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意外 我记得,那一天是我这一生中最最幸福的日子。 因为我一直喜欢的那个男生竟然主动约我出去玩。虽然天公有些不作美,时不时地飘落几丝绵绵细雨,但是我的内心已经感到非常满足了。 要知道,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共撑一把雨伞,然后漫步在烟雨迷蒙的闹市街头……这可是我少女时代最美最美的梦想啊,现在终于有机会得以实现……刹那间,我觉得自己简直幸福得就快要死掉了,眼眶里隐忍的的泪水也几乎夺眶而出…… 这一切,真得不是梦吗? 万能的神啊! 就算是下一秒让我死去也好,让这一刻的时间慢一点走吧…… 我对天发誓,上面的这两行字只是当时自己脑海里随意飘过的一个想法而已。 那一刻,我想自己怎么也不可能预料到,在该想法跃入我脑海中的第十又二十秒钟之后,某个无知的神灵真得替我实现了这个愿望。 阿弥陀佛! 虽然本姑娘一向没什么天上掉馅饼之类的好运气,但也不至于会这么倒霉吧? 苍天无眼啊! 为什么我平时祷告的时候,那些破愿望到死都不能实现一个,而现在,只不过是脑海里随意掠过的一个想法,居然就能被神明给特殊采用了? 天晓得—— 这种“中奖”的机率几乎等同于在晴天里被雷劈到的概率嘛,连这么小的机率都能被我遇到……呜呜,早知道刚才就去买一张彩票了,没准还能中个头奖呢! 呜呜,我简直是太命衰了!呜呜,哭死算了…… ****** 约会(就我这种一相情愿的人看来,这已经算是约会了!)结束前的十分钟,我们两个人并排站在细雨绵绵中的车站等车。 “我去买瓶饮料给你吧。等会儿你坐车的时候肯定会渴。” 因为天气的关系,临街的这个车站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都默默地站在原地等车,周围的气氛有点尴尬。为了打破僵局,我不得不微笑着开口提议。 “不用了。”他委婉地拒绝,冲我浅浅一笑,笑容如沐春风。 “没关系啦!反正对面就有一家便利商店嘛,刚才走了那么久,你一定渴了吧?”我赶紧朝他堆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十足得“热脸贴冷屁股”。“你想喝什么?我去买。” “随便吧。”他轻轻应了一声,眼睛却淡淡地掠向别处。 他生气了? 我的心顿时一紧,连忙答道:“那好,你等我一下哦,我马上就回来!” 不等他再次开口,我便撑起雨伞飞也似地想横穿过马路。不想刚跑到马路中间,耳边就传来一声尖锐的汽车鸣笛,似乎近在咫尺。紧接着,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握在自己手中的那把雨伞已经被整个儿高高抛起,旋转着飞到半空中,而后徐徐降落,仿佛一只正在天空中翩翩飞舞的蝴蝶—— 一只鲜红的、似血一般颜色的红蝴蝶,在半空里翩翩飞舞,妖艳、诡异、迷人…… 这就是我在合上眼睛之前,在人间见到的最后一幕情景。 二 穿越 老天!我死了吗? 可是,我明明还有意识,那是不是表示,我现在还活着? 眼睛睁不开,可以感觉到耳边有凉凉的风徐徐掠过,轻柔地拂过脸颊,很清凉的,鼻尖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名字的浓郁香气。 天啊! 这种不知道是什么的香味真是难闻,而且还有点呛鼻。妈的,到底是哪个家伙在房间里点蚊香啊,不知道本姑娘的鼻子最容易过敏吗? 可恶,简直是想害死我嘛! 唔……好痛! 恢复意识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从后脑勺传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有如撕心裂肺般的剧烈痛楚。而下一秒,这种痛楚已经自全身蔓延开来——眼睛疼得几乎睁不开,身体更是痛得不听使唤,仿佛已不再属于自己。 好痛…… 一时间,我根本无法承受身体猛然传来的这种犹如撕裂般的巨痛,几乎克制不住地尖叫出声。然而,原本应该是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却在逸出唇的瞬间变成了微不可闻的破碎的呻吟。好痛啊,痛得仿佛快要死掉了…… 一声接一声的细细呻吟从我的嘴里接连逸出,轻若罔闻。喉咙里就像是被熊熊烈火灼烧过一样,干涩地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水,水……”黯哑的嗓音勉强发出两个字的音节。呜呜,好渴啊,谁能给我倒杯水? 四周静悄悄的。耳边除了自己的喘息声,似乎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响动,静谧得有点可怕。 怎么回事? 旁边都没有人吗……唔……一个人也没有? 不是吧? 我怎么这么倒霉? 重病缠身之际,旁边居然可怜得连个照顾我的人都没有?!天杀的—— 呜呜,老爸老妈,你们两个在哪里啊?为什么不陪在我身边,只放任我一个人在这里受罪…… 呜呜,可恶的婉然,你这个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我都快痛死了,怎么都不来看看我…… 呜呜,还有子岳,不知道我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你…… 呜呜,该死的,谁能来救救我啊? 万能的上帝啊,如来佛主啊,基督耶稣啊,还有阿拉真主啊……你们哪位现在有空就做做好事前来救救我吧?我还那么年轻,还没有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得提前死掉啊……上有天,下有地,就算是死,也要让我再最后见一眼家人、朋友,还有那个人吧……呜呜…… 有人说,凭临绝境前所作的祈祷有时真得有效。 事实证明,她说的是对的。 我不知道这次到底是哪位神仙听到了自己的那些祈祷。反正,当我在心里面把天上地下的那些各路神仙,还包括国内国外的,不管是佛教,天主教还是伊斯兰教的那些上帝真主,都挨个儿狠狠“问候”了一遍之后,原本在我身体里的那些痛楚竟然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消失了。真是有够邪门的! 果然,还是老一辈们的经验总结得好啊——神鬼怕恶人! 强忍着身体里还未完全消退的疼痛,我终于勉勉强强地睁开了眼睛。正准备感叹一下这做瞎子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时,却在第一眼看到周围事物的那一瞬间,猛地住了口。不为别的,只因为,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房间—— 精致古典的红木高床,四周垂挂着淡紫色的、漂染了霓虹花影的轻纱幔帐,如轻烟般垂挂…… 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不是在做梦吧?若不然,又怎么可能会看到如此诡异之景象呢? 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我更加惊讶地发现,自己穿的衣服不知何时变成了古代的绫罗绸衣,而盖在自己身上的,竟然是一条大红色的锦缎绸被,而头下枕着的,则是一个金丝线镶边的绣花枕头。 天晓得,这是哪跟哪啊?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视力是否出了问题,我强撑着疼痛的身体坐起身,轻轻撩开落地的轻纱床幔,开始仔细打量整个房间内的摆设—— 这是一间布置极为奢华的房间。除了高耸的木制屋梁和镂空的纸制窗纱,诺大的房间里摆放的都是一水的古典式样的红木家具,古典式样的柜子,书桌,圆木桌、方凳,穿衣镜……我的眼前突然一亮。哇噻,竟然还有一张古典式样的梳妆台。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还没等我感叹完,脑袋深处陡然划过一道尖利的痛楚,整个身体刹那间像是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我几乎是毫无防备地重新倒回床里面,勉强靠内侧的墙壁支撑着身体。大脑昏昏沉沉的,后脑勺那种撕裂般的痛楚又开始一点一点地自全身蔓延开来,我本能地咬紧了牙关。眉心紧蹙,头痛愈加剧烈,身体再次变得不受意识控制,浑身上下就像处在炽烈的火海一般滚烫。 奇怪,我的这具身体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全身会这样一阵阵地、抽搐地痛,虽然这次所受的痛楚相比上次来说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唔,我记得自己出了车祸。在大脑失去意识之前,我清楚地看到马路中央有一辆黑色轿车飞速朝自己冲过来,我整个人,连带一把雨伞就被抛到了半空中,接下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嗯!有道理。 我现在百分百地确定自己一定是出了车祸,而且落地的时候还是后脑勺先着的地。否则那里绝对不会痛成现在这样。 那么,我死了吗? 死了,而且正在冥界承受着上刀山下火海般的炼狱……那样的话,就可以完美地解释我的身体为什么会有如此激烈的疼痛反应。可是……不对啊,我明明还有意识的,明明还能清楚地看到周围的一切事物,那应该就表示我还没有死掉咯?!那么……我现在又是在哪里呢? 医院吗? 唔,这里肯定不是,医院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超级复古的病房呢?乍看之下就知道这里面的每样东西价格绝对不菲,医院应该没有闲钱布置这个吧?!即使那些所谓的大官富商们有诸如此类的特殊癖好,也绝然不会把一间医院病房布置成这样,就算有,也不可能让我这种小人物轻易入住。而且,根据本人观看多年古装电视剧的经验,这间屋子里的摆设,感觉更像是古装剧里那些有钱人家小姐的闺房嘛!——HOHO,貌似赚到了……不过,现在还有一个严肃的、绝对不容忽视的问题摆在自己面前。那就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难不成是拍古装剧? 不太可能啊,凭我的那副寒碜长相,就算再选三十年也轮不到我头上啊?估计即使导演开恩、剧务不弃,偶大概也只能客串一个跑龙套的角色吧……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情况了…… 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我傻傻地看着身上的锦衣床上的锦被桌上的景泰蓝。良久才终于反应过来,那个……我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三 虐待 穿,穿越了…… 我怔怔地面对着自己最后得出来的这个答案,大脑一片空白。不会吧,真的……穿越了? 这,这……怎么可能嘛,我……我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子,遵纪守法的21世纪良好青年,到底有何德何能,居然也会穿越了? 我的亲娘喂,这……这该不是谁在跟我开玩笑吧?! 这里要申明一下,不是我不愿面对现实哦,而是—— 首先,且不说我根本、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穿越,再者,我也从不认为这类的好事(这勉强算是好事吧?!)会无端落到自己头上——你没听人说过吗,天上掉的馅饼,不是圈套就是陷阱——唔,只是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暗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搞不好这就是婉然所说的那个什么“鸿门宴”! 