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了1 我看着岸似乎越来越远,那些朋友仿佛也没有一个往我这边看,两条腿依然酸痛的一点力气用不上,喊声在海浪声中几不可闻。慢慢出离了恐惧,只是觉得水越来越重,越来越沉,谁说水温柔来的?那一定是水没有对他残酷过。 第一次,我知道了什么是无力感。 水轻缓而坚定的带着我向下走,渐渐的,没过头顶。 书上说生命来源于水,而此刻我也算是个圆满了,将一切归诸于水。没有戏剧化的一双巨大的臂膀向我伸来,我闭上眼睛,不知到底会如何,四面八方的水,难以言喻的痛。 “咳,咳。”身上仿佛被车碾压过的酸痛,我紧闭眼睛不想睁开。早晨睡觉醒来的时候我都是这样的,总是要一会的时间才能把过去与现在联系上。每个早晨其实都是危险的,那一夜的沉睡,或者鬼魅闪现,多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着,任何的万一,也许都不能醒来。 此刻我思绪中慢慢回忆:最初是周燕提议来的,她说白天各个海域都人很多,不如晚上去游泳,还自在惬意些。我们几个年轻人哪里禁得住这样的诱惑,便约好九点时候出发。 夜空中,繁星若尘,大海波光粼粼,沙滩淡淡的反射着银光,清新空旷,那种美妙,不是亲身经历很难形容的出。 我们几个人很快就四散了,这样的情景让人希望独处,同苍穹相比,人似微石,千万年往来,千万里纵横,形同霎那。也许我们所有的历史,不过是鸿蒙中神的一个恍惚。我躺在垫子上,任意漂泊。 然后就是……溺水! 我猛然睁开眼睛,想起身,却一下又跌倒了,好痛!我暗自咒骂。 四周万籁俱寂,是有人把我救起了吧?我不认为海水会把我冲到某个岸边,体会过海的绝情以及强大之后,我难以相信这样的温柔行径。或者是夜行的渔船? 但是救起我的人……怎么又这样把我随意一抛? 我重重叹口气,闭上眼睛,不管怎么说,活着真好。从死到生的过程,可不像睡觉醒来了那样的轻松。身体慢慢恢复着力气,一旦活着,生命力就惊人的恢复着。 回去我要是给妈妈讲这段经历,她百分百不会再让我下水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甜甜的,我竟然睡着了。 “找到了!找到了!” 我被一阵子吵吵嚷嚷的声音所吵醒,揉揉眼睛,天色尚未大亮,正是明暗之间,一群人围在我周围,吓一跳,第一反应是看我自己的衣服,幸好还穿戴整齐。再抬头看那群人,一下子懵了,古装。 我只能这么评价,对于中国服装史并不擅长的我来说,分不出年代地理。 “哎呀小姐,你真是把老奴们吓死了啊!” 我口干舌燥。 “就是,小姐下次再这样,老奴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七嘴八舌,我分不清楚谁是谁,只有一个念头清晰的很,我绝非是夜船所救。 第2章 穿了2 我绝非是夜船所救。只是这古装……我战战兢兢的看了周围的人们一圈,绝望的闭上眼睛。那些绝非掩饰的惊恐的、放心的、侥幸的、关怀的、喜悦的面孔提醒着我,这是个陌生的年代。 但是,我忽然迷惑,我衣服还是我自己的,人也还是我自己,那么这群人为什么把我当成他们口中的小姐?他们口中的小姐又是谁,在哪里? “好了好了,找到了就赶快回去吧,也好让老爷夫人放下心来。”尚在恍惚间,那群人已经把我扶起,硬生生的带了回去。而我……我不敢多说一句。 “先去换洗一下。”我注意到领头的一个是一位年约四十的女子,她一直没有说话,此刻是第一句,声音从容淡定。 “是。”那些人又簇拥着我到了另外一间屋子。 “我自己洗!”一群陌生人七手八脚的模我身子,我实在是习惯不了,更况且,我也需要时间自己单独想想。 那些人转望向那女子,她看着我,眼神捉摸不透,我说不清为什么心虚胆怯的低下头,或者人在陌生的环境都会无助而恐慌的吧。 “让小姐自己洗吧。”她说。 “你留下来陪我好吗?”我脱口而出,说出却也安心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更希望有人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是。”她答应。 水气氤氲,蒸蒸腾腾。 “我该怎么称呼您?”我问。 “小姐不必客气,若是愿意,叫我萱姨吧。” “萱姨,我不是你们所说的小姐。”我一语挑明,实在不想和她们再打什么野狐禅。 她沉默半晌,“萱姨我知道。” “啊?”我惊讶,水气之后,她面容并不清晰,“那么你们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我,我也不敢追问,只是用力的搓我的身体,搓的又红又烫,忍不住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此刻的状况,与溺死相比,真不知道哪个算更好。要说,活着是最好的,只是那是活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有着爱自己的人,如果没有了爱以及所爱,或者又有什么乐趣?我不是哲人,无法寄生命于山于水于河流。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的朋友们会伤心吧?但是那种伤心是可以淡忘的,我的父母,我的哥哥们会怎么样?我如何才能传达给他们信息,让他们知道,我活生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可否承受的住? 更何况,思念是双向的,我所遭遇的,也岂是一个无亲无故所能概括的? 眼泪洗涤所有的污垢,慢慢的,我抬起头,声音平稳,“萱姨,请告诉我更多。”无家可归的我,偏偏遇见了着急找到小姐的他们。 萱姨点点头,“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以及识时务。” 我苦笑,我们两个想的其实风马牛不相及。或者我没有萱姨想象的聪明,但是也或者我比她想象的还要识时务。 “你长得像我家的小姐,”她说,“当然也只是像, 第3章 穿了3 当然也只是像,那一点的区别就是小姐是绝代佳人,而你堪称清秀。” 我暗骂了一句。 “小姐是从救起你的湖中失足落水的。” 我警觉,这恐怕是重点了。 “你知道那个湖有多么的小,但是我们搜遍了,却也没有找到小姐。” “或者,她被冲到别的地方了?” 隔着水气,我依然能感觉到萱姨的一丝苦笑,“不可能,我们一群人看见小姐落水,然后几乎立刻有人下水,更有在岸边盯着的人。但是人就像凭空失踪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然后呢?”有我此刻的经历在这儿,如何我也不会觉得太匪夷所思。 “然后我们哪敢回府,这是天大的事啊。只让人说是小姐去寺里上香要住上一夜,请老爷夫人安心。” “破晓的时候,我们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又回到湖边,正好看到了湖边的你。”她叹口气,说不尽的苦涩,“天色昏暗,你可知道我们第一眼看到你并且发现你活着的时候是如何的激动?可是仔细一看立刻发现了并不是小姐,并且你衣服怪异……” 我一身冷汗,幸亏我当时觉得冷,所以穿着衣服躺在垫子上,若是穿着泳装,怕不被当成小姐,直接当成妖孽咔嚓了。 “你是北方人吧?” 时值秋天,我一身长裙,里面一件紧身的高领小毛衣,或者看起来有几分当下北方……少数民族的味道? “嗯。”算来……我也是北方人,故而不算骗她。 “洗好了吧?”她忽然站起身。 “等等!”我喊道,“那个,萱姨,你帮我穿下衣服吧?”见鬼的我怎么会穿这些巨复杂的衣服!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小姐,命令我。”她严肃的说。 “是……。”我低头。 穿衣服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一直以来我觉得不大对的是什么了,身体似乎比以前要柔软,更瘦些,想到这里,我推开萱姨,尽管在这里人人可以嫌弃我不若小姐的绝代芳华,但是我自己爱自己,那张面孔那个身体是我自己存在的证明,我甚至在那上面去寻找我的父母我的血缘我的一切。 镜子中的人是我,我终于放下了心,普普通通,中规中矩,只是……我擦擦镜子,发现不是铜镜不够清晰的缘故,而是……我跌跌撞撞,这一场时空的转换,平白地把我的年龄弄丢了几岁,这面孔,是照片上我八年前的样子,那一年,似乎是十七岁左右……我喉咙一阵动,却发不出声音。 