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楚汉争雄泪满襟 汉五年(公元前202年),腊月 寒风凛冽,尘土飞扬,刺鼻的硝烟混合着鲜血的腥味充斥在空气中,久久挥散不去。 我茫然地望着乌江河畔,这里原本属于美丽与安宁,如今却成了杀戮的战场。血淋淋的战争带走了无数年轻的生命,只留下哀鸿遍野、残肢断臂。我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男子,依旧伟岸挺拔的身躯如今却早已伤痕累累;杂乱丛生的胡须遮住了那张昔日里刚毅俊朗的面容;布满血丝的双眼透出的尽是疲惫和落寞,已然没有了曾经狂傲霸道的神采。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夕林的过错,是我锲而不舍地鼓励韩信投奔汉军;是我一次又一次的以兄弟之情保住了刘邦的性命;是我将柔弱的虞姬带到了他的身边;是我在生死攸关之际病倒迫使他驻军垓下。这个男人本该是坐拥天下的西楚霸王啊!然而我却辜负了他的信任与深情,亲手将他送上了这条绝路。我从来没有如此这般地痛恨过自己,沉重的负罪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后悔犹如一把利剑深深地扎进了心窝。 “林儿,是不是累了?”项羽用掌心布满裂痕和硬茧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捋开我额前的碎发,一副剑眉微微有些紧蹙,眼中夹杂着令人心酸的焦急与温柔。 “我没事,项大哥。真的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而已。”我不敢正视他的双眸,心虚地把头抵在了他的胸前。 “对不起,林儿,是项大哥拖累了你。”项羽温柔地圈住了我的细腰,口吻间尽是无奈与愧疚。 终于,最后的固执在泪水涌出眼眶的那瞬间崩溃了。我颤抖地抬起头,任由泪水肆虐。 “为什么,项大哥。你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不恨我?呜……项大哥,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我不应该用这种‘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狗屁话去鼓励韩信;明知刘邦的为人,我却还要拿‘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那样的破道理去蛊惑你的思想;为了让我安心休养,你不顾众将士的反对坚持驻扎垓下,中了韩信的十面埋伏导致全军覆没。全都是因为我这个不祥的害人精,害了你,更害死了虞姐姐。” 项羽心疼地拭去我脸上的泪痕,郑重地对我说:“听着林儿,不允许再这样诋毁自己。你是个好女孩,值得任何人去珍惜和宠爱。在你的身上,项大哥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议:明明是个柔情似水的女儿家,可骨子里却透着男儿的坚韧豪迈。有时候你就是个小糊涂虫,连上个街都会分不清东西南北;有时候你却是运筹帷幄的谋臣,能针针见血地道出天下时局。你摈弃一切不合理的陈规戒律,常常做出稀奇古怪,甚至是惊世骇俗的行径。林儿,你就像谜一般让人捉摸不透,却紧紧地攥住了每个人的心。对韩信,你是惜才;对刘邦,你是重情,而垓下之围是天要灭我楚项羽。所以无须自责,因为你从来就未曾做错过什么。虽然上苍对我如此不公,但它却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此生亦无憾!” 从项羽诚挚的眼睛里,我越发看到了自己的卑鄙与渺小。 夕林啊夕林,难道这就是对你的惩罚吗? 人世间最大的讽刺莫过于此,而我注定将被禁锢在这沉重的愧疚之中永受煎熬。 此时此刻,言语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我只想紧紧地抱住这个男人,用尽我所有的力气贪婪地汲取每一丝只属于他的气息,然后深深地铭刻入我的血液、我的骨髓、我的灵魂之中。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乌江河畔一对男女相拥而立,映衬在残阳的余晖下越发凭添了几许凄美。无关风月,也不似情爱,只是纯粹因为我是他的林儿妹妹,而他是我的项大哥。 身处乱世,哪怕片刻的安宁也是一种奢侈。脚下的土地渐渐有了轻微的颤动,那是无数的战马铁蹄狂奔踩踏的轰鸣,我知道韩信的追兵快要到了。 顿时,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我猛地退出了项羽的怀抱,俊俏的脸上充斥着惊恐和焦虑。 “项大哥,追兵来了,不要愣在这里了,我们快走吧。前面有船,只要上了船我们就安全了。” 只见不远处的江岸边停靠着一叶小舟,一位上了年纪的亭长手执木浆,显然已等候多时了。 其实我心里一直对这位老亭长的身份有所疑惑,似乎他早就预料到项羽会率领一众残部杀出重围,一路疲于奔命,于阴陵迷失道路,复至东城,几经辗转终困于乌江,所以他才会未卜先知地等在这里。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换作平日,我定会发扬“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不找到真相决不罢休。但当时情况十分之危急,我一心只想着救项羽,以至于错过了最重要的东西。 (再一次遇见老亭长,那是多年之后的事了,身边的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我们如同结识数载的忘年之交,把酒月下,相谈甚欢。