别怪我多疑,事实上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原先所在的那个世界里,有多少人日期夜盼地等着要穿越(唉,都是穿越小说惹的祸,比如婉然那丫头就中毒颇深,天天都想着怎么穿越回去做米虫)……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会是这般造化弄人——不想穿的我穿了,而她们那些想穿的却一个都没有穿过来(如果婉然那厮知道了一定会气愤懊恼地捶胸顿足,外加大哭三天三夜)……呜呜,其实我从来都没想过,这种中奖率只有万万分之一的机率竟然也能让我碰上……超级汗啊,我到底是算太幸运还是太倒霉啊…… 唉,对了,我到底是怎么穿过来的呢?貌似看别人的穿越好像都需要一个媒介的,比如戒指啊,翡玉啦,仙人啊,搞不好还有什么牛头马面啦……而我呢,貌似除了那场意外车祸之外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没有看到所谓的冥界……难不成,罪魁祸首就是因为那场车祸?不,不会吧……那个,全国上下每天好像都会发生近百起车祸吧,难道那些事故中的人们都集体穿越了?!呃……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嘛!该死的,就算要穿也应该把婉然那家伙先送过来啊,为什么偏偏选择我?——呜呜,我不要穿越,我不要留在这里,我想回家,我想他,我想子岳…… (老爸老妈:你,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不孝女,我们白白养了你二十几年!到头来竟然莫名其妙地跑去另外一个地方,最可恨的就是,到了那里居然连想都不想我们……真是孽子,啊,不对,是孽女……) 呜呜……如果不能回去的话,那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呜呜,仁慈的老天啊,请不要这样残忍地对待我这个可怜的弱女子吧……呜呜,万能的神灵啊,请看在我对那个人一往情深的份上,行行好让我回去吧……呜呜,我和他之间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发展,我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啊……呜呜,我想见他,我还想天天见到那个人啊……呜呜,我要回家…… 头痛欲裂,然而身体上的疼痛却又慢慢地开始逐渐好转,直至最后消失。只剩下喉咙还是火烧火燎得渴,就像是久旱的枯田,长时间不曾经历过雨露的滋润。 为什么会这样? 我到底是怎么了? 感觉好奇怪! 我强撑着再次坐起身,慢慢地将自己一点一点地挪到红木高床的边缘。淡紫色的轻沙床幔再度被我撩起,这次,我看清楚了—— 房间里正中央的那张古典式样的红木桌子上,正摆放着一套上好的紫砂茶具。其中,最显眼的,就属当中那把提梁式的紫砂茶壶。 有茶壶! 里面一定有水!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会如此笃定,其实有很大的可能性摆在那里的只是一把空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痛的缘故,思维能力也因而一下子荡到了零点以下。脑海中仅存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我要喝水!” “有人吗?”我冲着空荡荡的房间轻轻唤道(其实我自己是已经使劲用力了,无奈身体条件不允许,传到耳朵里只剩下软绵绵的有气无力),巴望着能从门口跑进一个丫鬟或小厮之类的人物。不是我好吃懒做不愿意动弹哦,而是——事实上我根本动不了,浑身上下的痛楚虽然已经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则是我的整个身体完全没了任何气力。 一阵静默。 良久,屋里屋外还是安静得好似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是吧? 我近乎愕然地呆愣在床上。咦,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完全没有动静?那些所谓的丫鬟,小厮呢,都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没人在旁边服侍呢?难不成……自己才是去服侍别人的那主?唔,应该……不会吧,既然能睡在这么豪华的房间里,身上又穿着如此名贵的衣服,总不至于还要我去服侍别人吧?——若果如此,那么这家人不是太有钱就是神经有问题。 不过,我喊了这么久,好歹也该有人进来应一下声吧!记得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里,哪一个穿越过去的主角不是醒来以后身边有一大堆人陪着的,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只有这么一出?……无论如何,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恩人还是仇人,主子还是下人……有个同类待在自己身边等着自己醒来,这多多少少总能令人心安一点吧…… “有人吗?”我又开口唤了一声,这一次声音明显比上次高了许多。不是吧,这么快就恢复了?我心中不由地有些暗喜。不想又等了许久,屋外还是没有人来的迹象。 不是吧,这个家里的人全都死光了吗?还是全都去跑路了?亦或者是以为我死了,所以把我一个人远远扔在这间屋子里?KAO,有没有搞错啊—— 呜呜,喉咙好干啊,感觉快渴死了…… 眼见着求人无望,我只得坚决贯彻咱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指导方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强撑起虚弱的身体,然后连滚带爬地将自己整个人从红木高床上挪至房间正中央那张红木桌边的方凳上,并如愿摸到了那把自己在刚才还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紫砂茶壶。 感谢上苍! 看来我这次押宝押得很准,茶壶里面装着满满的一壶水,应该可以解决我的“燃眉之急”了。 我摸索着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一口气喝完,感觉不够,又倒了一杯,喝完,还是不够,再倒……可恶啊,这杯子怎么这么小,感觉喝了等于没喝,一点都不解渴。就这样大约喝了十多杯之后,我实在忍无可忍,直接端起茶嘴就往自己嘴里送……在我狠狠灌下大半壶凉水之后,原本干涩的喉咙终于得到了甘露的滋润,不再似方才那样火烧火燎得疼了。而后脑勺处的疼痛也随之消失了大半,就连身体也仿佛轻松了许多,全身的力气正一点一滴地慢慢恢复…… 阿弥陀佛!总算是活过来了!真是谢天谢地!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开始环顾房间四周,希望能从中找出一点帮助自己了解现今状况的有利东西。不想左看右看,却发现这房间里除了那些红木家具以外其他什么书法字画都没有——唉,以前住在这里的主人肯定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米虫,我不死心地继续将头扭来转去,试图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孰料那些所谓的蛛丝马迹没能找到,倒是在扭转头的瞬间,我一眼就瞅见了摆放在屋角的那个正在向外冒烟的九鼎铜熏香炉。——该死,这招人厌的东西怎么还点着,存心想熏死我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只手用力按住桌面,我勉强撑着桌子站起身,另一只手则拎起那把紫砂水壶,将里面剩余的茶水全数倒进了那盏黄澄澄的九鼎铜熏香炉…… 感谢真主! 那盏香炉在接受这般隆重的“洗礼”之后终于不再往外冒烟了。我也大舒一口气——呼!这可不能怪我狠心,要怪只能怪这个熏香的味道实在是太刺鼻了,我那原本就敏感的鼻子怎么可能受得了……我甚至怀疑,自己的头痛就是因为这个香味闹的。——天晓得,如果让我再在这间屋子里继续待下去,如果让我再继续闻着这股呛鼻的味道,我想,就算自己最后不痛死大概也会被这个什么香给熏死。唔,还是先打开窗通通风比较好…… 这样想着,我便将手里的那把紫砂茶壶重新放回原来位置,然后慢慢地移到窗边。 静静地站在窗前,我的心里突然没来由地开始忐忑,不知道外面是一副怎样的情景在等着自己。思索再三,我终于咬咬牙,猛地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地向外推开了窗子—— 一阵凉爽清风迎面扑来,里面夹杂着几丝淡淡的花香。 随即映入眼帘的,是窗外不远处那一片片鲜艳欲滴的殷红翠绿,花草树木,落英缤纷,景色煞是美观。只是……还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可恶啊,竟然连外面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难道存心把我扔在这里等死吗? 我郁闷地跌回座位,整个人顿时无力地趴在桌面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后脑勺居然又开始莫名其妙地阵痛了。怎么办?我绝对不能再等在这里坐以待毙。——娘娘的,我决定了,就算要死要昏也要晕倒在别人能轻易看得见的地方——以前学习煤气中毒等急救常识的时候学到的本领,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思及此,我强忍着阵阵的头痛再次站起身,有些踉跄地扶着门墙站稳。然后打开了门—— 这间屋子的门外是一条长长的木制走廊,而走廊前面则连接着一个小小的院子,四周则种满了红红艳艳的花花草草,中间摆放着圆形的石桌石凳。正对着大门的院墙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植物,感觉有点像爬山虎。没有院门,但却可以透过窗户看到院外的景色。走廊和院子的中间隔着一排雕工精细的木制栅栏,高度正好可以达到凭栏眺望的要求,估计凭我现在的身体条件是绝对跃不过去的。 我环顾左右。 走廊并不长,而且两边的尽头都有一个缺口可以通往面前的这个院子,大可不必翻栏杆那么辛苦;另一条则是朝反方向通行,看样子左右两边应该都能走得通。 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我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壁迈入走廊。紧接着,就开始面临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所需要作出的第一大抉择—— 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我在内心深处反复思踌着,不想脚却已经习惯性地往左迈步。也罢,就先往左走吧,如果这条路不通等下再转回来往右。我一边往前迈步一边阿Q精神地安慰自己。 头痛得愈加厉害,我几乎是一步三喘歇地慢步往前走,好容易才移至走廊尽头,然后再往左转弯,顿时,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接连着眼前的这条长廊,左侧是一间比较宽敞的屋子,有点类似古装剧里那种大户人家厅堂的感觉;而右侧,即厅堂正前方的位置,也接着一个小小院子,和刚才那边的院落互相通连,一道漂亮的圆拱形院门正对着厅堂敞开的大门,另一边则通往外面。 有女人的声音从院门外边传来。 我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谢天谢地谢菩萨,终于让我发现同类啦! HOHO! 