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活不是游戏 耙了耙乱糟糟的头发,白夜想起今天跟女朋友林玉虹的对话就郁闷得想吐血。他使劲揉了下鼻子,苦笑,那也不算自己的女朋友了,应该叫前女友才对。 是的,一向古板传统的白夜今儿也终于赶了回流行,分手了,失恋了,可以高唱单身情歌了! “妈的,老子交个女朋友容易吗我!”心里一阵止不住的软弱,白夜将网吧的键盘敲得劈里啪啦响,指挥着游戏里的女性人物将一个男枪客耍弄得团团转,仿佛这样就可以稍稍发泄一点自己的怨气。 别误会,白夜没有玩人妖号的癖好,这个号是他帮林玉虹练的。本来说好了练高以后跟自己的人物在游戏里结婚的,可是现在这个女剑客刚练到可以结婚的级别,她原定的主人却毫不留恋地将她踢开不要了。屏幕里的女剑客舞蹈一般挥洒着手中华丽的剑气,切瓜一样收割着戴斗笠的盗贼的脑袋,丰满的身体来回跃动,晃得白夜越来越难过,越来越心酸。这人物真丑,真不知道自己以前发了哪门子神经,居然辛辛苦苦地练级,一心要跟这个虚拟肉弹结婚。那个时候将这个虚拟人物看做林玉虹,怎么看怎么怜爱,练起级来心里仿佛揣着无数浪漫甜蜜的小秘密,又哪里能预料到此刻的落寞愤恨。 白夜虽然是在校大学生,可骨子里满是传统的中国式大男子温柔,他轻易不会谈恋爱,可这一旦谈了,那是认认真真铁了心要结婚的。平常对林玉虹小心翼翼,那是捧如水,含如珠,宠得上天,又怎么会想到明明是自己女人的人会突然跑了溜了宣布不再属于自己呢。 此刻的白夜心中愤懑难言,觉得自己平常真是太小心温柔过头了,还可笑的守着什么传统,留着林玉虹与自己的处子身,期待着什么到新婚夜再圆满洞房的浪漫完美,这可好了,嘴边的珠玉碎了,什么浪漫完美,见鬼去吧! 这年头,一纸结婚证书都不保险,何况几句所谓的山盟海誓呢,沧海桑田也不过是一枚核弹头的事吧。 难道还是寝室的狼兄弟们说得对,女人,管他三七二十一,及时推倒了上床行乐是正经? 白夜虽然受了失恋的打击,可想到此处还是不敢苟同。他平常待人温柔,在原则问题上却极倔强,不然也不会在这一片年少轻狂的大学里谈什么纯洁婚姻了。白夜的准则是,君子坦荡荡,是男人就该有天空一样的心胸。失恋了,好吧,可以跑网吧里来疯一回,玩玩悲情少年的游戏,可若要他从此放纵堕落,他还真做不到。 白夜妈妈就曾经在看悲情剧《苦心莲》的时候骄傲地称赞自己儿子,在性情坚忍这一点上足以让电视里的这个中国传统坚忍型女性“心莲”肃然起敬。白夜爸爸当时瀑布汗,这是什么奇怪的比方,不过接下来一句“儿子生命力确实顽强如杂草”让白夜更汗。 想起爸爸妈妈,白夜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只觉世界忽然就不那么黑暗了,原本顶着女游戏人物一边杀怪一边对着男枪客大呼小叫的行为也收敛了起来,心里颇有些不好意思,敲键盘的手指顿时停住。游戏里人物的自动战斗系统还在忠实地履行着职责,而私聊频道里女剑客毫不客气地讨要装备顺便还嫌这嫌那的话语忽然就卡壳了。 何必呢,这个女剑客是替林玉虹练的不错,可是现在林玉虹不要这个号了,他拿过来糟蹋又算什么?还要累得无辜的人受气。更何况林玉虹其实从来就没在乎过这个号吧,她一直只是说要自己把等级练高,可事实上她连这个号的具体密码都从来没问他要过。 枯燥的打怪动作持续了很久,网络另一端一惯表现得脾气很好的男枪客似乎也终于受够了女剑客的野蛮无礼,见女剑客不再喝骂也就顺势沉默了下来,私聊频道里久久一片清静。 白夜望着屏幕发呆,心里还是不住浮现往日与林玉虹在一起的种种甜蜜。第一次相见,他骑着自行车飚过,一不小心轮胎划过学校老路上破烂积水的泥坑,溅了她一身泥水,从他慌慌张,傻呆呆将她从地上扶起那一刻起,似乎就有什么东西挣扎着顽强地从他心底破壳而出了。第二次相见,暑气逼人的二手书市里,满头大汗的他碰着一大捧书晃晃当当地走,一身焦躁的时候,猛一抬头,忽然就见到她一袭白裙盈盈而来,脸上的笑容好似消融人心的清泉,让他从头到脚忽然沁凉舒爽。她歪着头回忆,笑说:“呀,是你啊,捧着这么多书,我帮你吧。”就这一个笑容,白夜从此沦陷了,执着痴恋,无怨无悔。 真的过去了吗,当真过去了吗?不管怎样,白夜心里还是翻来覆去的难过。 耳机传来私聊信息的滴滴提示音,沉默良久的男枪客忽然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西岭雪:“衣衣,还难过吗?不要难过了,我刚才充了很多金币,普通装备你看不上,现在珍宝阁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挑咯。”珍宝阁里的东西是必须要用人民币兑换游戏里的金币才可以买得到的,是整个游戏里最顶级的东西,也是这种所谓的免费游戏运营商最大的赚钱之路。这也是这种网游的死定理,不管人物玩得多么好,最后总也比不过人民币一撒。白夜平常自诩游戏高手,人民币充值这种事情是从来也不屑去做的。 夜染衣:“你刚才是充值去了吗?你很有钱?”电脑前的白夜冷笑,本来平复低靡下来的心里又充满了怒火。男人,有钱男人,就是用钱砸得女人芳心的? 西岭雪:“……” 夜染衣:“你就没有想过,你对面的这个人也许是个顶着一头乱发两泡眼屎的老男人?你还相信游戏里真有MM?哈哈,都是人妖!” 私聊里沉默了片刻,男枪客才又发信息过来。 西岭雪:“你是夜染衣吗?你是夜染衣就够了,我何必去管控制夜染衣的是个什么人?我们是在游戏,我不必在意虚拟尽头的现实是什么,我在意的是,你带给过我很多快乐,所以我也希望你快乐,衣衣。”从前白夜练这个号的时候,是满心温柔甜蜜的,所以对每一个游戏里认识的人都很好,其中接触得最多的就是这个西岭雪了。 夜染衣:“见鬼了,老子这个是人妖号,叫得这么肉麻,你恶心不恶心!” 西岭雪:“(发过一个笑得很随意的表情,)一个游戏而已,如果衣衣你不想继续,你可以一脚把这个游戏踹了,不必折腾自己。” 白夜愣了愣,游戏吗?游戏可以随意,可是生活不是游戏啊。生活不是想踹谁然后一脚飞过去就可以的,生活也不是谁捅了你一刀然后按个复活键就又能继续活蹦乱跳的。 林玉虹,字字如刀,笑靥如割,刀刀割得他痛彻心扉。 夜染衣:“哈哈,好,一个游戏而已,你可以滚了!” 第2章原来真的有复活钮 白夜手指狠狠敲过键盘,完了将电脑主机按钮一关,就直接强行下线了。 就这样吧,还能怎么样,疯也疯过了,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就这样吧。白夜混混沌沌地跟网管结了帐,又游魂一样游出网吧。已经是凌晨了,网吧口的街面上冷冷清清的,零散几个卖夜宵的小摊贩守着摊子,打着盹。 这是大学城背后的堕落街,有名的不夜一条街,大学生挥霍青春与父母血汗钱的好去处。可即使是不夜街,到了凌晨三四点,也显得萧条沉寂了。白夜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在街面上,忽然升起一种一个人面对了全世界,不知从何处来,要往哪处去的茫然。 这是何苦呢?他又苦笑。还是回寝室吧,只不过今晚必须要爬墙了。 白夜垂着脑袋走,猛然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接着左肩骨裂了一般狠痛,白夜被撞得蹬蹬直退好几步。 “谁!”左肩被灌满啤酒的瓶子敲了,白夜恶狠狠地抬起头,知道自己多半遇到抢劫的小混混了。 “哥们,兄弟们最近手头紧,借点钱花花。”很没创意的台词,加上染得花花绿绿的脑袋和破破烂烂的洞洞装,三个打扮得同样很没创意的小混混登场了。 白夜身高有176,一向锻炼得也勤,就南方人来说,身体条件是很不错的,不过照他平常内敛的性子,也就破点财,消点灾,只是今天—— 白夜飞起一脚,照着靠最近的一个混混下阴处狠狠抽过去,黄头发排骨身板,个子又比白夜矮的混混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抽中了,喉中暴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仰面撞在地上又虾子一样蜷起紧紧抱住下身,一个照面就失去了战斗力。至于他下半身的幸福有没有问题,就不在白夜的考虑范围内了。 另两个混混愣了愣,没料到这个明显是学生的家伙出手这么迅捷狠辣。白夜抓准机会踏前一步,继续抬腿往另一个混混下身抽去。这小子倒是反应过来了,忙往右边闪去,白夜这一脚就抽偏了,抽在他胯骨上,混混吃痛惨叫,白夜的腿也被骨头撞击得生疼。 “你妈B!”惨叫过后的混混吐了一口唾沫,狠声道:“鸡头,抽刀子上!”他一边说着已快速从身后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长西瓜刀来,另一个完好的混混也抽出刀来,抖着声音道:“六哥,这兔崽子下手太狠了!” 