一番觥筹交错,老亭长与我说起世事的无常,感慨一己的无奈,当然也揭开了他神秘的真实身份……) “霸王,就让老夫渡你过江吧。胜败乃兵家常事,霸王完全不必如此颓唐。只要到了江东,老夫相信,以霸王的威名定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老亭长言辞恳切,历经沧桑的双眸不时透射出丝丝异彩。 项羽面江而立,平静地眺望对岸,那里是他的故土,承载了一个年轻人的雄心壮志,见证了一世枭雄的成长与蜕变。 “从决定起义开始,我楚项羽始终坚信不是‘时势造英雄’而是‘英雄造时势’。所以,这些年来就算是再大的磨难,甚至命垂一线的绝境,我也能咬牙挺过来。可是今日不同,因为我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不是输给韩信,而是输给了天意。竭尽人力又如何,是天要灭我楚项羽啊!想当年,8000子弟兵随我出生入死,而今却只剩我一人独活,试问我还有何面目再见江东父老啊!我楚项羽一生戎马,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苟延残喘。只是舍妹林儿年幼无依,望老人家将她安全渡到江东,代我细心照料。若有来世,我楚项羽定当衔草结环以报您的大恩大德。”言毕即向老亭长屈膝叩谢。 “万万不可啊,霸王,您这不是在折煞老夫嘛。”老亭长始料未及,连忙上前搀扶。“男儿膝下有黄金,赶快请起吧。哎!既然霸王去意己决,老夫也不再强求了。至于令妹,老夫定会像对待亲闺女一样照顾她。只是老夫家境贫寒,怕令妹会跟着吃苦啊!” “乱世之中能求得一处安身之所已属大幸。老人家如此不弃,项某铭感五内!” “既然如此,老夫绝不辜负霸王的托付,请放心吧。” “项某,再次谢过。”说完,又恭敬地向老亭长作揖。 “林儿,项大哥不能再照顾你了。”项羽一边说,一边牵起我的小手。“老人家是个好人,他会代项大哥照顾你的,从今往后你就是他的女儿了。记住,不许淘气,要敬孝道。”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男人,顿时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直冲脑门。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大声质问:“这算什么啊?临终托孤吗?还是在向我宣扬你楚项羽有多伟大?告诉你,我不稀罕!你把我夕林当成什么了?转手即送的货物吗?哼!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林儿,你不要这样,项大哥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好。”项羽面露难色,似乎正强压着内心的苦楚。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可从头到尾你有尊重过我的意愿吗?项大哥,拜托你搞搞清楚,这是我的人生,是死是活,是去是留我自己会负责。请不要将你所谓的‘好’强加在我的身上,还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也很喜欢。” 由于情绪激动,身体不禁神经质地抽搐起来。 “项大哥一心舍身成仁,林儿也不愿独自偷生,定当誓死追随,望项大哥成全。” “唉!林儿,为什么你总是这般任性,让项大哥如何是好?”项羽仰天长叹。 “项大哥,对不起,林儿不是故意要唱反调惹你生气的。”我轻轻圈住项羽的臂弯,“虞姐姐走了,我身边只剩下项大哥你一个亲人。所以,请不要再说让我离开的话语,真的很伤人。” “可是,……”项羽欲言又止。 “项大哥,林儿明白你担心什么。所谓‘生又何苦,死亦何哀。’本小姐生来天不怕地不怕,死算得了什么。说穿了,不就是伸头一刀嘛,顶多重新投胎,二十年后再跟着你打江山啊!”我暗自庆幸,看来在古代豪言壮语真是挺受用的,瞧见吧,项羽被我忽悠得竟一时回不上话来了。 这时,站在一边免费看了半天好戏的老亭长说话了:“霸王,令妹言辞灼灼,气盖云天,实为女中豪杰。只可惜,老夫无缘渡二位脱难,还望珍重。” 这就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长见识了吧,姜还是老的辣,这么一句就作了总结性发言了。虽然没坚持说服项羽渡船(其实劝了也白劝,项羽的牛脾气我还不了解啊),不过看在老亭长算是站在了我这边,还有赞我的话听起来蛮顺耳的份上,就勉强谢谢他吧。 “老爹爹,今生作不成您的女儿那是林儿没福份,倘若此次大难不死,林儿一定回来孝顺您老人家。汉军将至,老爹爹还是赶快走吧!” 这也算讲得老实话,眼下危机四伏,老亭长年纪也一大把了,还难得这么有爱心,我可不想连累了他,早点回江东才是明智之选。 “是啊,老人家,您别耽搁了,赶紧离开吧。”看来项羽也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了。 “二位吉人自有天相,老夫告辞了。”老亭长略带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便撑桨而去。 霎那间,我有些困惑,心里一直惦记着老亭长临行前的那一眼。为什么,他看的是我而不是项大哥呢?更奇怪的是,眼神明明看起来很复杂,然而我却读不到任何内容,平静得就像沉睡中的太平洋。 他到底是谁?这是我第二次对老亭长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林儿,你愣在这边想什么呢?”项羽微微俯下身子,小声地唤我。 “我在想,看来有人是等不及要来取我们的脑袋了。”我嘲讽地憋一憋嘴,伸手指向了前方。 只见一大片骑兵伴随着滚滚黄土出现在视野中,并以雷霆之势向我们急驰而来。 