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非典型逃婚 夜里长宁侯府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一片热闹。 婚房之中,一位身着华丽嫁衣的女子坐在喜床上,等待着新郎亲自掀开盖头。 “小姐,您要不要先喝点水,今日丑时开始您就滴水未沾了。” 一边的小丫鬟看了看时间,心疼自家小姐,倒了杯水递过去,却被女子推了回去。 “不用了,这样不合规矩,何况一会侯爷就到了。” 盖头底下的女子开口,修长白皙的手指从宽大火红的袖子里漏了出来,指尖触碰在青花色的茶盏上推了推。 红白青三色的交汇出一种清冷的美感。 “是。” “知呀~” 房门被打开,丫鬟循声看了过去,只是进来的却不是穿着喜服的长宁侯霍靖珣,而是府中的一位嬷嬷。 “刘嬷嬷?您怎么来了?侯爷呢?” 小丫鬟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愣了好一会,才忍不住询问。 刘嬷嬷弓着身子进了房间,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面色上挣扎了好一段时间才开口。 “我是来回禀夫人的,侯爷,侯爷他…” 婆子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眼前的女子当朝奸相安顺海的女儿,若是她动了怒,自己一个下人怎么承担得了。 “侯爷怎么了?嬷嬷但说无妨。” 盖头下的女子轻启朱唇,声音温婉悦耳。 “侯爷今日不能来了。” 这话一出,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只听那喜床上的女子似乎是吸了口气,顿了一会。 “为何?可是侯爷喝醉了?还是…” 刘嬷嬷咬了咬牙,脸一横,终于说了出来。 “回禀夫人,侯爷说,说边关不能一日无人主持局面,眼下大婚的礼数都已经结束,西凉军队正蓄势待发,他,他先回去了。” “什么!” 先说话的不是喜床上的女子,而是刚刚伶俐的小丫鬟。 她一双杏眼当即就瞪圆了,声音清脆的像是秋日的梨子,叉腰质问起来也是毫不留情。 “好没道理的事情!这门亲事是当今陛下亲自下旨,给了你们侯爷七天的时间,今儿是大婚之日,也是第四天,还有三日的时间,侯爷为什么回去?!” 什么西凉虎视眈眈,大战刚刚结束,即便是偶然有余孽作祟,难道剩下的那些将都是吃白饭的吗? 非得让长宁侯在新婚之夜抛下新娘回去,简直就是将他们安家的颜面踩在了脚底下,尤其是小姐,新婚丈夫离开,连面都没见到,以后要如何自处?! 刘嬷嬷也是有苦难言,只能按照长宁侯的吩咐应答。 “芷微姑娘莫要生气,侯爷说,说边关军情紧急,儿女之情应该放在家国之后,还说夫人是安丞相的女儿,应当是能够体谅的” 芷微气的脸都红了,三两步走到婆子面前。 “呸!你这婆子好能胡说,侯爷何在,为何不亲自来说清楚?!便是要走,这也该当面说!” 刘嬷嬷咽了咽口水,身子俯的更低了。她当然知道这件事要当面说,起码也要将这盖头挑了,但是 “芷微,退下,别为难刘嬷嬷了。” 喜床上的安锦佑虽然盖着盖头,但是那目光却像是透过盖头落在了刘嬷嬷身上。 “想必侯爷此时已经出城了吧?” 刘嬷嬷低声回应。 “是,如夫人所说,方才拜堂一结束,侯爷就走了。” 眼下,就是拍马也追不回来了。 “你!” 芷微气的说不出话,胸口剧烈的起伏。随后担忧的看向安锦佑,面色担忧。 喜床上的女子沉默不语,原本好好的婚房空气冷的可怕。 好半晌,安锦佑才开口,语气淡然,听不出情绪。 “侯爷说的是,儿女私事确实无法和边关军情相提并论。芷微,送刘嬷嬷出去吧。” 芷微气跺了跺脚,但是却不敢违背自家小姐的命令,冷着脸将人送了出去,转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小姐已经摘下了盖头,妆容精致,垂眸看着盖头上绣着的鸳鸯图案出神。 “小姐,您,您怎么自己将盖头取下来了…” 新婚之夜若是盖头掉落,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安锦佑将盖头放在一边,随着身形微动,满头的珠翠首饰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新郎都已经出了京城了,我若是不将盖头摘下来,难道还要等到天亮吗?” 安锦佑将盖头折好放在一边,芷微看到这一幕,动了动嘴唇,语气激动。 “长宁侯这样分明就是故意的!明日等奴婢回禀了老爷,让他参奏一本,为小姐出气!” 芷微很是不服气,他们老爷是文官之首,当朝丞相。小姐也是金尊玉贵的大家小姐,多少人求娶不得?竟然要受这份气! 对比与芷微的激动,安锦佑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嫁过来就知道会是这样,安家和长宁侯府本就不对付,我们的联姻也不过是稳固朝局的手段,现在就这样气愤,以后动怒的日子多着呢。” 芷微就是不服气。 “奴婢就是心疼小姐,长宁侯府官阶比咱们安家低也就罢了,门阀更是复杂,家中老侯爷留下的嫡子庶子的一大堆。霍侯爷的母亲李氏不过是当时老侯爷的一个妾室,即便是后来抬了平妻,终究不是原配正房。府中的方夫人照样也是曾经老侯爷的平妻,不仅管家,还是先侯爷夫人的侍女,身份比侯爷的母亲身份还高!小姐你这样嫁进来” 芷微一口气将自己心里的憋屈说了个干净,后面的话欲言又止。 这样嫁进来,身份也跟着矮了一截… “住口。” 安锦佑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神色。 “现在我已经嫁了进来,就是这家人,家宅内围的事情,从今以后你不可议论评价。” 一个侍女都知道的事情,她怎么会不清楚,早在出嫁之前,她就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是如今婚事已成定局,李氏再不济也是自己的婆婆,自己一个晚辈也不能议论。 “是…” 芷微情绪低落又委屈的应了一声,心里将长宁侯府的人骂了个遍。 “为我卸妆吧,明日一早还要去敬茶。” “是。” 长宁侯府终于归于了平静,此时的城门之外的官道上却是战马嘶鸣。 第2章 你应该洞了房再走 “吁!” 为首的男人扯了扯缰绳,那匹红鬃烈马直接腾空了前蹄停下。 “靖珣,怎么了?” 跟在身后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从这个方向刚好可以看到京城最繁华的地段长安街,万家灯火之中,隐约可以看到长宁侯府的影子。 “后悔了?我当时就劝你应该洞房以后再走,起码给人家姑娘的盖头掀了,现在这样做的实在是过分。” 当时他一听霍靖珣的这个计划就觉得不行,奈何这小子从来都是一意孤行,牛脾气。 “呵~” 男人回过头,轻笑一声,随后示意小队缓步前行。 “后悔?我可没有后悔,我这是正当理由,即便是那安家女儿告到陛下面前,我也是不怕的。” 中年男人皱眉。 “没说你害怕,怎么说那也是你刚娶回来的媳妇,你小子,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哎,我可是听咱们那些兄弟议论呢,有人见过那安家小姐安锦佑,说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 说着,用手肘推了推身边的男子。 “你就一点也不好奇,不心动?” 远处月亮西沉,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哈哈哈,心动?风鲁大哥,我可以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就是再好看,她也是安顺海的女儿,安顺海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太后手里最大的底牌,根深蒂固,奸诈阴狠,你还没跟他斗够?她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像她爹?” 提起安顺海,风鲁打趣的意思淡了很多。 “是啊,安顺海摇摆不定是陛下的心头大患,这次让你娶他女儿,不也是担心他有什么举动吗。” 霍靖珣赞同的点头。 “所以,既然早知道不是一路人,不如不见。” 也不是他不愿意,那安锦佑也是不想嫁过来的,既然两人都不喜欢彼此,何必见了面以后相互为难? 风鲁很想说一句,这其实和安锦佑也没多大关系,毕竟她只是女子,又不能入朝为官。 