面对明晃晃的刀子,白夜心里一沉,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了,忙转身往学校门口跑去,可是他左肩本来就负了伤,这会疼得厉害,抽过人的腿也疼,又在网吧泡了整天没吃东西,刚抽人的劲头一过,这会不由浑身发软起来,跑着跑着,脚踝就是一崴,竟左脚蹭右脚,磕在了地上。后头追得快些的鸡头西瓜刀一扬,白夜整个后背上从右到左就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汩汩地往外流,白夜只觉人都要被劈成两半似的,内脏也一阵翻江倒海。他喉头一嗝,吐出一口血来。心里一凉,不由自嘲低骂:“贼老天,这下可亏大了。” 后头的小混混一刀劈下来的时候是劈得爽快,可眼见这狰狞的伤口在刀下猛然显现,也不由的一呆,慌了。 “六……哥,怎么办,好像,好像要出人命了!” “蠢的要死!”那六哥骂一声,揉着胯骨蹲下来看白夜,见他伏地微弱地喘息,心中定了定,神色又扭曲起来,“妈B,好像还挺的住嘛,没那么容易死!”他一脚将蜷曲伏倒的白夜又踢了个仰天,弄得白夜背后伤口与地面剧烈撞击,脖子扯着,好像拉风箱似的喘不过气来。白夜觉得自己快死了,可不知怎么,神智偏异常清醒,过往的二十年好似跌落在河里自眼前奔流而过,白夜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太对不住爸爸妈妈。在这生命脆弱如风中烛火的时刻,什么爱情,什么学业,什么理想,一下子全部黯淡了,只有双亲深恩,融刻在血液骨髓里,难割难舍,思量着怎么也报答不尽。 很遗憾,是真的很遗憾。爸爸妈妈啊。 白夜缓缓闭上双眼,眼中无泪,心尖却似乎早已泪流成海。 “不能便宜他!”后头一个嘶哑的声音夹着痛楚极尽恶毒地响起:“妈B,老六,鸡头,老子好像真的被他给废了,给我也废了他,废了他啊!”是最先倒地的那个混混! 老六咽着口水,怪笑,“好,好,废了他!” 本来已经痛得麻木的白夜忽觉下身重要部位传来一阵从未有过的剧痛,撞碎了灵魂一般的剧痛。他的思维忽就顿住了,灵魂深处仿佛有白光划过,有什么东西,“咔”一下,破碎了。 这个时候,不用去思考死亡,也不用痛楚遗憾了。什么碎了?什么碎了?白夜的喉咙卡住,心里恍恍惚惚地对自己说:“这下连惨叫一声应景都省了。电视里头,那些太监被阉割的时候,怎么就叫得那么欢呢?” 蒙蒙胧胧中,似乎有嘈杂的惊呼声渐渐扩散。耳边那个刻入了灵魂的怪声叫道:“不好,大半夜怎么出来这么多学生,快走,要闹大了!” 小混混悉悉索索应声跑走,然后又是熟悉的声音惊呼:“不好!是白夜!快过去!” 这个时候,谁也没注意到,白夜贴在衣服里头藏在胸口的一方翠玉观音忽然流泻出极轻的柔和青光,青光仿佛有生命般渗透进白夜的肌肤,然后白夜的细胞忽似加了千万马力的马达,以恐怖的速度新陈代谢起来,白夜昏昏沉沉地只觉得破损的身体又似乎中了奇迹般充满生机,暖融融的,不一会就像回到了母亲怀抱,无思无想,无知无觉,竟恍惚安详睡去了一般。 “还好,好像没受什么明显的伤害。”刘艺的大手上上下下检查过白夜全身,松了一口气,又疑惑道:“奇怪了,背上的衣服怎么破成这样,下面好像还被踹了一脚,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好了吧老大,大半夜把我们叫出来找人,现在人找到了,有惊无险,没事,还罗嗦个什么劲,看这家伙一身酒味,快把这个醉鬼抬回去,省的在这丢我们寝室的人。” “得了,少说两句,快点动,哎呀,这小子怎么不减减肥,丫的真重。” 第3章总要好好活下去 白夜在一片温暖柔软中醒了过来,暮春的阳光清清爽爽透过玻璃窗洒在他床头,寝室里静悄悄的,明净祥和。 揉揉眼睛,白夜心中奇怪,寝室的兄弟们都上哪去了,如果是上课,怎么没人叫他?恍惚了好久,才猛然一阵心悸,回想起那个如恶梦一般的凌晨。他死了吗?这里是梦?是真?白夜抖着手,缓缓贴上心口,那里的跳动一下一下,沉缓有力,明显而真实。他手又猛往胯下探去,呼吸窒着,然后又放松,那里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男性特征虽然不像平常早上有力竖起,可也是完好存在的。再深呼吸,身体似乎健康得很,手往背后摸去,那里别说伤口,光滑得连疤都没有一个。 难道真的是一场恶梦?可是梦境过于真实,由不得他不怀疑。 白夜目光转动,最后落在床脚一堆熟悉的衣物上。挪动身体将衣服耙到手上,白夜仔细看着,手又是一抖。 衣物上沤着酒味,外套和T恤的背面一致整齐的都是一道长刀口,上面还粘着干涸的暗红血迹。裤子的档部也是一片狼藉,昭示着这裤子的主人曾受过怎样恐怖残忍的伤害。这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唯独陌生的是自己完好健康的身体。 “我是怪物吗?”白夜难以置信,百思不得其解。是记忆出了问题,还是事实出了问题,或者自己也赶上一回小说里的狗血奇遇了? 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手机完好,时间显示2009年5月11号星期一上午10:36,几条未读短信都是寝室里的发的,大意都是问他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时间提示从昨天到今天凌晨都有。他记得昨天接到林玉虹电话出去是没带手机的,就放在枕头底下,没错。他也记得自己昨天疯狂地在网吧刷了一天游戏,然后凌晨,然后…… 那段记忆清晰无比,那时候的白夜也没喝酒,衣服上的酒液是凶器啤酒瓶里漏出来的,他被打了,然后他也下死力打了回去。再然后呢,记忆里是他的结局比较惨,尤其是最后那一下。 可能是那样的绝望都经历过了,此刻白夜反而淡了失恋带来的伤感。虽然不明白怎么一觉醒来自己又完好无损,但好好活着总是好事,而这时候他最想的就是听听爸爸妈妈的声音了。 想到了马上就拨出号码,“都都”几声后手机里传出母亲那熟悉的温和嗓音:“小夜啊,打电话回来了,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吃得好不?” 五一假期白夜才回去过,不过现在五一已经取消周假了,只在家里呆了三天,不只白夜觉得少了,白夜的妈妈更是总念叨着白夜在家的时间太短,营养餐才吃三天补不住一个青年人的身体。 听到母亲的声音,白夜惶惑的心稍安,忙回道:“很好很好,妈妈你放心,我很舍得吃的,从来就不会让自己吃不好。” “你这孩子,5月天温差大,晚上要记得把被子盖严实了,现在流行感冒,注意不要冻着了……” 听着妈妈熟悉的唠叨,白夜表情渐渐放松,露出微笑,不管怎样,活着就是好的,能够随时听到妈妈的唠叨更是幸福,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多想的呢,就当是一场恶梦过去了吧,重要的是把握住自己的现在。 这个省内长途足足打了15分钟,最后还白夜妈妈心疼儿子的电话费才挂了的,总之都是些老旧的嘱咐,但白夜百听不厌,越听越幸福。 收了手机,白夜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裸睡的。他本人没有裸睡的习惯,而自己最后能出现在寝室的床上,不用说也知道是寝室的兄弟们帮的忙。不过这帮大老爷们能帮忙把衣服脱了就是好的,指望他们再伺候孩子一样帮忙穿上那也忒为难人,估计要不是这衣服太脏,他们是连脱也不会就直接把人扔床上的。 白夜笑笑,心底温暖萦绕,想了想,找了干净的衣裤穿上,又翻出一个脸盆,把脏的衣服裤子往里头一扔,再拿打火机一点,盆里头就燃起了火。能够过去的就过去吧,他不想深究了,最好能把所有的不快与烦恼都随这把火和这恶梦证据的衣裤一起烧了。 白夜把不安深深埋了起来,为了所有爱自己的和自己爱的人,尤其是为了爸爸妈妈。他要让自己相信,一切都是正常的。 中午时候,寝室的兄弟们陆续回来了,老大刘艺还帮白夜打了饭。老三陈紫东一进门就喊:“老幺,昨天晚上多亏老大把兄弟们拉出去找你啊,不然你小子就被几个混混给废了,哈哈,是不是要请客啊。” “是今天凌晨。”老四王动更正。 老二江淮推了推眼睛,斯斯文文地笑道:“小夜有惊无险,运气还是不错的。不过小夜你有心事可以跟我们说,一个人闷着半夜在外面街上走,危险。” 老五陈近鸿撇嘴道:“这小子能有什么心事啊,我看八成是失恋了。好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陈近鸿跟陈紫东是堂兄弟,一样的花花公子,不过这小子更毒舌,虽然年龄排第五,但论狼性之强大可是310寝室之首。刘艺一个暴栗敲他头上,斥道:“你小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白夜笑笑,挥手道:“是要请客,今晚上相思楼兄弟们吃火锅去。”他不愿谈及失恋的事。虽然已经试着不去在意,但提起仍然是痛。曾经放下的心意太真切太深刻,即便淡了,也只会是隐在深处,结成不敢去碰触的晦暗的痂。 几人笑闹一阵,这事也就过了。