项羽瞬间将我挡在身后,绷紧全身肌肉,右手持天子剑,手臂略往上举与地面成45度,气势磅礴犹如战神下凡。这才是真正的楚项羽——一个冷酷而嗜血的西楚霸王。 史书记载,此次是由汉将灌婴率领5000骑前来擒王,项羽勇猛无比,待斩杀数十名汉军后,自缢身亡。这本该是没有任何悬念的结果,却因为我的出现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数。 一阵劲风习过,吹散了飞扬的尘土。莲步款款,我沉稳地走到了项羽身旁。汉军在距离我们十米远的前方列阵待命,果不其然,领军将领正是灌婴。 “末将灌婴,奉命清剿楚军余孽。久仰霸王乃一世枭雄,今日得见实为末将之幸。汉王宅心仁厚,深念手足之情,若霸王肯弃械归顺,汉王定会既往不咎,以亲王之礼相待。还请霸王三思,不要辜负了汉王的一番好意。”灌婴抱拳作揖。 “哈哈……哈哈……”项羽一阵仰天长笑,“刘邦出尔反尔,蒙骗世人,他没有资格与我再提手足之情。要我归顺这种卑鄙小人,除非你提着我楚项羽的人头去。” “既然如此,请恕末将冒犯了。”只见灌婴右手一挥,汉军便呐喊着冲向我们。 “林儿,退后!”项羽迎敌之际,还不忘顾及我的安危。 一阵刀光剑影,战场上又多出了数十具尸体,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缓缓渗透进土地,残忍的如此诡异。 项羽踏着尸体回到了我的身边,平静的表情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战争能将一个温柔的男人变成麻木不仁的屠夫,也许这才是它真正的可怕之处。 当看到数十人被项羽以几乎秒杀的速度一并解决的事实,许多兵卒已然心中萌生了退意。在他们看来,项羽就是手握镰刀的死神,而脆弱的生命将随着他挥动的手臂消失。恐惧真的是一种很奇特的心态,面对项羽,5000大军竟然忘记了自己在数量上的绝对优势。 “韩信呢?”我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也许汉军还沉浸在因恐慌而产生的僵局中,竟然没有人听到我的问话。 “有谁可以回答我,韩信现在人在哪里?”不想再次被人忽视,我清了清嗓子大声问话。 看来在空旷的地方高分贝说话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这次终于有人回应我的问话了,虽然让我听了很郁闷。 “姑娘方才是在询问韩元帅吗?”灌婴似乎刚刚意识到我的存在,有些不确定地反问道。 “正是,拜托灌将军告诉本姑娘,韩信到底在哪里?”天呐,为什么同样的话要我问三遍,这很浪费劳动力也。 灌婴很仔细地打量我,表情似乎看上去有些奇怪。 由于从小就不习惯被人盯着看,我很不自然地理了下头发,没好气地说“喂,你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同时还不忘丢给项羽一个大白眼,切,谁叫他趁机在一边嘲笑本姑娘的。 “末将刚刚有所失礼,还望姑娘见谅。”看来他总算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有问题了吧。“姑娘先前对元帅直呼其名,不知与元帅是何关系?” 灌婴看了看项羽,继续问道,“恕末将冒昧,不知霸王又是姑娘的什么人?” 我现在终于体验到了一种叫做欲哭无泪的感受,眼前的这位汉军将领真的是太无药可救了,他肯定认为我在搞三角恋。你听听他问的问题,绝对属于专业水平,这样的人才不去当狗仔队真是天大的浪费。唉!想到这里,我不禁自怜自哀地晃了晃脑袋。 “哈哈……哈哈……”耳边惊爆出一阵狂笑,我就知道项羽肯定会憋不住,他早就看穿我心里在想什么东东了。 现在该轮到对面那位犯傻了吧。灌婴看着面部表情十分之复杂的我,还有这个笑到快要抽筋的西楚霸王,愣是失去了思维能力。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例行公事的询问竟然会使这两个人有如此大的反应。 完了,这下彻底玩完了。如果让那个死人堂主知道我把历史搅成这副模样,回去肯定得脱一层皮。可是,这能怪我吗?我也是受害者啊。一想到那张脸,全身汗毛倒立,我不禁伸手抚了抚胳膊。 不行,靠人不如靠己,在局面还没有完全失去控制之前,我一定要力往狂澜。于是,我做了几下深呼吸,忍住了想要扁人的冲动,对灌婴做出最后通牒。 “灌将军,我最后再重复一遍,你马上把韩信给我带过来,告诉他,夕林要见他。”说完,我便不客气地转过身子。所谓眼不见为净,再看到灌婴那张冥顽不化的脸,我真的会犯错误的。 “这……”灌婴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灌将军,项某欣赏你是条汉子,姑且劝你还是赶快照夕林说的去做,不然,有什么后果项某也无能为力了。”看来,项羽意识到我快要发飙了,所以赶忙出来打圆场,以免有些无辜的人遭殃。不知者无罪,对吧。 “是,是,那末将立刻去请元帅,烦请二位稍等。”余音未消,人早就跑得没影了。看来还不算笨到离谱,在项羽的一番规劝下,灌婴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这位自称夕林的姑娘,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但要是连西楚霸王都这么怕她,那咱肯定惹不起。走为上策,我先去元帅那儿再作定夺。灌婴一边思忖,一边用力抽着马鞭。 东城,汉军营地 远远就能看见飘扬在风中的旌旗,位于中央的大帐两侧插着绣有“帅”、“韩”字样的旗帜,看来这里便是韩信的营帐了。 灌婴一进军营大门,勒马翻身落地,便直奔元帅大帐。 与此同时,韩信正在帐内阅读兵书,负责看守的卫卒入内通报,称灌婴将军有要事须面见元帅。 