萱姨静静的站在我的背后,从镜子中看过去,沉默如石塑。我打了个冷颤。现在依然是疑窦满腹,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问起。 这到底是什么年代?小姐又究竟如何落水?我是谁?萱姨他们如此简单的移花接木,难道老爷夫人就看不出吗?就无所谓吗?甚至,对于我,他们为什么不多问一些呢? “小姐。”一个身穿翠杉的女孩子恭恭敬敬的来到我身边。 “你是?” “奴婢连环,是小姐您贴身的丫头。”她声音纤细却毫无感情。 第4章 穿了4 “奴婢连环,是小姐您贴身的丫头。”她声音纤细却毫无感情。 “连环,”我凝望着那张苹果一样甜美的面颊,直言道:“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你愿意告诉我吗?” 她有些慌张的望着我,“奴婢不知。” 我苦笑,“我还没问,你不知个什么?咱们索性摊开讲,你肯定也知道我不是你家小姐对不对?” 她没回答,低着头,算是默认了。 这奇怪的一家子人啊,整一个外来的来路不明的人当自己的小姐,真是莫名其妙。 我耐心的继续问,“那你肯定认识以前的小姐了?” 连环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嗯”了一声。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有很多更重要的问题要问,但是偏偏,女人就是这样,总好奇于一些细枝末节,执拗个不停。这个女子,冥冥中和我有着说不清的缘分和关联,我想知道得更多,也不算是奇怪的事情。更重要的,我还想从她身上找到回去的方法。我知道很多莫名其妙来到了过去的人过得甘之如饴,但是那不是我,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归,让人滞留至此的,爱情、友情、地位、名利对我来说都不止一晒,从小到大,我最珍贵的只是亲情,所有人都会背叛你,遗忘你,伤害你,只有至亲的骨肉不会。血亲可能会责怪你,误会你,会联系不多,但最疏远的亲人很多时候下也胜于普通的或者利益相关的朋友,血亲之间,是因为冥冥中的一场注定,一场血脉相关的情结。所以我唯一念念不忘的,只是我的亲人。 “小姐……”说到熟悉的人,连环看着我,似乎也在找着我同小姐的不同,“小姐人很好,性子温柔,对下人体贴,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无一不精,”说着说着连环眼圈红了,我心里一软,心知她是想念着她熟悉的小姐,或者还有对于未知的我的惧怕? “萱姨说,小姐很美?”我没敢说和我有一点相似,怕丫头也说出深深伤害我那可怜的小小自尊心的话来。 连环重重的点头,“小姐就像仙女一样,其实……”她端详着我,“您和小姐真的也有像的地方,乍一看觉得像,只是却也有区别,小姐眼睛更大更亮一些,鼻子稍微高一点,唇稍微厚一点,都只是一点……” 我啼笑皆非,对,我就是一张最普通的五官端正的面孔,他们说的那一点,就是美人和普通人的区别的那一点点,否则还有多大的区别?鼻子多一个,眼睛少一个,嘴唇在额头上? “连环,”我拉着她的手坐下,我俩年龄此刻相当,但事实上我比她大上个七八岁,我试图拉进我们的距离,让她不要因为小姐对我有任何敌意,“其实我是北方人,随家人游玩到此,只是路遇匪盗,家人……不见踪影。”不用装,我想到家人眼圈就已经红了,“我逃跑至此落入湖中,所幸被你家人所救。 第5章 穿了5 所幸被你家人所救。但是当时他们不由分说地就管我叫小姐把我带回来,我当时还一片浑噩,不明所以。刚才萱姨沐浴的时候同我说,你家的小姐是失足落水……” 连环的手一动,她年龄在古代而言虽以不小,但在我看来不过是个青稚的少女,生活又如此简单,哪懂得掩藏一点心思。 我不动声色继续道,“她们带我回来是觉得我和你家小姐有莫大的缘分,更希望我能抵消掉老爷夫人的悲伤。” “骗人。”连环小声喃喃道。 “你是说……?”我状似不解。 “小姐会那样,还不是被迫,小姐的苦楚,又有谁知道了?”说起小姐来,连环话多了,“小姐哪是失足落水,我……我怕小姐是甘心情愿!”