但是又觉得矫情,所以换了一个方式。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觉得她和你挺合适的啊。” “合适?风鲁大哥,你能别总是这么语出惊人吗?” 霍靖珣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不以为然。 “哎,你怎么就不信呢?我说的是真的。你想啊,那安锦佑要是真的像她父亲一样精于算计,不是正好可以帮你处理家里的那几个不老实的?你不是常说府里的那个方夫人,还有其他人叔叔婶婶欺负你娘吗?” 为这霍靖珣的原因,虽然同是先侯爷的平妻,但是霍靖珣母亲李氏的身份比方氏更尊贵。 可是偏偏母亲却是一个软弱的性子,将管家大权都交了出去不说,平日里也是总受着家里长辈和方夫人的欺负。 他每次回去都想惩罚,但是一来师出无名,都是些小事,不能大动干戈。二来自己走了以后母亲更是要受欺负。 为了这件事,他还烦躁了好一段时间。 但是安锦佑?还是算了吧。 “风鲁大哥,你光知道安锦佑继承了她父亲的算计,若是她也继承了她父亲的冷漠自私呢?这种事情,我料定她不会管。” 这种麻烦事求着人家都不一定做,更何况两人从订婚到成婚都是仓促二字,甚至面都没有见过,安锦佑怎么会管这些? “我看未必吧,你就是将人家想的太坏了。” “我没有啊,我只是将她想成一个正常女子。” “不信我们打赌!” “好啊,打赌!” 出城的官道上,一路都是马蹄声和笑声。 次日一早,长宁侯府的正厅之上,李氏和方氏分别坐在两边的首位上。正中间的两个主位空了出来,是留给故去的侯爷和侯爷夫人的。 “请侯爵夫人给长辈敬茶。” 随着李嬷嬷的一声,安锦佑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自己左前方坐着的就是李氏,光是看面相就知道是个温和的有些懦弱的女子,见到自己端着茶水过来,有些局促的搓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请母亲用茶。” 相比之下,安锦佑就沉稳多了,到底是高门嫡女,见过的场面多了。 “好,好孩子。” 李氏接过茶喝完,紧接着就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只成色上好的羊脂玉镯。 “这算是侯府历代传给侯爵夫人的,现在传给你。” 经过这么一解释,安锦佑才明白为何镯子不是从手上褪下来。在场的无论是方氏还是李氏,都没有资格戴这镯子。 “多谢母亲。” 李氏连连点头,亲昵的拍了拍安锦佑的手,似乎是想多说些什么。但是碍于现在人多,只好咽了下去,尴尬的笑了笑。 安锦佑将这镯子收好,还不等起身,就听到身后的李氏轻咳了一声,淡淡道。 “拜完了她,就该拜我了,我可是给儿媳妇你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呢。” 说完,方氏有些得意的示意下人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清一色的珠宝首饰,看上去都是价值不菲。 说完,她得意的看了李氏一眼。 什么传家的破镯子,当真是愚笨,安家女儿是什么身份,若不是真金白银的宝贝砸下去,怎么能够笼络? 但是下一秒,还不等她得意,安锦佑的话就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拜你?方夫人是在说笑吗?” 此话一出,两位夫人,还有跟在他们身边的婆子,包括府中这几个前来观礼的孩子都是一愣。 偏偏她说的十分沉稳,半点没有挑衅的样子,倒像是在真心询问,让人责怪也不是,生气也不是。 方红英的笑意当即就僵在了脸上,好一会,才找回了声音,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珣哥儿媳妇这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话自然不用安锦佑去饶舌多说,芷微向前一步,脆生生的开口。 “方夫人,如今我们小姐已然是侯爵夫人,是这家的女主人,二位夫人都只是老侯爷的平妻,算不得嫡母。如今我们小姐拜李夫人,因为李夫人是侯爷的娘,您只是老侯爷的平妻,如何能受礼?” 小丫鬟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了个清清楚楚,规矩分明,都摆在了明面上。 方红英的脸白一阵青一阵,手指紧紧捏着楠木椅子,恨不得抠出个印子出来。 第3章你算哪门子长辈 但是对方说的是事实,若是论规矩,即便是李氏都没有资格受这个礼。 但是方红英掌管侯府多年,早就将自己当成了实际上的女主人,侯府夫人。 如今李秀芸都受得了这个礼数,自己怎么就受不得了?这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自己的脸吗? “珣哥儿媳妇好大的架子,这规矩礼数是一回事,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就是珣哥儿见了我也是要行礼的,怎么?莫不是因为珣哥儿昨晚不在,拿我撒气不成?” 方红英装作一副惊讶委屈的样子,嘴上最是尖酸刻薄,三两句就将昨晚的事情揭了出来,在场人神色各异。 “你!” 芷微想争论,但是这次却被安锦佑拦住,看来对方是个厉害角色,难怪可以以平妻的身份执掌侯府多年,压的李氏抬不起头来。 既如此,她就好好会一会。 安锦佑眼神平静,嘴角带着得体的笑意。 “方夫人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夫君霍靖珣是为了边疆安稳舍小家连夜出城,其心可表。怎的到了夫人的嘴里却像是故意的?莫非是夫人觉得,我夫君有意违抗圣旨,对陛下的赐婚不满意?” 方红英几乎就要喊出来了。 不满意,当然是不满意的。若是满意怎么会在还剩三天时间的情况下盖头都不掀就仓皇出城? 不仅是霍靖珣,安家那边不也是一百个不乐意吗?别看现在这小妮子笑的得意,昨晚上独守空房怕是眼睛都要哭瞎了。 但是婚是皇帝赐的,即便是这事情人人心里清楚,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 方红英在府中纵横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丫头噎的说不出话。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可是偏偏对方就像是真的信了霍靖珣的说辞一样,没有半点不悦。 这招攻心之策没有一丝效果,她也只能配合的笑了笑。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到底是新婚之夜,盖头都没掀,我这是怕你…” “夫人不必担心,我知道霍家是军功之家,既然是嫁过来了就是做了准备的,怎么会因为这件事不悦呢。” 方红英一丝便宜没有占到,反而是被一个小辈明里暗里的说不识大体,气的银牙都快咬碎了。 安锦佑环视一圈,眼神平静又稳重的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又回到方红英身上。 “我与夫君虽然在新婚之夜离别,但心系彼此,天涯比邻。夫君曾经说过。因为侯府老夫人早逝,侯爷的母亲又身子不好,所以这帐都是方夫人在管?” 方红英刚刚还气的不行,一听到对方说了侯府的账目,当即什么气都顾不得了,眼神警惕起来。 “正是,不知道珣哥儿媳妇有什么要说的?” 当着霍家十几口的面子,她到是要看看这刚进门的新媳妇能嚣张到什么地步。 “自然是有话要说的。” 安锦佑依旧是挂着那副不疾不徐的笑,说出的话确实寸步不让。 “我朝自开过以来,都是以礼平天下,所谓万事都逃不过一个礼字,如今我已经成了正经的夫人,这长宁侯府的田产铺子,账目下人,自然是要移交我手。” 话刚说完,还不等余音散了,方红英身边的一个约十六七岁的女子就站了起来。 “你想抢我母亲的管家之权?!你凭什么!我母亲打理侯府二十年,人人称赞,如今怎么你一张嘴就要轻易夺去?!” 安锦佑看着眼前的女孩,不过比自己小上几岁,却还像个孩子一样,急躁易怒。 她当然知道今天不是好时机,但是她不得不这样做。 若是给了对方一点时间,将霍家那几个叔伯婶婶牵扯进来,只怕是自己的管家之权就拿不到手了。 “这位妹妹是?” 安锦佑是铁了心要做成这件事,每走一步都沉稳不急。 方红英气的喘气都粗了不少,也没了刚才热络拉拢的态度,用帕子擦了擦鼻子,不冷不热的说到。 “这是我的女儿,你蓉妹妹。” 