暂时不让牛娃上场，是肖力的聪明处，他留下了制胜的“撒手锏”。 所有的观众都发现，决赛前半场踢得很平常，两个队各有一人吃了黄牌。两个队的队员也曾发起功势，但不知怎么了，就是不进球。双方学校的啦啦队多次呐喊助威，也没有给决赛推起多大波澜。 决赛下半场开始时，肖力仍不让牛娃上场。牛娃明白肖老师的用意，所以并不着急，只坐在凳子上紧张地注视着决赛场面。 当下半场比赛时间过半的时候，双方球队都明白，胜负就在眼前！所有场上的队员一下子抖擞起精神，不管是奔跑、传球，还是进攻，速度明显大增。 牛娃屁股坐不住了，用眼睛直瞅肖力。 肖力虽然心里着急，但是，战机没有出现，他仍然沉稳地注视着赛场的每一个队员。 与此同时，二龙坑学校的师生明显地感到秀水巷小学球队的威胁逼近了，就一片声地呐喊“黄队，加油！黄队，加油……”五(1)班的同学们高喊“牛娃，上场！牛娃，上场……” 过了一会儿，肖老师一看时机已到，立即举牌要求换人。牛娃身穿六号球衣跑步上场，站到前锋位置上，换下了四号队员。这时，离比赛结束只剩下十五分钟了。 比赛明显地趋于白热。 二龙坑学校的坐席上一片声地呐喊着“牛娃，加油！牛娃，进球……”五(1)班，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像站到了弹簧上，怎么也停不下来了，同学们都拼命地跳呀喊呀，为牛娃鼓劲。 牛娃像一只敏锐的猎豹，双目紧盯红队队员。果然，进攻的战机突然出现——就在牛娃右边五六米远处，正当红队的一个队员把球传给另一个队员的时候，牛娃像箭一样冲上前去，飞起一脚，把球射进了红队的大门！ 整个赛场立即爆发出惊呼，疯狂的场面终于出现了！ 代表秀水巷小学的红队显然有些慌乱，队员们开始挤向一边，防守上开始出现漏洞。二龙坑学校的黄队突然迸发出异常的拼力，左冲右突，令红队防不胜防。两支球队把整个赛场踢到了白热化…… 就在时针指向比赛结束前二分钟时，记分牌仍然是一比零。肖力高举起两个指头，向队员们示意，只剩下最后二分钟了。 就在此时，战机出现了：一名黄队队员眼疾腿快，用一个漂亮的头球，把飞来的足球传给了牛娃。牛娃立即快步冲起，一个倒挂金钩，狠狠一踢，那球就像一支利箭，滴溜溜一道白线，从红队守门员的头顶直灌网底！ 这时候，球场上就像海啸出现，欢呼声此起彼伏！ 五(1)班的同学们忘情地拥抱起来！ 牛娃面对突然到来的胜利，咧开嘴，笑得很甜很甜。 比赛结束了，开始颁奖。二龙坑学校足球队荣获冠军，秀水巷小学屈于亚军，洛邑小学第三名。 牛娃代表冠军队上台领奖，当他手捧奖杯与其它两个校队向全场观众挥手致意的时候，全场又一次沸腾起来了，到处在欢呼“牛娃！牛娃……”照相机“咔嚓、咔嚓……”灯光闪烁。少先队员手捧鲜花，走向了获奖代表。 楚云香老师高兴地向牛娃招手。 牛娃在欢呼声中走下领奖台，向自己学校的座席方向跑过去。 第三章 三凄美的故事 平夫的妈妈方大夫，这几天心情特别愉快。儿子平夫自从那天在塔林脱脸以后，回到家中，又用牛娃那个黄黄的、软软的圈儿泡的水，喝了多次，后来，又两次带着儿子到医院体检，结果是，儿子的白血病症状基本消除了，各项检验值已趋于正常。方大夫和欧阳寒江是表兄妹，属于近亲结婚，直到去年才发现儿子患了白血病。自从平夫患病，这可急坏了一家人，尤其是平夫的爷爷奶奶，更比别人焦心。现在是计划生育，每个家庭只有这么一个宝贝，要是平夫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可真要把爷爷奶奶的命要了。 方大夫曾经把龙筋圈儿泡的水拿进化验室，亲自进行化验，可是，非常奇怪，竟然什么也化验不出来，现有的化验设备与手段，一点儿作用也不起。方大夫和寒江多次逗引牛娃讲讲这个黄圈的来历，牛娃总是笑而不答。 后来，欧阳公台知道了牛娃守口如瓶，就平静地对儿子说： “不要急，急也没有。这孩子从天上来，住到咱们家，这就是缘分，已经足够了。过上些日子，慢慢熟悉了摸清了脾气，再问也不迟。他要是说呢，那是造化，很可能会解开一连串的谜，说不定还会给人世上带来莫大福音。他要是永远不说呢，那也没有什么，我这辈子能见到这个孩子，也够幸运了……” 在十月下旬的一个星期日，平夫全家都到欧阳公台家团聚，牛娃当然也随着来了。白天，平夫与牛娃在爷爷家里又是看连环画，又是进行下象棋比赛，还看了两集电视连续剧《西游记》，玩得多开心，那就甭说了。晚饭很丰盛，桌子上摆的净是他二人爱吃的东西。爷爷和奶奶看着孙子健康活泼，看着牛娃清纯可爱，心里喜欢极了，不停地哄平夫与牛娃多吃一些。 今天，牛娃受到的关爱特别多，心里暖暖的，甜甜的。可是，牛娃仍然在心里羡慕着平夫：“唉，我不能像平夫那样，要么偎到奶奶怀里，要么坐到妈妈膝上，想怎么撒娇，就怎么撒娇……我从来没有见过亲爷爷、亲奶奶，连爹爹和妈妈也只能每年见一次面，得不到那么多亲情，享不到那么多疼爱……”想到这里，牛娃的鼻子酸酸的，眼神儿也呆呆的，在众人的说笑声中，手里拿着筷子，眼睛却盯住墙角，痴住了。 欧阳先生心细，他发现了牛娃脸上的表情变化，还有闪了一下泪光的眼角儿。于是，欧阳先生走到牛娃跟前，笑着问： “阿牛，不舒服吗？” 牛娃摇摇头，慢慢把筷子放下了。欧阳先生伸出手，摸摸牛娃的额头，又摸摸牛娃的手，说： “哦，没事儿。阿牛，叫平夫他们先吃着，咱爷儿俩进书房去，你跟爷爷说说话儿，好吗？” 牛娃听了，站起身，很顺从地走进了欧阳先生的书房。 欧阳先生让牛娃坐到一张单人沙发上，自己坐在平时看书写字的木头椅子上，面对牛娃，非常温和地拉起家常来。 “……阿牛，你刚才忽然想哭，让爷爷看见了，爷爷知道你有心事儿。好孩子，能不能告诉爷爷，你刚才想起了什么，告诉了，爷爷会帮助你的，说吧。如果不想说，也没有关系，爷爷理解你的心情。”欧阳先生委婉地说。 “我……我刚才……想我的爹爹和妈妈了。”牛娃迟疑了一下，嘟哝着说。 “告诉爷爷，你的爹爹、妈妈是谁？他们都在哪里？”欧阳先生更加和颜悦色。 牛娃又是泪光一闪，过了片刻，才低声说： “爹爹叫牛郎，妈妈叫织女，住在……天河两岸。” 欧阳老人听了，面色立即凝重起来，他从椅子上慢慢地站起，走到沙发前，把手搭在牛娃肩上，说： “怨不得你这么懂事儿，原来是这样，唉……”老人用手抚摸着牛娃，深思着说，“阿牛，你太孤单了，你还有一个小妹妹……你还是个孩子，每年只能见妈妈一面……哎，太可怜了……”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眶中热泪盈盈，牛娃把头埋到爷爷胸前，眼睛湿湿的，什么话也不说。 忽然，门被推开了，全家人都进了书房，吃惊地瞅着依偎在一起的祖孙俩。 欧阳先生慢慢地转过头来，对大家说： “你们呀，都应该知道的，阿牛心里很孤零，他想自己的爹妈了，他的爹爹是天上的牛郎，妈妈是织女。每年只能见一次，太可怜了……阿牛呀，听过你爹爹和妈妈的故事吗？哦，没有。那好吧，你们都坐下，让我来把牛郎与织女的故事讲一遍，让阿牛听听，你们也听听……” 于是，一家人都围坐在欧阳老人身边，听老人娓娓讲起来： “这个故事呀，发生在很远很远的古代。有一个放牛的孩子，爹妈早就死去了，他住在哥哥嫂子的家里。除了三间房子、一头牛和一辆木轮车，爹妈什么也没有留下。这个孩子，每天到野外去放牛，日子久了，人们叫他牛郎，叫来叫去，叫习惯了，小伙伴们叫他牛郎，乡邻叫他牛郎，哥嫂也叫他牛郎，不管谁叫他牛郎，他都答应，他的真名实姓，反而很少有人提起了。嫂子对牛郎很不好，叫他住到牛棚里。牛郎不想看嫂子的嘴脸，倒也乐意跟牛住在一起。牛郎从小就心眼儿好，他像对人一样爱护这头牛。白天，他牵牛到野外饮水，吃草。晚上，就躺在牛的身边睡觉。夏天，他每天都在河边给牛洗澡，牛身上油亮油亮的，没有一点儿邪味儿，连牛虻和苍蝇都不会爬到牛身上。如果是冬天呢，牛郎把棚圈打扫得干干净净，关得严严实实，地上铺满干草，不让风雪刮进里面来。牛郎如果有心事儿，就讲给牛听，如果想唱歌，就把学会的山歌唱给牛听。这头牛呢，每当牛郎向它说话或唱歌时，就眯起眼睛，嘴一张一合的，像是能听懂似的。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有一天，牛郎被叫到哥哥嫂子跟前，嫂子脸上挤出一点儿笑，说：‘牛郎，你也大了，该自己独立了，咱们分开过吧。爹妈就留下这么一点儿家产，也没什么可分的。老牛和木轮车归你，别的归我们。你可要知足，不要骂我们狠心。’哥哥怕嫂子，站在旁边不敢说话。牛郎一听，心里想：‘既然哥哥嫂了往外撵我，那还住在这里干什么呢？得，走吧，一走百了……’于是，牛郎牵过牛来，把它套到木轮车上，赶上牛车，离开院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呀走呀，记不得翻过几座山，涉过几条河，走了多少路，最后来到一座山前。牛郎看看这里有水有草，土地也平展展的，就停下来，卸了车，在野外住下了。牛郎有的是力气，他白天上山砍柴，然后把柴装到车上，拉到集市上卖，得了些钱，买了一点儿米，回来自己过日子。后来，他攒了钱，在这里盖了三间茅草房，还盖了新牛棚，又买了锄和犁，就勤勤恳恳种起田来。牛郎肯出力气，又能吃苦，不到三年工夫，家里什么东西都齐全了。 “有一天，牛郎收工很晚，回到门前时，天上的星星都出齐了。牛郎不进屋，先去牛棚里看那头老牛时，老牛慢吞吞地开口说话了：‘牛郎，有一件喜事正在等着你呢。明天傍晚，你到东边的山里去，那边有一座湖，你就躲在树林里等着，到时候，会有七个仙女从天上降到湖里洗澡。你记住，穿粉红纱衣的，就是你的妻子。你要说服她，把她领回来……’牛郎听了，也不感到奇怪。 “第二天傍晚前，他就按照老牛的话，翻过两座山，来到了湖边的树林子中。晚霞很美丽，湖水闪着神秘的光。不一会儿，果然有七个女子从天而降，都把衣裳脱在草地上，一个个跳进湖水中，说笑着洗澡去了。 牛郎轻手轻脚地走到草地上，果然有一件粉红纱衣。他也不看别的衣裳，只拿起那件粉红纱衣，又蹑手蹑脚地返回树林中，听着湖里的动静。 湖中不时传来仙女们的说笑声。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听见有个仙女说：‘姊妹们，要是洗好了，咱们该回去了。不要耽搁太久，要是被外祖母知道了，她老人家可是要翻脸的。’又有一个仙女说：‘咱们难得到人间来一次，多洗一会儿吧。’‘不行，不行，咱们上岸穿衣裳吧，趁天还没有黑下来，赶紧回天上去……”头一个说话的仙女催促着。 “几个仙女先上了岸，穿好衣裳，就飞了起来。 “最后一个仙女，一边玩着水，一边从湖中往岸上走，口中说着：‘你们急什么呀，天还早着哩，多玩一会儿吧……哎，怎么都走啦？哎呀，衣裳不见了，我的衣裳呢？’ “牛郎听见了，就从树林里走出来，双手托着纱衣，把它交给这个仙女。仙女也不感到难为情，穿好了衣裳，一边梳着长长的头发，一边向牛郎问话儿，牛郎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身世说给仙女听。仙女听了，从心眼儿里爱上了这个忠厚老实的小伙子，也把自己的事儿告诉了牛郎。 “原来，仙女的名字叫织女，是天上王母娘娘的外孙女儿。织女的手非常巧，会织最漂亮的彩锦。王母娘娘非常顽固，她不让织女停下手，老让外孙女儿坐在织机上干活儿。有时织女也在偷偷叹息：‘天上太没有意思，什么也见不到，哪有人间自由自在？可是，外祖母管得严，没有一点儿机会，下到凡间去玩儿……’ “今天，外祖母在蟠桃会上喝多了美酒，一回宫就歪在宝座上，沉沉入睡了。织女与其他仙女都估计这个严厉的外祖母不会马上醒来，就互相约着，下到人间洗澡，于是，就下了凡，来到这座湖上。 “牛郎听了织女的话，同情地说：‘天上既然没有自由，还回去干啥？你会织布，我会种田，你就留在人间，咱们自由自在过日子吧。’ “织女羞涩地同意了。二人手牵着手，翻过两座山，回到了牛郎的草房中。第二天，在院子中央摆上香案，二人拜了天，拜了地，就算结了婚，那条老牛，成了他俩的证婚人。 “牛郎与织女结婚以后，生活十分幸福。牛郎种的田每年都丰收，家里的粮食吃也吃不完。织女织出的布漂亮又耐穿。过了三年，他们有了一对儿女。夏天的月光下，织女就给两个孩子讲天上的美丽传说。两个孩子听得入迷，听了一个还想再听一个。牛郎与织女喜欢得了不得，亲亲儿子，再亲亲女儿。 “有一天，牛郎走进牛棚喂草时，那头老牛两眼含泪，慢吞吞地说：‘牛郎，我干不动活儿了，就要死了。我死后，你把我的皮剥下来，放好，你将来如果遇上紧急的事儿，就把我的皮披在身上……’说完话，老牛就死了。 “牛郎和织女哭了一场，夫妻俩按照老牛的遗嘱，忍痛把牛皮剥下来，保存好，把它的身体埋到了阳坡上。 “天上呢，王母娘娘终于知道了仙女下凡到湖中洗澡的事儿，非常恼怒，给了仙女们很严厉的惩罚。她尤其恨织女，织女竟敢留在人间不回天上。王母娘娘发誓要找回织女，狠狠地处罚她，就是找遍整个世界，也要把织女抓回来。 “王母娘娘派了很多天兵天将到人间查访，后来知道织女住在牛郎家里。有一天，她亲自带人来到牛郎的草房中，恶狠狠地推开门，抓住织女的手就往外拉。织女的儿子急了，上去拉住妈妈的衣裳不让走。王母娘娘狠狠一推，把男孩儿推倒在地，拉住织女的手，就向天上飞升。织女在空中回头哭喊：‘快！快去找爹爹——’男孩儿听了，一边哭着，一边向田野跑去。 “等到牛郎领着儿子跑回家，只见女儿坐在地上哭，灶上冒着热气，梭子停在织布机上。牛郎急中生智，想起了老牛临终的话，就赶紧找了两只筐子，前头放上儿子，后头放上女儿。担起来试了试，女儿那头有点儿轻。牛郎顺手捡起一个葫芦瓢，放在女儿那头，担子的两头才一样重了。牛郎把牛皮披在背上，刚刚把担子挑了起来，两只脚就离开地面，飞了起来。牛郎飞到半空中，只听见耳旁的风呼呼地响，手搭凉棚往远处一望，呀，已经望见织女了。两个孩子也在大声喊‘妈妈——’ “就这样，王母娘娘拉着织女在前面飞，牛郎担着儿女在后面追，也不知追了多长时间，王母娘娘听见身后不对劲儿，扭头一看，哎呀，眼见牛郎就要追上了！狠心的王母娘娘心生一计，慌忙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用银簪子在身后使劲儿一划，顿时，一条银河在牛郎与王母娘娘之间出现了，河水翻着浪花，迷迷茫茫的，把牛郎和儿女隔在了对岸，过不去了。 “牛郎的儿子急了，一下就跳出筐子，拿起那个葫芦瓢，就舀银河的水，嘴里还说‘我把河水舀干净，就可以追上妈妈了！’ “后来，这件事儿感动了玉帝，再加上织女回到天上宁死不屈，弄得王母娘娘也没有好主意了，玉帝才允许他们夫妻俩每年七月初七见一次面。每年这一天，人世间的喜鹊都飞到天上，架起鹊桥，让牛郎织女在桥上相会。据传说，这天晚上，在星星出全以后，青年男女站在葡萄架下，偷偷地用心去听，还能听到牛郎与织女说悄悄话儿呢…… 欧阳老人的故事讲完了，一家人仍然沉浸在凄美动人的故事中。方芳、寒江、奶奶都满眼泪光。牛娃与平夫拥抱着，热泪直流。 回到牡丹仙庄的住宅，牛娃面色凄惶，慢吞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方大夫也跟了进去，嘱咐了又嘱咐，不让牛娃再去想故事里的事儿，直到牛娃点头答应了，方大夫才退了出来。 牛娃躺在床上，头枕着胳膊，仍然心事重重。一会儿，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就坐了起来，从怀中掏出牛黄宝珠，将宝珠双手捧在胸前，低声说： “牛黄宝珠，请你显灵，我想见牛公公！” 忽然，牛黄宝珠放出了七彩光环，一眨眼之间，仙牛的幻影就出现在光环中。只见仙牛的嘴一张一合的，慢声问道： “哞，好孩子，我知道你今天想见我，因为你听到了爹爹和妈妈的遭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你呀，就不要去想它了。现在，你要集中精力，学好本领，将来有机会，你就会帮助爹爹妈妈了……” “仙牛公公，我们的学校太破旧了，教室里也太挤了，不像天廷书院那么舒服。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帮助学校一次呢？您能给我出个主意吗？”牛娃眼巴巴地问。 “哞，小小年纪，你可真有一副好心肠。让我想想看——噢，有了，你明天告诉老师，学校的旧仓库底下有两条龙化石，把它挖出来，就有办法了……再见，孩子。” 仙牛说完，幻影就消失了，七彩光环也不见了。牛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二天，早操结束后，牛娃走进班主任的办公室，低声告诉楚云香，说自己梦见学校的旧仓库底下有两条龙化石，过去做梦也应验过，可以试着刨刨。楚老师听了很惊讶，一句也没追问，就带着牛娃走进了校长室，让牛娃向任豫生校长又讲了一遍。任豫生一来是个考古迷，二来对牛娃的话深信不疑，三来学校在去年施工时，曾经发现过一窝恐龙蛋。于是，任豫生目光惊喜，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 当天下午，任豫生就向洛阳市考古工作队作了汇报，考古工作队立即作了答复，同意组织力量，进行试挖掘。 三天以后，一支考古队进驻了学校，挖掘现场就在学校操场西北角的旧仓库一带。任校长又是指挥拆旧房，又是轰赶学生们不要靠近挖掘现场，还雇了四名保安维护现场。考古队一共二十多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挖掘、清理。 随着挖掘的深入，老也不见龙化石的踪影。任豫生渐渐沉不住气了，他对牛娃这个学生娃娃的话有点怀疑了，“如果听的是小孩子的一场梦话，那岂不活活丢人现眼……”任豫生坐不住了，就找来牛娃问话，牛娃忽闪着大眼睛，回答很肯定。任豫生听了，才重重地吐一口粗气，连声说“哦，哦，那就好，那就好！不是开玩笑就好！”其实，自从挖掘开始，任豫生对牛娃的话既信任，又犯迷糊：“牛娃到底是个小孩儿呀，他要弄错了，不就搞成个大笑话？”后来，又转念一想，“牛娃是从天上来的，肯定有特殊功能，不会出岔子的……” 有一天早上，欧阳公台打来电话问讯，任豫生在电话中说： “我正想告诉您，已经发现了脚印化石。考古队员说，可能会有重大发现……牛娃有眼力，他的话，我看错不了，您就等着瞧好吧……” 这时候，考古队长闯进了办公室，急匆匆地说： “化石已经露出来了，赶快通知电视台，让他们派摄像记者来！” 任豫生一脸惊喜，赶快转告了欧阳先生，又忙着打下一个电话： “喂，广电局吗？我是二龙坑学校校长……” 两个小时之后，已经有不少教职工闻讯跑到挖掘现场围观。人们清楚地看到，一条恐龙化石的庞大骨架，已有多半裸露出来，还有一条恐龙的头身骨骼，也隐隐露出土来。这时候，市考古研究所所长、市文物局局长、市教育局局长都先后赶到了现场。 不多一会儿，欧阳公台也气喘吁吁地赶来了。欧阳公台以考古学家的身份，缓步下到坑底，对着两具恐龙的巨大遗骨，指指点点，向考古队长说着什么。电视台的摄像记者扛着摄录机，从各种角度，把这个惊人发现录了相。 挖掘现场的东北角上，因为距离两具化石最近，所以围观的人也特别多。人们站在乱砖石上、土堆上、沟沿上，吵吵嚷嚷，指指画画，注视着坑底。一名保安走过去，让大家不要乱挤，说“随时都有塌方的危险。”人群只向后挪了几步。等保安一离开，人们又涌向了挖掘前沿。这时，正赶上课间操散了，一群小学生突然涌到挖掘现场，并且向东北角上人最稠密的地方乱挤。学生们一边挤，一边用手指着恐龙化石，高兴地欢叫着。突然之间，“轰隆”一声，东北角发生坍塌，上百人随着泥土，全都滚下了坑底。 四周一片惊呼声！ 飞扬的尘土刚一散去，只见四只巨大的黑磁缸，直撅撅地露出土层，人们又是一阵骚动！保安人员急忙过来维持秩序。 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个考古队员走到磁缸前，掀起了沉重的缸盖。当阳光一射入缸内时，只见缸内尽是元宝状、长方形的东西。考古队员伸手拿起一个，掂了掂分量，递给了考古队长。考古队长也掂了掂，递给了考古研究所所长石九如。石九如也掂了掂，抠了抠，又掏出钥匙串，使劲儿划了一下，顿时面露惊奇，急忙从身上掏出手机，摁了几下，对着手机大声说： “武警支队吗？我是考古所的石九如！这里发现了地下宝库，赶快派人来保护现场！地点，就在二龙坑学校操场西北！” 仅仅过了十分钟，当几十名武警战士赶到挖掘现场时，四只黑磁缸已经被舁到了坑下的空地上，满缸的元宝、金砖、金条、金砂，正向人世间诉说着它的历史。在不远处，两条恐龙化石半裸露在阳光下，向人们展示着远古的神秘世界…… 考古所长、文物局长、教育局长的手重叠到一起，使劲地摇着，摇着。 “啊，重大发现，真是天下少有的发现……”欧阳公台喃喃地说。 五(1)班正在上课，唐立娟老师眉飞色舞地讲着： “同学们，这节课，我们搞一个科技小制作，这就是，用十几个小瓶，做一组有趣的‘编钟’。工具就是尖嘴钳子。材料呢，用小药瓶或各种口服液瓶都可以。还要一根粗铁丝做成的‘钟锤’，和几根细铁丝儿……我们把小瓶悬挂到支架上，在小瓶中灌入不同分量的水，然后，用‘钟锤’敲击，小瓶就会发出美妙的高低音……同学们，我们利用的是声波原理。什么叫‘声波’呢，就是物体振动时，在空气、水、固体中传播的一种波……” 这时候，有人敲门，学生们一齐注视着门口。 门开了，任校长、楚老师带了十多个客人走了进来，任校长说： “唐老师，先停一下。这是谭副市长，请他给同学们讲话。” 谭副市长走到讲台前，很动情地说： “同学们，我非常高兴地告诉大家，今天，二龙坑学校不但发掘出两条恐龙化石，而且还发现了一座古代宝库，里面有大约八吨黄金！