她声音哽咽,我却若明若暗的了解一点点。看来老爷夫人同小姐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或者因为重男轻女,或者因为妾室所生,又美貌多才,早被夫人所忌。所以那些下人们才不那么担心,若小姐再是故意投湖,这些下人虽有过则,但是主人自杀,总不能下人陪葬吧?只是……我不解,弄出一个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连环,你家小姐叫……?”我终于想到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小姐姓萧,名玉儿。” 萧玉儿,我默默的念这个名字。她们让我顶替的便是这个女子了。 我左右看看,对连环,我来到这个年代之后,感觉最无威胁,最放心的女孩子诚恳的说,“我叫徐念喜,以后你就叫我念喜好了。” “是。”连环答应,忽然又惊慌得抬起头来,“小姐我们刚才在说什么?呸呸,您就是玉儿小姐,求您别再提起我们刚才的话了!” 我又何苦为难一个这个年代的苦命女孩,于是点点头,很多事情不用着急明白,到了那一刻,你不想知道的事情,都要知道。 我还有个最想知道的问题,就是现在到底是什么年代,可是我要怎么问?一个北方来的商人之女——我打算这么安排我的身份——却不知道今夕何夕? “连环,小姐准备好了吗?”外面萱姨平稳的道,声音不高,却清晰。 我吓一跳,不知道她听了多少。 “准备好了。”连环恭敬的站起身来,开开门。 我赶忙也起身,直视萱姨。坦白说我并不怕萱姨,甚至奇怪的,我对她有种依赖,如果说连环是第一个因为可以不用防备放下心来而亲近的小妹妹,萱姨就是知道了我的来历,并且知道我的未来将何去何从的那个长辈——当然是指这个年代,否则看起来最多四十岁的她,一定是个出色的职业女性。 萱姨看着我,微微一笑,或者她喜欢我的平稳,对于打算偷天换日的他们来说,不哭不闹,知情识趣的女孩子感觉一定很上道。 “小姐,”她神态自若,仿佛我真的是那个她一直熟悉的萧小姐,“跟我来吧,老爷夫人在等着呢。” 第6章 穿了6 我一下愣在当地,冷汗从背脊上流下,“萱姨,”我小心翼翼的措辞着,“老爷夫人……他们知道多少?” 萱姨使个眼色,连环弯了弯腰,便走开了。 “老爷根夫人都知道了。” 我咬着嘴唇,等着萱姨继续说,谁知道她却什么都不说。我有些恼怒,我在这里究竟是什么角色?显然这并非一场奴婢导致小姐死亡找来个女人冒充小姐的事件,而这小姐的父母也当真古怪,女儿失踪了,多少应该是悲痛的,怎么反而是准备接见这个冒充自己女儿的人呢? “姑娘……”萱姨沉默了一会之后说,“很多事情不是我不跟你说……” 电光火石之间我想明白一个问题,他们让我扮演的肯定不是一个女儿的角色。女儿是感情的,怎么能像挑演员一样挑,再可心的也不是那个心肝宝贝,那个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不是女儿……是以他们什么都不对我说,因为若是我不合格,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好,我打了个哆嗦,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有什么比死人知道得更少?我四肢冰凉。 萱姨看着我像是明白我怎么想的,笑了笑,那笑看起来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安慰,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那从容冰冷的面容上看到表情。 我知道我猜对了。 “我叫徐念喜,”我一片空白的对萱姨一字一句的说,“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能记得我的名字。”话说到这里,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继续了,甚至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是希望多少,有一句话让我确认我现在的存在,让周围的环境知道我曾经存在吗? 