方红英的女儿,老侯爷最小的孩子,十六岁的霍尔蓉。 “原来是蓉姐儿啊,蓉姐儿是小辈,我既然进了霍家,你好歹也得叫我一声嫂嫂才是。” 即便是刚刚霍尔蓉那番不恭敬的态度,安锦佑依旧没有生气,她很清楚,管家之权才是最重要的,这些个小姑娘,现在还不用放在眼里。 方红英觉得在场人多,扯了扯自己女儿的袖子,示意她不可坏了自己的名声。 霍尔蓉这才不情不愿的叫了声嫂嫂。 “只是嫂嫂方才那番话,不就是我说的意思吗?” 方红英不愿意交出管家权她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竟然让她的女儿打发自己,未免是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蓉姐儿年纪还小,说出些没有轻重的话我这个做嫂嫂的也不会生气,只是这抢字实在是说不上。侯府的管家之权向来都是落在侯府夫人手中,前几十年侯府没有夫人,如今有了,应该用还。” 霍尔蓉还想说什么,但是却比自己母亲拉住。 方红英的一双柳叶眼死死地盯着安锦佑,真是小看她了,本以为只是一个清高自傲只知道琴棋书画的闺阁小姐,如今看来却是个难对付的货色。 双方气势焦灼,谁都不肯先开口,李氏看的着急,她想要提醒安锦佑不要和方红英作对,却不料刚站起身就被身边的儿子按了下去。 她只能担忧的看着两人对峙,盼望着能早些结束。 “珣哥儿媳妇这话说得对,我也老了,即便是再有心意,这权力也得交给年轻人不是,你们瞧,我这还以为是当初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呢。” 方红英率先开口,一边说着,还一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扯出一个委屈的笑来。 表面上看似是退了一步,其实是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受害者的角色,而她安锦佑,就是那个新婚第一天就被丈夫厌弃,欺负老侯爷夫人的恶媳妇。 在这世上女子的名声固然要紧,但是若想得到些实际的东西,就要不得名声。 安锦佑不卑不亢的站在正厅中间,一身紫色广绣襦裙,虽然没有绣上什么大的花样,但是料子极好,只是站在那里就是十足十的贵气,任是谁都不看轻看半分。 “夫人说的是,您也该到了好好休息的时候了,若是让您和母亲继续劳心劳力,是我的不是。” 第4章名声哪有钱要紧 安锦佑装傻听不懂,堵得方红英说不出一句话。 话都说了,她只得将管家的牌子拿了出来。 “珣哥儿媳妇说得对,这是管家的牌子,可以调动账房库房,还有一应的田产铺子,你就那去吧。” “母亲!” 霍尔蓉叫了一声,随后气愤的看着安锦佑,仿佛她是什么劫匪强盗。 安锦佑视若无睹,直接将牌子接了过来。 “有劳方夫人了。” 谁料话刚说完,方红英忽然倒退两步,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原本安静的前厅忽然就乱成了一团,霍尔蓉更是急坏了,口不择言的朝着安锦佑喊道。 “都是你,是你气的母亲昏过去的!” 这等把戏安锦佑怎么会看不穿,她抬手将管家的令牌收好,淡然看了一眼乱成一团的众人。 “方夫人身子不适,还不请大夫?” 早上敬茶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新妇嫁进来还不到一日,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芷微恶狠狠将门关上,看着坐在床边看着令牌的安锦佑,忍不住说到。 “小姐,咱们今天一早是不是闹得有点太大了,那老刁妇气晕过去不妨事,只是小姐您的声誉…” 昨晚上长宁侯霍靖珣盖头都不掀就连夜出城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了,在加上今天早上的事情… 小姐以后要如此自处啊… 安锦佑把玩着令牌,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我昨晚就想好了今天要做的事情,她们的反应也在我意料之内,甚至比我我想的还要好一些。” 芷微一脸的疑惑。 “啊?” “在我的推测里,方红英大概会以死相逼,哭天喊地。没想到只是装昏而已,可见她舍不下面子。要知道,这管家的权力,可是比面子金贵多了。” 听到安锦佑这么说,芷微就更不明白了。 “可是小姐,您既然早就想到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啊?” 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方夫人一开始是打算拉拢小姐的,即便是没有管家的权力,她也不敢欺负到小姐身上。 “因为这个。” 安锦佑拍了拍手中的令牌。 “管家令牌?这本就是侯府夫人的,迟早都会交到您的手上的。” 安锦佑起身走到桌边,轻抿了口茶水,皱了皱眉。 “你太小看方红英了,今日我能成功,皆是因为出其不意,她毫无防备,加之这侯府之中能说得上话的都不在,她不得不将令牌给我。若是换了旁的时候,她定然会用侯府大事需要商量为理由将一众叔伯都请来。” 自己仗着身份能压住她们两个,但是霍靖珣的叔伯们都是正经长辈。 “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我昏过去,我即便是撒泼打滚,这管家之权我也拿不到。” 芷微这才反应过来,小姐这招虽然损失了一些,却实在的拿到了权力。 “芷微明白了,但是小姐,管家之权就这么重要吗?” 她更希望小姐无忧无虑,平安顺遂。 安锦佑的脸色淡了淡。 “若是想当个局外人当然是不必惹这个麻烦,只是,我已经嫁进了霍家,这日子总归要过下去。你说霍家门阀复杂,勾心斗角,但是其实,从踏进门的这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身在其中了。” 芷微眉头紧皱,眼中含着几分水汽。 “小姐,您这是接受了吗?” “接不接受,嫁不嫁人,从来都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于其置身事外,倒不如搏一番地位。” 芷微点头,只要小姐开心,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支持。 安锦佑敛了敛神色,对着芷微吩咐。 “一会去打听打听方夫人那边的情况,回来报给我。” “是。” 主仆二人的对话刚刚结束,房门就被敲响了,刘嬷嬷走了进来。 “给夫人请安,咱们李太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些话想跟您说。” 李氏,霍靖珣的母亲,她叫自己见面。 “去回了母亲,我稍后就到。” “是。” 刘嬷嬷人一走,芷微就走了过来。 “小姐,这李太夫人找您做什么?您要不要寻个理由推了?侯爷那么对您,您大可不必对她们毕恭毕敬,这凡事都是有来有往的。” 没道理她们一直吃亏,伏低做小。 铜镜面前,安锦佑将头上华丽的发钗卸下几只,整个人都变得干净清爽了许多。 “为何不见?侯爷是侯爷,夫人是夫人。太夫人是个好人,素来都是温和吃亏的性子,这次要见我,想必是因为昨晚的事情。” 安锦佑说着,压了压自己的鬓角。 “这是为自己的儿子道歉来了,若是真有诚意,昨晚怎么不将人拦住?” 一提起昨晚的事情,芷微就生气,一家子的牛鬼蛇神,就没有一个安生的。 安锦佑蹙眉,有些责怪的看了芷微一眼。 “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她就是谁也管不住的性格,若是霍靖珣执意,她也未必拦得住。而且霍靖珣常年征战在外很少回家,李太夫人也一直都被方氏压着,这期间不知道明里暗里吃了多少苦楚,我又何必为难她呢。” 芷微叹了口气,小姐就是太善良了。 “是,奴婢知道了,以后定然不会乱说了。” 此时的李氏屋里,她正着急的翻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首饰,想着捡些好的送给安锦佑。 “母亲,您何必对她这么讨好你?您到底是婆母.” 说话的是霍靖珣的亲生弟弟,李秀芸的二儿子霍文棠。今年十七岁,读书最多,聪明睿智,年底就要科举了。 李氏将手里的钗子看了又看,还是觉得和方红英的东西差了太多,不禁叹了口气。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她是你的嫂嫂,况且昨晚的事情你是哥对不住人家,今天是该我们道歉的。” 