毕竟都是些大男生,粗心得很,人没事就是好的,有那闲情去管细节,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成为情场高手吧。这一寝室兄弟里头,倒是白夜的心思最为细腻。 晚上六兄弟一顿胡吃海喝再加神侃,时间忽忽就到了11点多,几个大男生醉醺醺地互相搀扶着走进校门,没人知道,阴暗的一角里一双恶毒的眼睛死盯着他们的方向,放出诡谲的光。 第4章:难以启齿的焦虑 这几天白夜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失恋已经是过去了,恶梦也过去了,生活又回到了正常的轨迹,每天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可白夜总是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好像要在自己身体里冲出原有的桎梏,生根发芽,蛮横地打破自己曾经所固有的熟悉岁月。 有个问题,不好跟别人启齿,白夜只好将苦恼闷在心里,每天为此发上一会呆。是的,本来每天早上都会自动起立的小兄弟从恶梦过后的第二天早上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四天没动静了。原以为只是受了惊吓,过两天自然会好,可是这几天下身的小兄弟不但一径沉静疲软,甚至连体积,也明显可见地一天天往下消减,再减下去,白夜就真的不用做男人了。 寝室的几条狼此刻正淫荡地围在陈近鸿的21寸液晶显示器前流着口水看少儿不宜的动态画面,音响里传来AV女优跌宕起伏的呻吟和更多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奇怪声音,有几个兄弟手已经开始不安分地往下身探去,白夜傻呆呆望着平常也算熟悉的场景,心里一片冰凉。 真的没反应了,任屏幕里的画面多么火爆,女优的叫声多么卖力勾人,白夜的身体就是没反应。脸红倒是脸红,心跳也心跳,可是下身的关键部位不合作啊,这个专业术语叫什么来着,是那个,那个,阳痿! 老天,他才二十岁,还没娶老婆,甚至还是个处男,这个,那个,他是不是真的非去看下医生不可了? 白夜脸也不红了,心跳也缓了,浑身上下一片拨凉拨凉,几天积累下来的忧虑终于让他下定决心。 忽地起身,白夜大步往外头走去,头也不回道:“兄弟们认真乐和啊,就是当心大白天的别让老辅抓住,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好勒。”这个声音怪怪的,压抑了情欲,不知是谁应的。 倒是老大刘艺奇怪的嘀咕了声:“老幺这几天怎么阴阳怪气的,现在连A片都不看了,不会真的是失恋了吧。”也是白夜瞒得太好了,失恋了,寝室兄弟里居然没一个知道的。 AV上演得正激烈,几个眼睛通红的男生马上又扎了进去,没人去管白夜的退出。 捏了捏裤兜里的银行卡和几张老人头,白夜决定就是把这几年攒的零花钱都花光,也非得检查清楚不可。挤了几路公交,来到本市最好也是东南三省都大有名声的和雅第二医院,白夜一头扎进挂号大厅里排队的滚滚人流中,准备挂一个男性内科的专家门诊。 时近中午,好不容易拿到挂号单,找到那个专家的门诊室,又被护士告知马上就要下班了,这个号必须排到下午才能就诊。白夜拼命压住心中的焦虑,干脆午饭也不吃了,就在门诊室外的走廊上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走廊上来来去去的猥琐的高大的有钱的没钱的各色男人发愣。这些男人没一个脸色好的,当然,来看男内科,必定是各有隐疾,哪能有个好脸色呢。想到此处,白夜心里不那么难过了,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嘿,老子还只是阳痿,比起得性病甚至爱死病的可好多了。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天性里都有拉垫背的小心思,糟糕的时候想着比自己更糟糕的,总也还能得到点安慰。在这承受着极大性征压力的时刻,就是一向自诩心胸可比天空的白夜也到底没能免俗。 吹着医院的免费空调,一面胡思乱想着,白夜不知不觉竟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醒间听到护士高声喊熟悉的名字:“56号白夜,白夜在哪里,再不进来就下一个了!” 白夜蹭地一下弹起身来,忙应道:“是我是我,马上来了!”刚说完脸就红了,这里可别碰到熟人才好。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白夜快步窜进专家门诊室里,门一关,这里头跟外头就是两片天地。看到两鬓微微斑白的老医生正微笑望着自己,白夜心情稍稍放松,坐到医生的门诊桌对面,急急开口:“赵教授,我,我,阳痿!”这话在心里头憋了好几天了,一直没敢跟人说,这会不经大脑,猛一说出来,白夜脸又不由涨得通红。贼老天,真是太丢脸了! 老教授觉得好笑,男内科里这么年轻青涩的患者可是少见,尤其还这么傻乎乎的。 “好了,别急,小伙子,跟我到这边诊断台来,先给你做个初步检查。” 看着老医生平和的微笑,白夜紧张的心又定了定,撩过帘子,走到诊室内室里的诊断台上躺下。老医生戴好医用橡胶手套,吩咐白夜解了裤子,在把衣服撩开,就仔细检查起来。 医生的手这里按按,那里摸摸,又问起白夜平常的症状。 “你怎么会想到自己阳痿呢?” 白夜脸又憋红了,鼓了鼓气,终于还是说:“我那个那个,以前比现在要大上好几圈,现在的模样,都快跟十来岁的小孩子差不多了。还有,每天早上本来会自然那个,那个起立的,这几天也不会了。再有,现在看A片也没反应,好像真的退化了。”一口气说完,真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医生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明显不是一般的阳痿那么简单。又问:“那这个现象持续多久了呢?” “四天。” 医生手微微一抖,终于还是笑了笑,让白夜穿好衣服裤子,坐到门诊桌前,缓缓道:“似乎没有大碍,总之先去做个B超吧,仔细检查一下再说。”其实他已经觉察到眼前这个青年的腹腔内有些不正常,但在没有定论之前,做医生的是不能乱说话的。 白夜总觉得这个老医生的笑容特别高深莫测,心又提了起来。接过医生开的B超单,总之也只能听吩咐先去检查了。 又是排了好一阵队,等进了B超室,躺到诊断台上,白夜干脆闭上眼睛不管不顾了。这看个病真是太不容易,急过头也不急了,管他呢,除死无大事。当然,这个纯属自我安慰,不过,能自我安慰不也是好的吗? B超室里的医生有两个,两人来来回回轮流给白夜检查,一边还小声商量着,不知道怎么,就是不下定论。也不知折腾了多久,一个医生走出门去,不一会,赵教授带着一惯的平和微笑走了进来。 赵老专家接过仪器,来来回回又是检查很久,久到白夜已经觉察出自己身体有大问题了,才开口说:“小王,你去把齐容教授叫过来看看。”白夜额头冷汗大颗大颗冒。 看出白夜的紧张,老医生又说:“小伙子别急,没有生命危险的,你的性功能也没问题。”他又在心里加了一句:“不过这个没问题的不一定是男性功能罢了。” 白夜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为什么这个医生的笑容似乎已经从高深莫测升级到诡异了? 第5章:世界真是太荒唐 时间在怪异的气氛中缓缓走过,一个40来岁的女医生推门走进,神情严肃。 赵老教授微笑道:“小齐来看看,这个病例非常特殊又非常典型。” 齐容点点头,严肃的脸上透着紧张和兴奋,她似乎已经听说了什么。白夜忽然觉得自己像小白鼠。 等到齐容医生再检查过,白夜居然被带到了男内科主任办公室,而这几个医生竟也一直没有要告诉他诊断结果的意思,只说现在需要进行专家会诊,要他先到这里等待。 白夜再呆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答复,更何况他只是这几天焦虑以致神经有点迟钝,实际上白夜是很聪明的。 拦住要离去的几个医生,一直表现得傻乎乎焦虑失措的白夜神情忽然无比坚定:“告诉我结果,我到底有什么毛病,放心,不管是什么结论,我都可以接受的!” 赵教授咳了咳,笑道:“这个,主要还是不能定论,所以才需要专家会诊的。” 白夜摇摇头,态度坚决,眼神清明:“我既没特殊地位,又无权无势,赵教授,你们时间宝贵,如果不是我的病情特殊,你们怎么可能围着我一个人诊断这么久,就那小小八十块钱的挂号费可不值这样的待遇吧,更不用说临时招集专家会诊了。”他咧了咧嘴,笑得特别苍白:“而且我一个穷学生,专家会诊的费用我也出不起,您却不谈钱,只要我等着。赵教授,事关我的身体,而且可能会影响我的一生,您说我要不要问清楚。” 