这是洛阳市百年来从未有过的重大发现！我刚才已经和市里、省里的领导通了电话，他们一致同意重奖二龙坑学校！从明天起，市里将拨专款，在原址上修造一座恐龙展览馆，并且建一所崭新的二龙坑学校！” 教室里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已经听说过，二龙坑学校有个叫牛娃的同学，”谭副市长接着说，“是他，为全校的足球运动争得荣誉……今天，又为这一批文物与宝藏的出土，做出了大贡献。我们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他，请他上前来，接受我们大家的谢意！” 牛娃在一片掌声中羞涩地走到讲台前，任校长把牛娃介绍了一番，只是没有介绍他来自天上。外来的十多个客人都惊奇地注视着牛娃，口中啧啧称赞着。 正在这时，肖力老师急匆匆进了教室，用手指着欧阳平夫说： “平夫！你爷爷晕倒了，在恐龙化石边上，已叫了救护车，快走吧！” 欧阳平夫一听，立即站起来，三步并成两步，冲出了教室。牛娃见状，来不及说话，就追了出去。 第四章 四初遭劫难 平夫与牛娃一路狂奔，跑到操场西北的挖掘现场，只见一条恐龙化石旁围着一群人。平夫与牛娃跃下坑去，分开众人，钻了进去，只见欧阳先生躺在一个人怀里，半闭着眼睛，咳嗽不断。那人认识平夫，对平夫连连摆手： “已经不要紧了，可能是太兴奋，又疲劳，高血压老毛病犯了——你千万不要喊叫！等一等，救护车马上就到。” 很快，救护车就赶到了。人群急速闪开一条路。从救护车上跳下四名护士，护士们下到坑底，手脚利索，把欧阳先生抬上地面，又舁上了救护车。平夫、牛娃跟刚刚跑过来的任豫生一同钻进救护车里。 车子开动了，任豫生还对着挖掘现场喊： “保护好现场，不要再发生意外！” 救护车开上大街，所有的车辆都对救护车避让。 车子很快开到了博爱中心医院急诊室门前。方大夫的身影立即出现了，她随着担架进了急症观察室。任豫生、平夫、牛娃被一个女医生挡在了门外。 任豫生正跟平夫、牛娃抓耳挠腮地在走廊里踱步时，欧阳寒江也赶到了。问话之间，方大夫走出观察室，对大家说： “别急别急，不要紧了。是兴奋过度，引起血压升高，产生了昏厥……已输上液了，住上一晚，明天就可以回家。”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午后，阳光灿烂。寒江与方芳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欧阳老人，平夫和牛娃在后面紧跟着，一步一步地走到停车的地方。大家先后上了车，车子缓缓地驶离博爱中心医院，朝考古研究所方向开去。 一进家门，平夫的奶奶连忙上前搀扶，欧阳先生被搀进客厅，先坐在沙发上。然后，欧阳先生说笑着，叫大家都坐下。 “我的病不要紧，只是因为兴奋。上年纪了，心情一冲动，血压一下子蹿上去了，产生晕厥，也不算奇怪。”欧阳先生慈祥地说，“倒是有一件事情极其奇怪——奇怪就奇怪在刚刚发现的这两具龙骨化石。依我的目测，它们的生活年代，大约距今一百万年，或许只有五十万年，是至今发现的恐龙化石年代最近的——这还不算奇怪。更奇怪的是，从它们的骨盘形状上看，绝对不是先前我国发现的那几种，目前世界上也没有这个种类，倒像是一条巨晰的骨骼……也就是说，今天发现的，难道真是古往今来传说中的龙——它的骨化石吗？”欧阳先生的目光扫遍了每一个人，“龙是中国人的图腾，一直存在于神话或传说里。女娲与伏羲，都是人首蛇身，本来就够费猜的了。从今天的挖掘来看，我倒真要相信，中国古代真的存在龙这种神兽了。这种龙后来在地面上不见了，到哪里去了呢？难道都上天了不成？阿牛，你在天上见过龙吗？” 牛娃张了张口，没有回答，他突然想起菩提达摩的告诫：“天机不可泄露”。 欧阳先生接着说： “远古没有文字，许多重大事件都是口头传说。就拿古希腊神话与荷马史诗，都是在传说、传唱中保留下来的……近百年的考古发现证实，神话与史诗中的部分内容，确实有实物或遗迹，存在于世界上。今天我见到的龙化石，初步认定它是食肉兼食草动物，身上有鳞，头上有角，脖子上有鬃毛，有四条很短的腿，还有鹰一般的利爪——非常近似中国书画中的龙，绝对不类似大肚子、小脑袋的恐龙……这个发现，意义太大了。它的价值，远远超过了那四缸黄金。黄金有价，这两条龙化石，可是无价之宝呀。” “爷爷，龙有什么用吗？”平夫天真地问道。 欧阳先生开心地一笑： “这两条龙，因为年代近，可能在化石中含有非常高的药用价值。在传说中，凡是吃了龙肝凤髓的人，都长生不老。如果龙的药用价值得到证实，很可能呀——”欧阳先生略思片刻，眼睛看着方芳，“一定会对人类的一些顽症有疗效，比方说，癌症，瘟疫，血液病，爱滋病，等等。” 方芳惊喜地瞪大了双眼。 “爸，那就取一点儿化石，拿到我们生化所，测一下DNA，再测一测药理、药性，或许有大的帮助。”寒江扶了扶眼镜。 “如果研究真的成功了，平夫的病，或许可以完全治好呢！”方芳说得脸上放光。 “过些天吧，等到挖掘一结束，我看……可以对龙化石进行一次认真研究。”欧阳先生说。 …… 讨论一直进行着，平夫的奶奶听了，把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嘴里直念佛儿。平夫也高兴得东一句、西一句乱问。只有牛娃很冷静，他的心里一直在想着什么。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要到元旦了。二龙坑学校每到这个时候，都要进行全校文艺汇演，这也是学生们展露文艺才华的时机，所以，各个班级都要编节目，出节目。 五(1)班经过酝酿，准备了一个叫《我从天上来》的歌舞节目，节目的创意属于全班，班主任楚老师写了一首歌词，请音乐老师罗力梅谱了曲。这个节目，不知排练了多少遍。 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两点半，全校文艺汇演就要开始了。学校的旧礼堂已被拆除，准备盖新的，所以把汇演改在了操场上。只见操场上搭了一个露天临时舞台，舞台后侧挂了一块很高很大的天蓝色幕布，幕布上方贴着斗大的金字：二龙坑学校新年文艺汇演。各年级、各班的同学们都穿着干净校服，整整齐齐排列着，坐在舞台下，叽叽喳喳地小声说着话。舞台左侧，是校外来宾和教职员工的座席。 一阵欢快的音乐过后，两个衣服鲜艳的红领巾作新年献词。随后，就宣布汇演开始。 第一个节目是《迎春歌舞》，这个节目阵容很大，是从各个班级中挑选擅长歌舞的五十六个同学，集体排练而成的。在欢快的锣鼓声中，同学们穿着中国五十六个民族的节日服装，唱呀跳呀，扮演着各种角色，把观众的情绪很快就带入了高潮。这个节目自然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第二个节目是低年级同学演的童话剧《森林里的节日》。 在台上演出节目的同时，五(1)班的全体同学已经按要求走到了大幕后面，一声不响地等着上台表演。《森林里的节日》一演完，报幕的一男一女两个同学随着掌声走上台前，用甜美的童音高声报幕： “下一个节目，由五(1)班演出大合唱《天上来的孩子》！领舞：牛娃！” 五(1)班的同学鱼贯走上舞台，靠近天蓝色大幕排成四行。音乐起处，歌声响彻了整个操场—— 我从天上飞来，飞啊飞啊，飞向古都洛阳， 美丽的城市，欢声笑语，溢彩流光！ 时代在召唤，人人在向前，战鼓已催响， 我是春天的蓓蕾，我是小主人，我心花怒放！ 不要笑我，我有些笨拙，更不追浮华时尚， 可我热爱生活，努力学习，奋发激昂！ 有时候，我也想家，想天上的伙伴儿郎， 但我不愿离去——千年古都，我的第二故乡！ 我爱老师，我爱同学，习惯了校园熙攘， 他们让我振奋，让我欢乐，让我自强！ 每当夜幕降临，我的心儿，又回到璀璨的天上， 天上啊，令我留恋，令我深思，也令我忧伤！ 是留在人间，还是飞回蓝天，我不住地思量， 我在这里，倍爱关爱，但我想念爹娘。 怎么办？心儿啊，我的心在剧烈地跳荡， 愿天上人间，自由来去，不再让我彷徨！ 这首歌先从头到尾地唱了一遍，全操场静悄悄的，观众都在仔细地欣赏着。忽然，音乐声变得激昂了，开始唱第二遍。台下观众的情绪也开始热烈起来。歌声刚完第一段，天空忽然响起了鸽哨声，台下的观众抬头朝空中一望：呀！在一群雪白的和平鸽的环绕下，一个儿童自天上缓缓而降，在舞台的上空飞来飞去，就像是敦煌壁画中的飞天，掌声立即从观众席上热烈响起。 歌声到了第二段，牛娃已平稳地落到舞台上，他一边跳独舞，一边踏节而歌。 唱到第三段时，台上第一排的同学开始跟牛娃跳舞、做游戏，场面十分感人。 来宾席上，校外来的宾客和解放军辅导员低声交流： “啊？这就是那个天上来的孩子？多聪明呀，真不可思议！” “这个儿童真漂亮！他真的来自……天上？” “刚才不就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我以为人们在编故事，竟然是真的！” “哎呀，那还能假？我的孩子就在这个班上。我只有个女孩儿，要是天上……再给我掉下个男孩儿就好了！” “大白天说梦话！” “小声点儿，你听歌词多动人……” “这个节目太棒了！” “嘘——” 唱到第四段时，除了牛娃，合唱的同学又恢复了队形原状，全班边整齐地左右摇动，边动情地歌唱。牛娃依然跳独舞，他一会儿柔韧，一会儿刚劲地跳着，让观众的眼睛一直追着他。节目最后，随着歌声收尾，牛娃作了一个刚劲利落，有点像京剧造型的亮相动作，把优美的身段像雕塑一般挺立在舞台上。这个结尾，顿时赢得了全场长时间的热烈掌声。 就在五(1)班演出的过程中，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操场砖墙的一个豁口上，有三个人低压帽檐儿，脸对着操场上的舞台，正在窃窃低语。其中一个，面孔有点儿熟，他就是考古队的临时工赖海星，外号“夜猫子”。另外两个，一个脸上有一条刀疤，另一个腿像罗圈儿。这当儿，三个人指着远处舞台上正在谢幕的牛娃，低声议论着： “这个孩子，的确是个宝贝，我已打听明白，二龙坑的恐龙和黄金都是他发现的，他会看到地下十丈深。只要抓住他，不愁没钱花……”夜猫子说。 “说干就干，在今天放学的路上，下手要快……”刀疤把嘴歪了歪。 “对，小孩一到手，咱们就到野外挖古墓。他指那么一下，咱们的钱，够半辈子花……”罗圈腿恶狠狠地说。 “注意武警……” “这孩子不认识咱们……” “发财的机会，这一下，可算他妈的到啦！” “不要让考古队发现咱们。” “你俩赶快去准备，我留在这儿盯着……” 一场罪恶的绑架案，就这么策划好了。 演出结束了，牛娃与平夫告别了老师与同学，手挽着手，随着人流走出校门。 在校门外不远处，遇上了来值夜班的传达室工人赖山林。赖山林平时认识牛娃，看见牛娃迎面走过来，就点了点头。牛娃喊了一声“赖爷爷！”就从赖山林身旁擦肩而过。 赖山林扭转身，目送牛娃与平夫蹦蹦跳跳地往家走，忽然，一眼瞥见了儿子赖海星，还有刀疤、罗圈腿躲在绿化树后鬼鬼祟祟的身影。赖山林一向知道儿子不干正事和结交地痞的习性，只要瞥见这几个人，心里就有气。“他们几个，在学校门口干什么？还鬼鬼祟祟的……”赖山林略一思忖，再举头看时，儿子与他的哥们已经不见了。赖山林心里疑惑，扭转头，迎着学生人流，朝传达室走去。 一边朝家里走，平夫与牛娃一边说笑。 “咱们班的节目太精彩了，我都快被唱哭了。你从天上往下飞的动作，别提多好看了，飞行员都赶不上呢……最后那个亮相动作，嗨，可以唱京剧了！”平夫叽叽呱呱地说。 “五(3)班的相声也好，把我的肚子都笑疼了。”牛娃说。 “咱们演出时，楚老师都流泪了。”平夫严肃地说。 “我有点儿累，吃完饭好好睡一觉……”牛娃说。 “睡什么，晚上有新年晚会！” …… 说话间，牛娃与平夫走到了一个立交桥下，人和车辆都已稀少。两个人边说边比划，根本不知道从身后上来两个绑匪，一辆黑色小轿车也从背后慢慢逼近了。 前方，红灯一亮，小哥俩站住了。 那辆黑色轿车突然在牛娃身边刹住。车门猛地打开，夜猫子一个箭步蹿上前，一把就将牛娃推到车座上。平夫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被刀疤推了一个大趔趄，等平夫站直身子观看时，那两个人已快速蹿上车，“啪！”关住车门，车就加速开走了。 牛娃面色惊惧，心里明白凶多吉少，在车内一面挣扎，一面隔着车窗大喊，可惜车外面什么也听不到。 黑色小轿车冲过立交桥，急速开着，转眼就不见了。 平夫愣了愣，突然明白牛娃被坏人绑架了，他跺着脚，对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大声哭喊： “牛娃——快下车！回来——” 平夫大哭，又四处张望，想找到救援，可在近处没有一个人。在慌乱中，平夫望见近处有一个无人电话亭，拔腿就朝电话亭飞跑过去。一到电话亭下，立即从书包侧面掏出磁卡，手指哆嗦着，摁了电话键三遍，才拨通了爸爸的手机。 “爸爸！牛娃他、他被坏人绑架了……” “什么？牛娃被绑架？在什么地方……糟糕！听明白了，我先报警，你回爷爷家里，老实等着，不要乱跑……” 平夫走出电话亭，脸上挂着泪，向爷爷家里跑去。 刑警支队办公楼。 人人都在忙碌着，各个房间里，不是电话铃声，敲击电脑键盘声，就是人进人出的匆忙身影。 支队长褚人杰拿起铃声急促的电话，刚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就传来欧阳寒江焦急的求救声。 褚人杰听了，面色骤变： “什么？牛娃被绑架了？……嗯，嗯，脸上有刀疤？两个人……黑色小轿车，向立交桥以东开？……我明白了，立即安排堵截，你也赶紧来，配合破案！” 二十分钟后，三辆警车坐满了全副武装的警察，呼啸着，开出了刑警支队大门。 任豫生站在办公室门外，笑着送走最后一批校外宾客，正要转身回办公室，他身后电话铃声骤响！任豫生快步走向办公桌，拿起了听筒： “哎，我是任豫生。什么？刑警支队？……啊？牛娃被人绑架？天哪！这可怎么办……对，对！我立刻召集人，配合搜救！好，好……” 黑色小轿车左冲右突，飞速行驶。 车内，罗圈腿开车，口中叼着香烟。夜猫子与刀疤一脸警惕，不时回头向车外张望。 牛娃一脸惊恐，双手被反剪着，嘴里堵着白毛巾，时不时乱动几下。 “别害怕，小家伙，我们不会难为你，你肯帮忙就行。”夜猫子拍拍牛娃的肩膀。 “别吓着他，吓坏了，我们可就白干了。”刀疤咧了咧嘴。 “嗬，嗬……这下子，要是干好了，可就走运喽……”夜猫子干咳了几声，嘟囔着。 “说这些太早了，小心车后面吧！”罗圈腿不满地说。 “本来嘛！不说这些说啥？” …… 三个绑匪一路逃跑，断断续续说些发财的话。这时候黑色轿车早已离开公路，溜下便道，向偏北方向开去。道路越来越颠簸，天空不算太黑，车窗外，隐隐约约地可以瞅见巨大的陵墓黑影儿。 车子左拐右转，一颠一颤地前进着，最后，开到一片黑黝黝的树林里。四个人先后下了车，牛娃被两个绑匪左右挟持着，高一脚低一脚，走进一座乱鸦横飞的破庙中。山风的呼呼声，猫头鹰的恨恨声，再加上断壁残垣的黑影儿，令人一瞥就毛骨悚然。赖海星拍了三下巴掌，只见一道门打开半扇，里边透出光亮，有一个矮汉迎了出来，对了几句黑话，才让四个人进了屋子。 进到屋子中央，夜猫子发话： “先把这孩子拴牢靠，他会飞，别让他跑了！快，给老子找点儿水喝，这一路，真要渴死了……” “哎哟，多亏没被发现，也没有车追，真要吓死了，一身臭汗……”罗圈腿说着，“咕咚”一声，坐到一块门板上。 牛娃朝屋子四周一瞅，发现是一间仅能蔽身的破庙。泥台子上立着泥塑神像，供的似乎是一个得道的神仙，泥金早已斑驳，看不分明。墙上有壁画，也是风吹雨淋得模糊不清。几支大蜡烛火苗摇曳，把整个破庙照得阴气森森。牛娃反剪的双手被松开了，腰又被捆住，绳子的另一头拴在刀疤的腰上，牛娃与刀疤之间的绳子也不过三四尺长，刀疤一伸手就可以抓住牛娃。 几个绑匪倒也不是凶神恶煞，反而都脸上挤笑，给牛娃递水、递吃的。这倒使牛娃的心情由惧怕变成烦躁了。牛娃被颠簸了半天，感到又累又困，只喝了半瓶水，就倚在破墙上打起瞌睡来。在迷迷糊糊中，听见几个绑匪故意压低嗓子，在商量着什么。 “我说呀，明天一大早儿，咱们就去野地里，让这个孩子给指一指地点，看看哪儿有文物，有金银财宝什么的。” “是呀，要哄好这孩子，别惊吓着他——只要他一开口，指点一下，咱们就发大了……” “咱们哪，千万注意隐蔽，刑警可不是好惹的。洛阳可能炸开锅了……” “要快！只要财宝到手，咱们往外地那么一溜，谁能找到咱爷们！” “我已经找好蛇头了。只要弄到值钱的宝贝，我呀——”赖海星喷云吐雾地说，“早就不想在洛阳混了，我他妈的先到韩国避一避，再往远跑……我这一次，可是瞅准了这孩子是财神爷，我下了死决心，破釜沉舟……” 牛娃闭着眼，虽然瞌睡得厉害，还是断断续续听明白了绑匪的对话。牛娃心里明白了：“一定有个内奸，知道挖出龙化石和得到金子的事儿——他们早就盯住我了。今天趁学校汇演，他们偷看了飞天表演，才拦截绑架了我，可恨的坏蛋……”牛娃脑子里想着，瞌睡一阵一阵袭来。“我得想个办法，让他们什么也得不到……这会儿，家里、学校里，也不知急成什么样了……”想着想着，就沉沉入睡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牛娃被人推醒了。睁眼一看，天已大亮，阳光从破门、破墙和屋顶上照射进来。地上点着火堆，木头“劈里啪拉”乱响，屋子里烟气腾腾。 刀疤把头伸过来，满脸堆笑： “好小子，你醒啦？好好好。咱们吃点儿东西，到外面遛一遛，玩玩去……我们几个弟兄都不是坏人，只是被社会逼的，没钱花，想借你的神通，发点儿财……这里是一片宝地，每年都有值钱东西刨出来。好小子，只要你用手指个地方，说出哪儿能挖出财宝，只要一见稀罕文物呀，真金白银呀什么的，得！你叔叔我说了算，立马放你回家，一点儿都不耽搁！” 夜猫子也挪过来，圪蹴在牛娃身边，一脸奸笑： “牛娃，你的名气可大啦！我知道你给学校立了大功，昨天下午，还看到你会满天飞，你真聪明！怎么样，想回家吗？今儿个我把话挑明了：只要你肯帮叔叔一把，去野外指指哪儿有宝贝，叔叔几个就去挖，一挖出好东西，你就可以回家了，叔叔下保证！” “这小家伙这么聪明，肯定帮咱们的忙！”罗圈腿在一旁谄笑着。 到这时候，牛娃什么都明白了，他心里仍在盘算着：“一下子逃走，是不可能的，绳子把腰捆得这么紧，根本拔不开腿……平夫肯定报警了，家里、学校里，肯定乱成一团，警察叔叔肯定在四处找我呢。只有拖延时间，假装应付，等待机会……” 昨天晚上开门的那个矮汉也凑过来，半笑不笑地说： “小孩子！你要是不说，或把我们哥几个耍了，你要当心，我可是翻脸不认人！我腰里别着刀子，我只要恼了，会把你的小鸡鸡——‘噌！’一刀割掉，喂给野狐狸！” “不要吓他！他会说的。”夜猫子制止矮汉。 牛娃憎恶地瞪了矮汉一眼。矮子衣着邋遢，满口黄牙，活脱脱像只黑猩猩。矮汉走到墙角，抱出一箱子吃的喝的，分给其他人。牛娃早就饿了，也不推辞，拿起一块面包和一根香肠，就大嚼起来。那四个家伙更是虎咽狼吞，直到吃饱了，喝足了，才由刀疤紧紧抓住牛娃，走出破庙。 站在破庙的院子里，从倒塌的墙上往外一望，太阳升起的方向，是乱木丛生的一片林子，隐隐看到黑色轿车就藏在那里。南面和西面是荒野。北面是起伏的山峦，好像有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到山顶上。望望空中，有老鹰在慢悠悠地盘旋。 一伙人走出破败的山门，只见衰草连天，乱石堆积，一派荒凉。 赖海星低下身子，把脸凑近牛娃，低声下气地说： “怎么样，牛娃，咱们四处走走，你用眼瞅准了，只要说一句可以挖，我立马召集人开挖。真要让你说准了，挖出值大钱的货物，我就立马送你回洛阳！不要怕，叔叔我说了算数！”说完，还拍了一下前胸。 “你的话当真？”牛娃假意问。 “那是，那是！”赖海星说，其他几个人也点头附合。 “往西走，先看看再说。”牛娃用下巴指了一下西边。 几个家伙立刻“嘿嘿”奸笑着，跟着牛娃向西走去。 牛娃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一边观察地形地貌。这条路不好走，只见荒草与荆棘掩蔽着高高低低的坟丘，坟丘旁有碗大或拳头大的洞口，野鼠在洞口探头探脑。有的坟丘前有残碑断碣，字迹模糊不清。 再往前走，只见有一条低洼的洪水沟，沟底有动物尸骨和人的头盖骨。过了洪水沟，又是一片坟场，坟墓好像被挖开过，地上有散落的陶器碎片，有大块小块的朽木板。就这样，牛娃假意地东顾西盼，一连走过几处坟场，那四个家伙贼头贼脑，互相搭讪着，跟在牛娃屁股后面。不过，刀疤仍然紧紧抓住绳子，与牛娃只保持一步远的距离。 牛娃朝北一望，山坡上有一个破亭子，亭子后面是一片枯败的灌木丛，牛娃没有多想，抬腿就向上走，四个贼人紧随其后。刚刚上了亭子，一伙人还喘着气没有站稳，突然，从灌木丛中钻出一匹饿狼，那饿狼“噌”的一下，就蹿到亭子下，对着刀疤，张开了血盆大口！ 第五章 五再遭绑架 刀疤一见饿狼朝他扑来，“妈呀”一声大叫，下意识地猛然把绳子一抻，抻得牛娃一个倒退，差一点仰面朝天撞到刀疤怀中。倒是这一撞，让饿狼吃了一惊，就在饿狼稍一停顿之际，其他人一面惊叫，一面“嗖、嗖、嗖”拔出尖刀，对着狼就乱挥一气。原来，狼最怕尖刀，它一见四把尖刀明晃晃的，一下泄了气，突然掉转头，又蹿回灌木丛去了。众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幸喜无人遇险。 刀疤大喘着气，说“我、我是吓坏了，坐下……歇一歇。”就从腰间解开绳子，把绳子的这头缠到了罗圈腿的腰上。