霍文棠深知母亲这个软弱的性子,不由的想起今天敬茶时候的那一幕。 “您没看到她是怎么对付方氏的吗,新婚第一天就当着众人的面夺走了管家的权力,可见她不是个好招惹的性子,您若是对她太好,她定然会欺负您的。” 当时母亲先进府,也是很受宠的,后来方氏也进了府中,母亲对她像是亲生姐妹一样好,什么吃的用的都给,结果活生生就是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若不是大哥哥争气,他们一家子只怕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今天这一幕他看着也有些高兴,方氏为非作歹这么多年,终于也是有人治一治她了。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 听了儿子这番话,李氏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你说的是。” “母亲?” 霍文棠还以为母亲是开窍了,结果 “你说得对,一会我得提醒你嫂子,不要和方氏斗了,会吃亏的。” 霍文棠:… “哒哒哒。” 门外传来脚步声,李氏收拾好东西坐在茶桌边。 第5章柔弱不能自理的婆婆 “儿媳给母亲请安。” 安锦佑微微行礼,目光扫过李氏身边的人,先是一愣,随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小叔。” “快过来,坐下,来。” 李氏示意霍文棠先出去,随后拉着安锦佑坐下,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推了过去。 “我不懂这些,但是想着送你点东西,你看看这些可还喜欢?” 安锦佑的眼神落在那些发钗上,只能说一般。和方红英给的东西比不了,但是却比眼下李氏头上戴的还要精致好看一些。 她环视四周,这里是老房子了,称不上精致,屋子里连像样的摆件都不多,床帘摆设看上去都有些旧了。看上去灰扑扑的。 可见她日子过得不好,这已经是她能拿得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若是自己不收,对方想必只会更难过。 “多谢母亲。” 看着安锦佑将东西收下,李氏的心才落下了一些。 “锦佑,其实我今天叫你过来,是为了昨晚的事情和你赔个不是。” 昨晚他的儿子盖头都不掀就出城了,今儿个一早不仅传遍了京城,还被方氏拿出来取笑。 “原来母亲说的是这件事,我当时也说了,夫君心系边关,我与他同心同德,自然是最体谅彼此的人了。” 很官方的话,甚至没有一字是真心的。 李氏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心里清楚这件事是自己儿子做的不对。 “是我对珣儿疏于管教,等到他回来了,一定他给你道歉。” 安锦佑但笑不语。 “其实还有一件事,就当做是我多管闲事的唠叨和嘱咐吧。” “母亲但说无妨。” “我看你今天一早和方氏要走了管家的权力,我…” 安锦佑眼神流转。 “母亲是想要管家吗?” 听到管家二字的刘秀芸如临大敌。 “不,当然不是!” 她是没有管家的心思和本事的。 “我只是想提醒你,方氏很看重管家的权力,她,她素来都是心思深沉的,你今天这样对付她,来日她只怕是也要…” 刘秀芸欲言又止,方氏折磨人的手段这么多年了,她怎么可能不清楚,她斗不过,也不敢斗。 原来李氏竟然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个结果到让安锦佑颇为惊讶,她本以为李氏只是个软弱的女子,却不知道她竟然是第一个关心自己的霍家人。 “啊,我这也是多嘴一说,时间一长想必你也就知道了,我…” 即便是面对自己儿媳妇的沉默,她依旧十分局促。 “我很感谢母亲提醒我,也请母亲放心,我自有分寸。” 知道安锦佑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刘秀芸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说了一会话,安锦佑就出了云安堂,芷微上前来迎接。 “小姐怎么说了这么久的话啊?可是那李太夫人为难你了?” 安锦佑摇头。 “李夫人是个很好的人,竟和霍家其他人有些差别。” 不管是出于什么居心,她是第一个提醒自己提防方红英的人。 “对了,小姐让我打探的事情已经打探清楚了,说是那方夫人晕倒以后就叫了郎中来,郎中说是怒火攻心,得好好静养。哪有那么严重,奴婢看的真真的,她分明是装的。” 芷微对于这样的手段已经是司空见惯,并且十分不齿。 “当然是装的,估摸着明日那几位叔叔伯伯就到了,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啊?那小姐可有对策?” 芷微脸拉了下来,先开始担忧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权力到了我手里,万没有吐出去的道理。” “小姐说的是,想来那些人也没什么本事。” “对了,好好准备三日后回门的事情,再给云安堂换上一批新的家具用品。” 好歹是自己的婆母,自己既然有了这权力,尽量多多照应。 “是。只是小姐,您要自己回门吗?” 回门都是夫妻一起,若是小姐一个人回去,还不如不回,少些议论。 “自然是要自己回去,难道他霍靖珣不回来,我还要伤春悲秋,一辈子郁郁寡欢吗?事情都摊开了,自然是各有各的过法。” 这句话听得芷微心里高兴,她们小姐就是这样聪慧豁达的性子,什么人都不配影响小姐的心思。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吩咐芷微离开以后,安锦佑也没有立刻就回房间,而是随意在府内散步走动。 当年老侯爷刚离世,后府中不是女人就是半大的孩子,这样下去眼看就要门阀凋零。 霍靖珣当机立断进了军营,苦苦打拼几年,终于在军中有了地位,这才撑起了偌大的长宁侯府。 只是想起今天见到的场景,安锦佑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霍靖珣只知道在外拼杀,却不知道家中权力,是亲族长辈,都落到了方红英的手里,空有一个侯爷的名声,背地里却是一分便宜都占不到,哪天他为国捐躯,他母亲和弟弟也就没几天日子了。 安锦佑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满是翠竹的院子,这里景色倒是雅致清新。 她抬起头,面前挂着的是竹隐斋的牌子。 “竹隐斋?” 她隐约记得,竹隐斋也是府中一位公子的居所,至于具体是哪一个,她不敢确定。 安锦佑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的门被打开,一阵咕噜噜的轮椅声出现,越来越近。 “给长嫂问安。” 安锦佑转身,只见一青衣男子坐在轮椅上,身材消瘦皮肤苍白,时不时还带着几声轻咳,她当下就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这人是霍靖珣的弟弟,先侯爷正经侯夫人的儿子,说起来算是侯府嫡子。 本来这位置应该是他的,但是奈何他自小就是体弱多病,腿上更是有不足之症,所以也就失去了继承侯府的机会,平日里更是连门都很少出,就像今天一早的敬茶,他就没有出席。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住在竹隐斋里。 竹隐斋是老院子了,从前是个书房。 无论是地段还是装潢,都是侯府之中比较差的,堂堂侯爷嫡子,竟然被排挤到了这个院子,可见方红英平日里有多跋扈。 “原来是小叔。” 安锦佑上前两步,打量了一下院子。 霍嘉衍转动轮椅让开了大门的位置。 第6章 那个身有残疾的嫡子 “长嫂叫我二弟就好,长嫂可愿意喝杯茶,今日我这好取了竹叶上露水,用来烹茶别有一番滋味。” 安锦佑犹豫了一会,目光落在院子上的石桌上,上面果然煮着茶水,隐约可以听见沸水翻滚的声音。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霍嘉衍笑的十分和顺,虽然是坐在轮椅上,但是行动并没有半分笨拙的样子。 “长嫂尝尝,这是龙井,不知道您是否喝的习惯。” 安锦佑看着霍嘉衍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泡茶,对于眼前的人多了几分好奇。 