白夜的语言并不激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惯以深藏不露著称的赵行德竟有点招架不住的感觉,似乎这个年轻人的眼神通通透透,直指人心。 并不是妥协,赵行德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应该得到他应有尊重。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措词,才开口道:“结论常人是有些难以接受,不过你既然有勇气来看男科,想必也该有点心理准备。”他顿了顿,发现这个原本局促的病患此刻神情竟有些冷。 赵行德轻轻一叹:“你并不是阳痿,我们发现在你的身体里除了有着一套男性的生殖系统外,竟还存在着一套女性的生殖系统。”见白夜神情虽还是有着冷意,不过也没什么过激反应,赵行德才下出结论:“简言之,你是双性人,不过目前男性的一套系统已经开始萎缩,而女性的系统发育得非常完善。所以,你必须进行性别纠正手术,成为一个真正的女性。而如果不进行性别纠正的话,不但做不了正常的男人,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 白夜站着,不言不动,赵行德看着他,欲言又止,想了想,终于还是带着几个医生悄然离去。这个病症说起来简单,但其实还有很多疑点,性别纠正手术更不是那么容易做的,病例难得,专家会诊马上就要举行。 白夜还是原地站着,良久,才惨然一笑。这个,怎么说来着,世界太荒唐,而我已经跟不上时代? 这算怎么一回事,贼老天,这他妈算怎么一回事? 白夜心中翻江倒海,可整个人却一动也动不了。似乎被施了定身术,又似乎身体,包括灵魂,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夜全身一软,坐倒在地上,这时的他,浑身冰凉,冷汗湿得整个人好似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难道真的是做男人太失败,老天爷看自己被女朋友甩了,干脆就把自己也变成女人,从此以后,就没有哪个女人能甩自己了?或者是那天从网吧出来,对那个小混混下脚太狠了,害他做不成男人,于是报应应验,自己也不用做男人了? 白夜忍不住又自嘲:“我比他好嘛,我还能变成个女人,那混球却只能做不男不女的太监了。” 说是这样说,心里的酸意又怎么止得住?什么变成女人,说不准也还是个人妖!就算成了真的女人吧,又叫他怎么接受男变女的事实?更重要的是,要爸爸妈妈怎么接受他们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忽然就变成女儿了?他还要传宗接代呢,这下好了,什么都不用想了。 所以说白夜生命力顽强吧,这个时候,想了这么多,就是没想过自杀轻生什么的,还好还好。 那天男性特征被废的记忆忽然涌上脑海,此刻竟不回避了。也许,那个时候都挺了过来,现在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也许,双性人这种荒唐的结论都有了,那天的黑暗也就不是黑暗,也没什么好回避的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白夜勉强算是接受了现实。而此刻脑袋清醒了些,有些疑问又浮了上来。那天,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做了二十年健康的男性,白夜无法相信自己的双性人系统是天生的,如果天生有,小时候怎么就没检查出来呢,如果天生有,受雌性激素影响,他白夜还真长不出现在这么有男人味的样子。 白夜身高176,宽肩窄腰,虽然清瘦,但并不瘦弱。平常锻炼得好,肌肉精瘦结实,呈流线型,显得非常有内敛的力量。他的脸型也有楞有角的,眉是小说里常说的剑眉,浓密修长,眼是小说里常说的虎目,大而有神,鼻梁高挺,嘴唇微厚,总的来看,是个阳光型帅哥。这样的白夜说他身体里还一直藏着一套女性的特征系统,确实是说不过去。而现在说不过去的事情变成事实了,怎么解释? 或许不用解释吧,没头没脑的,上哪要解释去,又解释给谁听? 白夜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很惨淡,对了,已经不是阳光型帅哥了,不过硬要变性的话,估计也变不成一个美女,长得这么粗,不变成恐龙就是好的了。 翻来覆去,胡思乱想,还是压不住心底的恐慌。掏出手机,按出号码,那个拨号键却迟迟按不下去。打给家里,这个电话,打还是不打?不打?打?打?不打?怎么办…… 时间蹭蹭蹭地就过去了,而白夜一直陷在恐慌与矛盾中。这办公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了灯,又不知到了什么时候,赵行德几声轻咳唤回白夜的神志,白夜向着老教授张张嘴,喉咙却涩得很,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个,白夜啊,我叫你小夜可以吧。恩,小夜,从今天晚上开始呢,你最好住到医院里,方便检查。然后现在,我给你开了单子,先做个全身检查吧。你的男性系统萎缩的非常厉害,手术必须要尽快进行。然后,你现在最好给你家里去个电话,你是学生,手术还是需要家长签字的。” 白夜眨眨眼睛,说不出话来。 赵行德眼睛落到白夜拿着手机的右手上,又咳了一声:“小夜你是准备打电话吗?打了没有呢?咳,应该是还没打,那我帮你打吧。”他把手一探,从白夜手里抓过手机,找到通讯录里一个注名“家里”的电话,拨了出去。 第6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小夜。” 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的白夜忽然听到了熟悉的温暖声音。视线转过来,是两张熟悉的笑脸。虽然,这两张笑脸上眼睛似乎有点红肿,神色似乎有点憔悴,但确实,是熟悉的,温暖的笑脸。 白夜张了张嘴,再张了张嘴,终于说出了来到这个病房后的第一句话:“妈妈,爸爸。”四个字,包含了千言万语,是无尽的依恋与不舍。 或者,当时任由赵行德将手机拿去,他白夜就是为了等得这两个人来的。只是自己说不出口,就任性地让别人去向自己最亲的人宣告最残酷的事实。 望着两张仿佛一夜老了十岁而又带着深深的怜惜的脸,白夜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忐忑?愧疚?害怕?安心? 白夜妈妈伸出手来,轻轻抚上儿子苍白的脸,手指移动到儿子眼角,忽然双臂一张,将儿子抱在怀里,柔声道:“孩子,没事,爸爸妈妈在,没事了。” 白夜爸爸走到妻子身后,并不说话,只是眼神无比温柔,一个男人,一个父亲的温柔。白夜本来最担心的就是父亲了,因为父亲观念传统,从来都喜欢儿子胜过女儿,更希望白夜能为一脉单传的白家再添男丁。可是在这最糟糕的时刻,看到自己的孩子,一个父亲深沉的爱战胜了一切,白夜事先的万般忐忑,此刻全沉淀在这一个温柔的眼神里了。 靠在母亲怀里,贪婪地汲取着周身的温暖,白夜深深呼吸,轻轻开口:“爸爸,妈妈,你们都知道了?” 母亲苏雅好似哄婴儿般轻柔地拍着儿子的背,柔声道:“知道了,没关系,不会有生命危险。我的孩子一觉醒来就可以变成一个漂亮的女儿,没关系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爸爸妈妈的好孩子。” 父亲白瑾风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小夜,爸爸也很喜欢女儿的,你变成了女儿,那爸爸就既有儿子又又女儿了。放心,我问清楚了赵教授,手术会很顺利的。” 从母亲怀里抬起头,紧紧盯着父亲充满鼓励与温暖的脸,白夜只觉一股巨大的幸福向自己撞击而来,有了爸爸妈妈的肯定,好似一切艰难都如冰雪消融了。 他没有理由不好好活下去,为了爸爸妈妈,他可以战胜一切困扰与苦难! “爸爸妈妈放心,我没事,你们不是说,我顽强如杂草吗?”说着,白夜还眨了眨眼睛,又抽出一只手臂来,握紧拳头,挥舞一下。 母亲不由笑出声来,摸了摸白夜的头发,叫丈夫把提着的东西拿过来,又开始絮叨:“好,我的小夜是最懂事最棒的。来,爸爸妈妈带了很多吃的来,现在要把小夜的身体养好,医生说先激素治疗几天,看情况,很快就开始手术了。” 苏雅拿出苹果削皮给儿子吃,白瑾风打开单人病房里的电视,调到儿子平常最喜欢看的音乐频道。一家人开始温馨地说起了家常闲话,仿佛现在不是在医院,而是正在自己家的小客厅里。 聊着天,中间护士进来给白夜打了一针,又过一会,有着镇静成分的药剂开始发生作用,白夜昏昏睡去。 再醒来,白夜感觉身体变化更深了一分,小腹隐隐做痛,下面的小兄弟已经疲软细小得仿佛豆芽菜一般,更可怕的是,双乳处微微胀痛,好像有硬核在里面开始成长,竟带出渐渐隆起的感觉。