萱姨转过身,极其细微的点了点头。 人多少是有感情的,我,徐念喜。我一定要告诉他们,不是说他们除掉我只是除掉了一个无名无姓的落魄女,这样以后他们梦见鬼,也知道那个鬼是谁。 我跟着萱姨穿过回廊,走向正屋。这萧玉儿到底是谁?又如何命运?究竟是什么迫她如同连环说的那般不想活下去。我接替的又是什么?似乎不是这个未知年代的富贵年华。 以前跟朋友逛苏州,也去过大小园林,但那跟身临其境却完全是不同的,想起曾经有一句话,迢迢我踏月而来,不知道是诗还是什么,只是现在便是那样的心境,不分悲喜。 千年 迢迢我踏月而来 我眼观鼻,鼻观心,两手汗津津的站在那里。堂外种着竹子,时值秋季,遍地的ju花开的灿烂。偶尔有风吹过,带着不可明辨的清香,还有竹叶息息簌簌的声响。 还没到中午,光线还有一点点的红,于是晶莹中又有丝羞涩,朦胧的像一种少女的眷恋。我心落了半拍,仿佛为着此刻的美好,活着真的有各种理由值得珍惜。 大堂上总共四个人,我,萱姨,以及……老爷夫人?我不敢望向那两个人,怕他们突然冲过来打我,然后哭着要女儿。 可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那么激烈。 第7章 穿了7 可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那么激烈。 “你抬起头来。”那名“老爷”,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道。 我怯懦的抬头,鼻尖上挂着一滴汗珠,抿了抿嘴唇,尽量显得勇敢而镇定。 男人较白,头发黑白相间,面容中带着一股倦怠,只那股倦怠让我想到,或者他也是思念着自己的女儿的吧。然而他的表情却不肯透露更多。 女人比萱姨大上个五六岁,一看便知年轻时必然是美女,以至于这样的年纪都风韵犹存,萧玉儿就算是取父母缺点,都能成为佳人,故而别人夸她绝代芳华我实在是心悦诚服了。只是说我有点像她这点实在不敢接受。忽然想……他们所说的像,是不是说如果萧玉儿真的取了缺点……呃,就跟我差不多了呢? 她不像男人那般镇定,神情激动,“孩子,过来让我看看你。” 我迟疑一下,看见萱姨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才缓慢的走向前。 “像,”她喃喃的道,“还真的有那么几分像。” 我心里更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他们渴望的绝对不是那个“女儿”,致使“萧玉儿”一定要存在。否则哪有为娘的一见面,既不恸于女儿的失踪,也不因乍见相似而伤感,却只淡淡的欣喜于相似。 “咳。”男人低低的咳嗽了一声,女人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也坐正了。 “宁萱,你同她讲过了没有?” 萱姨答道,“还没。” 男人声音忽然严厉,“为什么还不说?你不知道时日无多了吗?一个早晨难道你们就这么荒废了?不知进退的奴才!” 我心口大石落下。男人貌似严厉的斥责萱姨,变相的是肯定了我。只是这肯定是否太过容易,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 换句话说,是否他们本身也已经到了只能孤注一掷的地步了? 萱姨沉默,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淡淡的答道,“奴婢现在就带小姐下去休息休息。” 萱姨不讲,我自然更不多话,转身就同萱姨走出大堂,出来之后才觉得天地豁然开朗。那里面简直就是我的生死场。 “萱姨,这菊真美。”我心情难得轻快一下,忍不住闲适的道。 “你喜欢菊?”萱姨问我,看得出她心情也是沉压之下一丝轻快。 我点点头,越加放纵的放慢了脚步,徜徉在菊海里,“我爸……我爹娘最酷爱菊,家里总是有很多盆菊,黄绿白三色,到了秋天,金灿灿的,天高云淡,说不出的好看,娘还会拌ju花三丝给我和哥哥们吃,我还好,大哥小哥最痛恨了,坚决不做吃花这种娘娘腔的事情。” “菊乃花中君子,可见你父母亦是文人雅士。” 我点点头,想起爹娘,没有我但是有哥哥们多少能宽慰一些他们的。