进了霍家不到一天的时间,她见了很多人,或是软弱,或是急躁,他身处其中,却沉稳的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水,深不可测。 “多谢。” 安锦佑接过茶轻抿一口,眉心微微动了动。 是龙井,但是已经是去年的陈茶了,茶叶也不是什么好的。她颇爱好茶,丞相府的好茶更是不计其数。 虽然说长宁侯府的不能相比,但是也不至于差成这个样子,可见,方红英对待不是自己的孩子,有些刻薄了。 见到安锦佑没有说话,霍嘉衍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有些尴尬。 “我这里没什么好茶,让长嫂见笑了。” “怎会。” 安锦佑放下杯子。 “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语毕,她打量着院子,这房子比自己婆母的还差,估计有些时候都会漏雨,眼看着雨季就要到了,该尽早整修才好。 “长嫂是在想明日几位叔伯来了该如何应付吧?” 虽然是问自己的,但是分明就是肯定的语气。 对方能说出这番话,让安锦佑开始重新审视起眼前的人。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今早的事情,但是长嫂你和方夫人的事早就传遍了侯府。我到底是熟悉这位太夫人的,明日叔伯们必然造访,还请长嫂早做准备才是。” 他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语气中似乎有为自己担心的意思。 “没想到小叔如此聪慧,不知可有什么建议?” 安锦佑询问起了自己,霍嘉衍的神色凝重了一些。 “我劝长嫂放弃管家,太夫人和几位叔伯之间关系很好,维持这么多年必然是有原因的,如今您拿了管家的权力,也是牵扯了别人的利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聪明人之间往往不需要将话说透。 长宁侯府表面上是一池静水,其实地下肮脏不堪,叔伯之间利益纠葛,方红英中饱私囊,若是在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霍家就败落了。 见到安锦佑不说话,霍嘉衍的眼底闪过一丝懊恼,责怪自己为什么好好地和安锦佑说这些。 她是霍靖珣的妻子,安顺海的女儿,用得着自己劝说吗。 “多谢二弟弟提点,我必然会回去想好对策。” 说完,她将自己面前剩下的茶水喝完。 “竹叶上的露水清新,带着淡淡的竹香,却也有淡淡的苦涩,龙井也是有些苦味,倒不如用六安瓜片配之。” 霍嘉衍知道她不愿意多说,自己也很识趣的没有再谈论。 “长嫂说的是。” 六安瓜片这样的贡茶,自己这里自然也没有,敷衍过去就是了。 茶喝完了,安锦佑起身离开。 没了散步的心思,安锦佑简单的熟悉了一下地形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您回来了,回门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两日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说起回去这件事,芷微很高兴。 在这侯府里一天受得气比小姐在丞相府十八年受的还要多,等到回去以后,定然要老爷为小姐主持公道! “嗯,过两日得空的时候你找些工人来,我看府中的很多房子都破旧了,过些日子雨季一到,定然是要漏水的,倒不如现在就补好。” 芷微点头,正要去办事,安锦佑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一罐茶叶。 “把这个给竹隐斋里的衍哥儿送去。” 芷微一阵疑惑,看着手里的瓶子,青瓷的瓶子精致淡雅,上面用红纸黑字写着六安瓜片几个字。 “这不是小姐您喜欢的茶叶吗?怎么忽然就要给二公子送过去?” 小姐貌似还没和这人见过吧。 “让你送就送去,我这院子的名字不好,明儿改了吧。” 安锦佑住的地方叫水鸢阁,她不喜欢这样柔媚的名字。 “那小姐您想改成什么?” 安锦佑看向天边,思考了一会。 “就叫,朝晖阁吧。” 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这才像我自己的路。 “是。” 此时的竹隐斋,霍嘉衍看着手里的茶叶,眼神深邃,没过一会忽然轻笑了出来,喃喃开口。 “看着冷漠,没想到却是个温和又心思细腻的,霍靖珣竟然有这样的好福气。” 本以为她提起六安瓜片只是随口一说,或者是有几分炫耀的意思,却没想到竟然转手就给自己送来了。 见惯了侯府中的争斗,诡谲,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如今见到这样的安锦佑,霍嘉衍只觉得新鲜的很。 只是希望这样好的一个人,不要被这偌大的侯府吞没了就好。 第二天一早,还不到用膳的时间,芷微就略有些急促的跑了进来。 “小姐…” 芷微看到穿戴整齐坐在桌前的小姐一愣,小姐今日起的是不是太早了些? 反倒是安锦佑一脸的平静,和上手里的书,淡然开口。 “人来了?” 芷微点头。 “是,正厅里坐满了侯府的长辈,此时正让您过去呢,奴婢看着他们凶神恶煞的,怕是来为难您的,要不咱们称病不见吧?为了这些个人浪费小姐的心力,实在是不值得。” 倒不是害怕,只是那些人毕竟是长辈,用着辈分压人,小姐有几分孤立无援。 安锦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语气淡然。 “自然是要见的,以后针锋相对的日子还多着呢,现在躲了算什么?” 主仆二人来到了正厅,随着一声侯夫人到,正厅里的人都坐直了身子。 安锦佑一身紫色广绣长裙,刚一进正厅就愣了一下。 这人还真是不少,不仅仅是侯府长辈,当凡事叫得上名号的小辈,都到齐了。 坐在主位上的人是老侯爷的大哥哥和嫂嫂,右手边的依次是方红英和自己的婆婆。 方红英时不时的抽泣着,用手帕擦脸,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婆婆李秀芸则是担忧的看着自己,想开口又不敢。就连行动不便的霍嘉衍都来了。 左手边则是老侯爷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身后跟着的是他们各自的孩子,正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自己。 “碰!” 主位上的男人拍了一下桌子,看着安锦佑开口,语气严肃,气势逼人。 第7章长辈为难 “靖珣媳妇,今天我们来这一趟想必你也明白,我们本是长辈,若不是因为这侯府没人打理,实在也不愿意来主持大局,但是你才刚进门就不敬婆母,争权夺利,难道这就是你们安家的教育吗?” 好大一顶帽子,将自己说的大公无私、冠冕堂皇。 什么不得已出来主持大局,分明就是因为见到自己的利益保不住了,新娘子成婚第二天就杀了上来。 竟然还直接牵扯了安家,质问自己的家教。 安锦佑并没有争辩,而是目光扫过主位上的两人,落在了一边哭哭啼啼的方红英身上。 “太夫人,您怎么哭了?可是几位叔叔伯伯为难您了?” 安锦佑问的认真又真诚,还在演戏的方红英直接就愣住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死丫头会先从自己这下手。 虽然是惊讶,但是她很快就回过神,眼神颤抖,吓得摇头。 “并不是,你的叔伯们对我们侯府多有关照,怎么会欺负我呢?是…”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安锦佑一眼,一边用手帕擦拭眼角,一边掩盖住自己的真实情绪。 死丫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安锦佑只当做自己没看到,继续追问。 “这就怪了,您何故如此垂泪?莫不是府中有恶奴欺主?您实在应该告诉我的。虽然您不是侯爷的亲生母亲,但是我们对您一向是敬重有加的。” 听到这里,一边老侯爷的妹妹,也就是霍靖珣的姑母终于忍不住了。 “嗤,真是让人笑掉了牙,竟然还有贼喊捉贼这一说法,珣哥儿媳妇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闻言,安锦佑收敛了神色,看向一边说话的女人。 “姑母的意思是,我欺负太夫人了?姑母怎么能把这样的名声按在我身上,实在是委屈啊。” 安锦佑半点没有慌乱的样子,纵然这一屋子都是霍家的人,都是自己的对手又如何,她倒是想看看这些人有几个本事。 “你委屈?” 夫人又是一声冷笑。 “珣哥儿媳妇就别装了,你新婚之夜没能留住自己的夫君也就罢了。怎么又在新婚第一天就气晕了婆婆,还抢了管家的权力,珣哥想必也是不愿意见到你这个样子才连夜回去的吧?” 芷微听得一阵气愤,明明就是霍靖珣不遵照陛下的圣旨,怎么现在连这件事都要怪在小姐身上?! 安锦佑用眼神拦住芷微,听了刚才这一番话的她却是脸色不变。 “抢了管家的权力?” 她的眼睛瞪大了,随后表情有些奇怪。 “长辈们这就误会我了,这管家的权力是我接回来的不假,但是实在是按照规矩,还是说,侯府之中有什么别的规矩?” 几位长辈面面相觑,这话谁也不能说透,就只能从礼数上说她。 “即便是规矩,但是这还有人情呢,有什么事情不能私下说?而且太夫人平时为了这个侯府兢兢业业,打理的井井有条,你应当学习着,慢慢接管才是。” 首位上的大伯开口,随后语气竟然温和了一些。 “我看这管家的权力还是先给太夫人,或者是给你婆婆,长辈们教导着,以后等到你学会了,再由我们做主,举行一个仪式,也算是正式” 话没说完,就被安锦佑打断。 “大伯,实在不是我要阻拦您说话,只是您说话也该讲究真凭实据,我本想给太夫人留些面子,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给太夫人留面子?” 几位长辈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明白。 就只有方红英在听到这句话以后闪过一抹紧张,这小贱人这么说,莫不是抓到了自己的什么把柄? 不,不可能,这个小贱人才来一天,能知道什么? 但是安锦佑却不紧不慢的让芷微将手里几张誊抄好的纸发给几位叔伯。 “各位叔伯,实在是我一个小辈不愿意多说,但是今日既然你们问了,我不得不说。太夫人年岁大了,账房上的账目混乱不堪,多的是烂账,坏账,更有几处是根本对不上。” 果然,在看到安锦仔细誊抄出来的账房错漏以后,几人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霍靖珣的姑母,也是老侯爷最小的妹妹。 她直接捂住嘴巴,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安锦佑。 “这是前年的账目,你竟然…” 安锦佑所说的错漏混乱的账目是她们找人做的,非得下一番苦功夫仔细甄别才能找到错漏,安锦佑竟然连去年的都翻出来了,她,她还是人吗? 安锦佑神色平静,只是眼中的气势却寸步不让。 “本想着只是粗略的翻看一下,没想到竟然找到了这许多不足之处。我本想着家中毕竟没有侯府夫人,有些不足之处也是正常的,却不料叔伯们竟然不相信我。” 安锦佑说完以后,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人在开口反驳,此时的话语权已经由安锦佑占据。 一边的霍嘉衍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惊讶,随后眼神落在安锦佑有些疲惫的脸和熬红的眼睛上,心下了然。 想必她昨晚应当是看了一整晚的账,眼睛都熬红了,就是为了今天应答如流。 是自己小看这位嫂子了。 剩下几个叔伯都没有想到这安锦佑竟然这么难对付,管家满打满算不过才一天的时间,竟然就已经将所有的证据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的心机谋算不知道是多久以前就有的。 走一步算百步!反倒是将他们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现在该如何和人家斗啊! “这,这是否有不实之处啊?” 首位上大伯的夫人开口,眼神看向剩下的几人还有方红英,轻咳了两声。 安锦佑淡然一笑,语气温和。 “大伯母放心,我看过的账目绝无错漏,只是时间紧急,我只是随手翻看,想必还有很多没看完的,不如等我看完了以后再一起禀告。” 竟然还有! “不用了!咳咳!” 主位上的男人轻咳一声,脸色难看。 “你婆母终究是一个人操持家务这么多年,总是有疏忽错漏的地方,你一个做小辈应该私下提点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翻出来像是什么话!” 大概是知道管家权是拿不回来了,就将话题的重心放在了礼数上。 还扯上了一边话都不敢说的李秀芸。 “珣哥儿母亲,怎么说这都是你的儿媳妇,你这个当婆婆的不好好管教,反倒是让我们费心!” 第8章让侄媳为你分忧吧 安锦佑是个难对付的,李秀芸可是个随时都会被拿捏的软柿子,光是这样提到她,她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只能慌乱的看了众人一眼,随后请罪。 “是,这件事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管教好家里人还请大哥” “母亲。” 一边的安锦佑忽然开口,只有两个字,却打断了李秀芸的话。 “啊?” 李秀芸显然已经习惯自己没什么话语权,即便是被自己的小辈打断也不生气,只是茫然的看着她。 安锦佑看向主位上的几个长辈,她本想将这件事解决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但是如果他们非要和自己为敌,那她也就不用遮掩了。 “侯府人多,但是内部家族关系却划分明确,管家之事是侯府的内部事情,实在是和几位长辈没多大关系。” 这话刚一说完,老侯爷的妹妹,也就是安锦佑的小姑母就急着站出来反驳。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责怪我们多管闲事了?!我们侯府向来都是一家亲,相互帮助,若是没有我们的扶持,当年这孤儿寡母的,能走到今天吗?!” 安锦佑赞同的点头,若没有这些亲戚各自动手,即便是李秀芸软弱,侯府的家业也不至于走到算分崩离析,混乱不堪的地步。 “姑母说的是,不过既然都是相互关心,我当然也不好只让长辈对我们分忧,不如也让我为长辈们分忧,略尽绵力,如何?” 众人眼神疑惑,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这是服软了? 安锦佑淡然一笑,随后先扶着自己的婆婆坐下,施施然开口。 “我听说小姑有一女儿,嫁了个钟鸣鼎食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奈何表妹的夫君偏生就爱去花楼,见一位名叫莺歌的姑娘。一来二去,那姑娘竟然有了孩子,吵吵嚷嚷的要表妹的夫君负责。表妹气急,竟然叫人将姑娘打杀了,一尸两命,当时求到了我夫君这里,夫君一向是刚正,难免有些不近人情,并没有答应,不知此事可解决了?” 她语气不疾不徐,却将这件事说的清楚明了。 霍靖珣的姑母震惊的退后两步,顾不得什么贵妇礼仪,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安锦佑。 “你,你…” 她只觉得一番血气上涌,竟然说不出来一句话。 安锦佑却不打算轻易放手,继续说道。 “今日我见到诸位长辈如此劳心劳力的为了侯府,说到底也是为了我夫君的家业,我便觉得夫君不理解几位长辈的苦心,当时的事情做的不妥,不如,这件事就让我来帮姑母解决吧?” 安锦佑一脸认真,仿佛真的是被她们感动小辈。 “姑母今日说说,几位大伯在这里,人多,总是能有些办法的。若是再不行,我便去求了我父亲…” “你!你闭嘴!” 自己的家丑就这么被说出来,霍靖珣的姑母气的呼吸急促,一句话也说不出。 “姑姑不愿意吗?还是觉得我不配为姑姑分忧呢?” 安锦佑声音极其柔顺,但是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透着一丝狠意。 “珣哥儿媳妇!你简直太过分了!” 这次站起来的是霍靖珣的三叔,老侯爷的弟弟,在朝为官,算是有些根基。 “三叔。” 安锦佑转头看着她,还什么都没说,对方的气势就先弱了三分。 “这是你姑母的家事!怎么处理也是由你姑母和我们处理,你掺和什么?!” “三叔这么说,实在是我的不对。我本以为既然内宅账目的事情都能拿出来在众人面前分说,这点人尽皆知名声上的事情,就更是可以一起议论了。” 你都把手伸到人家的米袋子里面去了,还不让人家说你一句不是了? 在朝堂上巧舌如簧的男人被一个小丫头噎的讲不出道理,最后只能强硬的转移话题。 “你姑母的事情我们自然会解决,你一个刚嫁进来的小辈也帮不上什么忙,瞎议论什么?女子还是关心内围的事情就好。” 