这个令人惊喜的发现着实有着振奋人心的功效,让我在第一时间无暇顾及阵阵的头痛,不惜一切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院门边。只是——没想到,随即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幕景象却让我在刹那间惊愕得目瞪口呆。 这,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视着眼前的这一幕情景,我几乎克制不住地手握成拳—— 院门外,也就是我此刻所站位置的正前方不远处,正围着一大群身着古代衣饰的女子。粗略估计人数刚好可以组成一个小型足球队。 光看那些人的外表及其装束打扮,我实在是很难猜出她们真正的身份。不过,她们身上所穿的那些衣物显然还没有穿在自己身上的这种高级就是了。 此时此刻,那些女子一个个全都面无表情地站着,围成一个不大的圆圈。 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盆娇嫩欲滴的鲜花,碧绿的花茎上长满了细细长长的花刺。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些花的名称应该叫作玫瑰。 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此刻正跪在那个由众多女子组成的半圈中央,好像是个女孩子,大约只有七八岁大小,脸上手上全是泥泞。在她的四周摆放着好多盆已经没有了花刺的玫瑰花。而她,此刻正对着她面前最近的那盆玫瑰花,徒手一根根地用力拔去那花茎上的花刺。因为隔得比较远,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她那细嫩的手指上明显残留着已然呈暗红色的血迹。 天啊!她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这根本是在虐待嘛!有没有搞错,那帮家伙还有没有人性啊?这个小女孩才这么丁点小,她们竟然让她去做这种事情?这简直是……想一个四个字的成语……对,简直是惨无人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胆敢如此公然虐待未成年儿童,残害祖国的未来花朵,真是可恶至极!娘娘的,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们!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大喝一声:“住手!” 四 小姐 兴许是我的这声大叫喊得太过突然,亦或者是我的叫声太过凄厉(没办法,谁叫本姑娘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正常!),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些人全都在第一时间停止了动作,紧接着不约而同地一致把脸转向我这边,神态表情各异。而那个被众人虐待,正跪在地上徒手拔着玫瑰花刺的女孩子也转过了头——然后,我清楚地看到了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眸和一张混合着泪水和泥土的脏兮兮的脸蛋。 那张脸…… 轰—— 恍如惊雷炸响,大脑刹那间化为一团迷蒙的雾气。 呼吸停歇。 心跳骤止。 思维几乎紊乱不堪。 全身的血液更是如潮汐般全数往头顶奔腾而去。 怎,怎么可能…… 我被眼前的这幕景象愕然怔住。脑海里完全空白一片。 眼前突然走马灯似地飞速掠过许许多多张一模一样的脸庞,微笑的、生气的、冷淡的、温柔的……一个个模糊的影像有如泛滥的潮水般不可阻挡地一齐涌现出来。一时间,我几乎无法辨清现实和虚幻,只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莫名地在自己的周围缠绕,恍若隔世…… 天啊! 这……有没有搞错啊? 我死死地盯着眼前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目光呆滞,眼睛一眨不眨—— 错觉! 这一定是错觉! 应该……是错觉吧?! 因为太过思念某人而产生的错觉…… 因为眼前的那张脸,那个被虐待的女孩子的那张脸……竟,竟然像极了一个人…… 子岳?! 我被自己得出的这个答案惊得目瞪口呆,本能地抬起手臂,微微颤抖地指着前面的那个女孩子,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怎,怎么会这样?!那张脸……明明就是一个“女版”的宋子岳嘛! 神啊!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承认,虽然自己刚才潜意识里是有祈祷过,希望你能行行好,把我家岳儿也一起给顺手带过来,但是……但是你现在弄这么一个女版的“宋子岳”给我算是怎么回事?呜呜,我可没有那种前卫的GL倾向啊……而且,这岁数也不太合适吧…… “少,少夫人……” 就在我被那张酷似某人的脸弄得瞠目结舌的时候,那些女子中的其中一个突然快步走上前来请安,一袭青色衣衫,看起来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您,您怎么来了……” 少夫人?! 呃? 这是在叫我吗? 我迅速环顾一下四周,确定并没有其他人站在自己近旁。这么说来,那个女子口中的“少夫人”就是指本姑娘我了?天啊,这是什么鬼称呼啊?! “那个……”那女子见我并不答话,脸上的表情也奇奇怪怪的,顿时觉得有些惶恐不安,咽了一口口水之后继续刚才的陈述,“刚才时间已经到了,岳儿小姐还没有把玫瑰花上的花刺全部拔完,所以我们就……” 岳儿小姐? 这个女孩子叫岳儿?! 她竟然叫岳儿! 不是吧? 这么巧?! 我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连同嘴巴也张得老大。脑海中则反射性地掠过那天被婉然强行拉去山上拜神的时候,自己在观音庙里许下的愿望—— 神啊! 我不想祈求什么前世的因,也不想奢求来生的果。我只希望,无论在哪一个时空,不管到了哪里,只要能和我家岳儿永远在一起……那么,我就心满意足了…… 天啊! 情景重现,我几乎崩溃当场。当时的那个愿望……该不会……真得被某位神仙给实现了吧? 但是—— 那家伙有没有搞错啊? 这……此“岳”非彼“岳”啊!我说的那个“岳儿”明明就是指我喜欢的男生——宋子岳,而不是这个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岳儿小姐”啊……娘的,到底是什么三流神仙啊,道行竟然烂到这种地步…… 等一下! 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哎……唔,那个女子刚才叫女孩子什么来着的…… 岳儿小姐? 不会吧?她竟然是小姐?! 那……这帮女子应该都只是一些丫鬟咯? 怎么可能…… 一个小姐竟然会被一群丫鬟折磨? 这……算是哪门子的小姐啊? 我总算回神,却发现刚才那名青衣女子还站在原处喋喋不咻:“……岳儿小姐已经拔了整整三个时辰,午饭也没有进食,所以我们才……” “住口!” 我大喝一声,不顾身体的疼痛,迅速冲上前去,一把将还跪在地上的那个可怜小女孩拖到自己身后,随即转过身,冲那些围在旁边的女子厉声质问:“你们这帮人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胆敢公然虐待这么小的女孩子?徒手拔花刺,亏你们想的出来,这种事情是小孩子能干的吗?!” 此话一出口,所有人看我的表情立刻为之色变,一个个活像是见了鬼似的。 看什么看! 你们做错了事还不允许别人说啊?! 我恶狠狠地瞪了回去。见那些人似乎没有动静——估计都在反省,便兀自转过身,仔细打量起自己身后的这个“岳儿”。 她的年龄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身材瘦小得可怜,一看就知道是属于营养跟不上导致发育不良的那种。可想而知,这小家伙以前一定是经常被这些女人欺负所以才会搞成现在这样。该死,这个家里的人是不是都有问题啊,竟然放任一个小姐被丫鬟们欺负……这还有没有天理啊?!世风日下,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敢来管管吗?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个“岳儿”。 此时此刻,她正呆愣愣地盯着我看,那双闪亮如星的眼眸里明显流露出一丝恐惧。 真可怜! 这个小家伙以前一定是受了很多很多的苦,所以现在才会变成惊弓之鸟。 可恶,让那些丧尽天良的混蛋统统见鬼去吧! 我在心里不断咒骂那些欺负她的人。冷不防抬眼瞥见她那被玫瑰花刺伤得血迹斑斑的手指,以及仍然捧在手里的那个长满鲜红玫瑰花的花盆,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你的手指出血了!还不赶快把花盆扔掉!” 我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花盆,随手抛在旁边的地上,然后蹲下身,轻轻地握起她的手指,怜惜地用宽大的袖摆擦去那上面的斑斑血迹,柔声询问:“手指痛不痛?” “花,花盆碎了……”小家伙被我的这一举动吓得不轻,视线显然还停留在刚才被我扔手抛掉上的那个破花盆上,声音颤抖得就像风中的落叶。 “别管那个花盆了!花盆重要还是人重要啊……”我毫不客气地冲她一声大吼,差点忘记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小孩子,“你的手已经受伤了,一定要马上包扎,不然肯定会留疤的!快,我先带你去冲洗一下然后再去找医生……” 吼完才发现在场所有人又一次全都傻了,包括我面前的这个小女孩。 只见她略显畏惧地仰起脸,双眼死死地盯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似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忽然凝聚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怎么了?”我担忧地望着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赶忙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因为怕她痛,所以并不敢太用力)。“你别怕,有我在这里,她们绝对不敢欺负你的!” 听我这样说,小家伙的眼睛明显又瞪大了许多。连带旁边的那些人也一个个变得呆若木鸡。 我懒得去理会那些丫鬟,径自蹲着身子,一边轻轻地用衣袖将小家伙脸上的泪水和泥土一一拭去,一边柔声安慰:“很痛是不是?不哭哦,要做个勇敢的好孩子。别怕!姐姐立刻就带你去看医生。” 小家伙显然是被我的这一举动给吓呆了,只怔怔地站在原地注视着我,那双瞪得比铜铃还要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怎么了?这个小姑娘怎么不说话? 难不成是哑巴?还是……这真得只是在拍电影…… 我直起身,四处张望。 不会呀!周围好像并没有什么摄像机之类的东西嘛。那么,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思及此,我疑惑得回转头,看着眼前那张无比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的脸庞,真希望这个叫“岳儿”小家伙能给我透露些什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总不能让我因为好奇而死吧?! 等了许久,那张没有血色的小嘴终于轻轻一张。 我心里顿时一阵狂喜。她要说了! 然而—— 下一秒,从里面冒出来的一句话差点没让我当场疯掉。 她说:“嫂子,你在说什么呀?” 五 嫂子 嫂子? 这小家伙是在叫我吗? 