这是遵医嘱注入的雌性激素开始起了作用,还是从那天变异后身体起的自然变化呢? 无法平静接受这种变化,白夜甚至希望手术快快完成,好摆脱这种不男不女的尴尬境地。 病房外似乎有熟悉的声音在说话,白夜悄悄下床,走近门边,声音开始清晰起来。 “瑾风,小夜真的会变成女孩子啊。” “我知道,雅,已经是现实了,小夜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好的。” 苏雅的声音里开始带上了一点哭腔:“钱还是筹不到那么多吗?” “我说不出借钱的具体原因,肯借的实在是不多。唉,还好,只差4万了,或者用房子做抵押,到银行贷款还是可以的。” “恩,不管怎样,绝不能答应他们公开小夜病情的要求,一定要保密。” “这个是当然。好了,我再去小夜学校找找他们校长,小夜的学业一定不能出问题,你进去陪着他吧,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白夜赶紧小跑步跳回床上,盖上被子。 门被轻轻打开了,白夜侧头装睡,被子里的拳头,已经捏得紧紧的。 要好好活下去,要闯出自己的事业,要让爸爸妈妈过上好日子,再不让他们操心了。 苏雅满腹心事,混没注意到儿子装睡,只是定定注视着儿子的侧脸,眼圈红了又红,终于低声抽咽起来。 等到母亲的哭声渐渐平息,白夜再也忍不住,假装打了个哈欠,再慢慢把眼睛睁开。这时候苏雅已快速擦了眼泪,又带出温柔的笑颜望着儿子。 “妈妈,”白夜轻声说:“我感觉身体变化很大,或者明天就可以开始手术了。”他想的是,这医院贵得很,能少住几天就尽量少住几天的好。 “傻孩子,”苏雅又习惯性地摸摸儿子头发,“怎么能凭自己的感觉来呢,要听医生安排。不用急,等几天,会好的。” “恩,”白夜将脑袋往母亲身边靠了靠,“我听妈妈的。”他怕刺激了母亲,决定还是少说话。 “好,好孩子。”苏雅顿了顿,又说:“小夜你寝室的男同学打过电话来,妈妈帮你接了,我说咱们家里有事,要请半个月的假。” “好啊,正好也跟他们有个交代。”说到这里,白夜心里其实是很担忧的,如果真的男变女了,那自己以后该以什么身份生活下去,这学业还能继续吗?爸爸要跟校长商议的又是什么?但这些担忧他不愿跟母亲说,至少,暂时,还是可以先放一边吧。 母子两个又聊起天来。说说隔壁王阿姨家的小女儿上幼儿园太调皮,天天摔交,又说说最近猪肉价格终于降下来一点,政府还是不错的,再聊聊现在的电视剧越来越没看头了,演员演得实在是假,总之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不过白夜应和的却是满心温暖。苏雅遵照着医生的嘱咐,话题挑得很小心,尽量聊些轻松闲散的,希望能帮助儿子放松心情。 这个孩子啊,要受那么大的罪,多不容易。 第7章:让我最后一次祝福你 在医院进行术前调养,已经过了三天了,白夜的身体变化非常快,快得超出常理,快得一班专家们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专家们勉强得了个女性系统突变成熟的结论,将白夜的病理变化小心纪录下来,列入极特殊类病例,干脆做好与疑问长期抗战的准备。 然而不管白夜女性系统成熟的速度有多不合理,手术却是必须进行了。 白夜站在病房洗手间的大镜子前,心里头真是别扭又憋屈,接受事实是一回事,可看到镜子里那个可称怪物的人,还真有种要把镜子砸了的冲动。 镜中人有一张阳光少年的脸,皮肤却已从原来健康的小麦色转换成细嫩的白。宽肩稍稍收拢了些,肌肉也清减了下来,不过还是能看到明显的线条。小腹处的六块腹肌很漂亮,只是再往下看去,那两腿中间的东西就小得很怪异了。当然更怪异的是这个明明是清秀少年的胸膛上,却有两个小小的鸽蛋大的突起,好似美玉上硬长出两个肿瘤。用白夜的话来说就是:“贼老天,真是比人妖还丑。” 白夜不敢再看下去,忙用偷偷撕了衣服扯成的布条自胸而至腰紧紧缠上一圈,再套上长牛仔裤和长袖T恤,看看除了白了些瘦了些同以前也没有多大区别,才稍稍放松地吐了一口气,推开洗手间的门,向母亲招呼:“妈妈,我去学校了,一会就回来。” 为了手术前能去一趟学校白夜可是跟母亲争取了很久,虽然担心儿子的身体,可考虑到儿子要承受的心理压力,苏雅最后还是答应了。 这时候又不忘担忧地叮嘱:“小夜记得,不要剧烈运动,也不要跟人争吵,尽量快点回医院。等会还要做个全面检查呢。” “恩,妈妈放心,我只是,只是跟同学们告别一下。”白夜挺了挺脊背,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不再回头,大步向电梯走去。 一路回想着从前二十年的种种,心里疼痛难忍,也不知什么时候,已是走进了学校大门。C市的河西这一片正是大学聚集区,像白夜的湘省大学就跟湘中师范只是一条马路之隔,有些建筑甚至还交叉在一起,错落在麓山山脚,极具远离世俗喧嚣的文化气氛。走在道旁的绿荫下,暮春午后的阳光也似乎不那么灼人了,白夜的心渐渐宁静下来,然后又泛起一点淡淡的伤感。 在熟悉的道路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走到了篮球场,望着里面在烈日下依然执着奔跑的一条条矫健身影,白夜心里是说不出的羡慕和遗憾。以前自己疯起来,也是从来不管天气的,有时候别说是出太阳,就是下点不很大的雨,也依旧顶着先过了球瘾再说。以后这些**挥洒汗水的岁月不会再属于自己了吧。虽然也有女子篮球,但做女孩子,难道还能跟男生一样打个赤膊勾肩搭背去打球么? 况且,疏离了那些个臭味相投的兄弟们,这青春,又还有什么意思? 白夜这时候还真想摊张宣纸,拿支毛笔,学古代的骚客们,来句什么:纵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很文艺吧,很情调吧?还真他妈讽刺呢! “呵,小夜!真是你小子啊,怎么回来了?家里事情办好了?不是请了半个月假吗?你回过寝室了没,怎么没行李?” “是啊,老幺,从家里回来,没带吃的可不准进寝室门。” 身后忽然传来刘艺熟悉的声音和陈紫东的贼笑,白夜错愕,没想到寝室里的这俩懒人这个时候没摊在寝室午睡,或者跟女朋友找个地方吹免费空调,居然跑篮球场来了。 他原本是不想见他们的,怕更伤痛,怕见了就没有勇气去接受手术了。 可此刻撞见了,又似乎没有想像中的难堪,或许,这几天,已经被现实折腾得麻木了吧。 白夜转身,淡笑:“没有,跟爸爸妈妈到C市来办点事,顺便来学校看看,等会又要坐车子回去,可能,半个月还不够吧。” 陈紫东惊呼一声:“哇,老幺,你吃了什么,怎么瘦了又白了,居然比以前好看多了,一副忧郁美少年的气质。不得了,这小模样骗现在的女生可比以前黑糊糊的管用多了。” 白夜瀑布汗,得,他成忧郁美少年了。这家伙还真是从来都语出惊人啊。 控制不住的一咧嘴,白夜笑骂:“瞎胡说,我什么时候黑糊糊过,以前那也是健康小麦色。你小子眼红了是吧,眼红就多泡泡图书馆,泡久了自然也能整出忧郁气质来!” 陈紫东还待接着侃,刘艺已经皱着眉头接过话茬:“好了,多大人了,还美少年,恶心不你们。小夜你有什么事,方便的话,也可以跟寝室的兄弟们说说,或者大伙儿发挥集体的力量,也能有点帮助。” “没什么,”白夜笑笑:“能解决的,只是需要的时间久些。” 刘艺还想再问,一口带着粤语腔的普通话却透着怪气插了进来:“哎呀呀,这不是白夜么,你还在学校里啊,最近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躲到外太空打地洞去了呢。” 是王历!林玉虹的现任男朋友! 白夜压住情绪,猛转过头,眼神却在瞬间收敛,他不想因为这个人气坏了自己! 陈紫东已经捋起了袖子,脸上挂起痞痞的笑容:“小子,你很嚣张啊,就是不知道胳膊拧不拧得过大腿呢。”这家伙身材是典型的北方式高大,与白夜只能在南方人中称高的个子不同,他足有185高,站在刚刚突破170的排骨王历面前,就像一堵墙,确实很有威慑力。 可是人家王历有钱啊!看他身后跟着的两个黑西装加黑墨镜,威慑力,那个,比陈紫东的胳膊可大多了。 而刘艺则用疑惑的眼神望向白夜,问:“小夜,玉虹怎么跟这个人走在一块?”他心里思量又叹息,也隐约知道答案。前几日兄弟们关于白夜失恋的调侃竟是真的! 白夜这个时候已经不去管他们说什么了,他的视线落在王历身旁的那个靓丽身影上,再也移不开。 林玉虹青春一如往昔,而美丽更甚从前。穿着一条一看就知道档次很高的米色长裙,长发上别着金闪闪的发卡。两颗闪着钻石光泽的耳丁衬着她耳垂发出诱人的光,而露出大片雪白的胸前那颗红宝石更将这种诱惑推到一个新的高度。白夜不懂什么名牌,但也知道林玉虹这一身价值是很不匪的。虽然白夜阳光帅气,王历矮小委琐,但白夜给不起林玉虹她想要的,而王历可以,所以,看林玉虹如今巧笑嫣然,明显过得很快乐,就知道,白夜被甩的不是没道理了。 可是在这个女子身上,他倾注了那么多柔情啊,每一缕都缠缠绵绵,真真切切,如今拿来跟几颗冷冰冰宝石比,怎能不叫他痛得撕心裂肺。