灌婴不是去追击项羽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想到这里,韩信急忙吩咐:“赶快有请。” “是。”卫卒应声退去。 一会儿,灌婴便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帐内。 “末将参见元帅。”灌婴抱拳作揖。 “灌将军,军营不似朝廷,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谢元帅体涵。” 灌婴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军营,连水都没顾着喝上一口就过来向韩信汇报。此刻绝对没有什么形象可言,整个人灰头土脑的,嘴唇已显干裂,还不断地喘着大气,看上去很疲累的样子。 哎,由此可见,某人的威吓力对无辜者造成了多大的生理伤害呐。 韩信见灌婴犹如八百里加急之势,心中不免一惊,想必情况非常之紧急。不过,心里急归急,面上还得装着沉稳冷静,谁叫他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呢? 看吧,这就是为官者的悲哀。丢什么都无所谓,就是不能丢了面子,绝对称得上是“人活一张皮”的经典诠释。 韩信貌似悠闲状,倒了一杯茶递给灌婴,同时还不忘叫人打盆水过来。 “灌将军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肯定累坏了,天大的事等喝了这杯水再说也不迟。我已吩咐他们去打水了,过会儿也好让你梳洗一下。” “多谢元帅厚爱!”灌婴略带颤抖的声音,将其心中的感激之情表露无遗。 “哪里,关心自己的将士也是本帅的份内之责啊!”韩信满意地看着灌婴,眼角透射出丝丝异彩。 哼哼!小韩,尝到甜头了吧!也不想想,本姑娘教得怎么会错呢?这招就叫做收买人心,对于征战在外,缺少关爱的兵哥哥们特别有效。往往只要施以小利,甚至是几句慰问,都能把他们感动得鼻涕眼泪一把把的流。你瞧,这位灌将军不就是一杯茶加一盆水便打倒了嘛。 当然了,我这不是要小韩卑鄙地利用他人心理弱点干坏事,只是借来技巧性地凝聚军心,提升士气。战场有多残酷,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而取得胜利,减少伤亡就必须相互团结信任,全军拧成一股绳。所以,本姑娘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灌婴豪气地一饮而尽,平复了下心绪便匆匆道来。 “末将奉命追杀项羽,一直追至乌江河畔。项羽负隅顽抗,杀死我军士卒数十余人。此时,项羽身边一女子突然指名要见元帅,且言谈间似与元帅相熟。末将不敢随意处置,只能前来请元帅定夺。”突然间灌婴又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对了,那位姑娘说她叫夕林,元帅听了自会明白。” 灌婴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交待完,刚想顺顺气,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愣住了。 只见韩信全身都在颤抖,眼角分明有晶莹在打旋。过了半响,从他同样颤抖的唇齿内,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夕……林,她……真的说……她叫……夕林吗?……”断断续续的言语中夹杂着不自信。 “是的,末将听得清清楚楚,那位女子确实说自己叫夕林。”灌婴小心地回答。 “你给我说说她是什么样的?”韩信定了定神,继续追问。 “一来双方相距太远,二来由于此位女子头发凌乱,脸上、身上都是尘土和血迹,所以末将分辨不清其容貌。不过,让末将印象深刻的是这位女子气质独特,言谈举止不卑不亢,用词怪异。最令人不解的是项羽似乎对其也有所忌惮。……”灌婴一边回忆,一边款款道来。 “一定是她,天底下能配得上你这番评价的也只有她了。太好了!哈哈……她没死,太好了!林儿,正如你所讲,果然是‘九命猫’转世,命大得很!哈哈……”韩信突然心性大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好你个灌婴啊,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拖到现在才讲,莫非是把本帅当猴耍?” “末将不敢,请元帅明察。”灌婴诚惶诚恐,差点就要跪下了。 “哈哈……,本帅说的是玩笑话,灌将军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之人,本帅定当重赏。不过,眼下还要劳烦灌将军带本帅前去会会这位夕林姑娘。来人……” 韩信话还没说完,一名小卒便应声而入,手上端着一盆水,盆沿上还搭着块干净的绢帕。这原本是刚才韩信差人送来给灌婴梳洗用的,不过,现在显然是用不上的了。 “还端着水盆做什么,先搁在本帅这儿,等灌将军回来后再梳洗。” “嗯?别杵在这儿了,还不快给本帅备马!”看来韩信心情大好。 “灌将军,那我们起程吧。”说完,韩信便先一步出了营帐。 灌婴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迹,这可是刚刚被吓出的冷汗呐。韩信如此大幅度的情绪变化,实在令他难以接受。不过有一点还是让他给想通了,谁要是被那个叫夕林的女子沾上了,就都成“那样”的了。好在自己够机灵没惹祸上身,灌婴庆幸,也紧跟着出了营帐。 第二章:故人重逢忆当年 乌江之畔 “怎么搞的,还没来。那个灌婴是不是耍我啊?还是小韩在耍大牌?”长时间的等待外加疲惫与饥饿使我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很不淑女地蜷起两条腿,嘴里唧唧歪歪地哼着周杰伦的《东风破》。 