他本以为这样还能圆回来,却不料他自己的事情也被安锦佑捏在手里了。 “三叔说的是,内围的事情才是我要管的,所以既然不能帮姑母分忧,那三叔这件事侄媳自然是要义不容辞了。” 男人一愣,气的吹胡子瞪眼。 “我,我有什么事情需要你这么个小辈来帮忙?!你休要…” “半年前,三叔偶遇一身世可怜的贱籍女子,因为看她孤苦无依受人欺凌,故收为了房中小妾,十分宠爱。却没想到旧案重查,那女子竟是罪臣的族中表妹,如此一来就不能被轻易买卖,应当按照株连之罪流放西南三千里,三叔为此十分着急。” 安锦佑不紧不慢的说完,随后放下手里的杯子。 “婚丧嫁娶乃是内围之事,这总该是我能说上两句的事情了吧?说起来就在我嫁进来之前,父亲曾经和陛下商量对受牵连的女眷重新处置,开赦恩旨,只贬为奴,不用流放。这点,我倒是能帮三叔问问,总不能让那女子怀孕两月,惨遭流放之苦。” 这边的安锦佑的话刚落下,一边的三叔母就直接站了起来,连声音都没压住。 “什么?!那小贱人竟然有了身孕?!” 三叔母赵氏,虽然年轻,但是嫁入霍家多年只有一个女儿,嫡长子至今未出生,若是让别的妾室先生了长子,自己又不得宠爱,岂不是要被踩到脚下去了! “三叔母不知道吗?” 安锦佑故作无辜。 “这实在是喜事啊,三叔府中有添丁之喜,应该早点让三叔母知道,好好照顾才是。” 果然,安锦佑这一番话彻底是火上浇油。 赵氏气的胸口起伏。 “好啊,好啊,你打算瞒着我倒什么时候,如今她都知道了!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我没想瞒着你,我也是才知道!” “才知道!你唬谁…” “够了!” 主位上的霍家大伯怒斥一声,冷冷的看了安锦佑一眼。 后者不卑不亢,态度良好,但是他却在那双眼睛下看到了挑衅的意味。 好啊,到底是安顺海的女儿,聪明的很!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就等着他们来兴师问罪,到底是谁给谁示威?! “老三家的,有什么事情回去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长辈在一群晚辈面前大吵大闹,像什么样子。 赵氏虽然一肚子委屈,却也明白。 随后恶狠狠的剜了安锦佑一眼,拉着自家男人起身。 “大哥说的是,我们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看着这两位都走了,霍家姑姑也没脸再待下去了,也起身紧跟着离开。 原本浩浩荡荡的四家子就剩了一半,而且这珣哥儿媳妇只怕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他们怕是占不到便宜了。 纵然心里怒气翻涌,剩下的两家也不得不压着脾气离开。 只是在出门之前,霍家大伯停下步子,回头看着安锦佑。 “珣哥儿娶到这样的媳妇,真是有福气!” 说完,他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第9章给你哥哥写信吧 人才刚出了大门,李秀芸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被一边的霍文棠及时扶住。 “母亲,您没事吧?” 霍文棠担忧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却时不时的瞥向站在一边的安锦佑。 刚才他真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本以为安锦佑只是仗着身份蛮横一些罢了。 若是真的要玩手段,她怎么可能斗得过浸淫在侯府中多年的方红英,但是她偏偏就以少胜多,颇有几分舌战群儒的意思,到是让他多了几分敬佩。 安锦佑注意到自己婆婆的紧张,声音温柔的说到。 “婆母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先回房间好好休息吧,过会子我让芷微去找个大夫看看。” 李秀芸看着自己这个儿媳妇,无端的竟然生出几分害怕。 “不,不用了,我没事,我回去休息会就好了!” 虽然安锦佑对待自己一直都是恭敬有加的,但是她刚刚的样子实在是 “那就劳烦小叔扶着婆婆回去休息了。” 霍文棠眼神复杂的对着安锦佑点了点头,随后扶着李秀芸回了房间。 方红英从头到尾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安锦佑,若是眼神能咬人,她恨不得直接将对方脸上的肉撕下来一块。 “诸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若是没有,今天忙了这么久也累了,就请回去好好歇着吧。” 安锦佑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畏惧的缩了缩身子。这个女人太可怕了,连几位长辈家里的事情都挖出来了,何况是他们平日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小事。 就只有方红英,似乎是压不住自己内心的怒气,冷哼着说了一句。 “靖珣媳妇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这死丫头,明明才嫁进霍家不久,竟然连霍家长辈们的家事都查的清清楚楚,请君入瓮摆了自己一道。 安锦佑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笑意,让人找不出半分错处。 “太夫人说笑了,我既然家进了霍家,自然是要将每个人的事情都查清楚的,不然如何能够照顾好这一大家子呢?” 在每个人这三个字上,安锦佑特意加重了语气,方红英的脸色更难看了。 死丫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知道了自己放银子钱的事情,还是私自买卖庄子的事情? 无论如何,自己现在还是不要和这死丫头硬来的好,以后有的是机会折磨她!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口气,才算是有了些僵硬的笑意。 “是吗?有珣哥儿媳妇这么尽心我就放心了,等珣哥儿回来了,你们生个孩子,这才像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呢。” 她说完,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带着她的孩子走了出了门。 芷微看着方红英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整日就将孩子孩子挂在嘴边,她那么在乎自己怎么不再生一个!” 芷微嘀咕的声音不小,可是此时的房间里不仅有安锦佑,还有霍嘉衍。 安锦佑也没想到芷微会说出这番话,当时就愣住了,随后看向霍嘉衍,男人也是没想到,脸上闪过震惊和尴尬。 “芷微!” 安锦佑赶紧呵斥一声,芷微也意识到自己错了,怯怯的退后两步。 “真是不好意思,让衍哥儿见笑了,我这丫鬟让我纵的有些放肆了。” 好在霍嘉衍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听到这话以后反而是笑了出来。 “芷微姑娘心直口快,聪明伶俐,长嫂喜欢也是应该的。” 芷微听到这人竟然夸自己,不免多看了这位腿有残疾的二公子一眼。 “明日就是长嫂回门的日子了,嘉衍在这里提前祝贺了。” “多谢衍哥儿,明日或许会有修缮府中房屋的人上门来,衍哥儿若是院子中有什么错处,尽管和管家说就是了。” 霍嘉衍愣了一下,随后轻声说好。 这边的方红英回到房间以后再也忍不住了,随手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摔在一边的侍女身上。 “啊!” 侍女惊叫一声,茶水是刚倒的,隔着衣服都烫红了一大片。 “夫人息怒。” 方红英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样,接连又摔了几个茶盏还是决定不解气,抽起一边的浮尘就打在脚边的侍女身上。 “贱人!竟然敢跟我斗!贱人!贱人!” 侍女被打的身体微微抽搐,却咬着唇一声也不敢哼。 “母亲。” 直到霍尔蓉出现在门口,她这才冷静了些,随后扔了拂尘。 “还不滚出去!” 丫鬟们如蒙大赦,赶紧跑了出去。 霍尔蓉看着这满地的狼藉,率先安慰起自己的母亲。 “母亲,您先别生气。” 说着,轻轻抚摸上她的肩膀。 “我怎么能不生气?!” 