果然是不见还好,不见还能告诉自己已经淡了,再见又是止不住的痛。 林玉虹很平淡地向白夜打招呼:“白夜,几天不见呢,白了许多呀,还好么?” “还……好。”白夜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完整说出了这两个字。 林玉虹纤长漂亮的手很随意的拂过鬓角发丝,这个动作,很风情,也是以前白夜百看不厌的。她眼波流转,红唇微笑,说:“还在难过吗?没有必要啦,你的柏拉图式恋爱很美,不过梦总要醒的,你我都一样。你很不错,只是输给了钱。不过你还年轻,等你以后有了钱,我这样的,要找多少个都没问题。” 白夜原本心有千言万语,顿时全部消散。林玉虹,这就是林玉虹!果然不错啊,虽然残酷,但是直白无伪。美得如罂粟一般,很招摇地向全世界宣告,我有毒! 美人如玉剑如虹,她人如玉,而心似剑! 白夜忽然怨不起来了,或许他也从来就没怨过她吧。 不知怎么,能够淡笑出来,说:“还好,你心里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么过去的记忆,就永远尘封吧。只是希望你能一直清醒快乐,保重……自己。” 他转过身缓缓向校外走去,一边说:“老大,三哥,我走了,请假不知道要多久,大伙也保重啊。”或许这样断了是最好的,林玉虹给了他一个美丽的开始,一个残酷的结束,不就如他这生命么。他本来,就是不可能再给她幸福的。还不如,祝福。 王历想找茬,林玉虹拦住了,而刘艺和陈紫东追过来,陈紫东一边骂:“你个混小子发什么神经,怎么搞得像交代遗言一样,到底有什么事,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白夜猛然停住,转头:“没事!好了,是兄弟的就别唧唧歪歪,我能解决,现在我赶时间,走了!”他眼神忽然无比凶恶,从来没有过的凶恶,仿佛在说,别过来了,再过来,咱们兄弟都没得做! 两个大老爷们忽然被镇住,良久,刘艺皱紧眉头,陈紫东呸了一声:“臭小子!自己顾住好歹,当我们想管你啊!” 第8章:居然不是恐龙 手术还是如期举行了。没有白夜事先设想的恐怖,在挨了一针全麻后,手术就在白夜失去意识的昏睡中完成,什么变化,都似乎在一觉之下过去了。 很有点一梦千年的感觉,醒来了,阴阳颠倒,天翻地覆。 白夜不敢去碰触自己的身体,只是对着病床边的爸爸妈妈傻笑。 “爸爸,妈妈,我醒来了。”这是废话,不过这个时候,说些废话反而有真实感。 苏雅露出慈爱的笑容,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感觉怎么样,身体麻不麻,痛不痛,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还可以,感觉神经有点迟钝,也不痛。”当然,这个时候创口还插着麻醉镇定包呢,要痛也是麻醉剂缓过以后才会痛。不过即便是痛了,白夜也不会愿意跟爸爸妈妈说的。 白瑾风仍然习惯性地站在妻子身后,见儿子醒来了,也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不过这个时候,儿子应该叫女儿了吧。”想到这里,白瑾风眼神又不由一黯。单看脸,白夜和从前的变化也不是很大,只是柔和白皙了些,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很难接受,这个已经不是儿子,而是女儿了。最初有生命威胁,只想着进行手术,手术完了以后,这心理上反而不如术前那么能接受这个孩子变了性别的事实了。 当然这些白瑾风也是不会说出来的,他不敢刺激妻子和……女儿,至于自己心理上的不适应,就让时间慢慢冲淡吧。 “那我去叫医生了。”苏雅说着起身,用眼神示意丈夫坐到……女儿床边来。 白瑾风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气,坐到女儿旁边,尽量扯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轻声说:“小夜,现在调养好身体是第一桩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白夜心里似乎装着很多想法,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又是傻笑一个,感觉脑子清醒了些,才说:“爸爸放心,我分得清轻重,我会配合好医生的治疗,争取一个星期后出院。”她害怕的是住太久增加花费,家里不堪重负。 性别纠正手术之后,白夜全新的人生就在与父亲母亲平常又带点尴尬的对话中拉开了序幕,似乎也没有多惊天动地。当然,除了从男变女,白夜也就是一平常人,自然也惊天动地不起来。不过人心里具有无穷的力量,一段岁月结束,另一段岁月开始,在这个艰难的故事里,人生也自会渐渐开出美丽动人的花朵。 到手术后的第三天,白夜已经能勉强下床行走,进行些恢复性的锻炼。这个时候她的外貌跟刚刚完成手术后相比,也有了个台阶式的变化。 这三天白夜瘦得很快,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肌肉线条,四肢也渐渐变得圆润修长,那种女性化的修长。更令人惊奇的是,连她的骨骼都开始向着女性的方向自发收缩修整,双肩窄了很多,快赶上正常女性的标准了,大手和大脚也神奇或者可称诡异的缩小——这个同样令众专家称奇,见过骨骼闭合后又开始生长的,却听都没听过长成形的骨骼又自动向着完美比例收缩的。这个患者是怪物吗?当然,他们是医学研究者,应该讲究科学,科学是:存在即是道理!既然已经发生了,不管有多么难以理解,也只是现在水平不够,不代表以后就解说不了。于是和雅医院又多了个“关于成年人骨骼伸缩”的研究项目,这个不管是从生物遗传工程的角度来看,还是从人类本身潜力发掘的立点出发,或者基于美容技术的考量,可都是个大发现大项目啊。 除了最不合理的这一点变化,白夜其它的小变化还是跟曾经有过的性别纠正患者差不多。比如声音转为尖细,体毛大量脱落,毛孔一致收缩,皮肤变得女性化的白皙光滑细致等等,只是白夜的变化更为迅速彻底罢了。当然,这个跟骨骼收缩相比,又显得平常了。 总之,曾经的大男生白夜变成女孩子后似乎、还好,没有向恐龙发展的可能,至于能不能变成美女,还得加长时间观察才能定论。 这几天白夜和专家们的交流不少,也赢得了以赵行德为首的专家组的好感,在赵教授的帮助下,原本对白瑾风避而不见的湘省校长罗教授也终于露了金面。医院的证明很齐全,为了不惊世骇俗,罗教授答应将男性的白夜移除学籍,而转入女性的白夜到同专业继续就读。这个是便宜行事,确实得多谢赵行德的面子。好险,解决了白夜的学业问题。 现在白夜要重新办理身份证,而这个时候,一家人开始讨论起白夜新名字的问题了。 “总之小夜原来的名字不能用了,那叫白语婷吧,看我们小夜长得多高挑,这个名字好。”苏雅兴致勃勃,给孩子再起一次名字,感觉实在奇妙,也冲淡了这几日的忧愁。 白瑾风有不同意见:“这个名字俗了吧,咱们白家可是书香世家,怎么能叫这么俗的名字?”所谓的书香世家,意思是三代教师,三代都是中学教师,汗。 “什么?”苏雅想了很久的成果被否定,顿时眼冒火光:“白瑾风你居然说我俗,这么雅致的名字哪里俗了?你倒是想个不俗的给我看看!”大有你不想出个让我心服的,就让你去跪搓衣板的架势。 白瑾风不为所动,妻子的小心思,他早有免疫力了。磨挲着下巴,白爸爸老神在在地说:“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应该要叫白露霜。” 白夜很高兴,叫什么名字倒无所谓,关键是看到爸爸妈妈又像从前轻松笑骂了,她的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其实儿子变成了女儿,父母亲最担心的还是孩子以后的生活。现在白夜的学业问题解决了,新的身份证有医院的强力证明也很快就能下来,这事的知情人又不多,又都以职业道德表示能够保密,心里最重的担子落下,白瑾风夫妇自然能够放松心情拿出兴致给孩子起名字了。 “白露霜,”苏雅想了想,又皱起眉头:“冷清清的,难听。”她瞪住丈夫,柳眉倒竖,表示,我现在火气很大! 白瑾风才不怕她,转了转念头,干脆把话题抛给白夜:“要不小夜你自己说,哪个好?” 白夜额头冒冷汗,这个问题为难他,左思右想,终于还是说:“爸爸,妈妈,我……能不能有第三个选择?” 苏雅一口定案:“好,那小夜你自己起。” 白夜仰望天花板,闷闷地说:“那我想想。” 想啊想,想了很久,白夜承认,要取个既符合妈妈柔美标准,又符合爸爸文雅标准的名字,难度是在是太高。自己没那文艺细胞,也受不了他们那些一听就感觉特美女的名字,怎么办?任由爸妈起的时候可以随便,可这权利既然下放到了自己身上,总不好敷衍了吧。 脑子里来来去去地过着一些古传的华美辞章,美吧美吧,可是太美了啊,不敢消受。