项羽实在是拿我没辙,只能很配合地坐在我身边小心伺候着。 此情此景真是难为了对面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汉军了,不用瞧我也知道,他们定是倒吸冷气,个个瞪大了眼睛直吞巴拉水。没办法啊,谁叫本姑娘不拘世俗的举动,彻底颠覆了他们心目中汉代女子温婉柔弱的形象呢? 突然间,项羽的乌骓马变得很兴奋,前蹄不断地蹬踏着地面,还时不时地发出阵阵鸣叫。 我刚想大发雌威叫它闭嘴,却听见远方也传来了一声马儿的嘶鸣,好像是对乌骓的回应。 我心领神会地调侃道:“项大哥,看来你家乌骓等不及要见老朋友了,呵呵。” 项羽略有深意地笑了笑,“人都快到了,你还准备赖在地上吗?” 这倒是,我可不想被小韩笑话。想到就做,于是便“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拍掉屁股上的尘土,怡然自得地望着前方。 不到半会儿,韩信果然骑着枣红色的赤烈(这是我给起的名字)出现了,后面跟着落了一大截的灌婴。 韩信的到来使得汉军发生了不小的骚动,每位将士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 “项大哥,看来小韩都快成天王巨星了,你瞧这些人把他给崇拜的……”我不禁好笑地想起“粉丝”见面会。 项羽没有搭理我,只是神情复杂地盯着前方。 韩信顾不得回应大众的热情欢呼,勒马止步在我前方五米开外,随即翻身下马,飞奔而来。我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就已被他紧紧地拥入怀中。 韩信突如其来的举动使我的思维暂时陷入停滞,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等意识到此番情景有多暧mei时,不禁尴尬得小脸一红。我正要挣脱出来,准备好好修理一下这个登徒子,却意外地感觉到韩信的身子在发抖,嘴里更是不停地喃喃而语。 “林儿,你活着,你真的活着!我能感受到你的体温,触摸到你的秀发,聆听到你的心跳,呼吸到你的芳香。告诉我,这不是梦境,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对吗?” “对啦,都是真的,你确实在占本小姐的便宜。喂,快放开啦,你还想抱到什么时候啊?”我在大声提出抗议的同时,还不死心地左扭右动,试图脱离他的熊抱。 没料到韩信居然无视我的抗议,依然很忘我地抒发着情感。 “林儿,当我得知你也被困垓下之时,曾试图阻止。岂料军令一出,众将士已如洪水泄流般势不可挡,绝无收回的可能。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甚至想象到纤弱的你被卷入洪流时的绝望,而我却无奈地袖手旁观。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我本打算不顾一切地与你同生共死,可副将们死命地拽着我,神情真切,言辞凛然,硬生生将我心头的冲动之火给扑灭了。事后,我不分昼夜,几近疯狂地寻找你的痕迹。可是,我找不到啊!遍地都是不完整的躯体,血肉模糊,有的甚至已被大火灼伤得面目全非。上苍为何如此残忍,让我在最落魄的时候与你相遇;如今我韩信设局“垓下之围”,大败楚项羽使其全军覆灭,成就了一世威名,而代价却是永远地失去你。这公平吗?我屈膝长跪,一遍又一遍指手问天‘为什么?为什么?……’” 韩信越来越激动,强烈的情绪波动使身体一阵阵地抽搐着。突然,我感到有水滴落在后脖颈上,断断续续却又不失暖意。 天呐!用兵如神,千古颂扬的韩信竟然为我落泪了。 震惊,除了这个词我一时亦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心底深处最脆弱的角落好似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我温柔地将双臂圈在韩信的腰部,头轻轻地靠在他的右肩,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韩信竟对我如此的用情至深。我自知这份感情的沉重,但是一直以来我却只把他当兄弟看,想必是注定无法回应他的深情厚意了。 感谢你,小韩。感谢你诉说衷肠的表白,更感谢你毫无保留的付出,我会将所有的一切都铭刻在灵魂之中,伴随着生生世世的轮回,直到永恒的尽头。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加重了臂力,想紧一些,再紧一些地抱住这个男人,希望能安抚他内心的创伤。 深陷情感之中往往会忽略时间的流逝,当我们再次正颜相对的时候,夕阳快接近山头了。 韩信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他双手握住我单薄的肩膀,炽热的眼神充满了疼惜与愧疚。我有些不自然地瘪了瘪嘴,然后眨巴着杏眼,貌似很无奈地看着他。 “拜托哦,小韩,你不要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啦,感觉怪怪的。”我很同情地朝四周望了望,唉,可怜的古人们我不是故意要再吓你们的。千万别怨我,要怨就去怨你们的韩领导吧。 由于一次又一次地遭受超越心脏负荷强度的刺激,可怜的汉家军们心理彻底崩溃了。望着一张张好似心肌梗塞的面容,我又好笑又觉得不忍。 “小韩,我有点累了,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吧。”我转身走到项羽身边,“项大哥,你也一起吧。” 从韩信来到这里,项羽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满脸凝重地看着他,强烈的情愫汇聚成一种叫人看不透的复杂眼神。 