罗圈腿趁机拍拍牛娃的肩膀，想表示亲热，牛娃扭身躲开，弄得罗圈腿大吃一惊，死死抓住绳子，不敢放松。 站在亭子上往南望，冬雾弥漫，看不清什么。再向西望，远远地看见一片由几十个坟墓组成的古墓群，墓道上石翁仲高高耸立着，还可依稀辨出十几尊石驼、石马、石牛。牛娃皱皱眉，忽然心生一计，就向夜猫子说“可以下到那一片墓群看看，或许有的挖。”赖海星听牛娃一说，立即答应了，其他人都谄笑着，跟在牛娃屁股后面，小心地走下亭子，再往西走。 路不好走，磕磕绊绊，走了有一个时辰，才插进了墓道。一伙人都没有兴趣观赏路两边的古代石刻，只是心急火燎，磕磕绊绊，直奔古墓。刀疤在前面探路，牛娃与罗圈腿并排走在中间，赖海星张望着走在最后。这一片陵墓衰草枯杨，寒风瑟瑟，也不知是什么年代、什么人物的陵寝。当一行人走近一座半塌的古墓，正在东张西望时，忽然间，一个浑身是土，乱发蓬生的家伙，突然从这座古墓的窟窿中钻了出来，刀疤一见，“啊呀”一声惊叫，一屁股跌在地上。其他人见了，拔腿就想逃跑。那个钻出来的家伙呲着白牙，却大声说： “别害怕！沈大哥，我是尤二狗！嗨哟，是你们呀？怎么不早打个招呼？” “日你祖奶奶！大白天从古墓往外钻，活见鬼！” “嘿嘿嘿……” 二龙坑学校。 自从汇演完毕，虽然学生一群一群地离校了，可是教职工还没来得及下班。任豫生放下刑警队打来的电话，顿着脚，一迭连声叫苦： “牛娃被绑架，这还了得！牛娃是学校的命根子，没有他，能发现龙化石？能得到八吨黄金？学校能重建？”这时候，魏礼君主任走了进来，任豫生连忙说：“快！召集教职工进会议室，牛娃被绑匪劫走，刑警队要来调查！”魏礼君瞪大了眼，只“啊呀”了一声，也没有多问，就跑出门去，召集人去了。 时间不长，方芳、寒江赶到了，平夫搀着欧阳老人也乘出租车赶来了。正当大家焦急地互相打听的时候，警车一声鸣叫，急急停在了会议室门口。三个警官从车上跳下，推开会议室的门，急急走了进来。 传达室里，赖山林在小小的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他面色忧虑，略带怒容，心里懊恼地琢磨着：“刚刚还见到了牛娃这孩子，怎么一会儿工夫，就遭绑架了？”赖山林望望传达室外，脑子里老是出现那一幕： 学生人流，牛娃与平夫走出校园，迎面走来，笑着打招呼…… 儿子赖海星贼眉鼠眼，另外两个人在绿化带上鬼鬼祟祟…… 学生人流，牛娃与平夫的背影…… 赖山林知道，赖海星这些年不学一点好儿，虽然在考古队多年，可他专门走黑道儿，听说净搞一些倒卖文物、走私汽车一类勾当，虽然捉住机会严厉教训过儿子几次，可赖海星不是闭嘴不吭气，就是两手一摊，郎当着脸说：“我没个正当工作，也没当官的老子做靠山，你叫我干啥去？喝西北风？这年月，谁倒腾出钱来谁就是英雄，谁他妈的就过上好日子！我要是当上书记、市长，也贪污他妈的几百万、上千万，往美国一躲，享他妈的洋福去，谁想黑天半夜的，跟鬼作伴儿……” 赖山林争不过儿子，在这种情况下，总是被儿子呛得喉头发堵。 “今天，也就是不长时间，儿子在校园门口出现，偏偏就赶上牛娃丢了，难道这事跟儿子有关？”赖山林反复想着，“牛娃这孩子，是学校的命根子，眼睁睁看着，人就丢了……如果真是海星干的，那还了得？伤天害理的王八羔子！不行！我要反映给学校，千万别让这帮混蛋把牛娃给害了。” 赖山林的正义感战胜了父子情，他跺跺脚，立即离开了传达室，迈开大步，朝学校会议室走去。走到会议室门口，推开门，径直走到任豫生身边，猫下腰，低声说： “我这里有个线索……” 任豫生仔细听了，先是一愣怔，马上转过头去，向一位警官说： “王警官，这是我们学校的工友赖山林同志，他有个重要线索，让他说说看。” 全体教职工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集中到老赖身上。老赖脸红红的，说得吭吭哧哧： “大约五点钟吧，也就是不久前，我上班的时候，在离校门口不远，也就是绿化带上，我看见我儿子……咳，跟两个不走正道的家伙，鬼鬼祟祟……” 再说刑警支队的那三辆警车，开出支队大门，先冲到立交桥底下，然后疾驶了一段路，就向三个不同方向追去，它们是去市外的三个主要出口进行拦截的。在三个稽查站，他们对一切车辆，尤其是小轿车，进行了逐辆排查，只要车上有中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就严加盘问。这样搞了一夜又一白天，却什么线索也没有追查到。直到第二天下午五点，也就是元旦那天，才接到停查待命的通知。 在刑警支队小会议室中，支队长褚人杰正在讲话： “看来，我们把嫌疑犯锁定在赖海星——夜猫子团伙上，已没什么问题。夜猫子一伙有前科，主要是倒卖文物，走私汽车。这次绑架牛娃，主要疑点是文物方面。牛娃有发现地下文物的特长，绑匪逼迫牛娃去寻找地下文物，或其它东西……从现在开始，我们把搜救的方位，锁定在北邙山和其它地下文物密集区，用最快的速度，救出牛娃，捕获夜猫子团伙……” 话分两处。 夜猫子几个听到尤二狗的喊声，才停住脚步。刀疤刚骂完，矮汉跳着脚，恶声骂道： “尤二狗，你个狗娘养的！快把人吓死了——你从墓里钻出来，那个吓人劲儿，我的妈呀，我差点儿屙在裤裆里……你他妈的真叫浑蛋，也不早早出来，看着外边点儿！” 尤二狗“嘿嘿”傻笑，头上脸上直掉黄土： “咳——这些日子没钱花了，到这一片儿挖一挖，倒了血霉，什么也挖不到，墓里边乱七八糟，好像早就被闹腾过。”一边说，一边回头喊：“邱三，杜二子！快出来，朋友们来啦——” 不一会儿，只见从刚才那个坑口中，又钻出两个灰头土脸的瘦东西来，两个瘦东西腰间只围了一块破布，上下身赤裸着，活脱脱两具干尸，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夜猫子大声告诉他的同伙在原地隐蔽，自己拉着尤二狗，迎着邱三与杜二子走过去，邱三与杜二子把破衣裳披好，三人走到另一座墓堆旁，鬼头鬼脑地密语起来。 牛娃看看天，中午怕是过了，肚子咕咕乱叫，又饿了。他在心里想：“就在这一片指个地方，让兔崽子们瞎挖去吧，估计挖下去三四丈深，也得一天一夜……这片地方开阔，警察叔叔容易发现目标……”于是，牛娃就带着罗圈腿和刀疤，在这片古墓葬四周转了个遍，最后，重重地跺跺脚，指着脚下说： “这里——往下挖四丈多，有很多宝贝，挖吧！” 罗圈腿听了，立即打了一声呼哨(声音怪怪的，像是暗号)，剩下的那伙人听到呼哨声，“嘁里扑通”地立马围了过来。罗圈腿又叫牛娃重新说了一遍，一伙盗墓贼与绑匪听了，个个笑逐颜开。 牛娃趁机说： “我饿得要死，咱们先回去吃点儿什么，明儿个再来不迟。” 夜猫子想了一想，说： “好的，好的。尤二狗，你们三个先在这里挖，要快！我们回去一下，明早儿再来。你们仨，要注意隐藏，找点儿东西把口子伪装一下。不要让人老远就望见。千万！”说完，扔给尤二狗两张百元人民币，扭转头，喝令罗圈腿牵着牛娃就走。原班四人顺着原路，朝昨夜住过的破庙走去。 进了破庙，已有下午四五点钟。一伙人找来了吃的，又是一顿狼吞虎咽。牛娃吃完了，就打个哈欠说： “我瞌睡得要命，想躺下睡一会儿。” “行，行，好好睡。”众人连声答应着。 牛娃听了，只好躺在一块破门板上。罗圈腿因为与牛娃拴在一条绳子上，也就顺势坐到牛娃旁边。 虽然几个绑匪在高声喧闹，牛娃却眼皮很重，合上了双眼，在睡梦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由重变轻，直到变得很轻很轻，飘飘忽忽出了破庙，就像是有人牵引着一般，来到一座道观前。牛娃抬头一看，只见门楼正中高悬着一块蓝底金字大匾，匾上书写着“吕祖庵”三个大字。正诧异间，山门“吱呀”一响，走出来两个青衣道童，道童笑容可掬，请牛娃进庵内说话。牛娃心里疑惑，举步走上台阶，迈进山门，只见观内是三进两跨的清幽道院，古木浓荫，竹丛娟娟，又有仙鹤数只，徜徉于绿草与时花之间。道童引着牛娃，进入一所跨院，那景致更加幽谧。这时候，随着轻轻的木屐声，从正房走出一个长着三绺胡须，面孔很清瘦的道人来。那道人从远处就笑着说： “啊呀呀，幸会呀，幸会！小道有失迎迓，请小仙人进陋室品茶！” 牛娃定睛一看，这位道人有些面熟，想想却不认识，只得上前施礼。 牛娃被道童引入内室，只见室内古书满架，奇花异卉点缀其间，阵阵异香扑鼻而来。那道人把牛娃让到一个木雕杌子上，自己却坐到一个上有蒲团的天然根雕上。 道童向牛娃献上一盏香茶和一碟叫不出名字的果品，就悄悄退出了。 那道人欠欠身子，含笑说道： “小道纯阳子，俗称吕洞宾，曾与小仙人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认得。你叫牛娃吧？现在你遇上了第一次劫难——你在人世间泄露了天机，理应有此一劫。” “请问法师，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泄露了天机，请法师明示。”牛娃心内迷惑，恭谨地问。 “啊呀，小仙人，你把真龙化石指给了凡人，岂不是泄露天机？现在人世间人满为患，罪孽深重，所以上苍降下大灾，让世人警醒。他们得到真龙化石，必定弄出些蹊跷事儿，反而让世间的人口更多。人一多，事就繁杂——森林锐减，江河断流，沙尘侵袭，瘟疫流行，空气污染，爱滋病流行……哪样罪孽不是人世干出来的？你救他们，他们不知悔悟，反生祸端……所以呢，小仙人，你给人世办好事，却给自己带来劫难，唉……”吕洞宾叹息着说。 “法师，难道我做的，是错事么？”牛娃问。 “哦，哦，也不能说是大错、全错……反正，你遭此一劫，也该清醒了。”吕洞宾说得含含混混。 “那……我有什么危险吗？”牛娃问。 “大危险倒是没有，小危险呀，会经常不断寻到你。” “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灾难？请法师告诉我，我在这里有礼了。”牛娃站起身，向吕洞宾深深作了一揖。 “化解的方法很多，可是，一切还要靠你自身——你怀中揣有宝物，用来防身，已经足够了……好啦，今天就说到此，你我后会有期，我这里，就不耽搁小仙人了。”那道人说罢，就盘腿而坐，闭目不语了。 牛娃见状，鞠躬告退，仍跟了道童，走出内室，一步步走出山门。 到了山门之外，牛娃放眼一望，眼中不见来时的道路，却见脚下的道观已拔地而起，在仙雾缭绕中，道观离开地面，越拔越高，越飞越快。牛娃见了，大吃一惊，正想发问，不料道童从背后轻轻一推，就把牛娃推下地来，牛娃只觉得身子从高空往下跌落，而且越跌越快，十分可怕。牛娃又是一惊，“啊呀！”失声大叫，忽然被惊醒，揉揉眼睛，才知道刚才是在做梦。牛娃用手摸摸胸口，心还在“咚咚”狂跳。侧耳听听，那一伙绑匪还在说着发财梦话。 “……这回我要是真的发了财，我就到国外泡几个妞儿，享享清福去，再想办法去美国的什么……拉斯维……加斯赌城，好好赌他妈的几把，弄不好，能赢它几百万美金呢，嘿黑嘿……”夜猫子说完，还傻笑了几声。 “我要有了大钱，先把我那黄脸老婆休了，再找个漂亮的，买一套别墅，也过一过他娘的……哎哟哟，美滋滋的日子。”刀疤躺在干草堆上唧哝。 “别臭美！八字还没一撇呢，说不定，警察正追咱们呢！”罗圈腿说着，朝庙外努努嘴。 “怕个啥？那些警察，没几个能人，多数是饭桶！”矮汉鄙夷地说。 矮汉话音未落，只听见“哗啦啦”泼天价响，两扇破门被踹倒，五六只手电筒雪亮雪亮地照射进来。 “不许动！举起手来！我们是警察！……呔，站住不许动！……谁敢乱动，先打死谁！”来的人一片声乱喊。 赖海星四人被手电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顿时吓得面如死灰，乖乖地就地蹲着，举起了双手。矮汉刚想抬头瞅瞅，被人一脚踹翻，“哎哟哟，疼死我了！” 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察，三步并两步，蹿到牛娃身边，抓住牛娃的胳膊就想走，忽然发现牛娃的腰上捆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拴在别人身上。那警察掏出刀子，“蹭蹭”两下子，就把二人中间的绳子割断了。那警察一手抓住绳子，另一只手紧紧攥住牛娃的胳膊，飞快地走出破庙。其他警察一面高喊“不许乱动！不许离开屋子！”就“呼啦嘈”一下，全退出破庙去了。 破庙里一片死寂。 最初醒悟过来的是赖海星，他一面眨巴眼睛，一面说： “诶，不对呀！现在警察都换了黑警服，这几个怎么还穿蓝的？……诶，为什么光带走小孩，不逮咱们？哎呀呀！真他妈的损！咱们让人耍啦！嗨！你们都瞎了？眼睛长到屁股上啦？快快快！给我追！” 其他三个家伙，也被骂得明白过来，一阵乱嚎，冲出了庙门。他们看见一辆小汽车的灯已经跑远了，就乱嚷乱叫着，冲进树林子，倒出了那辆黑色小轿车，却发现车灯被破坏了。四人顾不得别的，在车内跌撞着，拼命朝前追去。 也不知道黑灯瞎火追了多远，反正车内的人都看见，前面的那辆小汽车，已经开到一架灯光闪闪的直升机前。那伙人弃下车子，都爬上了直升机。直升机的螺旋桨拼命旋转，突然拔地而起，冲上了半空中。 赖海星四人跳下车，瞅瞅被弃的小汽车和乱扔在地上的蓝色警服，望望向东南方向飞走的直升机，个个呆如木鸡，眼睁睁看着另一伙绑架高手带着牛娃，从空中跑掉了。 他们分成两拨，骂骂咧咧，开上原来的黑色轿车，和那辆被弃的小汽车，越过荒地，颠过土路，累了个臭死，刚刚开上柏油路不久，就被一辆警车拦截住，武警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两辆小汽车。赖海星四人一看阵势，知道一切美梦都泡汤了，逃是逃不掉了，也没敢反抗，就乖乖钻出车来，束手就擒了。 刑警支队。 支队长褚人杰忙得团团转，刚刚逮住了夜猫子团伙，又冒出一个更猖獗的团伙——竟然动用直升机，把牛娃不知弄到哪里去了，至今连一点儿线索也没有。这个案件已惊动了市领导，分管政法的杨副书记频频打来电话，追问破案的进展情况，杨副书记在电话上说： “……到了三号开学那天，如果找不到牛娃，二龙坑学校必定炸了营，如果酿成乱子，那可就麻烦大了！必须迅速破案，绝对不能延误！如果警力不够，可以向友邻地市借人，直至向省刑警总队求援……”褚人杰还没听完，已出了一头热汗，知道这一下可算捅下大娄子了。 一号晚上九点，褚人杰刚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他桌子上的电话又响了，抓起电话，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寒江打来的。 “褚支队长吗？我是寒江。刚才，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牛娃在他们手里，让我带二十万块钱，到鹰愁涧拜斗石旁赎人，时间是明天下午五点……怎么办？快想想办法！”寒江十分焦灼，在电话那头说。 褚人杰一听，心里立即打起鼓来：“鹰愁涧？妈呀，那里是悬崖峭壁，磴道险恶，深不见底。如果冲突起来，人再多，也上不了手。何况支队中，也没有特技格斗手……咳，不管怎样，总算有了消息。” 褚人杰急忙向寒江交代了几句，立即拿起另一部电话的听筒： “喂，李政委，牛娃有了线索……立即向省刑警总队打报告，紧急求援，特别是借到高超格斗手……对对，明天下午必须破案救人！” 方大夫一家，这两天可是乱了营。 平夫哭得眼睛都红肿了，并且不吃、不睡、不玩，白血病的症状又出现了。寒江茶饭不思，面容憔悴，每每是刚刚出了二龙坑学校，又得赶到刑警支队，还得抽空去看望父亲，因为欧阳老人受牛娃被绑架的惊吓，高血压病又犯了，不但心脏出了毛病，精神也恍恍惚惚。方大夫经常给公公量血压，听心脏，催吃药，也无济于事。平夫的奶奶急得直犯糊涂，一会儿跑到街上找瞎子算卦，一会点上三炷香，跪到观音菩萨像前祷告。就数方大夫还算撑得住，不过心里也乱成一团，因为牛娃已跟她家连为一体，尤其跟儿子亲如同胞，再加上只有牛娃可以让平夫的病情稳定，如果牛娃有个闪失，后果会怎样，方大夫吓得连想都不敢往下想。 一号晚上，先是听说已抓住一伙绑匪，紧接着听说另一伙匪徒动用直升机，把牛娃劫上空中，逃之夭夭了，一家人听了，更加惊恐起来。 直到晚上九点，欧阳寒江接到了匿名电话，绑匪要他带二十万块钱，到鹰愁涧赎人，他才知道问题更加严重，立即向褚人杰报了案。 刚刚出现的这股绑匪，人的层次比较高，绑架手段也强。为首的叫金熊，三十八九岁年纪，是个文物走私老手，他走这条黑道发了大财，已在国外买了别墅和名牌汽车，还花大价钱，买上了博士文凭。金熊的这伙黑道弟兄，头一个是李木先，他很早就从市文物局辞职下海了，有一个文物鉴定中级技术职称，这几年他也靠倒腾文物，成了暴发户。金熊的第二个弟兄叫臧玉明，是市考古所的工程师，他去年因为私自把国家二级出土文物与港商暗中交换，受到纪律调查。臧玉明与金熊是铁把子，知道金熊在国外广有财产，所以才把二龙坑学校的挖掘情况和牛娃的神奇本领密告给了金熊。金熊一听，知道发横财的机遇又出现了，所以才周密策划，动了立即绑架牛娃逃往国外的罪恶念头。金熊还带了几个铁秆儿兄弟，有的是贩黄贩毒嫌疑人，有的是专门窝藏违禁品的地头蛇，还有一个是什么局长(反正是大权在握的)的小舅子，这几个在这次绑架中不是主角儿，不必一一提名字了。 金熊与赖海星从不相识，也不是一伙人，因为都动了在31号下午演出结束后绑走牛娃的念头，才巧遇到一起的。只是赖海星那一伙动手早了些，让在远处盯着牛娃的金熊一伙傻了眼。当赖海星一伙突然下手，把牛娃绑架走，金熊急了，立即通知了三四个眼线，观察到了黑色轿车逃走的大概方向，又高价收买了郑州一家直升机俱乐部的驾驶员，才在一号下午侦察到了赖海星一伙人的行踪。经过周密策划，金熊决定二度绑架牛娃，然后逃出国门。 牛娃在惊恐中，被人连拉带推，劫上了直升机，腰上的绳子虽然被拿掉，左脚又被更加结实的尼龙绳拴死，就像是被戴上铁镣一般。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了直升机座位上。一个壮汉牢牢抓住牛娃一条胳膊，生怕牛娃突然飞走。 直升机飞上半空后，一直向东南飞，飞到了距鹰愁涧大约二公里的一块巨石上空，盘旋了几次，看见了联络火光，探明了情况，才放心地降落下来，正好落在了巨石中央。 这块巨石，面积要比蓝球场大，而且很平坦。这里与鹰愁涧的峭壁有一条极为狭窄的石梁相通。平时人们为了探险，往往要小心翼翼地走过石梁，登上巨石，观赏悬崖上倒挂的松树和石隙间飞泻的山泉。一般游人，可没有胆量到拜斗石上观玩的雅兴，因为一旦遇上风雨，可就不容易返回了。据说当年吕洞宾曾在这里拜北斗、练飞升，所以巨石被取名拜斗石。拜斗石的南面，有一曲折石径通往下面的石窍。石窍里面有三间房子大小，正好窝藏贼人。 金熊把直升机停好，又从机舱伸出脑袋，指挥手下人用粗绳把直升机的轮子拴到石桩上，等到一切放心了，才爬下直升机的软梯，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中，叫人紧紧地抓住牛娃，走下小石径，进了石窍。 已经有人在石窍里面接应。金熊一进石窍，先让手下人把牛娃拴到一块大石头上，指定了专管，然后与他的同伙聚到一起商量事情。在一堆松枝火“噼噼啪啪”声中，绑匪们围成一圈儿，听金熊讲话。 金熊难抑兴奋，大言不惭地说： “各位，该说的，大家都知道了，我只捡最重要的重复几点。一是明天下午五点，我们拿到那二十万块赎金，一不做二不休，立即起飞，乘傍晚飞到山东沿海，那里已经有船接应，我们弃机下船，把船紧急开到公海上，乘一艘外国商船，先到澳洲潜伏。我在澳洲有关系，大家都会被安置妥当，身份不会暴露。然后，我们带上这个孩子，去埃及、希腊、意大利……那里遍地是宝库，咱们这些搞文物、考古的，可就派上了大用场，只要有这个孩子在手里攥着，”金熊朝牛娃那边扬扬下巴，“咱们就有花不完的钱！这个孩子叫……叫什么来着？对了，牛娃——他用手一指，我们一挖，就是成堆的钱……你们一点儿都不用愁，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等明天按时起飞！” “我最担心的，还是空中被拦截，如果咱们不停下，很可能被击落。”局长小舅子插话。 “咳！我早就说过了，不用怕，因为牛娃也坐在直升机上，他们不敢开枪开炮，这么一点儿明摆着的事儿，难道预料不到？……”金熊信誓旦旦。 “我们在公海上，会不会出大麻烦？报纸上说过，蛇头是最狠毒的，虐待偷渡者，什么花样都有。”另一个人不安地问。 “我往返几次了，甭怕。只要出钱，你就是蛇头的亲爹！谁敢虐待你？蛇头认钱不认人，我早就说过……”金熊掏出一包进口香烟，一一递给众人。“第二件，大家不要顾虑，这几年倒腾文物的钱，我都转存到国外了，我讲良心，一个子儿也不亏众位。第三件事嘛，就是这个牛娃，他是个活宝贝，千万不能让他跑了，飞了。现在立下军令状，你——李木先，专门抓住这孩子，要趁机说服他，让他跟着咱们干，钱不少给他……” 牛娃已经听明白了，这伙绑匪更凶恶毒辣。 过了一会儿，开始吃东西。金熊很客气地把一大堆食品送到牛娃面前。牛娃心里虽然发恨，却故意装出娃娃相，抓到食品就吃，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而在心里，却不住地盘算：“不能让坏人得逞……可是，怎样才能把脚上的尼龙绳弄断？只要弄断绳子，何愁逃不走？”又想：“这伙坏人想把我弄到国外，好帮他们发财，别做美梦！”想着想着，头脑犯困，一阵睡意袭来，不知不觉就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旁边仍然燃着火堆，有人在专门往火堆上添干柴，身上倒也不冷。