白夜一直是不愿承认自己能文艺得起来,可她那不可救药的浪漫因子又开始顽强的发挥作用了,到最后,心底总就回响着一句话:“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好像真的就对这句情有独钟了,再也想不起其它。 “小夜,想出来没有呢?这么久。公安局改身份证还等着名字呢。”母亲苏雅开始催了。 “要不干脆还是叫白露霜算了,这名字唯美。”白瑾风总忘不了自己的“所谓伊人”。 白夜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好吧,我有名字了,就叫白潇,潇洒的潇!中性一点,随意一点,比较好。” 她不想说,其实自己是因为对“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的执念才得出这个“潇”字。为此,她还在“萧”的前面加上了三点水,心底下以为这样就能隐藏得更好。其实,她便是用了“萧”字,谁又会没事想到这个呢。或许,因为曾经名“夜”,这个“萧”,是为了祭奠什么吧。 苏雅跟白瑾风相视一笑,没有如白夜预想的表示反对,反而一致点头。 白妈妈说:“好好,还是我们小夜聪明,取的名字可比那什么白露霜好多了,白露霜,听着就寒碜。”她又揉揉女儿的脑袋,眼里满是笑意:“不过现在不叫小夜了,要叫潇潇,恩,潇潇……”尾音拉长了,溺着宠爱。 白爸爸说:“什么,白露霜这个名字虽然比不上白潇,不过总比那个一片俗气的白语婷要好的多。好了,潇潇,以后就叫白潇了!” 白夜,不,应该说白潇瞬间就明白了,原来不管自己取个什么名字爸爸妈妈都会同意的,先前的争论大概也只是逗自己开心吧。原来在父母亲眼里,还是孩子的快乐最重要。 第9章:我是白潇 赵行德最近有点苦恼,那个原本叫白夜现在改名叫白潇的病患身上实在有太多疑点了,她的女性系统似乎是突发成熟起来的,而术后体貌的变化更是完全颠覆了以往的科学认知。短短一周内,原本可称高大粗鲁的白潇竟长成了另一副纤长清秀的模样,就算雌性激素的刺激性再强,也不可能这么速度地把人给彻底转个边吧? 赵行德觉得,就算再给他十年,他也未必能把这个问题研究出个结果来。可是,白潇现在要求出院了,他又挺喜欢这个坚强聪慧的孩子,还真不好意思强要她留下来。虽然,他有能力这么做。 男内科主任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赵行德并不抬头,随意道:“进来。” 齐容和另一个专家副教授刘昆走了进来。 “赵老师,白潇又一次强烈要求出院,她现在完全能够能够自由下床行走,除了体力跟不上,创口已经全面愈合了。”齐容有些为难的道。 “赵老师,我们想,能不能以将她的病例档案列入机密资料为条件,要求她再多留几天。”刘昆征询着。 赵行德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哦,那你准备再多留她几天?” “这个……” 赵行德叹了口气,语调有点重了:“小刘啊,我们不是免费给她手术的,白家前后缴了医疗费近20万,我们医院完全有义务为此类患者保密病例资料,况且,这个也是事先答应白家的。你说的,算什么条件?” 刘昆也是40多岁,儿子都上大学了,但此刻在赵老教授面前,脸却控制不住的有些红了。 “好了,小齐,你也是赞同小刘的意见的吧。你们那点心思,我怎么不知道,就是我自己,也未尝不希望白潇能多留一段时间好供我们观察啊。可是我们总不能留人家一辈子吧,你们觉得这个研究我们多久能出成果,十年?二十年?要研究,现有资料就够我们研究了,留人家在这里也没多大用处,只要叫她以后定期来复查就是。而且,我们留的血液样本也不少吧?”赵行德说话时是笑眯眯的,可是业内人士都知道,赵老教授最危险的,就是他的笑了。 齐容和刘昆也只有尴尬赔笑,对专家组另一个骗他们过来的老狐狸孙长毅在心里咒翻了天。 “医者,医术在次,最重要的还是医德啊。”赵行德说着起身:“我们去看看白潇吧,顺便给她的出院证明签了字。” 白潇现在正在跟母亲买给自己的女装搏斗。 这个,胸衣是吧,谁告诉老妈她是36C的?为什么要给她买这个?她的还没长这么大吧?胸衬?这个又是什么意思?把胸部垫高撑大的?她为什么要这个东西? 以前寝室的色狼们无聊时也研究过有关女孩子的胸衬,用陈近鸿的话来说:“女孩子嘛,总有自卑自己胸部长小了的,垫个胸衬情有可原,垫着走出来以后,只要不给人看出痕迹,那也是风景,值得鼓励。只不过嘛,嘿嘿,如果哪个哥们找个女朋友,那女朋友偏偏是个喜欢用胸衬的,那就罪过大了。鹅米豆腐……” 兄弟们熟悉的怪笑还历历在目,可是该死的,怎么就轮到她来用这个东西了? 天知道,虽然已经自己洗过几次澡了,可自己这个胸部,她还是不怎么敢碰啊,更别说动手穿上胸衣了。她现在,站在镜子面前,连把病号服脱下的勇气都没有。 “潇潇,好了没有?快一点,赵教授过来了,准备给你签出院手续啦。”母亲苏雅透着喜悦的声音在洗手间门外响起。 白潇心里也是惊喜,可是,当前的苦恼怎么办? “潇潇,是不是穿不上?要不要妈妈帮忙?” “啊,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好了!”白潇心里增了一分急切,忙将眼一闭,囫囵就将病号服和裤子脱了。 因为创口位置尴尬,所以白潇的病号服里是真空的,这一脱,顿时全身就光溜溜了。前两次洗澡的时候,她都是闭着眼睛用水一淋,然后拿毛巾粗粗擦过,又套上方便的病号服的,可是这一次…… 忍了忍,想到马上就可以出院了,白潇心一横,终于狠狠将眼睛睁开——顿时镜子里一片春色扑面而来,这镜中人,竟秀美灵动如斯! 鹅蛋脸儿,五官较之一般东方女性要深刻些,双眉细致修长,眉梢削尖下来,带着一丝女性少有的凌厉之气。鼻梁秀挺,鼻尖微微翘起一个倔强而俏皮的弧度,下面是形状姣好的盈润双唇,下唇比上唇微厚,可爱饱满,竟透着说不出的性感,仿佛邀人采撷。唇下凹出一个诱人的弧度,带出秀气圆润又仿佛透着几分桀骜的下巴。 然后是天鹅般弧线优美的纤细颈项,削薄流线的双肩,性感微凸的锁骨,再然后,再然后是两团弧线惊人,骄傲挺立的突起,并不很大,但在流水一样起伏的身体线条上显得恰到好处,优美娇翘。再往下,就是骤然收缩的盈盈细腰,和光致紧绷的平坦小腹。 再往下……呃,白潇不敢看了,她觉得再看下去就会流鼻血了。只依稀、似乎,看到是……黄金比例的修长双腿。 诱惑啊诱惑,单看一个部位是诱惑,看整体更是完美。尤其是大眼睛的眼尾斜斜往上微挑,眼瞳仿佛泛着琉璃一样的光晕,使得整个倔强冰清的美人儿竟透出股精灵般的灵动气质,既鲜活又疏离,美得不似人间人。 白潇眨眨眼,再眨眨眼,不敢置信这个真的是自己。 “潇潇,再不出来妈妈可真的进来啦。”门外苏雅又开始催了。 白潇浑身一机伶,再不敢去看镜中的自己,忙背过身去,拿起胸衣就往身上套。其间无数次忽略手碰触到滑腻肌肤的良好手感,也无数次忽略身体上控制不住的敏感反应,再无数次磕磕碰碰地将胸衣挂扣扣歪,终于是将内衣内裤和休闲裤长T恤穿好了。最后发现,胸衬居然没用上,白潇又一冷汗,控制不住的怪异想法浮现,难道我的尺寸真的有C? 洗手间的门终于在苏雅的一再催促中打开了,病房里的众人只觉眼前忽然一亮,一个带着清新气息的亮丽身影仿佛落入凡间的精灵般张着她那透着羞怯的美眸出现了。 她的衣着简单而随意,头发也是利落的短发,身量又有些过于高挑了,然而配合着她有些锐利的眉,羞怯清透的眼,竟有股说不出的潇洒灵动气质。让人实在难以相信这就是一周前那个棱角分明的少年。 还好是长衣长裤,白潇并没有很不习惯,她低头躲掉众人惊艳的目光,长腿迈开,几步走到床前将病号服放下,才抹了把眼睛,向医生护士们打招呼:“赵教授,齐教授,刘教授,林姐,小美姐,你们好。” 这些动作实在是很男性化,一下子就将众人从惊艳的迷梦中打醒。小美惊叹:“哇,原来潇潇换下病号服这么漂亮的啊。”她是中南医科大的在读研究生,在这个特殊的治疗组里负责白夜的心理指导。说是心理指导,其实她起的作用并不大,白潇很早就接受了现实,而要她适应女性的身份又太困难,这个也不是别人能疏导的,所以小美的地位一惯有些尴尬。但这个女孩子活泼开朗,并不在意,倒是常说些笑话逗得白瑾风夫妇开心,让白潇对她很有好感。其实这也是小美的高明所在,白潇自己的心结很难打开,但她有软肋,这个软肋就是她的父母亲,所以走上层路线的小美说到底还是成功的。 “恩,看来妈妈眼光还是不错的嘛。”苏雅上下打量着女儿,笑眯眯的很自得。其实买这么简单随便的衣服是小美的建议,主要还是怕白潇心理反弹。 “呃,好了,”白潇忙转到正题:“赵教授,您来给我签出院手续单吗?妈妈,单子给赵教授了没有?” 赵行德还是笑眯眯的,挥了挥手里的单子:“已经签了,现在你可以回家修养几天,然后去学校继续学业咯。”说着还冲白潇大力眨了几下眼。 白潇“呵呵”笑了,这老头,还挺可爱的。 小美凑到白潇身边来,揉她的头发:“潇潇,你笑得好傻哦。” 一股幽香直往白潇鼻头钻,弄得她不自然地让了让。小美继续凑,白潇刷地起身,这下大家都笑了。 连一直板着脸的齐容都说:“潇潇,你已经是女孩子了,不用避嫌的。” 