我侧目看了看项羽依旧紧握天子剑的右手,然后小心翼翼地牵起他的左手。潮湿冰冷的触感,犹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窜进我的体内。我微笑地抬起头,以最温暖的方式看着他。 项大哥,打开你的心锁好吗?请不要再独自地默默承受。就算没有血缘,我依然是你最亲的亲人;即使霸业未成,我还会陪着你东山再起。这是一条充满血与泪的荆棘之路,所以请不要推开已经陪你走过一段的我,请你分享我的快乐和无忧,让我分担你的痛苦与哀愁。就在今天吧,结束一切该结束的,了结所有该了结的。因为从明天开始,我们将会有新的人生。相信我吧,项大哥,请你紧紧地拉住我的手再也不要放开。 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心声,项羽面无表情地合上了双眼。 他还是选择拒绝我了吗?关上了心灵的窗户,将自己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之中,难道是再也不愿看到我了吗?呵呵,这就叫“眼不见为净”吧,我自嘲地笑笑,黯然地垂下了脑袋。 “啪哒…啪哒…”,眼泪不争气地偷跑出来了,落在我牵起的那只大手上。我负气地本想抽身离开,却发现手被紧紧地钳制住了,又惊又喜地迎向那双深沉中略带戏虐的眼睛。 “哈哈,被耍了吧。”项羽貌似得意地调侃。 “心甘情愿!”我满心欢喜地接受被耍的事实。如果一切成真,那才是最可怕的梦魇。 意外的回答让项羽心头一震,早已封印于心底的情感不知何时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傻瓜!” 依然是宠腻的语气,依然是温柔的微笑,只有眼神中隐匿的异彩泄露了项羽埋藏最深的秘密。 转回头看见韩信面容有点尴尬,我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不禁了然一笑:“小韩,让灌将军带兵哥哥们都回营吧。有些事情只有我们自己才能解决的,不是吗?” 拉着项羽的手,我缓缓朝着乌江河畔走去。 岸边生长着青青的野草,我身体力行地搬掉那些磕人的石子,很快便整理出了一方不小的休息区。 我一边夸赞着自己的杰作,一边老不客气地选了最满意的位置坐下。恩,比起硬邦邦的黄土地,这里果然舒服多了。 “项大哥,我们就坐在这里聊天吧。”我拍拍身边的空地示意项羽也坐过来。 身后的汉军已陆续向营地方向移动,不过还有十几个没动身。只见韩信不停地和他们发着脾气,看样子这些都是韩大元帅的近卫军,说什么也不肯让主子单独留下涉险。 我思忖着,举手招呼道;“小韩,快点啦,三缺一就差你了。” 只见韩信匆匆吩咐了几句就朝这边跑来。 “不好意思啊,夕林,劳烦再稍等片刻。那边几个在闹情绪不肯回营,我正教训着呢。”韩信脸涨得红红的,想来那些近卫没少挨骂。 “我说小韩,你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嘛。人家这是重视你,关心你,把你当一回事儿,不然谁愿意吃饱了找人骂。你应该庆幸有那么多忠于你的将士,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这种好事,本小姐可是想求都还求不到呢。”谁叫我同情心泛滥呢,再说了人家兵哥哥确实很爱岗敬业的嘛。 看着韩信深受打击的表情,我不得不承认在一番貌似精辟的“夕氏语录”熏陶下,效果绝对是立竿见影。 …… 临近傍晚,太阳渐渐退去了刺眼的光芒,红红暖暖地垂挂在山腰间,就像一颗最最新鲜的咸蛋黄。晚霞映衬在云气缭绕的天空中,变幻出深浅不一的色泽,如梦似幻,若即若离。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也许只有带着遗憾的美才是永不褪色的美。人有时候真的很矛盾,明明过着太平日子却不甘寂寞地总想挑起是非以摆脱其所谓碌碌无为的平庸;而真正身处乱世之中又只能依靠无止尽的杀戮去抢夺称霸一方的权柄。人生譬如朝露,金戈铁马也好,农耕山隐也罢,只要用自己最喜欢的方式去诠释生命那便是无憾的人生。”泼墨山水,波光红粼,面对着恍若隔世的平静与安宁,让我对人生有了更深透的认识。 “小韩,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此生难忘。”韩信迷离地看着远方,似乎在追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呵呵,说得也对,这么夸张的邂逅真的叫人忘不了啊!”一想到那个时候,我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现在想想,真的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那天我心血来潮地吵着要打猎,项羽实在拿我没辙,由于军事紧急脱不开身,只好令一些将士随行保护。于是,我满心欢喜地到后山树林大显身手。正当我在专心致志地搜寻时,突然发现前方的草堆里有东西在蠕动,而且以身形判断很像食肉性的“野兽”。一时间气氛变得格外凝重,将士们拿出武器小心翼翼地把我围在中央,以防意外的发生。 我紧张得直咽巴拉水,心里更是后悔得要命。都怨自己没事找事,看吧,这次算是找上阎王了,自己的小命丢掉也就算了,偏偏还连累这么多无辜的将士陪着倒霉,作孽呐。我越想越觉得窝囊,一股股火气不断地涌向脑门。 事实证明,原来人在失去理性的情况下真的会有令人咋舌的举动。别不信,我就是活生生的精典范例。 “全部给我退下,好好看着本姑娘如何让这个畜牲后悔投胎到世上,哈哈……”带着煞气的话语犹如一股阴风令将士们心头一颤,不得不顺从地遵命照办。 