牛娃憋尿，站起身，说要出外撒尿。李木先一手抓紧绳子，一手架住牛娃的胳膊，走出石窍。撒完尿，牛娃望了望四面的景色，只见对面峭壁上有一处巨壁相连的一线天，一线天与拜斗石相连的，是一条险峻的石梁。石梁很窄，只能走一个人。牛娃想：“今天是第三天了，不知道平夫哭成什么样子了……明天早上就该上学了，也不知老师和同学们会急成什么样子，唉……”李木先不耐烦，催着牛娃，又回到了石窍中。 石缝中透进阳光来，石窍内已能看清一切。牛娃把石窍里面看了一遍，只见石窍的四壁很不平，乱石悬悬欲落，只有一个口子通到外边。牛娃叹口气，顺势躺到一块破纸箱板上，拳住腿，闭上两眼，想脱身的办法。 第六章 六铜驼悲歌 牛娃在石窍中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躺下，身上难受，心里也难熬。为了不暴露秘密，怀中的龙筋圈儿和牛黄宝珠，一直也没敢碰一碰。牛娃在心里说：“哪吒哥哥说过，龙筋圈儿可以当武器用，一有机会，我该试试它的威力了……” 金熊这一伙绑匪，除了吃饭，就是在一起商讨着如何应付紧急情况，如何买通蛇头过关卡，如何到国外寻宝，以及发了大财如何享用。过了中午，这伙人开始紧张起来了，金熊派人轮番出去侦察，看看有没有警察化装进入鹰愁涧，有没有侦察机在天上飞，结果什么也没有。尽管如此，金熊仍然按纳不住心中的恐慌，他像一头关在铁笼子中的狼，除了在坑坑洼洼的石窍中踱步，就是不断地用卫星手机向外界联系。从下午四点开始，这伙人已经把一切东西装上了直升机。臧玉明和局长小舅子都提着手枪，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拜斗石通往一线天的出口。金熊站在拜斗石上，一会儿焦躁地望着一线天，一会儿仰面望望天空，气氛越来越紧张。 牛娃被带到一块不大的石头旁，绳子的另一头被李木先紧紧攥的手中。牛娃觉得很累，就斜倚在石头上，警惕地观察着都已焦躁不堪的绑匪们。 五点钟还差几分钟，从对面的一线天那边，果然走过来两个人，当那两个人走到距离石梁二十多米的地方，都站住了。其中一个人的头发被山风吹得乱飞，戴着琥珀框眼镜的，是欧阳寒江，他提着一只密码箱。寒江的背后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中年人。牛娃与金熊一伙同时望见了寒江与中年人，寒江与中年人也望见了牛娃与拜斗石上的绑匪们。 绑匪们立即兴奋起来，唧唧喳喳，指指点点，乱个不停。金熊跨前几步，把双手卷成筒状，对着石梁那面高声喊叫： “喂——听着——把钱送到你们前方，那丛红树下面！我们收到钱，立即放人——” “你们要说话算数——不许骗人——”寒江也用两只手卷成筒状，大声朝这面喊着。 “不会——我们从来说话算数——”臧玉明也帮着喊。 很明显，寒江与中年人听明白了，只见寒江与中年人交换了几句话，寒江手提密码箱，小心地迈着碎步，一步一步走到那丛红树下，弯腰将密码箱放到地上，打开箱子，然后后退几步，等着绑匪过来接款。 这一边，早就急不可耐的金熊与臧玉明，每人手里提着一支枪，也迈着小碎步，一步一步地走过石梁，最后走到那丛红树下。 金熊用手枪对着寒江，眼皮簌簌跳动，腿也微微发抖。 臧玉明提着枪，小心地走向密码箱，弯腰查看那二十万元人民币。 拜斗石上的所有绑匪，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石梁那一头的紧张交接，一时把倚在石头上的牛娃忘掉了。 牛娃用眼角扫遍了所有的绑匪，知道他们无暇顾到自己，就侧转身，从怀中掏出牛黄宝珠，低声说： “牛黄宝珠，请你显灵！给我一把锋利的小刀！” 转眼间，牛黄宝珠发出七彩光环，光环只持续了五六秒，很快就消失了，一把雪亮的小刀，忽然落到了牛娃膝上。牛娃见了，心头猛喜，连忙把牛黄宝珠揣好，捉住那把小刀，“噌噌噌”几下子，就把两脚之间的尼龙绳割断，与李木先之间的尼龙绳也被割为两截，那伙绑匪也是找死，居然一点儿也没发现牛娃的举动！ 在红树丛旁，臧玉明“啪”的一声合起了密码箱，把密码箱提到手里，直起腰，向金熊点了点头。 金熊见状，“嘿嘿”一笑，立刻面露狰狞，恨恨地说： “欧阳寒江，对不起，你上当了！当年，是你，从我手里夺走了方芳。今天，我既要钱，又要人！牛娃那孩子已经属于我，哼哼，你到天涯海角去找吧！” 寒江一听，急火蹿心，脸色陡变，用手指着金熊的鼻子： “金熊，你这丧心病狂的坏蛋！你办不到——钱归你，孩子必须留下！” “撤！”金熊喊着，枪口对着寒江，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臧玉明提着密码箱就想迈步逃走，当他刚一扭身，猛不防间，被箭一般蹿上前的中年人飞起一脚，“咕咚！”就被踹倒在地，那只密码箱“啪”的一声，也摔到了石梁边上。臧玉明急了，一骨碌爬起身，举枪就向中年人乱射，中年人手疾眼快，掏出手枪，“啪”的一枪，就把臧玉明打死了。 金熊看见大事不好，举枪就射中年人。那中年人非常机警，在射击中左躲右闪，猛地一甩枪口，“啪！”击中了金熊手臂，金熊身子一震，手枪脱了手，那手枪打着滴溜，一直向深涧跌落下去。 与此同时，十几名手端冲锋枪的刑警，“刷”一下冲出一线天，向石梁扑过来。天空上，竟然出现了两架武装直升机！ 金熊大吃一惊，掉转身子，挥着另一只手臂，一边在石梁上飞跑，一边高喊： “快快快！上飞机——” 拜斗石上的那些绑匪，早就目瞪口呆了，听了金熊的喊叫，突然惊醒，“轰”的一下，都向直升机奔去。 李木先猛地一拉尼龙绳，发现绳子已断，牛娃正怒目圆睁地站在那里。李木先大惊，伸出恶魔一样的五爪，就去抓牛娃，却不料牛娃手持尖刀，扬臂就刺过来！李木先“妈呀”一声，倒退三步，差一点儿跌倒，他瞥见金熊已经逃上拜斗石，刚才交钱的那两个人在前，刑警在后，都向拜斗石上追过来了！李木先大叫一声，再也顾不上牛娃，拔腿就朝直升机跑去。 寒江顾不得脚下狭窄的路，第一个冲过石梁，冲到拜斗石上，牛娃见了，也迎着寒江跑过去，一直跑到寒江跟前，一头扑到寒江怀里，把脸埋到寒江胸前，抽泣起来。 这时候，绑匪们哄嘈着，急急解开了固定直升机的绳子，匪徒们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个争先恐后，跌跌撞撞，都爬进直升机舱口去了。 金熊一边开枪，一边登着软梯，最后一个爬上了直升机。 那两架武装直升机在拜斗石上空盘旋，机上的警察用高音喇叭大声喊着： “绑匪们听着——不准起飞！不准逃跑！你们只要缴械投降，可以宽大处理！” 金熊在机舱口狂喊： “起飞！快起飞！” 李木先和那个局长小舅子借着舱门掩护，举枪向两架武装直升机胡乱射击。地面上的刑警见了，也端枪向绑匪射击。就在激烈交火中，绑匪的直升机还是强行升了空，巨大的轰鸣声在鹰愁涧上空震响。 半空中的两架武装直升机也开了火，强迫绑匪那架直升机降落，绑匪哪里肯听？ 谁也没有料到，绑匪乘的直升机在空中莫名其妙地转了一圈儿，突然朝牛娃的头顶上飞来，寒江见势不妙，一个激灵，赶紧把牛娃搂到怀里，用身体掩护牛娃。机上的金熊扭歪着脸，用左手使枪瞄准，“啪”的一声巨响，将子弹射到寒江肩上，寒江身子一震，忍痛去捂伤口，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 牛娃见状，心头火起，他忽然记起了哪吒的话，立即双目圆睁，将身一纵，“嗖”的一声，飞到空中，一直飞到绑匪那架直升机顶上。牛娃口中念念有词，扬起胳膊，把手中的龙筋圈儿狠狠地朝身下的直升机机头砸去，那龙筋圈儿滴溜溜一道金光，照直击下去，正正当当击中了机头，那机头的玻璃“哗啦”一声被击得粉碎。机内的绑匪一迭声地乱嚷，直升机也失去了控制，左摇右晃，摇摇欲坠。在这种情况下，绑匪仍然想逃跑，驾着直升机想冲过两架武装直升机的拦截，冲出包围圈。无奈机器已失灵，机身摇晃着，没有方位地乱飞着，一头撞向一线天上空的悬崖。火光一闪，“轰隆——”直升机被撞得粉碎，一瞬间，碎片四溅，化为乌有了。 牛娃手持龙筋圈儿，又稳稳地落回拜斗石上。 寒江、中年人、刑警战士与两架武装直升机上的人，都目睹了这精彩的一幕，禁不住高声欢呼起来！ 天边，残阳如血，霞光照到拜斗石上，照到人们脸上，到处是一片红里泛金的色彩…… 一月三号清早，当牛娃与平夫一出现在学校门口，已经知情的同学们就围了上来，对着牛娃，欢快地笑闹成一片。 牛娃走在校园里，老师们看见了，都亲切地喊他。牛娃招招手，报以憨憨一笑。 站在校园中，远远就可以望见，准备建设的教学大楼已经搭好了脚手架，工人们正在忙碌着。挖出龙化石的地方，也在挖地基，准备兴建一座很大的展览馆。 上课铃声响了，同学们纷纷跑回教室。教语文课的钟翔老师走上讲台，老师与同学们互相问好后，钟翔开始讲课。 钟翔刚满二十岁，大专毕业，学中文的。钟老师的语文课是全校最有名的，他和五(1)班的同学们相处得很好。钟老师清清嗓子，愉快地说： “同学们，今天讲的课文，叫《圆明园的毁灭》。圆明园是一座美丽的皇家园林，曾经被誉为‘万园之园’，可是，现在只剩下断柱残石了，这是我国近代的一段受屈辱的历史见证。好，同学们打开课文，听我先朗读一遍： “圆明园的毁灭是祖国文化史上不可估量的损失，也是世界文化史上不可估量的损失。 “圆明园在北京西郊，是一座举世闻名的皇家园林。它由圆明园、万春园和长春园组成，所以也叫圆明三园…… “圆明园中，有金碧辉煌的殿堂，也有玲珑剔透的亭台楼阁；有象征着热闹街市的‘买卖街’，也有象征着田园风光的山乡村野。园中许多景物都是依照各地名胜建造的。如杭州西湖的平湖秋月、雷峰夕照，海宁的安澜园，苏州的狮子林等。还有很多景物是根据古代诗人的诗情画意建造的，如蓬莱瑶台、武陵春色。园中不仅有民族建筑，还有西洋景观。漫步园内，有如漫游在天南海北，饱览着中外风景名胜；流连其间，仿佛置身在幻想的境界里。 “圆明园不但建筑宏伟，还收藏着最珍贵的历史文物。上自先秦时代的青铜礼器，下至唐、宋、元、明、清历代名人书画，各种奇珍异宝。所以，它又是当代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馆、艺术馆。 “一八六零年十月六日，英、法联军侵入北京，闯入圆明园。他们把园内凡是能搬走的东西，统统掠走，拿不动的，就用大车或牲口搬运。实在运不走的，就任意破坏、毁掉。为了销毁罪证，十月十八日和十九日，三千多名侵略军奉命在园内放火，大火连烧了三天，烟云笼罩整个北京城。我国这一园林艺术的瑰宝，建筑艺术的精华，就这样被化为灰烬……” 课文读完了，钟老师让同学们把它高声朗读一遍。钟老师话音刚落，大家就大声念起课文来，教室内一时人声鼎沸。 牛娃也高声地念着课文。牛娃的语文功底比较深，原因是他在天廷书院读书时，书院的老先生总是让学生背诵课文，默写课文。牛娃的记忆力特别强，几乎过目不忘，书院的老先生经常夸奖牛娃语文学得好。自从下凡来到二龙坑学校读书，牛娃对语文课的内容非常感兴趣，对钟老师也很尊敬。钟老师很会给同学们讲故事，在本学期课外时间，就给五（1）班讲过多次，内容最精彩的，既有《白蛇传》、《柳毅传书》与《聊斋志异》里的神奇故事，也有楚汉争雄、三国斗智、淝水之战等历史故事，牛娃每逢听钟老师讲故事，总是听得如痴如醉。这节课，钟老师又把圆明园的毁灭讲得绘神绘色，令牛娃对中国古代文化十分神往。 下午，一到课外活动时间，班里的同学们就围上来，让牛娃讲讲这几天怎样与绑匪搏斗。牛娃很不好意思，就把被绑架以后的经过粗粗讲了一遍。同学们听了，都很佩服牛娃智斗歹徒，纷纷插嘴，嚷嚷成一片： “歹徒长什么样？是不是挺可怕的？”尤雪菊睁大眼睛问。 “歹徒当然长得很凶，要不然，怎么会绑架人？”调皮鬼车刚川插话。 “哎呀，我要被人绑架，先吓死了，哪里还敢去斗？”一个小个子同学拌了个鬼脸。 “牛娃把坏蛋耍弄了，又把飞机炸烂，我要是赶上观看，那才过瘾呢。”班长石磊摇头晃脑。 “牛娃，把你击落飞机的宝贝，拿给大伙儿看看！”体育委员武小勇怂恿着。 “那是我的玩具，没什么可看的。”牛娃笑了一笑。 “怕什么呀，我们又不抢你的！” “拿出来看看嘛，让我们大家伙也见识见识！” “快点掏出来嘛，干吗扭扭捏捏的，像个女孩子？” “是呀，牛娃，你就让大家瞅一眼嘛！” …… 牛娃本来不想把龙筋圈儿拿出来，可是经不住同学们苦苦哀求，想了想，就从怀中把龙筋圈儿掏了出来，顺手递给同学看。大家都很惊奇，抢着用手去捏捏、摸摸、掂掂，也发现不了牛娃的玩具有什么特殊。 “你给大家演示演示吧。”俞小娟说。 “是呀，不演示一下，怎么会知道它的威力呢？”长着圆脸的米海说。 “好牛娃啦，快呀，你就演示一下吧！”石磊说。 牛娃被逼不过，也没有多想，就低声念动口诀，举起胳膊一甩，他的宝贝圈儿就金光熠熠，转着圈子，在高过头顶的教室里飞翔起来。同学们见了，“哇噻！”“啊！”“真棒！”叫成一片。 当龙筋圈儿闪着光，飞到车刚川头顶上方时，车刚川的调皮劲儿涌上心来，他突然伸出右手，将龙筋圈儿一碰，闪着金光的圈儿一下失掉平衡，斜着撞到日光灯上，“啪！”灯管爆了个粉碎，“啪嗒！”掉下来一块小零件儿，把夏乔枫的墨水瓶打翻，墨水瓶连同作业本一齐掉到地上，弄成一片狼籍。牛娃连忙伸出左手，接住龙筋圈儿。与此同时，班主任楚云香正巧走进教室。同学们一见老师来了，知道闯了祸，就喊一声“老师来了！”“嘁里扑通”一阵乱，各自跑回各自的座位去了，只剩下牛娃红着脸，车刚川发着愣，夏乔枫一脸不高兴，三个人痴痴站在那里，等待老师批评。楚老师见了，以为是他们仨闯的祸，忙让他们仨立即动手，把地上收拾干净。等到一切弄好了，才让三人回到座位。 楚云香站到讲台上，面色和悦地讲： “同学们，在教室里不能打打闹闹，谁要是打坏了公物，可要赔偿的。这样吧，明天早晨，我从家里拿一根灯管儿换上，这次算我管教不严的责任。但是，牛娃与车刚川两位同学要写个检讨，承认自己乱打闹毁坏了公物，明天把检讨交给我……” 牛娃的心咚咚地跳着，脸更红了。“这下可犯下错误了……”他在心里想。 星期六清早，牛娃与平夫很快就起床了。 头天晚上，他俩已跟家里说好了，今天上午要跟着钟翔老师去逛洛阳名胜。方大夫给小哥俩各换了一套旅游穿的宽松衣衫。吃了早点，穿好衣服，正好早上八点钟。小哥俩告别了家里，蹦蹦跳跳下了楼。 刚出了住宅小区的镂花大铁门，钟翔已经等在那里。 牛娃与平夫向钟老师问了早安，师生三人走上了漂亮的马路。 一边愉快地走着，钟老师一边向牛娃问一些有趣问题，最后，话题一转，钟老师笑着说： “牛娃，我又有个新主意。我猜想过，你一定可以打破时空界限，回到历史中去，这倒蛮有意思的。如果你同意的话，今天咱们先不去关林呀、白马寺呀那些地方去，因为它就在洛阳，咱们随时都会去，你不妨带着我和平夫，返回中国历史中走走，那就太妙了，怎么样？” 牛娃的眉头微微一皱，就不好意思地答应了。 平夫高兴得抓耳挠腮，嘴里欢呼着，一蹦老高。 钟老师听了，自然十分高兴，长叹了一口气，才说： “咱们居住的洛阳，在中国历史上，那可是最辉煌与最动乱的，具体时间在东汉晚期，那个时代的洛阳一定很有看头……咱们就到那个时代作个考察，好不好？” 牛娃答应着，带着钟翔与平夫，一齐走到一片绿草地上。从怀中掏出那只神秘的龙筋圈儿。 平夫有些紧张，两眼紧紧盯着那只龙筋圈儿，心在“咚咚”狂跳。钟翔倒没有什么，他早已猜到了牛娃的神通。只见牛娃口中喃喃念动口诀，突然间，神秘的蓝色在眼前弥漫开来，一个金光熠熠的洞口在脚边出现了。牛娃在前，平夫和钟翔在后，师生三人一起迈进了洞口。那洞极深极深，就像是一条看不到头的螺旋楼梯。钟翔与平夫正要开口问牛娃，他俩的身子就像插上翅膀一样，飞了起来。一霎时，洞口与头顶上空都被蓝色所掩，只觉得耳旁有呼呼的风声，脚下在微微颤动，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当湛蓝的颜色在眼前消散以后，师生三人已经来到了铜驼街上。 钟翔对铜驼大街粗粗扫视了一遍，又带着他的两个学生，登上一处观礼的亭台，纵目眺望了一番，不禁发出惊呼： “啊，多么漂亮的铜驼街！多么壮丽的洛阳城！历史书上果然描写得不错……” 眺望够了，三人又回到铜驼街上。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南北走向的笔直的五里长街，也就是历史上知名度很高的铜驼街。铜驼街北接司马门，南连著名的洛水，是当时洛阳外城中最为繁华热闹的所在。那一对昂贵的铜驼，是用尽心力，从长安城搬到洛阳司马门外的，两峰铜驼高达九尺，夹路东西相对，昂头阔步，威武雄壮，金光灿灿。 “你俩过来，欣赏欣赏这两只铜驼，她们可是两汉间的国宝呀！”钟翔指点着他的两个学生饱了眼福以后，接着说：“咱们再往前走走。看，那后面都是艺术品！” 果然，师生三人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件极具价值的艺术珍品，像铜龙、铜凤、铜马、铜兔、铜仙人掌、铜承露盘，还有一对一对的麒麟、天禄、仙鹤、雄狮等石雕。 铜驼街的两边是鳞次栉比的楼台阁馆，还有熙熙攘攘、人进人出的商业店铺，其中最多的，是古玩店，书坊，纸店，花店，陶器坊，铜器坊，漆器行，笔铺，丝帛店，估衣店，饭庄，水果店，从表面看，生意都很兴隆。 三人一路走，一路观赏。钟翔认识篆字，他见路左有一处叫“洛邑书坊”的店铺，就招呼他的两个学生进去看看。这家店铺不太大，三间门脸儿，四壁满是书架，书架上放着雕版印刷出来的书籍与手抄的书籍，还摆着很多丝帛画卷。整个店面书香扑鼻，琳琅满目。 钟翔正向牛娃与平夫介绍古书的雕版印刷技术，一位店主模样的先生踱过来，笑吟吟地问道： “三位客官，不知是从何处来？看客官的装束，不像是本地人。想买书，还是闲逛逛，悉听尊便。” 钟翔跟店主寒暄了几句，见店主眼里满是疑惑，就问道： “请问店家，现今是哪一年？” “熹平五年呀。”店主说，眼睛显出更大疑惑。 钟翔掐着手指算了算，说： “熹平五年？噢，让我算一算……应该是公元一百一十六年。我们是二十世纪末的人，比老先生您晚了一千八百多年呢。” 店主听了，愣怔了一回，满脸狐疑地说： “哦？好，那好……幸会，幸会。” 平夫与牛娃掀起一块竹帘，站在山墙门口朝店后一望，原来店后是一处宽敞的作坊。平夫与牛娃跨前几步观看，只见工匠们忙碌着，有的手中握刀，一刀一刀地雕刻着一块块枣木与梨木版，另外一些工匠就用这些刻好的木版，一张一张地印着什么图画。店主走上前来，向平夫与牛娃介绍说： “小客官，这里正在印书，印佛像佛经，想请一帧佛像吗？” “我们想看看。”平夫回答。 “那好，那好，什么时候买书，请佛像佛经，我让小二送到贵府上。”店主和悦地说。 “我们比您晚一千八百多年，您往哪儿送呀？”钟老师在后面笑着问。 “哦，是呀，真不知道……该往哪儿送呢。”店主又是一个愣怔。 钟老师笑着招呼平夫与牛娃注意安全，不要妨害工匠干活。后来三人看罢印书印佛像，就告了扰，信步走出书坊，把那个一脸狐疑的店主抛在了身后。 又走了不多远，看见一处歌楼，楼头的大匾上写着三个隶书大字“梨花榭”。三人站住脚一听，只听见歌楼上笙管悠扬，优美的韵律钩心摄魄。 “咱们上楼去，看看汉代人是怎样唱歌跳舞的。”钟老师说。 牛娃与平夫都不反对，于是三人迈步进了楼门，刚刚迈上木楼梯，两个衣帽华丽的男子笑着迎接过来，连声说“欢迎客官光顾！”“客官请进！”其中一人作前导，把三人引进二楼一个大厅。 走进大厅一看，看见大厅内所有的人都坐在华丽的地毯上，围在舞台的三面，正在观赏歌舞。钟翔三人也学人家的样子，找了一块有空的地方，席毯而坐，观看舞台上的表演。 舞台上先是表演迎神舞、山鬼舞、傩舞，降妖舞，又有漂亮演员登台唱了不少支歌，可惜歌词太古奥，牛娃与平夫听得似懂非懂。只有钟老师懂汉代的文学与历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醉如痴地欣赏着。 后来，只见一个绝色女子怀抱琵琶，走到舞台中央，坐在一个雕镂精致的杌子上，她优雅地舒开纤指，拨动琵琶，嗓音娇美地唱道：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泪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这个女子不但歌喉婉啭，而且琵琶也弹得极好，只是歌与音乐都有哀伤之思，令初次听到这种演奏手法的牛娃与平夫，都不能理解其中意味，只感到心中闷闷的。 后来，一个貌似主持人的女子走到舞台前，先向观众纳个万福，然后娇滴滴地说： “各位宾客，我们梨花榭有个习惯，就是每场都邀请一到两名客人，献歌一首，或献舞一段。请问，哪位客人愿上舞台来，给尊贵的来宾们献演一段？” 台下顿时活跃起来，人们你看我，我瞅你，就是没人站起来走上台去。这时，那个女子把眼睛盯住牛娃与平夫，娇滴滴地说： “这两位漂亮的小客人，好像不是中原人，也不像西域人，一看就是有艺术天才的，那么，我们有请二位小客人，上台献艺如何？” 牛娃与平夫一点儿准备也没有，突然被将了一军，都有点儿不知所措。钟老师倒挺机智，对他的两个学生附耳低言： “别怕，上去露一手，让他们瞧瞧咱们二十世纪末的人是何种风采。我打拍子，你俩跳迪斯科，快上！” 在一片掌声中，平夫与牛娃被请上了舞台。 平夫会跳迪斯科。牛娃见过，却没有跳过。二人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互相用眼色鼓励了一下。钟翔刚刚击掌打了几下拍子，二人就挥动手臂，扭动臀部，神情专注地跳起舞来。