我竟然是……她的嫂子?! 天啊! 额角迅速划下数根黑线,外加一滴冷汗。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想本姑娘年纪轻轻,在原来那个世界也就刚二十出头(在这个世界就不知道是多大了),好歹也算是红粉佳人、豆蔻年华,纯洁得连个男朋友也没有交过(一直在暗恋某人),现在莫名其妙穿越过来之后居然就无端端被别人称作了嫂子? 这……有没有搞错啊?! 我……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啊…… 呜呜,那个可恶的“三角猫功夫”的神仙,该死的你最好祈祷不要让本姑娘知道你的名字,否则我一定天天诅咒你不得好死! 呜呜,还有眼前的这个“岳儿”,你确定你叫的是“嫂子”而不是“傻子”或其他子? 见我脸上的表情一时阴晴不定,小家伙看我的眼神顿时起了变化,流露出一脸惧意,瘦小的身体更是抖个不停。咦,她很冷吗?可是…… 我抬头望望天。不对呀,现在明明只是下午的光景,头顶那么大的骄阳,没热出一身大汗已经算是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有人觉得冷?!那么…… 不对! 那种眼神……绝对不是因为寒冷,那之中流露出来的一种越来越明显的惧意,无一不表现出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莫非……她是在害怕我?! 呃? 她为什么要怕我? 我们根本不认识啊!不是吗? 而且,貌似我也没有做过什么让这个小家伙会感到如此恐惧的行为呀,难道…… 唔……我懂了! 我现在一定是所谓的灵魂穿越,也就是佛学里所谓的“借尸还魂”。而我这具身体的前主人——也就是这个小家伙的亲嫂子(估计这家伙怕的人是她),现在却已经不知魂归何处——不知道是已经一命呜呼了还是跟我一样也穿越了……汗,该不会是代替我穿到我那个年代去了吧?!那么…… 如果我再祈祷一次,是不是就能再换回来了?!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原本后脑勺处的疼痛居然又开始加重了。 好痛! 怎么又开始了…… 我懊恼地用双手捂住头,决定还是暂时先放弃回去的这个念头。没想到,刚才那番剧烈的头痛竟因此而逐渐轻缓。 不是吧? 竟然这么灵验? 难道……是老天要我留在这里?! 真是欲哭无泪! 我忍不住在心底轻叹一口气。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相信“命”了?以前在学校里受到的教育明明是“无神论”和“人定胜天”啊……怎么穿越过来就变得如此迷信了?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入乡随俗?! 汗! 看来本姑娘这一时半会儿的估计是回不去了。唉,我还是赶紧先想想办法怎么应付眼前的这些家伙比较现实。不过……就以现在这个情况,我猜,如果自己真得跟她们照实说,那帮家伙也一定不会相信,搞不好还会以为我成了疯子……唔,我得想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唉,如果婉然也在这里就好了,那丫头一定能想出一个聪明的解决方法。 算了,既然没办法,那我就破罐子破摔吧!——与其费尽心力地想办法,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嘿嘿,这就是本人总结得出的哲理。——这样看起来,我其实也满聪明的嘛!(某作者:呕!) “那个……小妹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好像并不认识你,所以……” 思索再三,我觉得我努力在脸上调整出一个极为亲切的“无害”表情,然后笑眯眯地冲眼前的小家伙发话。“……你确定,我真得是你嫂子?!” 话刚出口,所有人又是集体倒抽一口冷气。 而小家伙的眼睛这次则瞪得更大。 她努力张张嘴,嘴唇不停得哆嗦,像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少……少夫人,您……您没事吧?!”那群丫鬟中又有一个胆大的站出来说话了,我侧过头,一袭杏黄色衣衫随即映入眼帘。在这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我微微眯起眼睛,还是一脸无害的笑容,只不露痕迹地带上一点疑惑的语气反问:“少夫人?你是在叫我吗?” 我如愿看到那个女人的脸色明显一滞。不止她,站在旁边的所有人都是这副见鬼的表情。 “你们都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奇怪看着我?难道我说错话了吗……” 我佯装无辜状地轻轻眨了眨眼睛,面露疑惑地看看那些女人,又看看跟前的这个小家伙,冲她粲然一笑,“算了,不管那些了。小妹妹,我先带你去看医生吧……”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拼命闪啊闪,清亮有如漆黑夜空里的点点繁星。 她狐疑地看看我,又侧过脸,望望站在我身后的那些人。 我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一抹害怕。 “小妹妹,别怕!有我在,她们绝对不敢欺负你的——”我轻轻用力,握紧小家伙的双手,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状。 HOHO! 虽然我的腿脚功夫是没有婉然那么厉害啦(估计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会比她还要厉害)——那家伙可是跆拳道黑带三段,但是就凭眼前的这几个花拳秀腿,加在一起想要打倒我估计也没有那么容易。——哼哼!有本事就放马过来,让你们见识见识姑奶奶我到底是不是吃素的! 呵呵! 我得意洋洋地笑ING。“对了,告诉姐姐,刚才到底是谁让你去拔这个花刺的?我现在就去帮你教训教训她……” 小家伙听罢立刻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望着我,嘴唇剧烈颤动:“那,那个人……就,就是嫂子你啊……” 咻咻—— 冷风过处,万物冰封石化。 我敢发誓,如果这个小姑娘再说一句话,我大概就会因此疯掉了。 六 奶奶 就在我和眼前的小家伙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旁侧的走廊上传来一个极为响亮的通传声,“老夫人到!表小姐到!” 老夫人? 表小姐? 汗颜,这两个又是虾米重要人物啊? 眼见周围的那帮丫鬟们一个个均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轻轻地眨巴眨巴眼睛,继续冲她们作出一脸茫然状,而脑海里却异常紧张地飞速旋转着—— 天灵灵,地灵灵! 虽然我不知道这两位即将出现的主到底是什么样的重要人物,不过,既然自己打定主意来个死不认帐,那么就一定要装到底,免得到时候一个不小心,被人当成怪物抓起来,那就得不偿失啦。虽然我的“诡辩论”学得并不是很好,但是对于所谓的“察言观色”、“见招拆招”还是稍稍懂那么一些儿的。 反正我本来就没有接收到这具身体前世所遗留下来的记忆,那干脆就跟她们装傻到底……嗯,就这样决定了。等会儿不管她们问起什么,我都要一口咬定自己不记得了,我也不认识她们。 “岳儿,湄儿,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略显苍老但却透着无限威严的女声自我的身后响起。 呃? 她这是在叫谁? 岳儿我已经知道了,就是站在自己跟前这个一直哆嗦个不停的小姑娘。那么湄儿呢……又是谁的名字? 我疑惑地回转头,只见一位年过半百但浑身上下却尽显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正从院门前站着的那一大群丫鬟小厮们的簇拥下款款而出。她穿着一件华丽厚重的绫罗衣裙,银白的发丝松松挽成一个状如船帆的冠梳高髻,金银珠翠,采色装花,满头环绕。乍看之下就足可见其身份之高贵。而她的身侧紧紧跟着一位长相清丽的甜美佳人,梳着漂亮的三丫发髻,白裙胜雪,清新宛若飘渺的林中仙子,细细软软的嗓音犹如黄莺出谷般娇嫩动听:“奶奶,您慢点走,小心别摔着……” 奶奶?! 我怔怔地望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两个人,整个人顿时一懵。我的佛主啊!这……真得不是有人在跟我开玩笑吗,亦或者……这原本就是命运的玩笑?! 那张脸…… 那位被称作“奶奶”的老妇人的脸…… 竟然……竟然会像极了我在那个世界里已经过世的奶奶…… 我不禁一悸,仿佛心底深处那最柔软最酸楚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开始刺痛。 一颗大大的泪珠随即不知不觉地溢出眼角,顺着脸颊,轻轻下滑。 “奶,奶奶……”我情不自禁地喃喃着,松开正抓着那个叫“岳儿”的小姑娘的双手,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慈祥老人。“……您,您真的是奶奶?”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闻言顿时一愣,顺带连同她旁边的那位甜美佳人也是一怔:“你,你在说什么?” 一样的表情,一样的神态…… 真的是奶奶?! 我的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竟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地朝那位老妇人缓缓走去,眼眶里再次盈满了激动的泪水,“奶奶,我好想您……” 白发老妇人原本错愕的脸部表情再一次激起了剧烈变化。“湄儿,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奶奶,我好想您……” 汹涌的眼泪再次豪无察觉地溢出了眼眶,我定定地站在老妇人面前,眼前一片朦胧。“奶奶,我好想您,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您了……” “你,你……”那位老妇人惊愕地看着我走近,本能地抬起手指向我,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那模样,像极了我在那个世界最后一眼见到的奶奶——当时,她的眼睛就是这样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着我,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嘴巴微微张开,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呜呜……”此时此刻,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感情,一个大步冲上前,紧紧地、用尽全力地抱住面前的那位老妇人,泪水随即倾泄而下。“奶奶,我好想您,您知道吗?我真得好想好想您……我还以为,我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您了……可是没想到,没想到我竟然还能在这里见到您……我也死了,对不对?所以才可以和您再次相聚……可是,可是我好高兴啊,能和奶奶在一起,能再次见到奶奶,即使是死了,我也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在场所有人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哭诉声及其内容给当场吓住了,一动也不动地呆怔原地,俨然不知所措。偌大个院子里就只剩我一个人还在继续出声呜咽。 “奶奶,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太小了……所以我不懂,什么都不懂,一点都不懂,我真得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敢,也不愿意相信你死掉了……您知道吗?我始终觉得您还活着的,一直活在我身边……您在家里等着我,等我回去,给我做好吃的……我不相信,我怎么也不相信您已经死了……” 我毫无形象地趴在那位妇人的胸前,不顾一切地痛哭流涕,只想告诉眼前的这个“奶奶”自己在那个世界时未来得及跟她说出口的话。 “奶奶,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您竟然死得那么可怜……他们都说您是睁着眼睛走的,他们说您其实是死不瞑目……对不起,真得很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姑姑他们会为了争夺家产而做出那样的事情,我真得不知道……对不起,我知道您死前一心惦念着爸爸,可是爸爸也是被他们骗了的。他其实一直都在您身边,他们却一直不肯告诉您……对不起,奶奶,真得很对不起,那时侯我太小了,我一点都不懂事,我从来没有好好对您尽孝,我只会惹您生气,对不起,奶奶,真得对不起……” 说到这里,我已然泪流满面,克制不住地趴在妇人怀里大声痛哭。 眼前的“奶奶”听了我的这番话先是一愣,而后慢慢地伸出手,轻轻拍打我的背部,嘴上劝慰道:“傻孩子,说什么死不死的,奶奶明明还在这里好好活着呢,你哭什么……一定是方才做恶梦了吧!乖,快别哭了,奶奶好好的,不会死的……” “奶奶……”我满脸泪痕地抬眼,望着面前那张朦朦胧胧的脸庞,郑重起誓:“奶奶,您放心,今后的日子里,我一定会好好对您的,我会好好地对您尽孝,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以前的……” “傻孩子!你一定是受伤严重了才会做这种噩梦……”奶奶慈爱地抚mo着我的头,轻声叹道:“叫菱儿来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安心养病,千万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嗯……”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话中的那个“菱儿”到底是谁,只是听话地朝她点点头,依旧止不住地轻声啜泣。这时候,一个穿着粉绿色衣裳,打扮成丫鬟模样的圆脸女孩子从我身后的那群人中冲出来,快步跑上前,伸手轻轻地扶住了我。我一脸狐疑地侧过头望着她,这家伙是谁啊? 七 菱儿 “小姐,您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菱儿刚才一直在那边找您,差点哭了……大夫说,您后脑勺处伤得很重,嘱咐你一定要卧床休息,绝对不可以到处乱跑的……”这个叫“菱儿”的圆脸小丫头小心翼翼地从老太太手里接过我,随即便立刻扶着我往回走,脸上的表情很是紧张不安,连带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响亮。 “等一下!”那个苍老却不失稳重的声音又再次从自己的身后传来,是老太太的。“菱儿,你先来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家小姐怎么会莫名其妙受伤的?” 咦,我受伤了? 这……怎么可能嘛?! 我刚才明明就从屋里一直走到院外,可是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啊,当然,除了后脑勺那个位置…… 等一下! 后脑勺? 那,那该不会就是…… 下意识地伸手拂上痛处。本想摸摸看自己到底伤得如何,不料却直接触到缠在头上的那包裹得厚厚的一层绷带。 天啊! 怎么会这样?! 我头上怎么会有绷带…… 恍如平地惊雷般,我立刻张口结舌地呆立当场。原来如此,难怪刚才后脑勺会痛得那么厉害……可恶!到底是哪根葱害的我? 呼呼—— 我努力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状似无辜地瞅瞅陪在自己身旁的菱儿。——难怪啊,刚才那些人一见到我就问我没事吧,敢情一个个都看到我头上的绷带啦。我就纳闷呢,明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受伤了,那这位老太太是怎么发现的?而且后来还一直强调说,我肯定是因为受伤严重才会做那种噩梦的……原来竟是如此。 完了!我的形象算是全毁了…… 呜呜,哪里有镜子啊?! “菱儿该死!” 菱儿见状连忙放开扶着我的手,转过身,“扑通”一声朝老太太所在的方向跪下。“菱,菱儿照顾小姐不周……请老夫人责罚!” “责罚?”老妇人杏眼微微一闭,颇有风范得开口:“你先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老夫人,我家小姐是因为今天上午的时候……嗯,不小心被院子里的石头绊到才撞伤脑袋的……”菱儿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那怎么没有人来通传一声?你们是嫌我老了,不能尽人事了,还是没有把我这个老人家放在眼里?”老太太慈态万千的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愠色。她停顿了一下,还没等菱儿答话,却又把话锋一转。“……可请了大夫没有?” “请了请了!”菱儿慌慌张张地回答道,而后回过神,忙不迭地朝老太太嗑了一个响头。“回老夫人的话,菱儿已经找人请来城里最好的大夫了……” “哦……”老太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又问一句,“大夫可说什么了没有?” “回老夫人,那位大夫说了,小姐这次摔倒严重撞伤了后脑勺,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话刚出口,她似乎又意识到这句话有问题,连忙改口,“……就算是醒过来,脑内也可能会残留一些淤血。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那位大夫还说,这个脑内有淤血残留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会引发一些奇怪的病症。如果严重的话,还会,还会……” 说到这里,菱儿突然住了口,抬起脸,回过头可怜兮兮地瞄了我一眼,面带忧伤。可是老太太却不给她说话说半截的机会,继续追问道:“还会怎样?” 短短四个字,语气之严厉,让在场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跪在地上的菱儿更是吓得全身哆嗦,赶忙朝老太太全数坦白:“大夫说,如果病情继续加重的话,可能……就会……从此去了……” “混说!”老太太一听到这样的丧气话顿时就发怒了,冲着菱儿的脸上前就“啪”地重重甩给她一个耳光。“给我住口!” 菱儿的俏脸上立刻出现了一座红红的五指山,脸颊也因此肿得老高。而我,则被老太太的这种逼人架势被迫往后倒退了一步,内心惊疑不定—— 这个老太太不简单! 且不说她身上的那些衣着服饰是绝对得雍容华贵,而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又是何等得高贵大方,单就她说话的那种语气,就她刚才给人的这种气势……绝对不是普通大户人家里的老太太所能拥有的。唔,看起来,这个家庭的社会地位应该还不太简单啊……嗯,值得深入研究研究! 我正在那边胡思乱想呢,而这边菱儿已经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有如捣蒜。“菱儿一时口不择言,请老夫人原谅!” 这一个个头磕得那叫一个响啊! 我敢打赌,如果再让她这样磕一个时辰,她一定会比我提早登去那个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 想想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于是我转身走上前去,也“扑通”一声跪在菱儿身边,往地上轻轻磕一个头,“奶奶,菱儿也是实话实话,求您饶了菱儿吧!”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集体风干成化石。我抬起脸,看到菱儿正瞪大双眼惊愕地看着我,眼底深处,有一种难以捉摸的感情正在翻滚汹涌。 嘭——哗啦!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有人不小心把捧在手里的花盆给摔碎了,估计是被我的这句话给惊呆了。 我心里暗自好笑。不过是帮一个丫鬟求求情罢了,这些人的反应至于这么激烈吗?然而与此相反的是,我外表还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样,忽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恳求地仰望着同样有些错愕的老太太:“奶奶,您原谅菱儿吧……” 老太太的那一双杏眼也睁得前所未有的大。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在看到我脑袋上的伤,以及仍然倒在地上磕头不止,以至于前额已经开始淌血的菱儿后,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叹了一口气,然后朝我们挥挥手,意思大概是给我们两个放行了。 我心里一阵欣喜。身旁的菱儿更是激动得再次磕头谢恩。 我想了想,也朝着老太太再磕一个响头,感谢她对菱儿的手下留情。菱儿已经利落地站起身,一脸感激地过来扶我。 我也冲她轻轻一笑,然后将手递给她。正准备起身走人,刚才那个细细软软的甜美女声突然再次响起:“奶奶,您快看,岳儿的手指出血了!” 八 指责 对于这句明为担心实为指责的双关语,我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那个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老太太身侧,一身小姐装扮、宛若竹林仙子般清丽的女孩子就冲了出来,小碎步上前,将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名唤作“岳儿”的小家伙搂到怀里。她用的力劲很大,脸上的神色也显得颇为紧张,语气更是满含关切:“岳儿,你没事吧?” 唔,这个女孩子是谁? 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呢! 我微微眯眼,上下打量着她的外貌装扮,试图从中猜出其真实的身份。——对了,刚才听通传的人称她为表小姐……唔,这个表小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身份啊?难道……她会是我这具身体的前世的表姐或表妹?! 但是—— 为何会如此? 为什么在见到她的时候,自己内心的感觉会是如此奇怪,甚至,还隐隐藏有一丝莫名的诡异。那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此时此刻,眼前的这幕画面…… 相对于那位仙子小姐的一番极为热烈的关心,这个叫作“岳儿”的小家伙却显得格外冷淡。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沉默地低着头,僵硬着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这种近乎无视的淡漠反应显然不是那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来着的仙子小姐所希望的,或者说,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一时间竟然有些错愕。