他们能好,我就好一些。 “萱姨,你可不可以在这里对我说?”我用手指着ju花丛中的小亭,那里此刻无人经过。“这么好的天气,在屋子里实在是浪费了。” 第8章 穿了8 萱姨点点头。我们便结伴走了过去。 “念喜,”坐定了之后,萱姨唤道。 “是。”我感激萱姨如此叫我,她必然是知道这个名字对我的意义的。 “先对我说一下你的经历,然后我再对你慢慢说,否则我们对不上,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心里一慌,我的过去怎么说,说的越细问题越多,除非我把事情全盘对萱姨脱出,可是她会明白吗?我到底用不用那么做?可是话却已经自己说到了嘴边:“萱姨,我在好奇一个问题。” “讲。” “为什么你们就这样随意的将我带来,就不怕会有任何问题吗?比如我是当地人家的子女,比如我哭闹不休完全不配合。” 萱姨看着我,“念喜,你衣服一看便知不是当地人士。当时那群人围住你说话的时候我注意了你的表情,你最开始震惊,然后警惕,最后反而平稳下来,看似默默接受,其实是在静观其变。而我之所以决定立刻将你带回来,就是因为静观其变四个字。我们的生活中会有太多的意外,太多的捉摸不定,而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镇定。如果能做到这一点,至少就不会做蠢事。” 我没有接话,萱姨说得对,人不怕做错事,就怕做蠢事,很多蠢事就是完全不明所以时就像鱼争网一样的挣扎跳动。 “有时也不对,”我笑笑,“静观其变的结果是一些人因势利导,另一些人错失良机。” “你是哪种?”萱姨望着我。 “我?”我侧着头,“人最难的就是知自己,我更愿意认为自己是喜欢看着一切按照自己规律进行的人,不关己,不关他。所以,我难以把握机会,也不会盲目冲动。” “你很消极。”萱姨道。 “或者吧,”我说,“我生活一直安逸,爹娘和哥哥都宠我到了溺爱的地步,他们简直不希望我做任何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就希望我随心所欲的快乐。可是被宠的小孩不一定就变坏你说对不对?他们宠得我午夜醒来都觉得感激上天,所以我自觉我不能算消极,而是任何状况都有值得感激的理由。” “很好的性子。” “是吗?很多人觉得我能当个不错的朋友,但其实我不是,”不知为何,我会对萱姨说那么多,“我会竭尽全力的帮助别人,但从不期待任何回报,不是无私,而是只相信至亲,相信别人意味着把自己交给了别人,就可能被背叛,被伤心。但当然,或者我的付出足够成为很多人的好朋友了,毕竟,谁对于朋友会有那么大的希望呢?” “无欲无求?” “无欲则刚。”我看着天,湛蓝湛蓝的,是我的那个年代都见不到的美丽,或者真的我是这样的,静观其变,随遇而安,只欣喜于眼前的那颗草莓。人生苦短,再苦,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消极?或者真的很消极,但是,也真的最积极。 “扯远了,萱姨,告诉我,那些需要告诉我的事情吧?” 第9章 穿了9 萱姨默默的看了看我,“念喜,依照你的脾性来看,命运冥冥中皆有定数,那么你今番的出现,以及玉儿的事总也都是缘份。萱姨甚至觉得,你果然比玉儿更适合。” 适合?适合什么呢? 萱姨接下去却又转变了话题,“你没见过玉儿,玉儿是个很好的孩子,温柔善良,才气四溢,若是男子定当名传天下,只是女子,却应了绝代佳人红颜薄命。” 我喃喃,“不错,我哪一项也比不上,我琴棋书画样样不精,诗词曲赋几近不通,女红刺绣完全不会,更加样貌平庸残喘百年。” 萱姨一笑,“念喜何必这么说,你自有你的优点,无人能够取代。” “萱姨你继续说,我不打岔。” “我先要问你一句,念喜,如实回答我,你家境如何?家里人脉如何?” 我明白萱姨的意思,叹口气回答,“萱姨你放心,若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告诉你,不会有人找上我来认亲,如果你需要我扮演另外一个人我这里不会出岔子。” 萱姨表情有点谦然。 我苦笑,只是尽量贴近真实得给她一个故事,“萱姨,我家境尚算殷实,但是这次出外游玩,路遇盗匪,爹娘哥哥都……不知所踪。如若有一天还能相遇,那也是上天见怜了。