白潇好无言,她是怕小美凑得太近了自己把持不住留鼻血,那才叫丢脸呢。 赵教授又仔细叮嘱了好些关于白潇的饮食注意事项,然后让她一个月后务必到医院复查,将出院手续单给她,白潇只要到缴费处结算清楚住院费用就可以正式离开这个改变她一生的地方了。 结算的事情是白瑾风在做,白潇跟在妈妈苏雅身边等着,心中百感交集,对这个和雅医院也不知是怨恨是感激,只有一股惆怅,总是淡淡的挥洒不去。 拿到白潇的身份证,踏出这里,她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第10章:所谓闺房原来如此 “好了,301,就是这里了,记得要跟寝室的处好啊。”宿管张阿姨不顾身后忐忑的白潇,推开掩着的铜绿色保险门,,打着招呼:“寝室除了你们两个里边还有人在没?你们寝室还有一张空床吧,这个是新转学来的,就安排在你们寝室了。” 白潇站在宿管身后,高她一个头,一眼就望到了301寝室里面。这是一个外间的小客厅,靠窗处的小柜子上摆了台21寸的纯屏彩电,然后中间一个小桌子,旁边凌乱放了几把竹椅。一个秀气的女生手上拿着一包薯片一边吃,一边正入神地看着电视,还有一个微胖的女生垂着头拿根针在一块布上比划着,似乎在绣东西——白潇好晕,这个地板不见得很干净,垃圾桶旁边漏网着一些没扔进去的垃圾,屋里没有传说中的女性馨香,两个女生的动作也跟没形象有点靠边…… 吃薯片的女生眼睛依旧盯着电视,随口应着宿管:“不是吧,张阿姨,那张床是用来堆行李的,你这么中途插一个人进来根本就住不下嘛,换间寝室吧。” 绣花的女生也不抬头,接着话说:“寝室就我们两个,其她的有些上课,有些约会去了,反正不到晚上不会回,东西也没人整理的,床空不出来啦。” 宿管似乎早料到了这样的待遇,也不生气,只是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今年又扩招了,整栋楼也就你们寝室有一间空床,反正你们这间是混合寝室,再加一个人也没什么,而且也只有往你们这里加了。”她说完不再管两个女生的反应,径直招呼白潇道:“把东西搬进来吧,里间的空床你自己清理一下。” 白潇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一声不吭地跟进,她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两个女生的注意力终于转了过来,见到白潇,又齐齐发出惊呼:“天哪,她好高!” 白潇手术后骨骼缩小变得比例完美,身长却是没缩的,女孩子176实在是要比男生打眼得多,两个坐着的女生一转头,几乎以为自己见到T台上走下的模特了。 有白潇的身高威胁在这里,两个女孩子更加不愿起身,只是神情开始有些尴尬。 “好吧,张阿姨,既然只能安排到我们这里,那清理床铺的事情我们不管哦。那个……”先说话的还是吃薯片的那个女生,她望向白潇:“记得搬下来的东西不要弄乱了哦,先整齐放到一边,等会大家回来了再一起整理。” 白潇点点头,微笑道:“我叫白潇,打扰了。”虽然白潇想表达善意,但她鼻梁上架了副超大号的老式黑框眼镜,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再加上在女生中极少见的超级身高,这一句话说出来,竟有些冷冷的感觉,冷而钝。 两个女生似乎被刺了一下,吃薯片的女生僵硬的点点头:“好,我叫孙亭亭,她叫黄月儿,那个,你们进去吧。”说着又将视线放到电视上,就是不知道她的心思还在不在电视上了。 跟着宿管走进内间的时候,白潇已经不再对所谓传说中的闺房抱有憧憬。但真正见到,却没想到还是震撼了一把。 汗,别想岔了,不是被什么整洁雅致震撼的,而是被几乎不输男生寝室的凌乱震撼的。这里除了没有男生寝室最典型的臭袜子味,或者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淡淡的清香,但东西摆得那个乱,真是让白潇熟悉啊熟悉。 说句实在的,这里比白夜以前住的那个寝室要乱多了,因为以前白夜寝室里头正好出了白夜这么一个愿意搞整理的怪胎。 白潇瀑布汗啊,连看到一些床沿上挂着的或可爱或性感的内衣裤都生不起丁点香艳的感觉了。 这栋女生宿舍是新建的单元式小套间,外面客厅,里面卧室,卧室更里面是落地窗和阳台。落地窗的两边排着两排床,左边三张,右边三张。床都是楼梯式的,上层是床垫,下层带出小书桌和小衣柜,还挺方便,条件确实比男生宿舍的老式直通房要好得多。唯一的空床在右侧靠客厅的角落位置,这里采光最差,属于被遗弃的角落。 床垫上和书桌上都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行李箱和旧书,还有几个旧的毛茸茸的公仔。上下都积满了灰,看得白潇除了满头黑线,就只能庆幸自己原来的力气还没丢失,把这个整理好,应该不会太为难…… 最后,白潇还是低估了整理这一床东西的难度。所以当寝室的另一个成员金晶回来时,看到穿着大T恤,一头灰,正在站在床边搬东西身高特明显的白潇后,超高分贝尖叫出声了。其声之浩荡不亚于鬼哭狼嚎,马嘶风啸,震得白潇手一抖,跌下一个大行李箱,“哐当当”与金晶同学的海豚音交响互和,声色非凡。 “天哪,金晶,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老死不愿起身的孙亭亭也坐不住了,忙走到门边来,就看到金晶捂着嘴,满脸惊恐与惊讶。高挑得让南国佳丽心生畏惧的新室友白潇扭着身子,也惊吓并着疑惑地望着金晶。 手被针狠扎了下的黄月儿皱着眉头也走到门边,问出声:“有蟑螂吗?金晶,怎么叫得这么恐怖?” “我,我是入室抢劫的恐怖分子还是蟑螂?”白潇张了张嘴,这话还是没有问出声,只有在心里问自己。她现在真的不觉得香艳了,她觉得恐怖,女生寝室好恐怖。 “这个,这个是谁?”金晶纤手颤抖着,指向白潇。她已经看明白了,虽然身高有点离谱,但这人是个女生还是很明显的。可她还是得问,这个是陌生人好吧。 孙亭亭有点不好意思了,怪她忘了在金晶推门前说清楚,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一惊一乍的性格。 “这是我们的新室友,金晶,别吓着人家了。”孙亭亭向着白潇笑了笑。 金晶委屈地撇撇嘴,正想说这是谁吓着谁了,白潇已经很爽朗地回了个露齿的笑:“你好,金晶,我叫白潇,新来的转学生,宿管安排我住到这里,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刚才吓到了大家,抱歉,今天晚上我请客,大家相思楼好好撮一顿去。”白潇做男生时的惯性思维又开始做怪了,很豪爽地说着撮一顿的话,与她那个身高,汗,还真有点相配。 三个女生都有点错愕,这个白潇说话还真有点男人婆的架势。 孙亭亭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笑道:“好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请全寝室呢?” 白潇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当然是请全寝室啦,也正好让我们大家好好认识认识。”为了与以后要朝夕相处的人打好关系,请一顿是很必要的,但白潇也只打算请这一顿了。毕竟家里经济状况因为自己的手术一下子就拮据了很多,爸爸妈妈不说她也知道家里欠了很多钱,有机会的话,她更想找些兼职把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解决了,多少为爸爸妈妈减轻点负担。 孙亭亭忙点头:“那好,都请哦。既然都请了,那可以带家属吧,毕竟把男朋友撇一边独吃大餐不好呢。” 白潇楞了楞,带上家属可就是双倍开销,男生再喝点酒那就更不得了,不过这时候可小气不得。她只好又笑了笑:“当然没问题,都带上吧,人多热闹。” “好耶!”金晶和黄月儿已经开始欢呼。 孙亭亭故做苦脸道:“可惜了,我可还没男朋友呢,都是为别人谋福利啦。对了,白潇,你男朋友呢?” 白潇摇头道:“我哪来的男朋友啊。”她说得很随意。 可是孙亭亭等三个女生眼里已经泛起同情之色,孙亭亭更是说:“是白潇你长得太高了吧,这样的身高要找个能配的上的男人还真不容易呢。” 白潇苦笑,算是默认了,她总不好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白潇那可比模特的身段孙亭亭就有点不舒服,这会儿似乎终于打击到她了,孙亭亭又觉得真的同情。她那么恐怖的身高,再怎么凹凸有致,男生也不敢靠近吧?想到这里,孙亭亭一下子就舒坦了。 “那我先打个电话给另外两个还在约会的家伙咯,要她们早点回来做好准备。”她笑得眼弯弯的,迈着轻松的步伐又往小客厅走,去拿座机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