伴奏的乐师们看不明白这两个小孩子跳的是什么舞，只好根据节拍，吹打着乐器，也算是伴奏。 牛娃的身段儿虽然有点儿笨拙，但他天生颖悟，一边模仿着平夫的动作，一边自己编着动作，由僵硬到活泼，渐渐跳得生龙活虎。观众一时被二人的蓬勃情绪感染了，也击掌和着拍子，给牛娃与平夫鼓劲。 小孩子的心性，只要有人鼓励，就什么都敢做。今天，有钟老师怂恿，平夫与牛娃确实有露露才华的心思，于是，都踩着节拍，跳起了有难度的迪斯科。平夫跳得起劲儿，牛娃也不甘落后，他见平夫今天不同凡响，就利用自己会离开地面行走的技巧，和着节拍，做了几个非常漂亮的旋转、踢腿、蹦高动作。这可让观众大饱了眼福，理所应当地给了二人热烈的掌声。 牛娃与平夫身影矫健，造型高超，像一对雏鹰，像两只羚羊，像一对幼狮，跳呀，跳呀，忘记了自我，忘记了时空。 师生三人的身影又出现在陶器、玉器、制笔作坊中，出现在杂耍百戏摊边，出现在洛阳府衙前。 钟翔对汉代的文化十分有兴趣，他离开洛阳府衙时说： “熹平年间，正是大学问家蔡邕的活跃年代，咱们去拜访一下，让你俩见识见识大学问家，怎么样？” 牛娃与平夫都同意。于是，向一个造纸作坊的工头打听清了地址，就直奔蔡府而去。 在一条幽静的大街上，座落着蔡邕的府第。蔡邕虽然是朝廷里的大官，府第却不甚排场，一座用水磨砖砌成的门楼上，挂着一方“文章泽世”的蓝底金字大匾，叫人一看就知道府第中的主人是个读书人。钟翔走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黑漆大门。一个书童把门打开一扇儿，探出脑袋问： “您，有什么事儿？” “哦，请你通报，我们求见蔡邕大人。” “那好，请进来吧。” 书童把三人请进了门，然后把门掩上，转身领着三人往书房走去。钟翔一面走，一面朝四处瞅，只见院子里除了竹丛、花圃、药栏，没有官宦人家通常布置的太湖石假山和金碧亭台。“果然是读书人的本色……”钟翔在心里叹道。 走进第三进院落，书童让三人稍等，自己走进去通报。不大工夫，书童随了一个四十五岁上下的中年人出来了，只见这个人身穿家常便袍，头发挽起来，上头别着一支木簪子，面容清癯，留着疏疏朗朗的胡须。 “不知是何方贵客登门，有失迎迓，请进书房叙谈。”蔡邕面带微笑说。 三人毕恭毕敬地进了书房，依次坐下，书童献上茶来。 “先生，久慕您的大名。我们是二十世纪末的人，晚您一千八百多年。我们是打破了时空界限，才到历史中寻到您的，请不要见怪才好……”钟翔委婉地说明了来意。 “噢？你们……不是来捉弄老夫的罢？”蔡邕很是惊讶。 “——确实如此。请您看看我们的装束，我们绝对不是本朝代的人……我们也住在洛阳，但与您相隔了很远的年代。我们来拜访，是想听听您的见解。”钟翔恭谨地说。 蔡邕看见三人面色诚实，说的也不像是谎言，况且年龄又小，也就不再怀疑。 “那好，那好。不知三位客人，想听哪方面的事情？”蔡邕问道。 钟翔想了想，欠身说： “在中国历史上，光武帝刘秀是个很有作为的皇帝。可是，现今定都洛阳已经过去了一百五十年，不管在边疆还是在朝中，都已处于濒危状态——恕我直言，您是太学祭酒，又是朝廷大臣，您对时政有什么看法呢？” 蔡邕略加思索，手捋疏须，毫不掩饰地说： “你这位后生，倒很会问棘手问题。依我看，现今的朝政，可以比喻为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时候了。最可恨者，是阉人窃权，卖官鬻爵；政治昏暗，贪贿成风；边镇上骄兵悍将，日日危逼朝廷……就拿太学来说——” 正在这时候，又一个书童进来禀报： “先生，太学里现在有一万多学生，到皇宫前闹事去了，太学的学监在客厅里等着您，急得什么似的。” 蔡邕一听，面色焦急地站起来，对钟翔说： “失陪了，请三位客人坐在这里喝茶，我去去就来。”说完，掀起竹帘，就匆匆出去了。 第七章 七重现哪吒闹海 蔡邕走后，牛娃低声向钟老师问道： “钟老师，这个老先生厉害吗？” “他呀，在中国历史上太有名了，但他的遭遇很不好，后来被董卓杀了。”钟翔答道。 “那……我们能救他吗？”平夫天真地问。 “咳，咱们可以进到历史中，但只能当个看客。咱们不可以改变历史的……” 不一会儿，听到脚步声，蔡邕又回到书房中，面色严峻地说： “三位客人，我不能奉陪了，太学生们闹事闹到皇宫门口去了，我要前去劝说，咱们改日再谈吧。” 钟翔一听，连忙说： “不要紧，先生。我们三人陪您一起去，您同意吗？” 蔡邕微微点了点下巴。于是，一行人急匆匆出了书房，走到大门口，坐上停在门前的一辆敞篷马车，那马车就急急向皇宫进发，太学学监早已骑马飞奔而去。 蔡邕坐在车前，一只手紧紧握住胸前的横木，急切地朝前张望着，老是催车子再快点儿。钟翔、牛娃、平夫三人坐在车厢中，可把街头景致看够了。 时间不太长，车子就来到皇宫正门不远处，学监已在那里焦急地迎候。蔡邕只向钟翔说了几句失陪的话，就同学监在一起急急而去。钟翔他们三人走到距离金水桥不远处存住脚，这里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情绪激昂的太学生们。 蔡邕和学监分开人群，一直走到皇宫门前，只见皇宫紧闭，有二十多名执戟卫士守卫在宫门旁。太学生们一见祭酒与学监到了，也就稍稍安静了些。蔡邕快步走到宫门前，面对着上万名闹事的太学生，故意保持镇定，开始大声讲话： “请大家静一静，我有话要说！大家都清楚，今天是百官休沐的日子，大家不要乱来，有话好好说！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可以写个条呈，我代大家递给礼部，礼部自然会呈报给丞相，丞相见了条呈，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的！大家赶快回太学去，不要堵住宫门，堵宫门是一种大不敬！你们是有头脑的太学生，不要胡闹……” 太学生们听了，又是一阵骚动，朝蔡邕乱喊起来： “我们要见皇上，不理那些昏官！” “朝政太腐败了，我们要求改革吏治！” “边疆乱象丛生，朝廷为什么不治理？是不是被乱臣贼子买通啦？” “贪污腐败遍及全国，官老爷们看不见吗？我们求见皇上，自己申述去！” “为什么皇上躲着不见？我们不过是一群学生，连学生的话也害怕吗？” “闯进宫门去！我们要面见圣上！” “叫贪官污吏们见见太阳吧！” …… 蔡邕一张嘴，哪里抵得住狂怒的太学生们的尖利口舌？虽然招架不住，蔡邕仍然善意地规劝着： “大家不要乱吵！这个样子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闹出乱子来！皇宫是不能堵的，如果禁卫军来干涉，那是要冲突起来的！我这个祭酒，也挡不住禁卫军！大家赶紧回太学去吧，有事好商量……” 这时候，那个阴沉脸的太学学监，见蔡邕的规劝不顶用，把袖子一捋，高抬着腿，几步就闯到宫门前，提高嗓门，朝太学生们大喊： “大家要放明白点儿，闹事是不对的！有什么理，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向朝廷反映！何必闹出乱子，吃不了兜着走！” 太学们听了，更加火上加油，就朝学监乱喊： “谁用你管啦？你还是滚到青楼去吧！” “走狗——滚开！” “你是个可恶的官僚！你代表不了学生，没权利教训我们！” “学监贪贿，狗杂种！” “砸死你个学奸！” “滚吧，这里没你的说话地方！” 蔡邕害怕学生们与学监发生冲突，面色焦灼地望着黑压压的学生人群，只得再一次提高嗓门： “不要乱，大家不要乱！文明一些好不好？大家赶快回太学去！乱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太学生们不服气，也冲着蔡邕高声乱嚷： “请祭酒先生回家读书去吧！我们的书没法子读啦！” “我们直接向皇上反映情况，难道是错误吗？” “皇上为什么不能直接听听学生的意见？他不能装聋作哑！” “阉官闭塞言路，皇上又躲在深宫，难道想亡国吗？” “天都快塌下来啦，难道皇上高枕无忧，在后宫嬉戏吗？” …… 太学生们越喊越出格，蔡邕面红耳赤，十分焦灼。正在难解难分之际，有人在远处高喊： “禁卫军马队来啦！快跑吧——” 太学生们听了，纷纷回头张望，果然，宫门前面东西走向的大街上尘土飞扬，马啼声急促，有人带着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大约有五六百人，都骑着剽悍的战马，朝着宫门前闹事的太学生们直冲过来。太学生们毕竟太天真，太率直，低估了朝廷的血腥本质，他们万万也想不到，冲到跟前的禁卫军一句话也不说，挥起马鞭子，照准太学生就是一顿乱抽。太学生扎堆站在一起，一时躲避不及，有的被马鞭子抽得头破血流，有的被抽倒滚在马蹄下，也有的人身手矫健，怒火中烧，冒着雨点般抽来的鞭子，把禁卫军士兵从马背上抻下地来。手无寸铁的太学生哪里对付得了训练有素的皇家禁卫军？一时间，只见皇宫门口秩序大乱，鲜血横流，马队肆意地冲击着人群，鞭子在人们的头上挥舞着，鲜血横流在金水桥四周，这种局面足足持续了一顿饭工夫…… 蔡邕急得乱了方寸，他大声疾呼禁卫军不要打学生，喊太学生赶紧回家去，可他的声音被混乱与嘈杂湮没了。蔡邕一看自己无济于事，就跺着脚，哀叹着，急急转回头，到丞相府求救去了。 学监满脸阴鸷地躲到一尊石狮子下，眼睁睁看着学生挨打，嘴中“嘿嘿”冷笑不止，然后傲慢地掉转脑袋，扬长而去。 站在金水桥西一箭之远的钟翔面不改色，很平静地看着，像是在看电影一样。牛娃与平夫看见太学生被禁卫军打得头破血流的惨状，实在忍不住了，捋起袖子，就想跑过去救人。钟翔伸胳膊一拦，淡淡地说： “哎，那是历史，你们远远地看着好了。” 师生三人又返到大街上，人人都心情不好，更不想说话。牛娃与平夫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年轻人被打得头破血流，更没有见过全副武装的军人骑在马上用鞭子狠狠抽人，那情景太残忍，太暴虐了。 牛娃在心里想：“那些太学生，也不过想见见皇帝，提个意见，皇上为什么不出来呢？不想见就拉倒呗，干嘛要派禁卫军打人呢？怪不得蔡先生说朝政昏暗……” 平夫也在想：“这次也不算白来……过去看打斗，是在电影、电视上，今天碰上真的了——只是太可怕了。” 钟翔倒是心情平静，他口中喃喃着：“唉，汉灵帝的熹平年间还算太平，到了汉献帝时期，那才是灾难成群呢……” 当师生三人走到一条大街的转角处，钟翔回头对牛娃与平夫说： “在中国历史上，这一段时间尽管政治黑暗，社会总体上还算安稳。到了东汉末年，西凉的董卓打进洛阳，汉献帝出逃，王允杀了蔡邕……后来，四方群雄并起，互相残杀，洛阳变成了战场，最后被烧成一片焦土。”停了一停，钟翔又说：“你俩如果想对比了解一下那个时代，我们不妨再回到铜驼街上，看看那里成了什么景象。” 牛娃点头同意。 在平夫急切的眼神儿下，牛娃再次掏出龙筋圈儿，低声念动口诀，当蓝色弥漫开来，闪着金光的洞口出现后，三人迈步走了进去…… 师生三人又站在铜驼街头，他们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是一场恶战刚刚结束的场景，两只高大的铜驼已经倒卧街头，其中一只铜驼的头已经被人割去了。原来摆在铜驼大街上的各种铜制的龙、凤、马、龟、仙人掌、承露盘，还有石刻的成对的麒麟、天禄、仙鹤、狮子都东倒西歪，残缺不全。战后的余烟还未完全散尽，到处可以看到燃烧过的灰烬，看到人和动物的尸体，还有残破不堪的店铺与作坊。 钟翔在前，牛娃与平夫在后，凭着记忆，好不容易找到了“洛邑书坊”那个地方，只见门楼已经被烧毁，店铺里的一切都被破坏了，屋顶露出了天，书架倒在地上，印好的书籍和卷轴都掩埋在瓦砾尘土中。平夫走前几步，再朝后面的作坊一望，只见那个店主躺在地上，身下一片血污，早已死了多时。那些工匠也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平夫见了，吓得赶紧退了出来。 作坊中已经雕刻完毕和尚未完工的梨木、枣木板，大部分都已在焚烧中毁坏变形。飘落在地面上的残破佛经与佛像，被弄得脏乱不堪。 三人默默地退出洛邑书坊，路过了被抢劫一空的铜器坊，玉器坊。 走过了桌倒凳翻的饭铺。 路经了过去生意红火的丝帛店、家具店、花鸟店……如今这些店铺都已半成焦土，半成瓦砾，惨不忍睹。 师生三人又走到那个叫“梨花榭”的歌楼下，只见歌楼已被烧塌了一半，几根残倒的木柱上还冒着一屡屡的青烟。几具尸体隐隐压在木石底下。牛娃和平夫都想起了不久前还曾在楼上听过歌，跳过舞，耳朵里似乎还荡漾着钟、磬、笙、竽的优美旋律，可一转眼间，已变成了一片悲惨景象。 “咱们……唉，再回到蔡邕先生的府上，去看看成了什么样子吧。”钟翔说。 牛娃与平夫也不说话，跟上钟翔就走。三人左寻右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站住脚一望，那座朴素的门楼犹在，“文章泽世”的大匾也挂着，大门却被砸得残破不全了。三人小心地走进院子，只见竹林已经半枯，花圃与药栏也枯萎破损了。院子里到处是马粪和草料，看来这里驻扎过兵丁。再一看，三进院落也倒塌过半，还有火烧过的痕迹。 “这里有人吗？有——人——在——吗——”钟翔高声喊叫。 随着一声有气无力的应答，从一间残破的屋子下钻出一个人来，大家一看，是见过的书童。那书童脸色凄凉，头发乱蓬蓬的，一边走过来，一边怯生生地喃喃着： “哎……都死了，蔡先生被杀了……文姬也找不见了……都完了，毁啦……” 大家本想问个究竟，那书童痴呆呆地说不出一个完整句子，眼前的景象愁云惨雾，悲凉笼罩了一切。 三人无奈，默默退出了蔡邕故宅。 在钟翔的提议下，三人又朝皇宫方向走去。走过一条条破败的街道，跨过一处处瓦砾场，终于登上了那座可以俯瞰帝王之家的小山丘。三人站在山顶举目一望，呀，原来金碧辉煌的皇宫内苑，宫室楼阁已倒塌过半，剩下的残破宫阙，仍有残余的火光与黑烟在四处冒着。四面的宫门已被撞破或烧毁，宫里只有稀少的几个人在走动，好像在哄抢着什么东西。金水桥那里，血染了雕栏，桥边横躺竖卧的，到处是尸体。从死尸的衣甲上看，模模糊糊的，好像是殴打过太学生的禁卫军。看来洛阳全城都被战火洗劫过，无人可以幸免。 师生三人站在小山丘上观看，真可谓百感交集，就连牛娃与平夫这样小小年纪的孩子，都感到心底有一股不可承受的悲愤与沉重。 “钟老师，洛阳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平夫低声问。 “这呀……这在历史上与文学史上都有记载。书上说，经过凉州兵的烧杀掳掠，各地豪强的你攻我杀，几年间，洛阳城被摧毁了……董卓挟持汉献帝逃出洛阳，想把都城迁往长安，就强迫洛阳城附近几万人一同西迁。为了防止百姓逃回，董卓下令把洛阳城周围二百里以内的房子全部烧光，就连帝王的坟墓，也被盗窃一空，这段历史太惨痛了。所以后来有诗说‘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千里无鸡鸣，念之断人肠。’你们以后学习历史，会知道的。” “再后来呢？”牛娃也问。 “后来就是连年混战，你攻我杀。直到建安年间，曹操当上了汉丞相，孙权当了吴国的国主，刘备占住荆州，他们又是联合，又是攻战杀伐。后来发生了有名的赤壁之战……” “赤壁之战的故事好听吗？”平夫问。 “哦，以后我再讲给你们听吧。今天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家吧。”钟翔说。 于是，还像早晨那样，师生三人又乘着时空天梯，回到了牡丹仙庄。看着平夫与牛娃进了楼门，钟翔才转身回家去了。 星期一上课的时候，楚云香对全班同学说： “同学们，今明两天是总复习时间，大家要集中精力，把全部功课复习好。星期六就要放寒假了，该说的，我在考试完毕以后布置。现在有这么一件事告诉大家，今年春节，也就是大年初一晚上，电视台要搞一个迎春晚会，指定我们学校出一个节目，学校已决定让牛娃同学去表演。希望牛娃同学努力排好节目，为我们学校争光！”全班同学都把目光“刷”一下集中到牛娃身上，然后热烈地鼓掌支持。 果然，在下午自由活动时，牛娃被叫到教务主任魏老师的办公室，魏老师正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谈话，这人叫英建今，是洛阳电视台的导演，英建今上上下下地把牛娃打量了一遍，很满意地点着头： “你就是牛娃同学？好极了！你这么精神，这么漂亮，行，一定能演好！” “牛娃，”魏老师说，“上次你演的那个从天上飞下来的节目，能不能到电视台再演一次？” 牛娃听了，眨眨眼，又用左手摸了摸后脑勺： “我……可以想一个新节目吗？” “好啊！你有什么创意，可以提出来。今天，我们先见见面。节目嘛，改日再定，怎么样？”英导演高兴地说。 放学后，与平夫回到家里，吃完晚饭，牛娃进了自己的房间，脑子里老是想着演出的事儿，表演个什么呢？真伤脑筋。这时候，平夫敲门走进来，鬼头鬼脑地问牛娃：“喂，想好了新节目没有？” “哎，我倒是想了几个，可都不太适合春节演出，因为……咳，我正发愁呢。”牛娃苦着脸说。 “嗨，我替你想了一个，说出来，你拿什么谢我？”平夫神秘地说。 “好阿夫啦，快说，真是好节目，我拿什么谢都行！”牛娃急忙说。 平夫眨眨眼，走进一步，诡秘地说： “你不是见过哪吒吗？你就扮一回哪吒，演演《哪吒闹海》——又热闹，又人多，最适合春节演出了，还可以这样，”平夫把嘴凑近牛娃的耳朵，“利用你的玩具，什么节目演不出来？何不这样……” “哎呀，你真聪明！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就扮个哪吒，把哪吒小时候的故事搬出来再演一遍。你说得对，再利用时空转换，让观众身临其境。那样，效果一定不会错！” 商量完，两个人都为这个好主意拥抱起来。 再说欧阳公台先生，他积极配合考古研究所，把在二龙坑学校挖出龙化石的事儿，写成了一份很有分量的考古报告，上报了省文物局，不久，就接到了国家权威部门把两条龙化石定名为“洛阳龙”的批示，国家还下拨二十万元专款，供继续作研究用。 有一天，寒江与方芳回到父母家里，与父亲进行了一场非常重要的讨论。 “爸爸，我们研究所已组织力量对洛阳龙化石进行了三维图像分析，核磁扫描，还有DNA确认，结果都令人振奋！洛阳龙不是一般的古脊椎动物，而是一个从来没有发现过的种类。洛阳龙化石的成分虽然难以分析，经过药理实验，证明它对不少难以攻克的病毒，有很强的杀灭作用……这项工作刚刚在开始！”寒江说着，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我们医院用寒江他们研究所提供的药物，也作了多次人体试验，结果与寒江说的差不了多少。龙化石的疗效，有点儿像牛娃手里那个玩具圈儿，对白血病人有显著疗效，对其他病状也有很好疗效，但在目前，还不敢说可以完全根治……”方大夫也照实说。 欧阳先生闭目略加思索，用徐缓的口气问道： “你们说说看，洛阳龙化石与阿牛手中那个软圈儿有什么联系？软圈儿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这个谜团，一定要解开。” “我哄着问过牛娃多次了，他总是笑，就是不开口，我又没有别的办法。这个学期，平夫喝了不少用那个软圈儿泡的水，病症一直没有出现大的起伏。”方大夫说。 “我也感到奇怪，牛娃那个软圈儿，为什么与洛阳龙的生化检测结果如此接近……牛娃来自天上，难道他……”寒江抢着说。 “——这就是问题的根本所在。”欧阳先生站起来，踱了几步，接着说，“过去，我们认为龙存在于神话中，但这次发现了龙化石。这两条洛阳龙，绝不是恐龙。” “您能肯定吗？”方大夫问。 “可以肯定。早在白垩纪——也就是距今六千五百万年前，恐龙就因重大地质灾害灭绝了。可是，这两条洛阳龙化石，经测定仅有五十万年。你们记不记得，北京周口店的猿人头盖骨化石，也是五十万年。那时候，中国猿人已会使用火种，使用石器，能直立起来行走了。”欧阳先生如数家珍地说，“可以推测，中国猿人见过这种龙……再进一步推测，洛阳地区在五十万年前有猿人生活于这里。猿人既然见过龙的存在，后来经过漫长时期的传说，龙的形象就保留下来。古代没有文字，只靠口头传说。古希腊与古罗马传说中的一些事件，在考古挖掘中已得到了部分证实……” “这么说，世界上真的有龙？”寒江自问着，“为什么说我们是‘龙的传人’，而不说‘恐龙的传人’？” “是呀，报刊上，电视上，中国人，外国人，不都说中国人是‘龙的传人’吗？”方大夫说。 书房中静默了一会儿，欧阳先生慢悠悠地说： “关于洛阳龙，值得研究的问题很多——我们这个头儿开得不错。牛娃住在我们家里，真是大幸。只要把工作做到了，牛娃一旦说破了秘密，那时候，就会找到一把开启秘密的金钥匙，打开治疗不治之症的迷关……” 平夫的奶奶坐在旁边，听了三人的对话，高兴得不行，赶紧去观音像前烧香，口中还不停地喃喃祷告： “菩萨保佑，不要让牛娃这孩子回天上去，让他说出秘密，治好平夫的病，救救世上的人……” 听了平夫奶奶的祷告声，每个人都不再说话，都在脸上显出了宗教般的虔诚。 寒假里，牛娃和平夫十分快活，生活特别有滋味儿，除了做作业，就是出去玩儿，他俩有时结伴儿走，有时跟一伙同学走，把个洛阳市快要玩遍了。 电视台排练春节晚会节目时，牛娃去了几次。英建今导演与编剧反复商议，终于敲定了《哪吒闹海》的细节。对这个节目，只在大庭广众中排练了《哪吒闹海》前半部分的集体舞、伴唱与牛娃的独舞，留下后半部分从来不见排练。碰到有人追问时，英建今就神秘兮兮地说： “等着瞧吧，嘿嘿，有你好看的。” 