方红英气的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给好脸色,一把将她的手推开。 “那小贱人今天这个样子你见到了!分明就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的,让我还有你的几位叔叔伯伯们都丢尽了颜面!她呢!反倒是借着这件事杀鸡儆猴!” 如今就连侯府的长辈都不是她的对手,那些个丫鬟婆子,还有府中管事,更是不敢得罪她了。 霍尔蓉叹了口气,再次搭上母亲的肩膀,这次对方没有推开。 “母亲您看,您自己心里将这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何必生气呢?这件事是我们吃了个亏,但是说到底也是因为小看了安锦佑,母亲您在侯府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是她的对手吗?” 听霍尔蓉这么一说,方红英觉得也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从头到尾都小看了她,也不至于到了这个时候这么被动。 “我还是生气,现在管家之权被她拿去,如果让她真的接手掌握,想拿回来就难了。” 她何尝不想等等在动手,但是时不我待。 霍尔蓉也思考了一会,忽然想到了什么,伏在方红英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方红英听完,眼里闪过迟疑。 “这能行吗?又和那贱人没关系。” 霍尔蓉却信心十足。 “母亲这就想错了,说到底她们算是一伙的,这样可以杀一杀她的气焰。” 方红英终于点头。 “女儿说得对,我这就去安排。” 翠樱堂里面嘀嘀咕咕,李秀芸的云安堂也没闲着。 “母亲先喝口水吧。” 霍文棠扶着李秀芸坐下,倒了杯茶递到李秀芸手边。 “水先不喝了。” 李秀芸将儿子的手推开。 “你先去给我拿纸笔来,我要写信。” 霍文棠不解。 “母亲您要给谁写信?” 第10章我也不是没有脾气 “当然是你哥哥了,我要将家里的事情告诉她,顺便让他仗打完了赶紧回来给锦佑赔罪。” 李秀芸见自己儿子不动,自己去桌子上找纸。 “母亲,有这个必要吗?” 霍文棠怎么觉得,母亲很喜欢安锦佑呢? “怎么没有?” 李秀芸罕见的硬气了一些,随后,欲言又止。 “其实我知道,无论是你还是你哥哥,甚至是府中的所有下人,都觉得我是个受人欺负的性子。” 霍文棠下意识的反驳。 “不是的母亲,我和哥哥都明白您只是心地善良,不愿意和别人争斗。” 刘秀芸似乎是苦笑一声,眼里有点点泪光闪动。 “当时老侯爷没了,你哥哥进了军营,你的年纪又小,我本就不受宠,想和方红英争管家的权力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所以我从来不敢多说一句,只是带着你忍气吞声,明哲保身。” 她又何尝不知道管家的权力有多重要,可是她不仅身世背景比不上方红英,也不得老侯爷的喜欢,如何能去争这些。 “母亲当时做的对,儿子从来没有觉得母亲有错。” 霍文棠似乎是想起了当时两人的困境,语气都淡了很多。 “后来你哥不负众望,得皇上信任以后继承了爵位,我也想过要将管家的权力拿回来,但是我什么都不懂,更没有人脉。” 她不是想要大权独揽,为了一己之私。 只是做母亲的怎么能够不为孩子着想,当时她的两个儿子都没有娶亲,她也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家里真正的女主人,给自己的儿子说个好亲事。 “母亲,儿子了解您的不容易,从来没有觉得您有不对的地方。” 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那么伏低做小,保全自身也是正确的选择。 “你们都以为我性子柔,逆来顺受,可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这么多年” 她顿了顿,呼吸有几分急促,声音也有几分哽咽。 “这么多年,方红英和侯府的那几个长辈,是如何用细碎的手段羞辱折磨我,我怎么可能不恨。” 说到这里,李秀芸抹了把眼睛。那些记忆,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她想起来依旧会害怕。 “娘不怕你笑话,今天看到这一幕,娘心里竟然觉得有些解气。” 她忽然笑了,多年的委屈压在心口,今天终于是说出来了。 借着自己的儿媳妇算是出了口恶气,她心里大约是高兴的。 说完,她赶紧擦干眼泪,借着写信的名义掩饰自己的泪水。 “你看,现在日子好了,娘不应该说这些的。快给你哥哥写封信,让他事情解决了就回来,也让他放心。” 霍文棠看着母亲这个样子,他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却终究不知道说什么。 “是,我也给哥哥写信。” 母子两人破涕为笑,气氛温馨。 霍嘉衍回到了竹隐斋以后就开始在自己书房的架子上翻找。 “公子,您这是在在找什么?” 小厮走过来询问。 霍嘉衍扫了一眼架子,微微皱眉。 “去年我配的安神茶怎么不见了?就是用月白罐子装着的那个。” 小厮回想了一会。 “我记得您说要将喜欢的茶单独放在内室的雅间架子上收藏来着,兴许是在那里。” 霍嘉衍这才想起来,快步走向内室的架子,果然找到了。 “公子,您是睡眠不好吗?要不要我去给您叫个大夫看看?” 他们公子本来身子就不好,平日里更要精心养护。 “不是,文书,你将这茶送去水鸢阁,给嫂嫂。” “送给侯夫人?” 文书愣了一下,没有多问,只是想到了什么,补充一句。 “现在侯夫人住的地方已经不叫水鸢阁了?昨儿个侯夫人亲自说的,改成朝晖阁。” 霍嘉衍愣了一下,随后轻笑。 “好名字,和她的作风也很般配。” 小厮将安神茶送到朝晖阁的时候,安锦佑正让芷微给自己按着额头,时不时微微叹息。 “小姐您实在是没有必要熬夜看账簿的,您的眼睛都熬红了,还是回塌上休息一会吧?” 安锦佑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抓到了错处,那几人又怎么会轻易离开,只是这次事情过后,他们更是把我当成眼中钉了。” 对方顾忌着自己手里可能有其他把柄,不敢再说什么。 其实她熬了一夜,也不过才找出那么几个错处而已,还都是去年前年的。 方氏的账目做的不错,想找出更多来,且得花上一段时间呢。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传来的声音。 “夫人,衍哥儿给您送来了茶叶,说是安神助眠的。” 安锦佑一顿,和芷微对视一眼。 “拿进来吧。” 文书走进了房间,将茶叶交给芷微,恭恭敬敬。 “这是我们公子给您的。” 说完就离开了,安锦佑打开罐子看了看,是白茶,加了些薰衣草,还有别的什么。 “这二公子还真是细心,对小姐很是恭敬呢。” 安锦佑将那罐茶放在一边。 “一会放起来吧,我现在不想喝。” “是。” “明天就是回门的日子了,东西备好了吗?” 芷微轻笑着打趣。 “小姐别担心,知道您看重这些,都是奴婢亲自盯着的,绝对不会出错。” 安锦佑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心尖隐隐有着不舒服的情绪,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第二天一早,她刚打扮好,就听到一个侍女慌慌张张的前来禀告。 “夫人,夫人外面出事了!” 芷微皱眉,上前呵斥一句。 “夫人面前怎么这么没规矩!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她一边说着,心里一边抱怨。 这侯府怎么这么多事情,今天偏偏又是小姐回门的时候。 “出什么事情了?” 安锦佑示意芷微先退下,看着那个来报信的侍女,这人好像是自己婆婆李氏身边的人。 “回禀夫人,是四公子,今早方太夫人忽然来说,四公子昨夜玷污了府中的一个侍女。” 安锦佑脸色沉了下来。 “临幸了纳为通房就是了,何必大惊小怪?” 这侯府里的女子丫鬟被分配着伺候少爷,本来就有着这个意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况且霍文棠都十七了,也无妨。 “夫人说的是,但是这个丫鬟名叫采菱,是已经许了人家定了亲的,再过一个月就要放了身契的,而且,而且好像已经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