不过人家真可谓是反应迅速,见小家伙始终不答话,眼光四处一转,瞄到了旁边地上那个被摔得破碎的花盆,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转过头面向老太太,颇有些愤怒地控诉道:“奶奶,你看,这个可恶的女人又在欺负岳儿了!” 可恶的女人?! 她……这是在指责我吗? 妈的!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居然敢骂我?! 真是反了她! 天杀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欺负她了? 我在心里忿忿不平,明明她才刚来的说。难不成她还能未卜先知?! 真是可恶的臭女人! 内心深处刚才对她的那一系列好感瞬时全数荡到了谷底——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歆儿,住口!”听到那个仙子小姐对我的大声指责,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她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站到了我们中间,略一低头,先是瞟了一眼地上的破碎花盆和小家伙淌血的手指,然后又侧过脸去看看那个她口中唤作“歆儿”的女孩子,最后才把整张脸都朝向我这边。原本无比慈祥的脸庞上已然流露出一丝明显的怒色,她的声音依旧严厉肃穆:“湄儿,你又欺负悦儿了!”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肯定句! 里面几乎不含半点疑问,同时,这句话也彻底宣判了我的死刑,因为这里面同样也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 看来,老太太此刻已经相信了那个叫作“歆儿”的女孩子的话了。那么……这是不是也说明,这个叫歆儿的小姐在家里的地位一点也不低呢…… 对了,刚才老太太好像一直在叫我湄儿来着。湄儿,湄儿……这,是我现在的名字么? “我没有!” 面对着老太太那洞察一切的目光,我回答得理直气壮,气势尤为迫人。——哼,跟我玩气势?我以前在学校里可是一心一意朝着成为律师的目标下足苦功的。那帮法律系的朋友里有谁玩得过我?别说我根本没做过这种虐待儿童的可耻之事,就算我真得做过,我也一样能回答得脸不红气不喘心不跳。呵呵,开玩笑!现代律师的厚脸皮程度哪是这些长期信奉儒教、外加敦厚老实胆小木讷的古代人能随随便便比得上的?! 我听到刚才的那些丫鬟们都在旁边集体倒抽冷气——大概是在认为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种厚颜无耻的人,但即使如此,我仍然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维持着人前的镇定自若,虽然内心深处早已在拼命叫苦喊冤—— 阿弥陀佛!万能的主啊! 呜呜,你们这次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想我一个21世纪遵纪守法、尊老爱幼,尊师重道的有为女青年,怎么可能做会出虐待青少年儿童这样如此残忍的事情来呢?我敢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欺负过眼前的这个“岳儿”,就算有那也应该是自己前面的那一位呀,那家伙可跟我一点点关系都没有……不过,估计这些话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搞不好还会以为我鬼上身了呢…… 呜呜,我他妈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命苦啊…… 呜呜,我简直比那个窦娥还要冤…… “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坏女人,竟然还敢当着奶奶的面撒谎?”那个叫“歆儿”的小姐似乎被气得不清,她一把抓起小家伙的双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我面前,用力将小家伙的双手举到我眼前,厉声:“如果你没有欺负她,那么岳儿手上的血迹是从哪里来的?” 我无言以对,只能不留痕迹地朝天翻一个白眼。拜托!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我现在想知道的好不好? 不过—— 依据那些丫鬟们刚才的说辞,这个叫岳儿的小家伙手上的这些伤十有八九都是我的那位前世所为。——呜呜,再一次痛哭自己好命苦啊! “哼!怎么,看到事实就不敢说话了吗?”见我一语不发地呆怔当场,脸部的神情更是变幻莫定,那个叫歆儿的顿时显得有几分得意,她一只手高高举起小家伙细长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抓住她窄小的肩膀,将衣服狠狠拉开:“还有,如果不是你,岳儿身上的这些伤痕又是从哪里来的……” 当小家伙松松的领口被其用力扒开,瘦削的肩膀以及里面的肌肤顿时一览无疑。 当那个身体上大片大片的红紫淤青一一映入眼帘时,我瞪大了眼睛,里面是冲天的火焰,几乎忘了理智为何物。 那些伤…… 有没有搞错啊,这个叫“岳儿”的小家伙的身上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淤伤? 单单从这些伤口就可想而知她曾经受到过多少种虐待,踢、打、捶、掐……几乎无一不用。 怎会如此! 这……这……动用如此恶劣之手段虐待一个只有七八岁大小的女童,难道就不怕她会因而承受不住…… 而荒唐如斯,竟然……无一人阻止?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出来阻止这种事情? 为什么? 似乎……就连这个小家伙自己,也不曾反抗过? 为什么…… 难道……她从来都没感觉到痛么? 这些伤…… 她身上的这些伤,真得全部都是我前面的那个家伙虐待的吗?天啊!若果如此,那个女人,我这具身体的那个前世,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啊,难道真是疯了不成?! “我说了我没有!” 眼见着对此情景无动于衷——估计是看多了——的歆儿还在一旁喋喋不休,我终于忍无可忍,开始冲她怒目相向——娘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本姑娘是小兔子乖乖啊?! “你给我住口!还有,别动岳儿!” 可恶! 我也是有底线的,平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别人冤枉我,而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还一直唠唠叨叨个不停,别以为我怕你哦!要真打起来我就不相信以你这样的蒲柳之姿能接得住我三拳。哼哼! 也许是我此刻凝聚的气势太过摄人,她就那么颤悠悠地用手指着我,眼睛瞪得发直,嘴里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发出一个单字音节:“你……” “你什么你!”我毫不客气地大声吼回去。——不知道是哪位伟人曾经说过,对于敌人,我们没有必要心软。因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还有,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手指着我。难道你不知道当你用一根手指指着别人的时候,另外三根手指是指着你自己的吗?所以……请你给我放尊重些!” 一句话说得几乎不带任何标点符号。令我不由自主地开始佩服起自己苦练的诡辩能力。嘿嘿,不是我自夸,看效果就知道了! 周围的那些丫鬟和小厮无一不愣愣地站在原地,一个个全都傻了眼。那个歆儿更是当场被我吓呆了。 我得意地望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小样儿,想跟我吵架,你再练上几辈子吧! 目光悠悠一转,轻轻落到站在自己跟前的那个叫“岳儿”的小家伙身上,随即化为丝般柔和—— 子岳,你相信吗? 在这个我还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年代的地方,竟然有一个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女孩子,甚至,连名字都和你一样。可能你会说不一样,因为她叫岳儿,而你叫子岳。可是…… 你知道吗? 其实我私底下一直是偷偷这么喊你的。我喜欢叫你岳儿,不过,我想如果你听到了大概会不高兴吧…… 子岳,她——就是这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会和你有关系吗? 亲戚?同族?亦或者,她根本就是你的前世? 那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对她好,如果我对她很好很好的话…… 那么…… 在那个世界的你, 在那个可能与这个时空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里的你, 是否……也一样能够……感觉得到呢?…… 九 否认 “哼!你,你……你别得意!” 眼见着在场所有人都被我的这番诡辩论惊得哑口无言,那位刚才还显得颇为得意洋洋的歆儿小姐顿时慌了神。看样子她现在心里也很清楚,如果再继续这样一对一的吵架自己必然会输给我,于是立刻动用脑袋里的聪明才智,开始积极利用起身边的“人力资源”。只见她灵巧地侧过身,面露微笑地朝向那个叫作“岳儿”的小家伙,双手轻轻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双眼却是直直地盯住小家伙的脸庞,一字一句地开口发话,语意颇深。“……岳儿,歆儿姐姐和奶奶现在都在这里,你说,刚才是不是你嫂子又欺负你了……” 小家伙瑟缩着微微抬起眼,正望见歆儿的那双眼睛,里面精光闪烁,暗潮汹涌。略一瑟缩,又转过头,刚好碰上我投向她的那种无比温柔的目光,竟立刻又把头低了下去。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默默盯着地面,一句话也不说。 咦,奇怪了!她怎么不答话呢? 按理说,如果我……唔,这个身体的前世……以前经常私下欺负她的话,那么她就应该牢牢把握这个机会好好控诉我一顿才对……毕竟,有奶奶和这个什么叫“歆儿”的表小姐为之撑腰,想要来个报仇雪恨什么的绝对没问题。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她现在会一声不吭呢?难道我,不,是这个是身体的前世并没有欺负过她?——呃,想想也不可能,光看她刚才见到自己时的那种恐惧程度就完全可想而知了。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环顾四周,其他人的脸上也都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看来他们都是在考虑和我一样的问题,就连老太太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沉重表情。 “岳儿,为什么不说话?有我们在,你不用怕这个恶女人的……”那个叫“歆儿”的表小姐还在继续鼓励怂恿小家伙控诉。无奈小家伙就像铁了心似的,仍旧保持默不作声。她到底在怕什么?难不成……她是害怕这次控诉之后我又会寻机报复?!——唔……搞不好这具身体的前世以前真会如此,不过,现在既然换成我,那种事情就绝对不可能发生了。唉,可怜的小家伙,一定是被折磨怕了…… 我怜悯地望着她。 