除夕那一天，寒江带领一家人来到父母家团圆。方芳与寒江帮助妈妈包饺子，做菜。牛娃与平夫特别高兴，动手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对联儿就是牛娃与平夫贴上去的。 欧阳老人一边整理一年的书稿，一边高兴地絮叨： “今年过年，比起往年呀，又多出一个男孩儿，真是天上往下掉孙子，这是我哪辈子修来的福哟？” 到了晚上六点半钟，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团圆饭。今年的年夜饭特别丰盛，奶奶知道两个孙子喜欢吃什么菜，特意多做了几道。牛娃与平夫举着红葡萄酒向爷爷奶奶连连祝福，又跟寒江与方芳干杯，满屋子充溢着比往年更多的欢声笑语。 奶奶拿出了两份红包，里面装着压岁钱，眼睛高兴得笑成了一条线，说： “阿牛、阿夫呀，奶奶见到你俩这么活泼可爱，真是太高兴喽，这真是福分哪。来来来，一人一个红包，祝你俩健康成长，长命百岁！” 全家人说笑着，一直吃到了晚上七点半。然后，在客厅中摆满茶点，全家人一个不落地坐在那里，收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 牛娃虽然也跟着大家开心地说笑，但他心里一直默默地想着：“明天晚上，我一定把自己扮的节目演好，让更多的人，看看哪吒哥哥的神通……” 一过夜间十二点，方大夫就让牛娃先睡下了。因为明天有重要任务等着牛娃。 初一下午三点，寒江开着小轿车，把牛娃送到了洛阳电视台演播大厅。 牛娃非常乖觉，凡是见到认识的人，都会问一声“叔叔新年好！”“阿姨新年好！”《哪吒闹海》剧组的小朋友都已到齐了，一共有四十多个年龄在五至八岁的儿童。他们见了牛娃，都跑过来拉手，齐问新年好。 这个剧组是由少儿艺术团的刘阿姨负责的，刘阿姨像妈妈一样对待这些孩子们。晚饭，四十多个孩子在刘阿姨的照料下集体吃快餐盒饭，刚刚吃完饭，就开始让孩子们轮着化妆了。因为《哪吒闹海》安排在第五个节目，大约在晚上九点出场，所以，孩子们化好了妆，穿戴好演出服，成排地坐在板凳上，等候着上场演出。 牛娃的化妆比较简单，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五彩刺绣红兜肚，和一条明黄色三角短裤，头上扎着两条冲天小辫儿。其他小孩儿分别装成戏水的小娃娃，和小鱼、小虾、螃蟹、蛤蜊等海洋生物。 牛娃手中有一件道具，那是一只金光闪闪的乾坤圈，因为在神话故事中，哪吒就是用这只乾坤圈和混天绫兜肚，把龙宫震动并打死恶龙的。演出前，牛娃把龙筋圈儿作了放大，又请一个管道具的叔叔，在放大的龙筋圈儿上缠了一圈儿金灿灿的金箔纸，只要一晃动，这个乾坤圈就闪出熠熠金光。 晚会开始以后，牛娃他们一伙小朋友就静静地等候着上场。刘阿姨和英建今几次走过来给牛娃和小朋友们鼓劲儿，当看见牛娃一点儿也不紧张，就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前四个节目依次演完了。 一对主持人走上舞台，用优美的男女声分别介绍： “下面，我们将要欣赏的节目，是一个古老的神话故事《哪吒闹海》。这个歌舞剧，要使用一些特技，特技还非常惊险。希望观众朋友保持镇静，要随着剧情走，把自己也当成演员！” “要记住，你就是演员，你就是哪吒闹海的亲睹亲历者！” 这时候，轻松愉快的音乐声响起来了，大幕在激光的照射下变成了一片蔚蓝色的大海。扮成各种海洋动物的孩子们开始上场，跳舞打闹，表演得活泼自然。接着，戏水的小娃娃们也上了场，娃娃们一边玩耍，一边用清脆的童音歌唱： 古老神话多么美丽， 它伴我们一起长大， 小小英雄真叫可爱， 他的名字就叫哪吒。 哪吒生来非常勇敢， 他连什么全都不怕， 他的行为感天动地， 闹海故事传为佳话。 这时候，牛娃扮演的小哪吒蹦蹦跳跳地上场了，他的舞姿既优美又活泼，让观众席上一片赞叹声。 歌声又起了： 一天哪吒来到海边， 脱掉衣裳下海游玩， 他的兜肚摇动大海， 海底龙王叫苦连连。 一条恶龙上来撕咬， 小小英雄挥舞金圈， 他用力气打死恶龙， 龙王哭着告到上天。 牛娃扮的哪吒，手挥金色乾坤圈，在海中洗澡，后来又做着各种与恶龙搏斗的动作，那股漂亮劲儿，就别提了。 歌儿继续唱道： 玉帝发怒说要制裁， 派人警告哪吒父亲， 李靖一听心生烦恼， 说要管教这个孽根。 哪吒不知大祸已到， 他在海边抽取龙筋， 想把龙筋带回家里， 爹的腰带更加威风。 牛娃扮演的哪吒打死恶龙，抽取了龙筋以后，竟然异想天开，想把龙筋搓成腰带，扎到父亲腰上，哪吒还在假想中学着父亲扎上龙筋腰带很受用的样子。由于表演维妙维肖，引来观众席上一片笑声。 歌声仍在继续： 李靖恶言吓坏哪吒， 还肉还骨惨然自杀， 可是师父让他还魂， 荷叶鲜藕塑造了他。 重获新生更加英勇， 上天入地风云叱咤， 他的故事我们扮演， 一片纯情感动天下…… 在四十多个儿童天真优美的演唱中，牛娃也随着故事情节进行着热情奔放的表演，牛娃是个表演天才，他扮起哪吒来，身段健美刚劲，自然动人，把演播大厅中所有观众的心都征服了，那么多观众看了牛娃的表演，都十分欣赏，掌声响成了一片。就在这时候，牛娃低声念动秘诀，他所扮的哪吒手上的乾坤圈忽然光芒四射，一股蔚蓝的颜色迅速弥漫了整个演播大厅，令观众既看不清舞台，也看不见四周的人了。接着，一个金灿灿的巨大洞口突然出现在人们头顶上，人们仰头往上一望，隐隐看见有一架螺旋形的楼梯在洞中旋转着。人们正在惊讶时，闪着金光的洞口渐渐扩大，又渐渐落下，一直落到把所有的人都罩了进去，这时，人人感到身不由己，就像坐进了一间急速运动的电梯里，那电梯正朝一个未知目标猛地飞驰而去！ 第八章 八到埃及游历 就在观众一片惊呼声中，那让人迷醉的蔚蓝色越变越淡，很快就消失干净了，人们这才发现，他们已不坐在演播大厅中，而是坐在一片高高的山岩上，山岩的下面是一片金黄色的沙滩，沙滩前面是湛蓝湛蓝的大海，那景色简直美极了。 顺着儿童们天真的喧闹声望去，只见一伙又一伙的没有穿衣裳或者只穿着短裤的儿童，或在沙滩上追逐玩耍，或在大海中游泳戏水，孩子们是那样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在玩水的孩童中，有一个小小的孩子特别引人注目，看样子，他不过七岁，穿一件鲜红的混天绫兜肚，光着小屁股，天真可爱地在海水中嬉戏着，追逐浪花玩耍，他就像西方神话中的爱神丘比特一般，只不过背上没长翅膀罢了。 人们醒悟了，呀，那就是闹海的小哪吒！ 小哪吒玩倦了，就把那只乾坤圈拿在手里，在海水中来回地拍击着浪花玩耍，又从身上摘下混天绫兜肚，在海水中搓洗起来。过了不大工夫，“哗啦啦”一阵水响，一个巡海夜叉冒出水面，“呔呀呀——”一声咆哮，举起手执的铜叉，就朝哪吒刺来！只见哪吒不慌不忙，随着浪花的起伏轻轻躲过了铜叉，猛地扬起胳膊，把手中的乾坤圈向夜叉掷去，“砰！”夜叉被乾坤圈击中，“嗷——”夜叉长嚎了一声，立即跌入水中不见了。哪吒收回乾坤圈儿，面不变色，仍在海中嬉戏着…… 所有的观众，都对哪吒的脱险长嘘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海风骤起，大风掀起了巨浪。哪吒毫不畏惧，顺着水势，玩得更欢了。其余的玩水儿童发现海水势头不对，都互相招呼着，喊叫着，跑到海滩上去了。 突然间，海水“哗啦啦”一声巨响，从水底冒出一条白鳞蓝须的恶龙来，那恶龙摇头摆尾，用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搅动海水，又张开大口喷水，然后趁哪吒不备的当儿，扬起锋利的五爪，向哪吒直扑过来，想把小哪吒捉住，一口吞掉。看到哪吒几乎遇险，坐在山岩上的观众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惊叫，人人都忘记了这是在观看剧情。 与此同时，在沙滩上玩耍的和刚刚跑出海水的小娃娃们，差不多都瞅见了恶龙直扑哪吒的惊险场面，他们被吓坏了，顾不得穿衣裳，个个尖叫着，哭喊着，光着身子，跌跌撞撞，一齐跑到岸上去了。 哪吒心里已有准备，不慌不忙，手握乾坤圈，与那条恶龙搏斗开来。恶龙见三下两下伤不到哪吒半根毫毛，立刻发了怒，它用尾巴横扫，又用利爪乱抓，想把哪吒制服。哪吒年纪虽小，可也不是好惹的，他见恶龙频频袭来，顿时火从心头蹿起，怒拧双眉，咬紧牙关，将身子一纵，“嗖”的一声跃出水面，不偏不正，正好落到恶龙的后脖子上。只见哪吒抖擞起精神，扬起胳膊，把手中的乾坤圈朝恶龙的头上、身上一路砸去！那恶龙哪里经得起乾坤圈的神威，直被砸得鲜血直溅，脑浆迸出，拼命挣扎了一顿，最后一命呜呼，躺在浅水滩上，一动不动了。 哪吒看见恶龙被自己砸死，高兴得满脸生春！他忽然想到：“听说龙身上的筋很软很滑，又有弹性，如果抽出一些来，拿回家搓成腰带，献给爹爹围在腰间，那该有多好！”想到此处，哪吒什么也不顾了，他纵身跳下水中，伸出两只手，从流血的恶龙身上四处寻找，把白亮亮、颤悠悠的龙筋一根一根抽了出来，一会儿就抽出了一大把。 哪吒正在得意的时候，又听见海水中“泼啦啦”一阵响，东海龙王从水里钻了出来。龙王看见哪吒胆大包天，竟敢抽出龙筋玩耍，顿时怒不可遏，顿足咆哮： “反了，反了！大胆的哪吒！你撼动了龙宫，搅热了海水，还打死了太子，这可是弥天大罪！我现在就上玉帝那里告你，要你偿太子的命！你等着瞧吧，我绝不会善罢甘休！”龙王吼罢，驾起一阵狂风，上天告状走了。 “老龙王！你去告吧，我不怕你！”哪吒对着天空，大声呐喊。 山岩上的观众，目睹了哪吒玩水，打死龙太子，抽了龙筋，气走龙王的全过程，尽管搞不清眼前出现的哪吒闹海是幻觉还是实况，是神话还是现实，是缩地遁形还是时空转换，却也被闹海的惊险吓得心乱跳，腿乱颤，惊呼不已。忽然间，又像当初那样，一股蔚蓝色从天到地弥漫开来，把观众的眼睛完全遮住了，那蓝色直蓝得让人心如醉酒，每个人的身体却轻飘飘的，好像是离开了地面，被吸进巨大的洞口，在半空中飞了起来，隐隐感到头顶上那架螺旋楼梯，也在飞速旋转中…… 当蔚蓝色从所有观众的眼前消失干净以后，演播大厅依然灯火辉映，音乐之声入耳，人人都眼睛一亮，心里直纳闷儿：“呀，原来我们仍然坐在演播大厅中，竟然纹丝未动……这是何等高超的艺术技巧！” 舞台上，《哪吒闹海》已进入尾声，儿童们跳着欢快的舞蹈，优美的童声合唱在大厅里荡漾： 乘着美丽的想象之梯， 行进在圣洁的童话中， 春风荡漾，彩蝶飞舞， 我是天地间最快乐的儿童！ 没有忧伤，只有勇敢， 我战死了一条恶龙！ 啊，跑起来，飞起来， 向着远大的理想猛冲！ 不管岁月如何飞逝， 我永远是一个小小的战斗英雄！ 灯光渐渐变暗，《哪吒闹海》在优美的旋律中结束了，大厅里掌声如雷，经久不熄。 站在幕后的英建今和刘阿姨激动得热泪盈眶： “啊，太美了，太美了！” “这真是世上少有的好节目！……” 在欧阳先生家里，全家人一直坐在电视机前，痴痴地看着牛娃表演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到了哪吒与恶龙搏斗时，全家人有如身临其境，每人都像在哪吒身边一样： 平夫急得直挥拳头，简直想冲进电视机去跟恶龙战斗。 平夫奶奶泪水涟涟，为哪吒遇到的险境提心吊胆。 欧阳先生双目紧盯电视画面，不放过节目的任何一个细节。 寒江也被小哪吒的精神打动了，几乎忘记了这是晚会演出。 方大夫眯缝着两眼，泪水充溢了眼眶…… 《哪吒闹海》一结束，欧阳先生用拳头猛一击腿，低声喊道： “龙筋，龙筋！是真龙的筋哟……” “什么龙筋？”寒江不解地问。 “谜底呀谜底，终于找到了！”欧阳先生长舒了一口气。 “爸爸！你是说，牛娃手里的软圈儿，是……”寒江恍然大悟。 “不错，牛娃有龙筋，真龙的筋！”欧阳先生十分肯定。 “诶，是呀，牛娃是从天上来的，天上不是有龙吗？他真的有龙筋——平夫喝的是龙筋水！龙筋……龙化石……怪不得疗效那么接近！”方大夫如梦初醒。 欧阳先生这时反而平静下来，闭住眼睛，自言自语地说： “谜底是找到了，可是，在牛娃那里，还有许多工作要去做……总之，人世上的不治之症，救星真的出现了……不过，救星仍然像地平线一样，看得见，却难以摸到……” 平夫偎在奶奶怀里，张大了嘴巴，仔细听着。 初一晚上的迎春晚会，洛阳市收看的人很多，人们对《哪吒闹海》这个节目都认为演得非常好，激动人心，再加上编剧、编舞、歌词、配曲都非常出色，小演员又选得好，所以整个节目特别优秀。人们对哪吒与恶龙搏斗那个场面，都感到非常逼真，都以为是用了电脑特技的制作手段，把哪吒闹海搞得扣人心弦，殊不知，那是一种时空转换，是牛娃通过手中的龙筋圈儿弄出来的。这个手段，虽然瞒住了成千上万的眼睛，却没有瞒过一个人，这人就是寒江的好朋友，青年作家高南宫。 高南宫从寒江口中，早已知道了牛娃的大概情况，他早就想见见牛娃，从牛娃身上找找创作素材，只是没有好借口，因为他知道寒江不想让无关的人接近牛娃。就在初一上午电话上拜年时，寒江告诉了高南宫，说“牛娃将在迎春晚会上扮演哪吒，”高南宫说“我今晚一定收看。”果然，高南宫与妻子、女儿在晚上一起收看了《哪吒闹海》。 牛娃一出场，高南宫就对妻子徐道琼说： “这个男孩儿，就是住在寒江家里的牛娃，你看他的身段，舞姿，真是棒极了！你再看他的五官，扮演哪吒，多么合适！” 徐道琼是石化厂的高级工程师，说话心直口快： “你就喜欢男孩儿！一见到个漂亮男孩儿，恨不得立即拉过来当自己的儿子！” “别乱说，快看电视，”高南宫说，“你听这个歌儿，多么动听！哎，我都要回到童年了……诶，时空变了，哪吒戏水去了……你看这一群光屁股小男孩儿，玩得多开心，就像西方的油画儿。中国的油画儿，总是缺少人体美……” 后来，看到牛娃扮演哪吒击退巡海夜叉，又与恶龙搏斗，场面既惊险又逼真，高南宫心里想：“电视直播，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画面？采用了电影特技？不像呀。那么走时空隧道？时空隧道在科幻电影中有，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哎呀，牛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难道他也会转变时空？” 高南宫边看电视，边兴奋不已：“如果牛娃真会转变时空，那么，有许多想不到的结果，都可以实现了……生活可真太有意思了，神话可以变成现实，现实又插进了神话……这不是在做梦吧？” 高南宫只顾胡思乱想，对女儿的问话和妻子的唠叨，一点儿也没听进耳朵。 初二的午后，得知寒江全家已经回到牡丹仙庄，高南宫就骑上自行车，直奔寒江家。 一进家门，一眼就认出了牛娃。高南宫是个搞文学创作的，知识面广，感情丰富。问过好，一落座，就从《哪吒闹海》说起，对牛娃的表演赞不绝口，弄得牛娃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高南宫写作勤奋，长篇小说、短篇小说、诗歌、散文、纪实文学他都写，近几年已出了好几本书，这些日子，他正想写一本反映少年儿童课外生活的小说，所以，趁牛娃与平夫不在客厅的时候，就对寒江夫妻说： “牛娃这孩子，可给我的创作带来灵感了。我这部写孩子的书，就让牛娃做主人公吧……我想跟牛娃接触一下，听听他的经历，跟踪一下他的日常生活……如果这本书写成功了，不光小学生与中学生爱读，大人也会读的，《西游记》不就是老少都喜欢读吗？” “南宫，你是高产作家，出了那么多书，”寒江笑着说，“是呀，牛娃的故事，应该写，写出来，一定会畅销——光在洛阳，就会销出几千本，说不定，全市的青少年，还会人手一册呢。” “牛娃这孩子，别看年纪小，心事儿特别重，有些话，他不会告诉你的。”方大夫说。 “那不怕，我跟他混熟了，他会开口告诉我的。你两口子知道，我特别喜欢男孩儿，就为这，让我老婆不知讽刺几百回了。”南宫说。 大家开怀大笑。 “阿牛和阿夫，正月里可以到外面玩玩，”寒江说，“我俩工作紧，没闲工夫，你呢，就做他小哥俩的大朋友，带他俩到一些有点文化的地方走走，你多讲讲，让他小哥俩长点儿见识。” “那好极了，保证完成任务！”南宫十分高兴，欣然应允。 果然，刚过正月初六，各大公园、图书馆、文化宫和一切娱乐场所都开张了。高南宫就如约带上牛娃与平夫，去公园室内溜冰场溜冰，到文化宫猜谜语，去书店选购少儿读物，到电影院看科幻电影，去科技馆参观新发明，进美术馆欣赏油画与国画，一连几天，过得非常有意思。牛娃与平夫都喜欢上这个大朋友了，因为南宫懂的东西非常多，又会耐心讲解，让人听了既长见识又开心。 有一天，南宫带上小哥俩，去影院观看美国大片《木乃伊归来》。这个片子描写了一个八岁小男孩儿，跟着爸爸、妈妈到埃及考古，意外地发现了三千年前的死神阿努比斯手镯，读懂了古埃及的法老咒语。后来，因为大英博物馆馆长秘密读《死亡之书》，用古埃及咒语激活了邪恶的印赫泰普，由此引发了人间正义与地下木乃伊军队之间的一场场激战。结果是，八岁男孩儿巧妙地利用了死神阿努比斯手镯，终于将可怕的蝎子王消灭，把复活了的木乃伊军队统统赶入地狱。整部电影悬念迭起，小男孩儿带着死神阿努比斯手镯，穿越时空界限，与他的父母出没于当代与古埃及之间，用人的智慧战胜了魔鬼的邪恶，绝妙的电影特技，把故事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令牛娃与平夫十分开心。 从电影院回家的路上，牛娃天真地问： “高叔叔，老是听说埃及、埃及，埃及到底在什么地方？离中国远吗？” 高南宫用引人入胜的话语，把有关埃及的小知识告诉了小哥俩，然后灵机一动，带着诱惑的口气问： “阿牛、阿夫，你俩想不想去埃及探险？” 牛娃与平夫当然都同意。 “我还会古埃及语呢。”平夫说。 “谁教给你的？”高南宫惊讶地问。 “我爷爷。”平夫甜甜地回答。 “那好极了！我们都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咱们就学学探险家，到埃及走一趟。” 就这么商量定了。 高南宫回到家里，正在拾掇衣服、相机和旅行包，他的表弟邢图突然来家探望。邢图这几年在湛江和厦门做生意，靠走私光碟和倒卖文物发了大财，买了轿车和别墅。平时邢图的衣装虽然十分讲究，非名牌不穿，可是漂亮的衣饰总也掩盖不住他的贼头贼脑加流里流气。南宫平时不愿意与他多接近，怕沾惹上麻烦，可邢图在春节期间登门探望，也不好冷淡了这门近亲，只好热情款待。 南宫和道琼留邢图吃晚饭。 饭桌上，邢图三杯酒下肚，那贼话儿就多了起来。他一边吹嘘自己有赚钱手段，一边神秘兮兮地说自己早已买通了海关关长，买通了公安局局长和一个市委书记，走私与贩卖十分得心应手，而且前途极其看好。南宫两口子听了这些话虽然不入耳，但在口头上，也只能说些过年的话儿应付，不至于让邢图觉得不快，而两相尴尬。 当邢图听说表哥明天要到埃及探险，还要乘坐不花钱的交通工具，又不用办理护照，就立刻装出一副十分亲热的样子，让表哥带他一起走。南宫这才知道自己失了言，心里后悔不迭，本想一口拒绝，但转念一想，倒是可以利用一下邢图刚刚买到手的别克轿车，于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也就点头同意了。这一下子直喜的邢图抓耳挠腮，显出一副急不可耐又得意忘形的样子，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第二天一早儿，牛娃与平夫身穿鲜艳的旅行服，准时出现在距高南宫家不远的一块草坪上。牛娃一看，一辆崭新的黑色别克轿车已停在那里，南宫正倚在车门上，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说话。 一见小哥俩走到跟前，南宫就介绍说： “阿夫、阿牛，这位是我的表弟，叫邢图。他也跟咱们一起走，到了埃及，咱们就乘这辆小轿车，省得再找交通工具。” 牛娃一眼瞅见邢图的面色表情，立刻就心生厌恶，虽然不好一口拒绝，心里直怪南宫：“弄来这么一个家伙，在一起旅行，真扫兴……这家伙的名字也让人讨厌，邢图，图形，徒刑……咳，丑死了。” 大家上了别克车，关上了车门。牛娃坐到邢图座位背后，悄悄地从怀里掏出龙筋圈儿，低低念动秘诀，一瞬间，蔚蓝色出现了，那个闪光的洞也出现了，当别克车驶入洞口后，立即被醉人的蓝光吞没了，人人觉得身子在运动，就是辩不清方向…… 顷刻之间，蓝光消散，别克车已经出现在狮身人面像前。四个人依次下了车，惊奇地停住脚，观赏起四面如诗如画的风光来。 呀，这里真是漂亮极了，就像在电影里看过的一样：金字塔高大神秘，沙漠浩瀚无边，天空蓝得醉人，各国游人在阿拉伯导游的带领下，兴致勃勃地四处参观。南宫一行四人先在狮身人面像前拍了不少照片，最后才随着人流，去参观胡夫金字塔的法老墓室。 四人随了一个旅游团，一步一步地走在四通八达的墓道中。 在一个宽敞的墓室里，高南宫被四面神秘的壁画吸引住了，壁画上不仅画有古埃及人生活、劳动、狩猎、祭神的各种场景，还写有难懂的像形文字，最叫人奇怪的，是壁画上那些极其类似飞碟、飞船、直升机的图案，高南宫反复端详这些图案，惊喜万分，因为这些东西才是他搞创作的灵感来源。 高南宫看着壁画自言自语： “难道在四千年前，古埃及人见过外星人？那个时期，怎么会出现今天才有的……或今人想象的东西？” “四千年前的人，有现在的人聪明吗？牛娃天真地问。 “那时候的人见过飞碟吗？”平夫一边看，一边仰起脸问。平夫认识不少古埃及象形文字，这可是他爷爷的功劳。 高南宫对飞碟与飞船这类事儿不太了解，听了两个小朋友的发问，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回头瞅瞅邢图，想让邢图回答问题，却见表弟在墙角一会儿蹲着，一会儿站着，不知他在墙角摸索什么，寻找什么。 