姣好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至狰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似有若无的邪笑。此刻,所有人的眼中尽是我那副中了邪,恐怖到令人尖叫的尊容,早已无视来自“野兽”的危险。 只见我拿出一张小巧精美,样式类似于竖琴的弧弓,不急不缓地从箭筒内抽出一支比例为普通箭枝三分之一长度的专用羽箭(箭头涂抹导致机体局部麻痹的药剂,上方还添加了一圈倒刺,凡中箭者几乎丧失行动能力,如果用非正常方式取箭那等同于以割肉放血的形式自虐。怎么样够绝的吧。所以呢,请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千万别来惹本小姐就是了。)上弓拉弦,将弦固定在尾部端口的挂钩上,通过瞄准器锁定射击目标,一切就绪后只要按动一侧的按钮,羽箭即离弦而出,百发百中。 这可是我家那个死人脸堂主唯一的一次大发善心,听说好像花费了不少财力和心血为我量身定做的防身武器,外形美观,携带起来也很方便,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不过它的功能可不止这个噢,先卖个关子,以后便能知晓。) 羽箭毫无悬念地射中了躲藏在草堆中的“野兽”。谁知…… “啊!”预料中“野兽”的嘶吼并没有出现,却听见貌似人类的痛苦惨叫声。 咦,这是什么情况啊?难道窝在那里的不是动物而是一个人?随着隐约传出的呻吟声,我几乎可以肯定被射中的是我的同类。完了,不晓得射中哪里了,他会不会死啊?我眨巴着大眼睛转过头无助地看着身后的将士。 看到平日里那个楚楚动人的美丽女子又回来了,众人不禁暗自松气。 看来他们也只有叹气的份了,我误解了其他人的想法,还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跟自己一样没法子呢。(直到后来和我混熟了,他们才坦白了真相。其实现在想想也对,乱世之中流寇杀戮已是司空见惯,又何况是军队呢?看来还是由于我尚未完全熟悉这里的生存规则,才会因误伤他人而慌了神,不过也正是这一次的阴差阳错导致了往后那么多年的悲欢离合。) 既然是自己犯下的错,那就只好自己去收拾了。我忐忑不安地走过去,站在草堆边谨慎地观察有何动静,略带粗重的喘息声揭示了伤者依然存活的事实。 “大家快过来帮忙,这个人没死,送回军营抢救还来得及。”可我的话显然没起到应有的作用,一众将士面露难色却无意挪动半步。 看到众人犹豫不决的样子,我也明白他们在顾虑什么。军营毕竟不同于其他地方,平日里就连正常的出入也必须接受门检,何况是这个来历不明、蜗居树林的嫌疑分子呢。 “送不送军营姑且不说,你们先过来帮我把草堆给拆了,至少得让我知道一下这个倒霉鬼是谁吧。”眼见着将士们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我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不过语气中分明透着些不爽。 说完也不顾其他人有何反应,我便负气地闷头除草。 大概是感觉到我的怒意了吧,所有人都跑过来加入这场除草工作。有道是“人多力量大”,一会儿功夫就把草堆给拆没了。 怪怪,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一个长发散乱,满脸污垢,全身上下破烂不堪,不时散发着酸腐气味的流浪汉正颤抖地蜷缩在地上。最最重要的是他屁股上插着的那枝箭,正是我先前射出来的。 万幸!万幸!不知是我技术超群会挑地方,还是地上的那位乱走狗屎运大难不死呢?不过,虽说是伤了最无害的地方,可这顿皮肉之苦还是免不了的。 再次同情地瞥了瞥无辜的受伤者,我暗自唏嘘不已。 四处瞧了瞧,我就近捡起一根较为粗壮的树枝,忍住反胃想吐的冲动,屏息走近伤者。 大约在相距一米左右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习惯性地将袖子撩起一大截,露出白皙瘦长的小臂。然后缓缓地蹲下身子,用树枝对着伤者的后背戳了几下。 咦?怎么没反应啊?是不是皮太厚了感觉不到啊? 考虑到有这种可能性,于是我加重了力道。 “喂,我说躺着的那位,你没事吧?”配合着手上的动作,我很好心地询问。 咦?还是没动静。仔细观察片刻…… 哦!果然…… 哼!跟我玩阴的。 喜欢装死是吧,那本小姐就陪你玩到底。 我停止了手里的行动,脸上露出了恶作剧般的邪笑。 “各位,真是没想到啊,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会这么没出息。屁股插上一箭就没命了,说出去还不笑掉人大牙啊?哎!纯粹是废物一个,就连身为女子的我也替他感到羞耻。所以啊,像这种无用之辈还是早死早升天为妙,免得浪费粮食和资源。” “本姑娘今天是为天下苍生灭了只蛀虫,怎么着儿也算是功德一件呢。你们说对不对啊?”恶毒到叫人吐血的言辞,在我声情并茂的演绎下,竟配合得如此贴切,深入人心。 “夕姑娘说得对,这种败类真是我们男人的耻辱。” “呸!什么东西,尽丢俺老爷儿们的脸。” “他娘的,就是废物一个,老子最看不顺眼了,连娘们儿都不如。” …… 经我的暗示下,所有人都加入进了声讨“死者“的队伍中,可谓是群情激愤,声势浩大。 事实证明,舆论的力量永远是强大的。 随着谴责声源源不断地传入耳际,我嘴角的笑意越发显得深刻。 蜷缩着的“躯体”试图隐忍住即将爆发的怒火,可是不经意间的轻微抖动还是没能逃过我的慧眼。 不错,还有点意思,能忍到现在也算是不容易了呢。 …… 我优雅地起身,略带宽容地注视着众人,俨然是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 “好了,大家不要再讲了。毕竟死者为大,亦无须为难这具身躯。” 很好! 见所有人都知趣地闭嘴,我继续发扬诡辩的才能,缓缓向后走去。