岳儿,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所以……不管你到底有什么顾虑,也不管你这次会不会跟她们控诉……放心吧…… 不知道小家伙是不是感受到了我这种真切的目光,竟然心有灵犀地抬起头朝我这边看。我本能地冲她微微一笑,极温柔的笑容,顺带了些许鼓励。她见状,脸色一红,连忙又把头低了下去。 那位歆儿小姐似乎也察觉到了我此刻柔和的眼神,立即狠狠朝我瞪一眼,转而回过头,紧紧抓住小家伙的双手,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岳儿,你倒是说句话啊,不用怕她的……” 我略一皱眉。她口中的这个“她”,想必就是指在下我!——哼,这句话什么意思嘛!说得我就像是洪水猛兽似的。 我冷眼望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岳儿小家伙还是一面保持着和刚才一样雷打不动的高超定力,另一面则尽情发扬了这世上全体高人所一致拥有的最高修养——沉默。 “岳儿!”眼看着原本期待的主动控诉变成了现在的被动逼供,这位歆儿小姐顿时有些不耐烦了,双手使劲掐住小家伙稚嫩的肩膀,用力摇晃:“你说话啊!” 小家伙瘦小的身体在这剧烈的摇晃中狂抖。 “喂!”我忍不住出声阻止,歆儿闻言停止动作,和那个被掌控在她手下的岳儿小家伙一起看向我。我直接无视掉她那颇带指责的眼神,义正词严地发话:“你别太过分了!要知道,像你这样猛烈摇晃未成年儿童,是很容易导致小孩子脑袋缺氧然后窒息而死的……” 歆儿一惊,反射似地松开了放在小家伙肩膀上的两只手。我冷冷地瞟了她一眼,继续说教:“还有,岳儿的手上还有伤口,你这样抓着她的手延误治疗时间,很容易引起交叉感染的……” 话刚说完,那个歆儿就用一副几乎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我,甚至往后倒退了两步,小家伙望向我的眼神里也多了几丝疑惑和崇敬。而周围的那些人则开始站在一旁窃窃私语——估计是在讨论猜测她们家的这位少夫人——也就是我,何时竟变得如此博学多才,居然连医药方面都开始涉及了。 嘿嘿,你们这帮家伙,现在总算知道我不是好惹了的吧。 跟我斗?! 哼! Window都没有! 我正暗自得意间,老太太突然发话了,仍是那种苍老却有力的声音:“歆儿,你放开岳儿吧,让她自己说……” 英明啊! 果然! 这里还是老太太比较明智!难怪俗语有云:姜,还是老的辣! 闻言,那位歆儿小姐的双手立刻从小家伙肩膀上抽回,恨恨地盯了我一眼,转身走回老太太身旁。老太太扶着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和声问道:“岳儿,你实话告诉奶奶,你这身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被你嫂子欺负的?” 沉默。 依然是静如止水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聚焦到小家伙的身上。所有人都在疑惑,她究竟在顾虑什么? “岳儿!”老太太又开始发话了。这一次,声音明显提高了很多,隐隐的,带有几分难以抗拒的严厉。见老太太似乎要发火了,那个叫歆儿的家伙总算还有点良心,连忙站在一旁柔声劝道:“奶奶,岳儿她不想说肯定是有原因的,我想一来她是怕您担心,以前受欺负的时候的她不是也没告诉过您嘛,二来,我想是不是有人跟她做过什么约定,让她不准把这件事情对别人说……”讲到这里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被我直接当空气忽略到,顿时气急,馊主意也跟着脱口而出:“所以,干脆……就让她点头或者摇头吧——如果她是被欺负了,就点点头,如果没有被欺负,就摇摇头……您看,这样行不行?” 我突然有种想去跳楼的冲动,这是什么鬼主意啊?亏这位什么表小姐想得出来,当别人是猪啊,还点点头摇摇头呢,哼,真是不学无术,无中生有…… 唔,等一下! 不对! 好像……有哪里不对…… 貌似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哪里有问题! 她说,如果小家伙是被欺负了,就点点头,如果没有,就摇摇头…… 那,那岂不是…… 我愤愤地抬起头,正望见那个站在自己几尺之外的歆儿眼里满是得意之色,嘴角微弯,笑嘻嘻地看着我。我意识到那里面包含了四个字——你死定了! 小样儿,竟然敢阴我?! 我毫不客气地丢给她两个大大的卫生球,转头望向那个叫“岳儿”的小家伙,脑海里哀怨地想,不知道她待会儿会点头还是摇头…… 其实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就是—— 她一定会点头。 因为她的确是受了欺负的。只是,我始终未能确认,欺负她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我……呃,不对,是我这具身体的前世,但按现在的这种状况,无论今天的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她手上的这些新伤和身上的那些旧伤又是不是全都是被我欺负的……只要她一点头,这些有的没有全都会落到我的头上。 问: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答:是。 只要回答是“是”,那么是谁就不言而喻了。因为在场会欺负小家伙的人,貌似只可能是我……不,是我这具身体的前世。 嗯! 那个歆儿,那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表小姐,想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吧! 可恶! 指甲重重掐入掌心,我忍不住咬咬牙,内心诅咒不已。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出这种馊主意阴我?!——更可恨的是我居然还被她阴到。我……我……我真他妈的单纯。呜呜…… 算了算了! 谁叫我一向如此呢——在那个世界被别人骗,来这个世界还被别人阴……呜呜,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罢了罢了! 无论那个小家伙点头也好,摇头也罢,反正我今天肯定是要被栽上这一半“莫须有”的罪名了——没办法,这具身体的前世貌似的确是有欺负过人家嘛,谁叫我现在好死不死地要顶着她的身体过活呢——呜呜,我怎么就那么悲惨……呜呜,我比岳飞还冤…… “这个主意不错!”老太太点头,似乎对这个提议感到满意,连带看向那个歆儿的眼神也带着些许赞扬的光芒。“歆儿,你真聪明!” 聪……聪明?! 天啊,这个老太太有没有问题啊,这种馊主意也叫好? 汗,她心里是不是也早就想教训我一顿了啊?呜呜,这简直是……更加坚定了我想去跳楼的决心嘛……呜呜,流年不利啊…… 那个叫歆儿的女孩子似对老太太的这句夸奖感到十分满意,但是表面上却还要客套一番。只见她娇羞地低下头,红着脸嗲声嗲气道:“奶奶,瞧您笑人家,论聪明,歆儿怎么比得上奶奶您啊……” 呕—— 我吐! 我狂吐! 浑身鸡皮疙瘩那个抖得厉害啊!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我再次环顾四周,发现大家脸上的表情一致淡漠,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那个歆儿刚才说的那些话一样。——呃?难道这些人已经看习惯了……也对,我们的周星星同学说过,吐啊吐的,也就吐习惯了…… 不过,老太太显然是对那个歆儿的这种反应极为满意,宠溺地冲她笑笑,点了一下头,又把脸转向依旧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的岳儿。 “岳儿,你觉得如何?”老太太的声音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平稳有力,“既然你不愿意用说的,那就点头或摇头吧——如果你真得被欺负了,就点点头,反之则摇摇头。可好?” 小家伙抬起脸,偷偷望了望一眼威严的老太太,又瞅了瞅站在一旁、正一脸期待着她点头的歆儿,甚至还侧过头看了看站在她旁边的我,轻咬着已然发白的嘴唇,终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嫂子她……没有欺负我!” 十 情敌 哗—— 因为小家伙出乎意料的一句回答,在场几乎有大半人轰然倒地不起,没倒的也全都傻掉了。 我也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怔在原地。脑海里一片混乱不堪。 天啊! 不,不会吧? 为什么…… 为什么这,这个小家伙她……她竟然会帮我,竟然会帮我这个曾经欺负过她的人?! 娘啊! 难不成是我今天出门遇仙——啊,呸!真遇仙的话我怎么可能还会在这里? 那么…… 该不会是这小家伙得了什么临时失忆症或吃错什么药了吧? 目光柔柔地停驻在那具瘦小的身体。我的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模糊—— 岳儿…… 不,子岳…… 这个身体的主人,会是你吗?…… “岳儿,你,你在说什么?” 那个叫歆儿的女孩子明显吃了一惊,随即松开了正扶着老太太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小家伙跟前。她再次伸手用力握住小家伙的肩膀,脸部的表情煞是精彩绝伦。“岳儿,你确定你没事吗?” 小家伙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摇摇头,不动声色地从她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仍旧不发一语。 “岳儿……”我轻轻开口唤她的名字,很温柔的口吻,能感觉到她的整个身体蓦地一抖,却没动。我又慢慢地朝她走近几步,轻轻握起她的手,柔声询问:“你的手受伤了。我带你去看大夫,可好?” 小家伙飞快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咬着唇,没说话,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不过,令我欣慰的是,她虽然沉默,但却始终没有挣开我握着她的那双手。 看样子是同意了! 我见状便轻轻拉着她,转身朝太奶奶所在的位置福了一下身,轻声问道:“奶奶,我先带岳儿去看大夫,可好?” 这一次,老太太没有立刻答话。她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看我,又转过脸瞅瞅站在我身边的岳儿,许久才终于点头答应:“你们去吧!” 心下突然一喜。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我一手拉着这个叫作“岳儿”的小家伙,一手扶住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丫鬟菱儿,转身正准备带岳儿去找大夫。孰料,那个刚才听起来无比动听而此刻听起来却是无限刺耳的声音突然再一次响起了— “寇湄儿,你给我站住!” 虾米?! 前脚刚跨到半空中,我就被这个略有些熟悉的名字给定在了当场。 湄儿? 貌似刚才老太太就是这么叫我的……那么,寇湄儿,这个人又是谁呢?难道……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全名吗?——HOHO,谢天谢地,我终于知道自己现在的名字了……(某人满泪纵横中)……实在是不容易啊…… 呃! 等等! 我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寇湄儿? 寇湄? 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哦! 寇湄,寇湄,寇…… 啊! 脑海中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该不会就是那个有名的秦淮八艳里的寇白门吧,那个“丛残红粉念君恩,女侠谁知寇白门?”