在另一个墓室中，一只玻璃柜子中展览着一具木乃伊。因为刚刚看过电影《木乃伊归来》，所以小哥俩两眼盯在那里看。 “嘿，这个家伙——木乃伊，能值多少钱？”邢图从一旁凑过来问。 大家听了，觉得又好笑，又扫兴，谁也没回答，就走开了。邢图跟在三人后面，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出了法老墓室，又向另一座金字塔——塞夫润金字塔走去。 走到塞夫润金字塔前，在门口排队等候参观的时候，平夫向高南宫发问： “高叔叔，金字塔上那么多、那么大的石块儿，是怎样一块一块垒上去的？” “是呀，你的问题提得好，”南宫答道，“这也正是金字塔解不开的谜。比如刚才参观过的胡夫金字塔，塔上面一共用了二百六十万块巨石，每块平均十吨重。不说巨石怎样开采，如何运输，单说把巨石一块块垒成金字塔，就难以想象。如果每天往上垒十块巨石，砌完这个金字塔的时间是二十六万天，也就是七百年；如果每天垒上去一百块巨石，要完成金字塔也需要七十年……要知道，那时候既没有大型运输车，也没有起重机，一切全靠人力，要想用人力干这种活儿，在今天都是不可想象的。所以，有人才说，金字塔是外星人造的。” 牛娃歪着脑袋问： “高叔叔，刚才听说，胡夫金字塔距现在已有四千五百年了。那么，四千五百年前，中国是个什么样子？” 高南宫一笑： “你提的问题很有水平呀。那个时候，中国还没有文字，一切靠口头传说。比如，传说中的人类始祖，一个叫女娲，一个叫伏羲，都是人首蛇身……再比如，传说中的龙，是狮鼻、牛耳、鹿角、蛇身、鱼鳞、鹰爪、兔目、马鬃——用八种动物的形象合成的。所以说中国人是‘龙的传人’，只是一种形象比喻。真龙，谁也没有见过。诶，阿牛，你从天上来，你见过真龙吗？” 牛娃一愣，故意摇摇头。 “龙是神兽，今天地面上没有人见过……所以呀，四千五百年前的中国，仍然是洪荒时代，文明程度，可能还赶不上埃及。”高南宫说。 随着人流，四人进入了塞夫润金字塔。 从金字塔走出来，又到塞夫润河谷神庙参观。 这个神庙，虽然在里面装有电灯，可参观的路线很长，一路上有的地方明如白昼，有的地方暗如黄昏，再加上神庙的墙上有稀奇古怪的壁画，头顶上有“扑楞楞”乱飞的蝙蝠，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阵阵紧张。邢图的胆子并不大，每到昏暗处，就直往人群中间挤。牛娃与平夫早就讨厌上他了，恨不得让魔鬼快点把他抓走。 四人随着人流，缓缓进入了一处有名的房间，只见房间里边有刻着各种浮雕的石桌、石床、石窗，墙上绘有斑斑驳驳的彩色壁画。据传说，这里原来是古埃及法老珍藏金银财宝的石室。别人都在正常参观中，只有邢图用手摸摸这里，用手指弹弹那里，像是在寻找什么。 高南宫见邢图不遵守旅游规矩，鄙夷地说： “快走吧！跟上人流，别掉了队！” “等一等，我仔细看看……”邢图含含混混地说。 牛娃他们三人站在石室门口，不管怎么催，邢图就是不出来。 高南宫一面欣赏着沿路的浮雕，一面走，已经走出去二十多米了。平夫不耐烦，皱皱眉头，心生一计，就伸长脖子，去牛娃耳边低语了了几句。牛娃一笑，领会了意思。只见牛娃侧转身，从怀中掏出牛黄宝珠，低声祝了几句。弹指之间，室内灯光转暗，从墙壁上“呼”地跳下一只怪兽来，那怪兽眼冒绿光，张开血盆大口，就朝邢图直扑过去！邢图刚站起身，看见怪兽张口要吃自己，吓的“妈呀”一声大叫，几乎跌翻在地，趔趄着腿，夺路就逃！ 第九章 九恶作剧 邢图逃出石室，见高南宫他们三个人在前面走，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怪、怪兽，哎哟，这里有怪兽！” “什么怪兽？”高南宫回过头来，不解地问。 邢图面带惧色，结结巴巴地比划着怪兽的样子，怎么也说不清楚。高南宫忽然瞥见牛娃与平夫偷着笑，立刻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也就不追问了。 天已不早，四人都累了，就乘别克车去寻找下榻的宾馆。车子顺着蓝色的尼罗河，在一排排棕榈树的掩映下，快速飞驰在坦荡的高速公路上。看着美丽的异国风光，高南宫的嘴角翕动着，好像是在吟诗。牛娃与平夫惊奇地望着窗外，被尼罗河沿岸的风光迷住了。只有邢图，眼神儿游移，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邢图说“我就不去参观那些该死的墓道了，我想自个儿走走，到文物市场逛逛。”南宫一听，心里很高兴：“这倒也好，省得老是让人败兴。”于是就顺水推舟：“你呀，尽管放心去逛，不要惦记我们，我们爷儿仨，乘旅游大巴去游览。” 随后，南宫就带着牛娃与平夫出了门，上了宾馆的旅游大巴，在导游的引领下，先后兴致勃勃地游览了扎维亚•雅利安金字塔，阿布•胡拉布太阳神庙，阿布吉尔金字塔。 在游览最后一座金字塔时，三个人都觉得累了，就没有跟着人流走，而是先合影留念，后逛金字塔前小广场上的工艺品市场。在一个个摊位前逗留，每人买了一种自己喜爱的工艺品。牛娃买了金字塔模型，平夫买了狮身人面像模型，高南宫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仿制品——法老面罩，觉得挺有意趣，就买下了。 出了工艺品市场，三人就站在一片观赏沙漠上，向四周了望起来。高南宫一面睁大眼望着，一面对牛娃与平夫说： “在这里旅游，让我想得最多的，是埃及的古代文明。埃及有许许多多解不开的谜，比如，昨天说过，连造金字塔的石块儿，都不知道是怎样砌上去的……” 牛娃听了，眼睛一亮，笑着说： “高叔叔，这好办，我们回到历史上，亲眼去看一看，不就得了？” 高南宫知道牛娃有神通，可以说到办到，高兴地瞅着牛娃，连连说“好极了，那可好极了！”牛娃也不犹豫，从容地掏出龙筋圈儿，把它托在手掌上，低低念了几句秘诀，一瞬间，天地间出现了一片醉人的蓝色，闪着金光的洞口也出现了，三人高兴地走了进去…… 还像上次那样，当眼前的蓝色消散以后，三人已经站到了一个建造金字塔的工地上。 这个工地不大，猛一看，参加劳动的人数不满五百，干活的多数是青壮年男子。每个男子的腰间，都围着用棕榈树皮缝成的遮羞物，其它衣物就再也没有了。工地上看不到大型运输与安装机械，只有一些古旧的兽力车，在愁苦的喝叫声中，源源不断地运着砖块、砂子、碎石、石灰、石粉、贝壳粉，还有一些弄不明白的物料。 高南宫四处张望，发现工地上有个长着灰白大胡子的人，那人个子高大，手执指挥杖，高南宫就断定他是一个总监工。于是，就迈开大步，朝那人走去，牛娃与平夫紧紧跟随在高南宫身后。 南宫走到那个监工跟前，笨拙地拱拱手，大声问讯。那监工愣着神儿听了片刻，一句也听不懂，只是善意地点头微笑，表示友好。 平夫想检验一下自己的能力，走上前，用古埃及语跟那监工说话，由于是第一次在生人面前应用，平夫说得结结巴巴，单词也不连贯，怎么也表达不清自己要说的意思，急得直跺脚。那监工看见平夫可爱的样子，憨厚地笑着，拍拍平夫的肩膀，表示理解。 那监工用手指指金字塔，再指指自己，又比画了几下，意思是，如果想参观，他可以带路。南宫笑着，也指指自己，指指金字塔，表示愿意前往。那个监工颔首表示同意。于是，监工在前面带路，南宫他们三人跟随在后，经过成堆的建筑材料，绕过吃力行走的兽力车，左躲右闪，向施工的场地走去。 这个金字塔，刚刚建了四五十米高，很容易就登上了塔顶。 在塔顶上，干活的工匠们紧张地干着活儿。高南宫站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人们吃力地用人力摇动着简单的机器，在制造混凝土原料。 高南宫见了，感到十分奇怪：“诶，古埃及怎么会制造混凝土？”他又走近十几步，仔细观察起来，只见在吱吱嘎嘎作响的机器旁，有人在往机器里倒着砂子、碎石、贝壳粉、石灰、石粉、不明物料，有人在往机器里加水，还有的人在使劲地摇动机器上的曲柄。在嘈杂的“隆隆”声中，填进机器里的东西被粉碎以后，变成半稠泥浆，泥浆从一个出口流淌出来。 半稠泥浆没有落地，就被人工摇动的输送带送到附近一个又一个烈焰腾腾的高炉下。高南宫看得出来，那些半稠泥浆是用来烘干、烧结、粉碎的……经过不少工序，似乎水泥般的青色粉末，就在尘土飞扬中不断地制造出来。 在另一边，人们在青色粉末中加水，加细砂，然后搅拌成膏状物，再把膏状物费力地倒进用木板拼成的巨大模具中。高南宫发现，这些模具很容易拼装，也容易拆卸。在不远处，又发现了刚刚拆掉木板的已经凝固了的物体——足足有几十吨重的大石块。一些年轻力壮的工人使用硬木撬杠，嘴里发出“杭唷、杭唷”的号子，费劲地把这些巨大的石块慢慢移动着，最后拼装到金字塔上…… 谁也没有想到，远古的人们竟然掌握了制造混凝土巨石的技术，也就是说，埃及的大金塔，是用人造石头修造起来的。 “哎呀，弄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古埃及人真聪明！”高南宫惊呼起来。 “这座金字塔，几年就可以建成，我想。”牛娃愉快地说。 “昨天说的用几十年、几百年时间建造，都错了。”平夫撇着嘴唇说。 “奇迹呀奇迹，古人并不笨，甚至比现代人还聪明……”高南宫兴奋地说。 那个埃及监工，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看得出他们是在赞扬金字塔的建造。监工咧开嘴，高兴地笑了。 平夫用生硬的语音，跟那个监工比画着说古埃及语，不时发出大笑。 晚饭前，四个人都回到了住处。 邢图独自回来以后，也不问别人今天游览了什么地方，只顾吹嘘自己在文物市场发现了有价值的文物，这些文物拿到国际上一倒腾，准可以捞一笔大钱。邢图虽然说得手舞足蹈，牛娃与平夫却在一旁偷笑，高南宫的眼角儿也流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鄙夷。 吃过晚饭，四人商定，明天专门游览尼罗河三角洲，然后返回洛阳。一夜无话。 翌日早饭后，每人都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装进各自的旅行包，然后又把旅行包放进轿车里。 大家都在车内坐定，车子才缓缓驶出宾馆，车子驶过繁华的街区，再驶过绿草如茵的观赏区，然后按照导游图上的介绍，穿过尼罗河上一座大桥，向一个旅游风景点开去。 尼罗河三角洲漂亮极了，到处是风景宜人的水乡景色，从别克车的车窗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双桅帆船在河渠中顺风游弋，水牛牵引着水车，“吱吱嘎嘎”地汲水。衣裳靓丽的农民在棉田、玉米田、稻田中穿梭劳作。这些景色，对于从城市中出来的像平夫这样的孩子，富有极大吸引力。对于诗人气质的高南宫，他看了觉得心情舒畅，思路大开。对于牛娃，异国情调把他的两眼深深吸引住了。可是，邢图除了关心指示路牌，他看见什么风景，也觉得毫无趣味。 出了开罗大约一小时，车子开进了一处山坳，前面出现了十字路口，车子不知该往哪条路上走。于是，四人都跳下车子，去看路边的指示牌，路牌上用阿拉伯文、英文、法文赫然写着：中间的路，直达尼罗河三角洲风光游览区，路程十公里；左边的路，通往古埃及藏宝洞遗址，三十公里；右边的路，通往河滨度假酒店，八公里。高南宫懂英文，把指示牌上的文字念了一遍。邢图的双眼死死盯住“古埃及藏宝洞遗址”一行字，眼珠子一动不动，足足盯了有一分钟。 当车子进入尼罗河三角洲风光游览区以后，邢图说他“不想进去玩了，想到别处逛一逛。”南宫的心里本来就很鄙视邢图，不想跟他在一起游览，一听说邢图想独自游逛，大声说同意。这样，南宫下了车，就带着牛娃与平夫，高高兴兴地朝波光粼粼的尼罗河边走去。 只要邢图不在场，三人立即活跃起来，南宫哼起了“尼罗河水闪金光，劳动的人民在歌唱”那首老歌，平夫和牛娃像两只快乐的小鹿，一边说笑着走路，一边蹦跳。 三人心情舒坦，乘游船在尼罗河上游了一个来回，赏尽了尼罗河两岸的棕榈林、沙漠、民居、田野、山峦、芦苇荡、枣椰林、各种神庙建筑。上岸后，又来到一处细沙滩上，跟外国游客混在一起，堆沙雕、比摔跤，玩了个尽兴。这时候，抬头看看太阳，已经快正中午了，于是三人出了游览区，左寻右找，却看不见邢图的影子。 南宫等得不耐烦，苦着脸说： “他准是到藏宝洞找魔鬼签约去了，咱们坐计程车，找他去！” 三人买了一些吃食与饮料，跳上一辆计程车，一边吃喝，一边顺原路找去。到了那个十字路口，照着指示牌上的箭头方向，一路狂驶，又左转右拐，终于来到了距离藏宝洞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打发走计程车，买了参观券，三人走进游人稀少的藏宝洞遗址前。 站在长满野草的空地上，三人四处张望，发现怪石嶙峋的小山腰上，有着许多废弃的洞窟，多数洞窟都大敞着口，早已被废弃了，只有个别洞窟有游人进出。据传说，古埃及的法老们为了躲避瘟疫，曾经在这一片山林中居住过，在洞窟中藏过金银财宝。现在此地并没有经过有计划的旅游开发，只是保留了传说中的遗址罢了。游人往往出于好奇，来这里尽尽兴，照照相，也就走了。只有那些在黑道上倒卖文物的的家伙，才把这里当成接头与密谈的地方，经常光顾这里。邢图是个文物贩子，可能耳闻过这里的门径，所以他今天趁机会到此地探路，寻找淘金渠道，也在情理之中。 三人张望得正不耐烦，只见邢图从一个敞开的洞窟踅出来，邢图也看见了高南宫三人，就扬起胳臂急打招呼，让南宫他们过去说话。南宫无法，嘴里嘟囔着，带上牛娃与平夫，小心翼翼地绕过绊脚石块，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了邢图跟前。 那邢图一身尘土，脸上很脏，也不问问南宫游览得如何，却径直走到牛娃身边，弯下腰，用讨好的口吻说： “我说牛娃呀，我球大点儿的时候，就知道埃及的山洞中藏有宝物。我以前呀，做梦都像是来过这里，还看见过金光闪闪的金银财宝——我这人信命，相信梦中的不少事儿是真的……哎，我说牛娃，你是个有神通的小家伙，你既然能把我们弄到这儿，想必也能把我们弄回古代去。叔叔求求你了，你就帮叔叔这一次——去古代探宝！我真要发了大财，一定狠狠地谢你……” 牛娃虎着脸，越听越烦，正想发作，一眼瞥见平夫送来作弄人的眼神儿，头脑里一下闪过恶作剧的念头。于是，压住一肚子的不高兴，假意呲牙笑了笑，说了一声“跟我来！” 牛娃一边走，一边打量，走向一个很大的洞窟，邢图见了，流着油汗的脸上堆着笑，屁颠屁颠地跟在牛娃身后。南宫与平夫想看看闹出什么笑话，都忍住笑，也随在后面走。 进了洞窟，越往深处走，洞中越昏暗，脚下也坑坑洼洼不好走。忽然，几十只蝙蝠“扑楞楞”从头顶掠过，让人感到既紧张又气闷。 走到一个黑黝黝的壁龛前，牛娃让大家停下，他用后背对着邢图，暗暗掏出牛黄宝珠，低声念动口诀，牛黄宝珠发出昏暗的七彩光环后，蓦然熄灭了，那黑黝黝的壁龛在沉闷的“喀啦啦”声中慢慢打开一扇门。众人定睛一看，原来里面是一间不小的屋子，灯光在屋角忽明忽暗，屋中到处堆着金光闪闪的金银财宝，让人目不暇接。南宫与牛娃、平夫面色镇静，站在一旁不说啥话，邢图一见金银财宝，脸色大喜，他啥也不顾了，立即张开胳膊扑进屋子去！当他发现墙角有一只空着的兽皮口袋，立即拿到手，凡是闪着金光的那些东西，他就大把大把往口袋里装，别人怎么拿鄙夷的眼光看他，他根本顾不上。就这样，他把金银财宝装满了兽皮口袋，又装满了身上所有的衣兜儿，才喘着粗气，一步一跌，把口袋拖出了屋子，再拖到洞窟口上，又使尽吃奶力气，把兽皮口袋撅到肩上，然后趔趄着腿，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撞到他的别克车前，让兽皮口袋重重地跌入后车厢。 南宫他们三人跟在后面，也不上前帮一把，就像看一个毫不相干的过路人一样。 邢图把后车厢锁好，一面扑打身上的尘土，一面催众人赶快上车。南宫他们一言不发，依次钻进了别克车。邢图急急坐到司机位置上，一迭连声地催着，要牛娃赶紧回洛阳。 牛娃不慌不忙，又像上次那样，让大家顺利进入时空天梯。 等到蓝色散尽，别克轿车已停在原先那块草坪上。高南宫、牛娃、平夫各自拿上自己的旅行包，喊一声“再见！”就分了手。 高南宫进家不久，正与妻子、女儿兴高采烈地谈论埃及的事儿，忽然接到邢图打来的电话，邢图在电话那头呼哧带喘，一句一骂： “日他奶奶的，我刚刚开车到家，车里、衣兜里的金银财宝，个个不翼而飞！他妈的，我算让牛娃这个小兔崽子耍了……” 高南宫听罢，胡乱应酬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然后，仰起头来，哈哈大笑了一场。 一天上午，寒江接到电话，妹妹一家三口来洛阳探亲，一大早儿就到了。寒江一家四口，立即驱车赶到了欧阳先生住宅，大家一见面，分外开心。寒江的妹妹叫欧阳雪莲，在上海一家生化制药公司任技术员，妹夫叫唐家瑶，在上海科技部门工作，她们带来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叫唐燕妮。这一下，欧阳先生家里可热闹了，两个孙子加一个外孙女，清脆的笑声在家中连续不断。 欧阳雪莲也喜欢男孩儿，平常老是从上海给平夫寄衣服，寄吃食，平夫也从小就跟姑姑亲热。这一次，雪莲亲眼见到了牛娃，看见牛娃长得精神，惹人喜欢，就很亲昵地摸摸牛娃的手，吻吻牛娃的额头，把个牛娃弄得很不好意思。 午饭非常丰盛，全家九口人，围坐在一张拼起来的餐桌旁。欧阳先生和老伴儿高兴地瞅着满堂儿孙，一时心花怒放。 吃饭中间，平夫与牛娃给全家讲笑话，说的是这次在埃及怎样搞恶作剧，作弄邢图，让他丢人现眼，狼狈不堪。一家人听了小哥俩绘声绘色的描述，都笑得很开心，为小哥俩的机智大声叫好！ 午饭后，孩子们在客厅里看动漫，大人们进大房间说话。欧阳先生说要躺一会儿，就独自回到书房，在躺椅上歪着，闭住眼睛，想自己的心事儿。琢磨过来琢磨过去，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就像一屡青烟，飘飘忽忽就出了门。 他心里想着事儿，信步朝前走去，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一个专门搞克隆的地方，这地方已经克隆出了小羊、小牛、小猪，说是正在搞真龙的克隆。他恍恍惚惚，信步走进一间大屋子，看见一伙人正在逗弄一条刚被克隆出来的小龙，小龙的模样真可爱，身体才有一尺多长，小脑袋上已经长出了一对龙角，遍体有细鳞，四条短腿乱蹬，是真正的龙种……他心里觉得喜欢，恍恍惚惚，又走进一家制药厂，嗬！车间里净是不锈钢设备，正在用龙血、龙角、龙涎、龙骨、龙筋、龙肉生产系列药品。“对呀，龙的浑身都是宝，什么病都能治好……”他在心里想着，又往前走，不知不觉，就走进一所很大的医院。他使劲儿想了想，觉得应该进病房看看，于是信步走进一排病房，只见不少患者在走廊中笑着说着，都说“自从有了龙药，再也不怕病魔了……”他听了，心中喜欢得不行。 忽然，也不知道平夫从哪儿钻出来，笑着扑到跟前，说“我的白血病完全治好了，多亏了牛娃哥哥……”他把平夫搂进怀中，亲吻起来。 正高兴着，也不知咋了，人们忽然惊慌起来。他走过去一打听，都说是“牛娃泄露了天机，犯了天条，已经被天兵天将抓走了！”平夫一听就慌了，顿时面紫气短，“哇”的一声，就把肚子中的龙药吐了出来。正在乱着，平夫的白血病忽然复发，一头栽倒，昏迷不醒。他一看，立刻急了眼，“我就是拼上老命，也要把牛娃夺回来！该死的天兵天将，跟你们拼了……”于是，老先生抬脚出了门，放开脚步就追，追呀追呀，眼看已经就要追上了，脚下一歪，忽然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 “啊呀！”欧阳先生大叫一声，忽然惊醒，剧烈的心跳仍然不止。他定定神，揉揉太阳穴，好久才从梦境中出来。 欧阳先生抬腕儿一看手表，三点刚过。他慢慢坐起身，下了躺椅，去洗手间擦了一把脸，顺便把牛娃请进了书房。 “阿牛，这个春节，过得有意思吗？”欧阳先生笑着问。 “当然喽。”牛娃很神气地答应。 “天上过什么节？可以告诉爷爷吗？”欧阳先生小心地问。 “天上，节日很少，也太冷清……只有玉帝生日那天最热闹，可以得到礼物，还可以去看天女散花表演，看天兵们骑龙——”牛娃突然住口，不往下说了。他一时忘情，把见过真龙的事儿说漏了，心里很懊悔，把目光扭向了一边。 “噢，好孩子，你真聪明。你想保守秘密，好，爷爷更喜欢你了。其实呢，你心里的秘密呀，爷爷已经猜到了。就在初一晚上，你在电视台表演《哪吒闹海》，抽那恶龙的筋时，爷爷就明白了。你那个软圈儿，就是用龙筋编的。龙筋泡水可以治病，你用它救了平夫……”欧阳先生面带感激地说着，“好孩子，你给人间带来了希望呀。可是，爷爷也不难为你，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什么时候想告诉爷爷了，就到书房来……” 牛娃听了，双眼痴痴地望着书架上两条洛阳龙化石模型，脑海中来回翻腾：“说呢，还是不说……‘天机不可泄露’，是不能动摇的……我现在不能说……” 欧阳先生见牛娃犯了难，笑了笑，就找了另外一个话题，把刚才的话岔开了。 一天上午，牛娃与平夫要到同学家里玩儿，就都穿上春节新衣，沿着一条结了薄冰的水渠，三步一跳，五步一蹦，抄近路朝同学家里走去。 