除此之外,别无亲人。我也坦白,我只能硬着头皮把你交待我的事情做好,否则我一介女流,无依无靠,总不能流落街头或者烟花柳巷吧?就算你让我当牛做马,也总有牛棚马棚可以遮风挡雨。” 萱姨叹口气,“念喜,萱姨不能以你之悲为喜,但是我确实这样才放心。” “我明白,萱姨。” “不过念喜,我也有个算是好的消息告诉你,玉儿有玉儿的心结,但是你千万不要以为你代替玉儿承受的是多么悲惨的命运,换句话说,甚至可以说是一场天大的富贵——当然,萱姨知道你并不在乎这些,但是你一个人无依无靠,即将交给你的命运应该说是幸福的。” 我不明所以。 萱姨含笑,“简单的说,念喜,你就要代替玉儿出嫁了,你——萧梁帝氏真正的血脉,我们的公主即将嫁给大隋的晋王杨广。” 我彻底傻掉。 我一个人半靠在床上,心怦怦跳个不停,这是怎么个回事? 活到二十五,我当然也谈过恋爱,可不过浅尝辄止,爱情只让我觉得虚幻。一直以来我们家的怪事:父母千恩百爱,我们兄妹三个却都不相信爱情,反而狂热的热爱亲人。这一点父母无能为力又常常长吁短叹,养我们这么大,儿女也算男的英俊女的漂亮事业有成——虽然这里人人践踏我的自尊心,那是他们拿我跟一个大美女对比!我怎么也还算是……中等美女吧——但娶不来媳妇儿嫁不出女。 我所有的爱情经历都让我觉得,男人不可靠,是这个世界上最最、顶顶不可靠的东西。(当然大哥小哥觉得女人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他们会见异思迁,三心二意,翻脸无情,没心没肺,不一而足。 第10章 穿了10 除了中学时短短的迷恋过小哥的一个同学后,就算是后来的恋爱,我也都没有过心动。我在家是发过言的,等我到了一定的年龄后,青灯古佛,不亦乐乎。他们几个虽然觉得遗憾,但是也不阻止。妈妈中年以后就自己在家研读佛经,我家女人那随遇而安的脾性绝对是遗传的。妈妈同我说私房话,就说过,她这辈子最幸福的就是不负如来不负君,不管最终如何,她是全世界拥有最多的女人了。 我其实心里寻思过,来到这个年代,找一家尼姑庵落发出家,潜心修行,是多么的幸福,既安全又全了我的心愿。 可是,我居然要出嫁了! 而且未婚夫是那个……隋炀帝。 萱姨上午给我讲了玉儿的身世。 玉儿是萧梁帝氏之女,乃父便是当时梁的皇帝萧岿,萧氏祖籍兰陵郡,东晋时南迁,出了齐、梁两家帝氏,成为侨姓门阀。其曾祖父,便是赫赫有名的梁昭明太子萧统。萧统我是知道的,所以说玉儿才华横溢,实在算是家学渊源。萧岿的父亲是由西魏大将军杨忠扶立,杨忠攻下江陵灭梁元帝萧绎后,奉命将萧岿的父亲移往江陵,后杨忠又任总管监视之,但杨忠以其忠勇和宽厚,与后梁君臣相处很好。而后萧岿即位,和北周的依附更加加强。 说起来,当早早萱姨告诉了我玉儿的未婚夫乃是晋王杨广的时候,我便大致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年代,乃是隋朝刚刚统一天下,结束了四百余年的三国两晋南北朝割裂的时期,虽然下启大唐,但是隋那种门阀观念极强,仍然是讲究门第贵族的年代,这种改变远远等到李世民以后才略有改善。玉儿的出身和杨广的确般配,算得上是珠联璧合,皆大欢喜。 只是,这刚刚结束****的年代却在我有生之年——假设我在这个年代活得够久的话,迎接另一场大的动荡,隋末的农民大起义,绿林豪杰揭竿而起,草莽英雄的传奇源远流长,好男儿风起云涌。 而萧玉儿——毫无疑问便是隋炀帝后来的萧后了,说真的我对历史还算是有兴趣的人,但兴趣在于稗官野史,小说家言。那隋唐演义洋洋洒洒,说起这段故事来,让我想起来字字惊心,魂飞魄散的。 大色狼杨广一生女人无数,偏偏还好个什么雨露均沾,绝不独宠,于是貌似所有的女人对他还都死心塌地,有因为不能见面而死的,有最后殉情了的。大色狼死了之后转世成为杨玉环,又把李家天下毁的一塌糊涂,李隆基更成了为大色狼殉情的女子转世。 额滴神呀。 我只想躲得远远的,在一个尼姑庵,远离战火,阿弥陀佛,但是貌似我却卷在了最中心处,那萧后有这么个色狼老公不说,老公死了没殉情,又给嫁到了番外,不知是何情景,中老年回归,又成了李世民的后宫,阅人无数。 当然,这只是小说,连我自己都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