的寇湄……我的乖乖,不会吧,难道我是穿成她了?! 我的上帝!不会那么巧吧? (某媛沾沾自喜中~) 哇噻! 真是太棒了! 秦淮八艳哎!要知道,那可是历史上有名的大美女群体啊! 老天! (某媛迅速摸脸) 我——洛媛儿何德何能,竟然也会有今日! (两只眼睛里的星星无限闪光ING……) 竟然穿越成为绝世大美女…… 倾城倾国的美女…… 哇咧,真是赚翻了! 那么— 照这样看来,这里应该就是明朝了吧? 嘿嘿,貌似这也是个穿越的高峰地儿啊……想人家一回到明朝就当了王爷,而我则是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唔,等一下! 记得刚才那些人叫我少夫人,那我岂不是已经……那么这里……难道就是……那个朱什么……对了,那个叫什么朱国弼的宅邸? 完了! 在我的印象中,这位以侠义艳情而着世的金陵名妓—寇白门的结局似乎并不好。据说她是在十八岁时嫁给了南明朝廷大臣朱国弼,当时婚礼空前盛大,五千名手执红灯的士兵从武定桥沿途肃立到内桥朱府,也可谓风光一时,不过后来却受到朱国弼“骗婚”冷落。待清军南下、南明灭亡之后,因为朱国弼投降清朝被囚到北京,白门又筹措了两万两黄金,为朱国弼赎了身。之后白门拒绝了朱国弼的重修旧好之意,单身回到金陵,又从扬州某孝廉韩生,后为韩生所弃,复还金陵,最后不幸流落乐籍病死。享年估计不到三十岁。 唉,有道是“自古红颜多薄命”! 史书上记载的秦淮八艳几乎个个都以悲剧收场,难怪人们常说“天妒红颜”,现在想来,或许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想到这里,我自顾自地摇头苦笑,轻轻叹了一口气。希望自己现在扮演的这个角色不会重倒历史覆辙。 “寇湄儿,你给我放开岳儿!” 见我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只顾发呆,那个叫歆儿的女孩子迅速冲了过来,用力将岳儿拉离我身边。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吓,这才得以反应回神。晕倒,我怎么会突然跑去胡思乱想了呢,完全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大麻烦。唉,差点就忘了这出了! “哼!坏女人,你到底想把岳儿带去做什么?”眼前这个叫歆儿的女孩子紧张兮兮地把岳儿小家伙拉至身后,将自己的全身都护在小家伙前面,仿佛一旦把其暴露在我面前,我就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情来。 可……可恶! 这还有没有天理啊?!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带她去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带她去看大夫啦!不然还要怎样? 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虐待狂”啊…… 越想越气,我懒得回答她的问题,直接扔给她一个冷眼,意思是“你说呢?” “哼!你这个坏女人又想趁此机会折磨岳儿了是吧?”歆儿见状立刻带着岳儿倒退两步,开始冲着我指手划脚起来:“寇湄儿,我警告你,你不要再在那里惺惺作态了……你想以这种方式来博取表哥的心吗?哼,你别做梦了……” 表哥? 这又是哪个虾米?! 难不成……就是那个什么朱国弼? 唔,不知道那个人模狗样的家伙长了一副什么鬼德行…… 嘿嘿,值得期待ING…… “……因为表哥他不喜欢你,你就转过来欺负岳儿,还把她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个刺耳的尖尖细细的嗓音犹如魔音贯脑般,还在不依不挠地继续着,且持续钻入耳朵。“你这个女人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啊……我实在是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样如此狠毒的坏女人……” 嘁!想不通就别想呗! 本来就没人要你想这个,万一到时候一个不小心想成傻子了那可就得不偿失啦…… 我猛地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在心里暗笑着反驳道,却没有当面说出口。虽然这家伙说得话不太好听,但是我并不想在这里和她吵架,确切地说,我是不想在老太太和岳儿小家伙的面前与她公然为敌。因为我那已经去世的奶奶以前一直都不喜欢我和妹妹们吵架,而我现在也不想再做那些会让奶奶伤心的事情了—虽然眼前的这个老太太只是长得跟奶奶比较相像而已,但是—— 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上,那么,我就一定会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奶奶一样对她好的…… 我表现出的这种淡定态度在此刻显然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估计那些人原本是认定我们两个人铁定会当院对骂,搞不好还会腿脚相向,有几个甚至已经站在旁边做好了拉架的准备。但事实证明,我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淡淡地注视着眼前那个喋喋不休的女孩子,连嘴唇都没有开启过。令人大跌眼镜。 不过,我的此番淑女形象也由此获得了老太太一个极为赞赏的目光,顺带也打消了那个歆儿的强烈战斗力。在老太太微怒的脸色下,她终于停止了过激的辱骂,改用一种敌视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我。那种感觉有些熟悉的眼神,我以前曾经看到过,是对情敌才有的。 眼前这个叫作歆儿的女孩子,大概……是真得很喜欢她的那个所谓的什么表哥吧……只是,她表哥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家伙干吗用这种眼神看我,难不成……她喜欢的那个表哥喜欢的人是我……的这个前世?! 嘿嘿,应该……不可能吧…… 这时候,老太太又再次发话了:“歆儿,把岳儿交给湄儿吧,让她们两个去看大夫,你陪我回佛堂念经。” 那个叫歆儿的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连说话的声音带明显得带了几丝颤抖:“奶奶,您,您怎么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把岳儿交给这个蛇蝎女人?难道您就不怕岳儿……” 蛇蝎女人? 妈的!这……这女人竟然骂我心如蛇蝎?有没有搞错啊?!像我这么美丽大方,这么端庄贤淑,这么活泼可爱,哪里有一点点地方像那种毒妇啦……(某糖:呕~) 眼看着从四周投射过来的那种异样的视线,我心里愈加火大。 真是可恶至极! 娘娘的,士可杀不可辱! 去他的礼仪气质,去他的优雅风度,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啦—— “喂!” 我冷冷地出声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淡淡地反问道:“你这家伙到底是谁啊,在这里啰哩啰嗦地讲了一大堆根本听不懂的人话,难道不觉得惹人烦么?” 女孩子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里面满是惊叹的疑问,嘴巴半天合不拢。过了好久,那两片已然僵硬的上嘴唇和下嘴唇才得以一碰,蹦出来四个字:“你说什么?” 我淡淡一笑,维持着淑女风度。“我是说,你这样和泼妇骂街有什么区别?” 那家伙脸上的表情立时巨变,眼睛凶凶地往外一瞪,样子和水塘里的青蛙有得一拼。“你竟然骂我是泼妇?!” 我心底暗自一笑,表面上还是淡淡的,无所谓地耸耸肩:“这好像是你自己承认的。我可没说过。” “你……”她气急,眼睛凌厉地瞪视着我,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半晌,她突然换上了另一种表情,带点幸灾乐祸的味道,“表嫂,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装了,再装表哥也不会喜欢你的……” 我本能地白了她一眼。 她表哥喜不喜欢我关她什么事情,当然,更加不关我什么事情,我连那个人是哪根葱哪颗蒜都不知道……啊! STOP! 不对! 她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不是湄儿,也不是寇湄儿,而是…… 表嫂?! 天啊! 表……表嫂? 那岂不就是说…… 她口中的那个表哥就是我丈夫?! 额滴神啊! 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吧…… “怎么样?我说对了吧!”见我脸色巨变,她立马又变得洋洋得意起来,“哼,其实表哥他啊,最喜欢的人就是……” “我不认识你!”望着面前那张颇有些自鸣得意的脸庞,我突然在一瞬间忆起了自己的初衷,而后陡然回神,冷静地开口打断了她接下去想说的话。“还有,我也不认识你的什么表哥……”——开玩笑,我又不是这具身体原来的本尊,干吗要在这种地方跟这种神经病为了那个什么表哥喜欢谁的问题吵架啊,简直是有辱我的淑女形象。那男的爱喜欢谁喜欢谁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还巴不得天天别和他见面呢。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又一次全体倒地。一个个瞠目结舌,当风石化。 而最诡异的就是我自己,那原本似已痊愈的后脑勺伤处此刻竟然又一次开始微微地刺痛了。怎么回事?刚才明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啊,难道……那只是表面现象,现在又要重新发作了吗? “你……你什么意思?”那个歆儿显然不信。 后脑勺的伤痛又开始一点点地自全身蔓延开来。 可恶,又来了! 我咬紧牙关,艰难地吐字:“我就是这个意思……” 好痛…… 我的头,越来越痛了…… “小姐,你怎么了?”离我最近的菱儿首先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急急地追问道,“你的脸色好苍白啊……” “湄儿,你怎么了?”这句话是老太太问的,她大概也看出了我此刻的异样。“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她,我也不清楚她说的那个表哥是谁,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记不得了……我的后脑勺好痛了,我好像根本记不得以前的那些事了……”我死死地用双手抱紧了头,那种仿佛要被撕裂般的痛楚再度清晰地浮现出水面。“……我记得奶奶,我只记得奶奶……不,还有,我记得岳儿,我也记得岳儿的……可是,可是其他人,我真的……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小姐!你……你在说什么啊?”菱儿在一旁险些落了泪。 “我,我……” 话还没说完,头痛又一次加剧,眼前一黑,我再一次昏了过去…… “小姐!” “湄儿!” “少夫人!” “少夫人……” “嫂子……” 在失去意识前的一霎那,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张自己最想看到的脸庞,我微笑着朝他伸出手去,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滑落脸颊—— 子岳,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