当小哥俩走到水渠的一个转弯儿，发现前面的水渠开阔处，冰面上有不少七八岁的男孩子在溜冰，儿童们尖声叫着，有的踏滑板车，有的坐自制木板车，有的一边跑，一边打出溜儿。今天天气暖和，薄冰有点儿融化，向阳的岸边已是水汪汪的，在这种时候溜冰，可真够危险的。这里的水渠平时没有护栏，也没人看管，时间一长，马路上人来人往，对裸露的水渠看习惯了，也就视而不见，忘记危险了。 牛娃与平夫说笑着，快要走过水渠转弯，踏上马路时，忽然听见背后一片惊叫声，二人回头一看，糟糕！有三个男孩子已经掉进冰窟窿，正在一边哭喊，一边挣扎。冰面上玩耍的儿童被突如其来的祸事吓呆了，都哭喊着，往岸上跑去。这时候，岸上并没有大人，马路上也只有汽车急驶而过。牛娃和平夫想都没想，交换了一下眼色，就三步并成两步，朝落水儿童那边跑过去。 下到水渠开阔处，才发现冰面很脆，腿一踏上去，脚下的冰面就“咔、咔”乱响。这时候，已经有人钻出汽车，在路边乱喊： “小朋友不要走过去！危险——” “回来！快回来——” 那三个落水儿童一边扑腾，一边往冰面上爬，可是冰太脆了，只要一爬上去，冰就“咔叭”一声断裂，人再一次跌入水中。 牛娃见了，稍愣片刻，大声说： “阿夫，你站在这块硬冰上不要动，我过去捞小孩儿，你往岸边送！” 牛娃说完，将身子稍稍一纵，就离开冰面一尺高，快步跑到那个冰窟窿上方，弯腰伸下胳膊，捉住一个儿童求救的手，把儿童捞出水面，又快步送到平夫面前。又用了两个往返，把另两个儿童全救出水。与此同时，平夫也把落水儿童送到了干岸上。 水渠边上已站了几十个人，人人都被牛娃与平夫的行为感动了，一片声地称赞： “好小子，还真勇敢！” “嗬，真是救人小英雄！” “这年月，舍己救人可不多见……” 人群当中，正好有一位报社的摄影记者，那记者掏出相机，“咔嚓、咔嚓”抢拍了不少镜头。 趁着人们安慰那三个落水儿童时，牛娃与平夫钻出人群，一溜小跑，就跑远了。 转眼到了元宵节。 白天，唐家瑶带着燕妮、平夫、牛娃到广场上放风筝。燕妮的风筝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小男孩儿，平夫的风筝是孙悟空，牛娃的风筝是一架飞机。三人把风筝放得很高，手里扯着风筝线，奔跑着，喊叫着，快乐极了。 晚上，明月升起在东方，除了欧阳先生和老伴儿，一家七口人，都到广场上看放焰火。广场上人山人海，差不多都是全家出动，扶老携幼，观看一年一度的元宵焰火。晚上八点整，漂亮的节日焰火就在万众仰目中开始了，一时间，空中流光溢彩，火树银花，礼花缤纷飞溅，那景象壮观得无法形容。 看完焰火，一家人又到文化街观看元宵灯展。洛阳不愧是历史文化名城，举办元宵灯节已有一千多年历史。在五里长街上，到处挂满了五彩缤纷的华灯，那些做成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动物、瓜果、器具、神仙、武器、飞行器、童话人物、玩具、食物的华灯，真是应有尽有，无奇不有。洛阳是九朝古都，历史上各个时期的宫廷灯盏做法，早就流传到了民间，因此带有各种吉祥寓意的宫灯，和人物众多制作精良的大型彩灯，就成了灯展的主角儿。你放眼去逐一观赏时，而那些做得最工巧，最美妙，最惹人怀古，最令人驻足的，大多是宫廷式样的华灯。 牛娃、平夫、燕妮三人停在一架“孙悟空灯”前观赏着，这盏灯非常精妙，只要往地上一只瓦罐中投入一元硬币，孙悟空就会说“过年好！老孙祝你好运！”它的一只手，还会向人敬礼，另一只手中的金箍棒会闪闪发光地舞动起来，身子也会屈会伸。燕妮连投了两枚硬币，一边格格地笑，一边学孙悟空的各般动作。 另一组“八仙过海灯”也很有趣。八个仙人结成一队，各自乘着有魔力的工具过海。用细绢做成的八仙维妙维肖，神态各异，加上灯光作用，它们真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大家欣赏了一遍，继续往前走，随时停在一座精巧绝伦的灯前赞叹一番。 灯街的尽头是一个街心广场，那里正在闹社火，只见舞狮子的，舞龙的，跑旱船的，踩高跷的，扭秧歌的，扮和尚顶灯的，演少林武术的，十分热闹。看灯的人们围成一个很大圆圈儿，在篝火的映照下，人们尽情地欣赏着。孩子们爱热闹，个个挤进人群中，探出脑袋观看。寒江与唐家瑶把注意力集中到保护三个孩子身上，生怕被人碰倒，挤着。 燕妮全家就要返回上海了，一天下午，来寒江家里告别。雪莲姑姑从手提包里拿出两套书，一套《安徒生童话全集》和一套《三国演义》连环画，厚厚的两大摞，分装在两个礼品盒内，送给了牛娃与平夫，小哥俩对两套书爱不释手。方芳也向燕妮回赠了一套锦缎缝制的童装。临走前，雪莲姑姑盛情邀请两个小侄儿到上海做客，燕妮也叽叽呱呱地说“上海好玩的地方可多呢，明年春节，你俩一定要到上海玩儿，我带你俩逛去……” 第二天一早，寒江夫妇带着牛娃与平夫，把雪莲一家送到火车上，然后珍重道别。牛娃与平夫答应，明年春节一定去上海姑姑家。 第十章 十猿人时代 转眼到了三月一日，学校开学了。 那天早晨，牛娃与平夫兴冲冲地早早就到了校。进了五(1)班教室，大家又说又笑，跟同学们亲热得不得了。 上第一节课时，班主任楚云香先讲了这一学期的注意事项，然后表扬了牛娃与平夫舍己救人、甘当无名英雄的事迹，牛娃与平夫赢得了全班同学惊羡的目光。“诶，学校是怎么知道的？”牛娃正在疑惑间，楚老师说“多亏了一位摄影记者，拿着照片，跑了几所小学，才辨认出是二龙坑学校的学生，因为去年那场足球赛，很多人把牛娃的相貌记住了。 然后是发书，交寒假作业。九点半，全校师生都集中到操场上，举行开学典礼。 站在操场上，牛娃一眼就看到了两座新建筑：南面的教学大楼已经封了顶，显现出很宏伟的样子，仍然被绿色的施工防护网罩在下面。西面的洛阳龙展览馆已完成了外装修，是一座用蓝色玻璃做外墙的美丽建筑。整个开学典礼过程，牛娃都心不在焉，心里老想着那两条巨大的洛阳龙化石。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在全班同学分组练习跳远的时候，体育老师肖力走到牛娃身边，笑着说： “那两条洛阳龙化石，已经支撑起来了，架子庞大，好看得很，你想不想看？自由活动时间，我可以带你去参观。” 牛娃答应了。一到自由活动时间，牛娃就约好了平时都喜欢谈恐龙问题的武小勇、米海、车刚川、尤雪菊、俞小娟，还有平夫，一共七个人，一起走到了洛阳龙展览馆的门口，这时候，洛阳考古研究所的所长石九如先生正跟肖力站在入口处说话，石九如看见牛娃走过来，非常高兴地问： “哦，是牛娃呀，开学啦？你们今天跑来，是不是想进去看看洛阳龙？” “是呀，爷爷！”牛娃很甜地答应。 “那好，我带你们进去——不过里面还没完全拾掇好，要注意安全，走吧。”石九如说完，就把大家带进了展览大厅。 在大理石基座上，两条洛阳龙化石已用支架高高托起，一条被固定成腾云架雾、直冲云天的姿势，另一条秃尾巴被固定成张牙舞爪、击水弄潮的架式，猛一看去，每条龙化石都有二十多米长，庞大的骨骼被架在空中，那样子十分壮观。 “嗨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化石！”米海瞪大了眼睛。 “哎呀，真像电影里演的恐龙样子！”尤雪菊吓得眨巴着双眼。 “多么可怕！我看了，晚上会做恶梦吧？”俞小娟吃惊地说。 “咳，怕什么？我还想骑上它，上天去玩一玩呢！”车刚川扬着下巴，咋咋呼呼。 牛娃倒很平静，心里在想：“我见过龙，听说过龙是神兽……药店里有虎骨、鹿角、牛黄、蛇蜕，都能治病。那么，龙的角、骨、血、肝胆、鳞什么的肯定可以治病……龙筋不是治好了平夫吧……可以把这些告诉别人吗……” “哎呀，棒极了！”武小勇赞叹着。 “阿牛，你怎么发呆呀？”平夫问。 “我想了许多，但又想不明白。”牛娃搔搔后脑勺说。 “牛娃，你从天上来，一定知道天上的事啰——传说天上有龙，是真的吗？”肖老师问。 牛娃愣了愣，笑而不答。 “我看过不少带恐龙的电影，这两条龙化石的肚子……诶，怎么不像恐龙的样子？”车刚川摇头晃脑，也不知道在问谁。 “是呀，这两条龙的肚子小，不像恐龙的肚子那么大。”尤雪菊眯着眼，用手比画着。 这时，石九如所长踱过来，斯条慢理地说： “这两条洛阳龙，不是你们在电影中见过的恐龙。” “洛阳龙有研究价值吗？”肖力问。 “有，有呀。”石九如说，“这两条龙化石，距今只有五十多万年，那时候，人类的始祖，已经跟灵长类动物截然分开了，也就是说，人类始祖之一——中国猿人，见过洛阳龙，而且一直用讲故事的方式口耳相传，一直传到有了文字记载。” “这就是口头文学的功劳吧？”肖力问。 “是的，先有口头文学，后来才有书面文学。古希腊，古罗马，古印度，口头文学都很发达……这两条龙化石，让我相信了龙的真实存在。听欧阳公台先生说，龙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对医学有用。现代医学搞生化制药，海洋生物最有疗效。对了，龙也是海洋生物，《哪吒闹海》故事不就是讲哪吒打死东海龙王的太子，还抽了龙筋吗？这样说来，龙作为海洋生物，真的可以治病呢。”石所长侃侃而谈。 “哎，牛娃，你就上天去，逮两条小龙下来，让咱们五（1）班喂养着，那该多好玩儿……”车刚川急忙插嘴。 “你就知道玩儿，”俞小娟撇撇嘴，“龙要是真能治病，我的一个表叔，得了什么……爱滋病，那也可以治了，可是，爱滋病，没人能治得好。”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肖力张口想批评人。 “小姑娘说得对，”一个站在旁边的技术员说，“这两条龙化石，已经做了NDA修复和最新技术测试，证明龙化石对防治免疫系统的疾病，确实有作用。只是，工作才刚刚开始。” “哦，这就对了，”石所长出了一口粗气，“应该联合其它科研部门，认真研究研究，说不定，我们这里呀，会创出新的奇迹！” 牛娃把以上对话都记在心里。 牛娃绕着两座龙化石转了一圈儿，心里继续想：“我在天上时，听说玉帝和王母娘娘吃龙肝凤髓，玉帝长生不老，可能跟他吃的东西有关系。如果龙能治那么多病，我倒要真的在地上养小龙……把小龙养大了，救好多好多病人……怎样才能弄到小龙呢……可是，天机是不能泄露的，我……” “牛娃，你发什么愣？”车刚川突然站到牛娃面前，“你还是回天上去，捉几条小龙下来，我家有个大阳台，我给你喂着，以后养大了，送到医院，给大家伙儿治病！” “哈哈哈……”石所长一听，鼓掌大笑起来，用手指着车刚川说：“你这个小鬼头，还真机灵！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可是对人类的极大奉献！” “啥叫‘奉献’？”牛娃天真地问。 “奉献，就是贡献的意思。比方说，你发现了洛阳龙化石，又连带出土了那么多财富，就是对洛阳的奉献，就像你用双手，”石所长做了一个双手献花那样的动作，“献出去，而且一点儿也不保留，这就是可贵的奉献！” 牛娃点了点头，他又明白了一个道理。 晚饭后，牛娃与平夫在客厅里看电视，电影频道上恰巧在播《侏罗纪公园》。牛娃过去没有看过这部影片，平夫就陪牛娃看。方大夫晚上值夜班，吃完饭就走了。寒江发现两个小家伙在电视前指指点点，也引起了兴趣，就坐到牛娃旁边，三个人一同看起来。 恐龙的种类可真多，个头虽然大小不一，互相斗起来，可真凶猛。牛娃见过龙，却没有见过恐龙。牛娃一边看电视，一边在心里暗暗比较：“恐龙的肚子太大，龙就不同了，它的腰身匀称，没有那么大的肚子。恐龙身上很粗糙，龙身上有鳞。恐龙的头很小，光秃秃的，龙头很大，头上有角、有鬃、有须……” “爸爸，什么叫侏罗纪？” 听见儿子问，寒江最愿意回答了，立即说： “侏罗纪嘛，是一个很远的年代，”寒江没有使用难懂的术语，为的是让小哥俩听懂，“距离今天，已经六千多万年了——六千万年，听懂了吗？那可是个很远很远的年代，远得难以想象……” 牛娃和平夫大瞪着眼，其实没有听懂，只是觉得恐龙年代非常遥远，远得没有尽头。 “那时候，人在哪里？”平夫追问。 “人嘛，那时候还没有出现。直到二百万年前，才有了原始人……到了距今五十万年前，人类始祖才出现，才懂得使用火种。人类始祖住在山洞中，使用石器。比如周口店的北京猿人化石，就是那个时代的遗存。你们学校的洛阳龙，也生活在那个时代。” 牛娃有些听明白了，急切地问： “叔叔，这么说，北京猿人见过洛阳龙啦？” “嗯，很可能，因为它们都生活在五十万年以前，当然这只是推测。” 在牛娃的脑海里，北京猿人与洛阳龙，一下子成了活生生的形象。 《侏罗纪公园》仍在演着，牛娃已经心不在焉，他心中正在酝酿着一个计划。 第二天上午，有一节科技课。唐立娟老师在临下课时，布置了一项课外作业，要求每个同学用泥巴捏一件工艺品，动物、人、器皿、玩具，什么都行，还说要挑出优秀作品，参加全市少儿手工艺制作大赛。 下午自由活动时，牛娃与最要好的几个同学又聚到一起，讨论用泥巴捏些什么，武小勇说他想捏个阿福，车刚川说捏个变形金刚，平夫说捏一台小汽车，尤雪菊和俞小娟说捏布娃娃或小猴子。 “捏那么简单的玩意儿，能参加展览吗？”牛娃问。 “那该怎么办呀？”尤雪菊眨巴着眼问。 牛娃也想了几个点子，但细细一想，都不行。后来忽然机灵一动，就跑出去找肖老师了，机灵鬼车刚川一见牛娃的样子，也随后追来。 他俩在操场的双杠前找到了肖力，肖力正在修理体育器械，见牛娃和车刚川跑到面前，就问： “你俩，有什么事吗？” 牛娃面色有点儿神秘，笑着说： “肖老师，我看您挺喜欢龙化石的。” “没错！” 牛娃跨前三步，把嘴巴贴近肖力的耳朵： “肖老师，我可以让龙化石变成活的，也就是……” “啊？”肖老师听了，一脸迷惑。 牛娃有些结巴地解释： “是这样的，我有办法回到历史中去，找这两条活龙，不费事的……” 肖力一下明白过来，牛娃是从天上来的，他不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办到的。于是，停下手中的活儿，着急地问： “牛娃，这倒是一件挺刺激的事儿，可是，回到历史中，路上得走多长时间？” “也就十分钟。” “哎呀，好哇！”肖力的思路一下子活跃起来了，“这太有意思啦！可是，洛阳龙生活在距今五十万年前，那时还是原始社会，哎，牛娃，如果咱们遇到洪水，猛兽，可怎么逃呀？” 牛娃一派天真地说： “肖老师，您不是到少林寺学过武术吗？遇上豺狼虎豹，你伸腿一比画，它们不都吓跑啦？” 牛娃将了肖力一军，肖力已无退路，就说：“好吧，我陪你去历史中走走。” “我也要去！”车刚川猛不防说。 原来车刚川是肖力的表弟，肖力一看推不掉，就答应了。于是，三人秘密商定：星期六一大早儿出发，车刚川的家里，由肖力去做工作。对学校呢，一字不提。 回到家里，牛娃把这个计划告诉了寒江。寒江听了，沉吟了半晌，才说“为了安全，我跟你们一起去，平夫有点儿感冒，这次就不让他去了。” 到了星期六早上七点半，寒江带着牛娃，来到洛河边一块绿草地上。不一会儿，肖力与车刚川也赶到了。四人聚在一起后，牛娃二话没说，就从怀里掏出龙筋圈儿，低低念了几句秘诀，顿时，四人面前出现了醉人的蔚蓝色，接着出现了金光闪闪的洞口，牛娃带头踏了进去，寒江、肖力与车刚川也急忙跟了进去。猛然间，那个神秘的螺旋楼梯也在头顶上出现了…… 等到呼呼的风声与微微的震感消失，醉人的蓝色也从眼前消散以后，寒江定睛一看，自己已经站在一块碧绿的原野上，放眼望去，北方的森林莽莽苍苍，脚下的平原无边无际，太阳正从东方升起，柔和的光线洒满了大地。肖力紧张地望着四周，生怕有野兽袭击过来。车刚川高兴得狂呼乱叫，对蹦跳的兔子拔腿就追，肖力吆喝了一声，才把车刚川镇住。 寒江仍不放心，手搭凉棚，向四周望了又望，只见北面是一座蜿蜒起伏的山峦，山上遍布森林。山峦的低洼处，冒出缕缕青烟。粗粗一看，距离那里约有四五公里远近。四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就向有冒青烟的地方走去。 虽说走在原野上，脚下的路却不好走，或者说，根本没有明显的路。远看原野虽然平坦，其实到处是坑洼和灌木丛。肖力年轻力壮，走在最前面，他手里拿着一根捡来的短木棒，用做防身武器。牛娃和车刚川走在中间，寒江手执一段白色兽骨，走在最后面。四人心里都没有底，走在原野上很是发虚。 肖力一边走，一边乱问： “我们遇到猿人，先怎么办？” “当然先问路啰！”车刚川抢着说。 “他们听不懂，那该怎么办？” “我们就表示友好，让他们不要怕。”牛娃说。 “牛娃，遇到危险你会飞起来，当然没事，可我们三个呢？”车刚川咧着嘴说。 “一旦遇到麻烦，大家一定要镇静，不要慌，更不要跑散……”寒江说。 牛娃若无其事地大步走着，根本没把困难当一回事儿。 走着走着，前面遇到一条河，河宽大约有二百米，既没有桥，也没有船。大家正在张望的时候，车刚川眼尖，他看到对岸的苇丛中有一个用木头扎成的筏子，筏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人也向这边张望着。 “我喊他过来，喂！你过来！我们要过河——”车刚川用手卷成喇叭状喊，朝对岸喊叫，可对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肖力与寒江也用力喊了一遍，仍然没有回应。 “你们等着，我先过去，让他把木筏子撑过来。”牛娃说。 牛娃说罢，将身一纵，就像脚下踩着弹簧一样，立即飞起距水面十米多高，一转眼工夫，已飘落到对岸。牛娃整整衣裳，分开苇丛，向那个木头筏子一步步靠近。筏子上的那人见牛娃逼近，脸上也不惊慌，只是傻愣愣地盯住牛娃看。 牛娃一瞅，这人身上没穿一件衣服，身上的肌肉非常发达，头顶又低又平，前额向后倾，眉嵴像一个小棚子般朝前突出。出发前，牛娃已经从寒江口里知道了中国猿人的相貌特征，所以见了并不害怕。牛娃走近猿人，向他问一些简单的话。无奈猿人什么也听不懂，只从嘴中发出一种低沉的、不连贯的声音，声音里面好像有“我”、“船”、“过河”的字音。猿人的面目虽然丑，却并不凶恶，对牛娃充满善意。 牛娃用手指指自己，指指木筏子，再指指对岸，意思是把木筏子摆渡到对岸去。猿人傻傻地瞅着，一下弄懂了，很丑地笑了笑，就用手招呼着，让牛娃站到木筏子上。然后，猿人用细长的竹篙朝岸上使劲一戳，木筏子就离开岸边，向对岸缓缓划去。约有半顿饭工夫，木筏子划到了肖力他们站的岸边。 肖力他们喜出望外，都小心翼翼地登上木筏子，各找地方坐下。猿人看见大家都坐安稳了，又用竹篙在岸上用力一戳，木筏子就朝北岸方向划过去。 大家细细端详这个摆渡猿人，发现猿人的体貌特征，跟书本上讲的中国猿人很一致，但它的面部没有多少表情，一副愚鲁不开化的样子。猿人的身体已发育得跟现代人差不多，四肢有力，肌肉匀称，只不过不懂穿衣服。 四个人低声议论起来： “他听不懂我们说话，可是，他的发音，也有能听懂的。”牛娃说。 “猿人干吗不穿衣服，他不害羞吗？”车刚川收住惊奇的目光，也不知在问谁。 “他们不会织布，也不会种粮食，只吃动物和浆果。”肖力说。 “猿人会扎木筏子，懂得摆渡，已经非常不简单了，这是书本上没有的……”寒江说。 “我可开了眼界，”肖力眨眨眼，“说不定，我们还会发现一些别人永远弄不清的东西。” “是的，回去以后，可以写一本关于猿人的书。”寒江笑着说。 “你们看！”车刚川一声低喊，大家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哎呀，对面岸上已站了七八个猿人，猿人手执长短不一的木棍、骨棒，正傻傻地望着木筏子。 摆渡猿人昂起头，长长地叫了一声“哎——”，好像是在告诉他的同类。半小时工夫，木筏子停到了对岸。 “哎嗬……我有些害怕，心跳得厉害。”车刚川看着岸上，面带惧怕，他看见岸上的猿人们都赤身裸体，披散着头发，面无表情，让人感到害怕。 “不要紧张，猿人好像不凶，也没敌意。”肖力安慰说。 “不要怕，有大伙呢。”牛娃装成一副大人的样子。 “你当然不怕，你会飞嘛。”车刚川说。 这时，四人依次登上了土岸。寒江从挎包里拿出一只面包，递给摆渡猿人，摆渡猿人急忙剥掉包装纸，用手掰了一块面包，送进嘴里，忽然，他的脸上带出丑笑，口里含混不清地说“好——吃——”其他猿人听了，都从脸上露出了很难看的笑容。其中一个头上戴着柳冠的猿人，看来是这些猿人的头头，他用右手做了一个“跟我来”的动作，就同其他猿人在前面走了。 肖力见状，说了一声“跟上他们走，”就带着牛娃与车刚川，按照原先的队形，跟在猿人身后，艰难地向北走去。寒江手执兽骨棒殿后，不时回头观察一下，生怕背后有野兽袭击。 一路上，猿人们用含混不清的言音互相说着话，肖力他们一句也听不懂，只能跟在后面，警惕地往前迈着步子。行进中，眼前一会儿是开阔地，一会儿是灌木丛，有时候远远发现其他猿人结伙走着，猿人手里都拿着木棍或石块。 当肖力他们跟着猿人绕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放眼一望，原来在前方有一座湖泊，湖面上空飞着白色的鸟儿，湖水中游着各色水禽，湖边的芦苇丛外，立着鹭鸶、丹顶鹤与不知名的大鸟儿，那景色真是美极了。 在猿人的带领下，四人绕着湖岸，一直向前走着。这时的车刚川已不像刚才那样害怕，他一边走，一边高兴地望着湖景，还弯腰从地上捡起小石子，扬起胳膊，投向湖中，惊奇地看着击起的水飘儿。忽然，他看见一条银白色的鱼游到岸边，停在一棵芦苇下面，静静地伏着不动了。他一高兴，就离开队伍，轻手轻脚地走到岸边，弯下身子，伸出手臂，就想逮住那条银鱼，就在他伸手的一刹那，湖面“泼啦啦”一声水响，从水底扑上一条绿头大鳄来，那鳄鱼张开大口，露出钉耙般的刺牙，“噌”的一下，直接扑向车刚川。“妈呀！”车刚川尖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