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今天他既然是死在我的箭下,那就意味着他注定与我有缘。既是有缘之人,我怎忍心见其苟且而亡。所以……” 我站立在最初的射击位置,转过身,举起已经上弦待发的弧弓。 “让我来成全你壮烈的牺牲,哪怕会令我的双手再次沾染上鲜血。” 最后的话音尚未散尽,箭就早已离弦飞去。 “噌!”…… “啊!”…… 箭头没入目标的同时,一声似曾相识的惨叫声也紧跟着响起。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出一身冷汗,那具已经得到公认的“尸体”竟然双手抱着低垂的脑袋蜷缩得更紧蹙,乍看起来活像一只龙虾;而我射出的箭刚好不偏不倚地落在“它”头部原先待着的地方。 在确认没有中箭的情况下,“尸体”猛地从地上弹起,摆作一副临战状态,眼睛里崩出两道仇恨的火舌朝我这边直射过来,估计随时会有发动攻击的可能。 “诈……诈……诈尸!”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了这么一个不完整的词语。 在恐惧感的席卷下,随行的将士如同虚脱一般瘫软在地上,眼底充满了绝望,全然没有半点抵抗的意愿。 看来,置身如此诡异的场景依然能够保持镇定自若的也只有我了。坦然接受来自前方的仇视,我笑得更为放肆,俏皮的脸蛋上挂着奸计得逞的胜利。 “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我与你无怨无仇,不但出言侮辱,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射杀我,究竟为何?” “啊呀,你这讲的是什么话。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能随便诬赖好人呀。”无视对方的咄咄逼人,我索性开始“大打太极”。 “你是好人?我看你还真是不要脸的很!” “噢哟,我说这位大哥,你差点儿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要什么脸呐。” “你……你……” 瞧见了吧,对面那位被我气得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切!谁叫你耍小聪明装死来着。本小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欺骗,你硬要撞到枪口上来,要是真被我给崩了,那也是活该! “我什么我啊,看你理亏的样子也知道本姑娘没说错吧。” …… 很意外的见他不再出言反驳,只是一个劲地干瞪着眼。于是,我稍稍缓了缓语气。 “呃,那个,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你把死鱼眼瞪那么大到底累不累啊?” 切!好心没好报。 看着对方依然把POSE保持得很好,显然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 算了,算了,跟这种野蛮人没啥好计较的。 既然你坚持“沉默是金”,那我姑且就“雄辩是银”吧。 “你好,我叫夕林,今天是到林子里来打猎的。还有那边赖在地上,被你吓软脚的一堆人也是跟我一起的。”我不以为然地指了指尚未脱离惊恐状态的随行人员。 “首先,请允许我对误伤你的事实表示最真诚的歉意。由于我的鲁莽行为使你承受了极大的痛楚,真的很对不起。所以,我会承担你在治疗期间的一切费用。另外我还会支付一定金额作为精神上的额外补偿,希望能以此弥补我的过错。同时也希望能够得到你宽容的谅解。”言毕,我郑重地弯腰鞠躬。 接受到由仇视转变为惊讶的目光,我继续进行着话题。 “不过我的道歉至此而已,与后来的事情无关。接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那纯粹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因为考虑到是我有错在先,所以就不予追究你欺骗本姑娘的罪责了。” 说完,我傲然地看着对方,等待他作出回应。 “你是我所见到的最为特别的女子。夕林,这个名字我记住了。很荣幸被你射中,在下韩信。” 依旧是脏乱不堪的妆容,此刻却隐隐透射着不羁与张狂,微阖的双眸中竟写满了复杂的玩味。 …… “呵呵,小韩,这就叫做不打不相识哦。”想到昔日的那一幕幕搞笑场景,我整个人都变得快乐起来。 “夕林,这是宿命的安排。无论过去或将来,你永远都是我心底最深刻的烙印。”韩信深情地凝视着我。 “不错哦,你现在煽情的功力可是越来越厉害了呢。”我故意跳开韩信的意思,忙着插科打诨起来。 “投奔楚军的经历是我人生所遭遇到的最大挫折,然而正因为有你的朝夕相伴,就算是再大的伤痛也抵不过心中的甜意。” 韩信并不在乎我的调侃,看来他已经很适应我这套说话方式了。 “我清楚地记得,是你力排众议将我安置在楚军军营疗伤。” “是啊,这小妮子尽干些出人意表的事。说是去打猎吧,却带了个素不相识的大活人回来,还把人家给射伤了。无视军纪严明,不但口口声声以人格保证说自己捡了个大活宝,而且还大言不惭地称其为‘再世孙子’。总而言之,就是死缠烂打地要求我把人给收下。” 韩信的话开启了彼此尘封的记忆,就连一直静坐着的项羽也情不自禁地陷入追忆。 “在你未曾出现之前,林儿从不会如此地重视过一个人,何况是仅仅见了一面的陌生人。虽然依旧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子,但从她的神情中我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持。” “我深感疑惑不解,询问林儿为何单单对你是特别的。” “‘因为他是韩信。’短短的六个字透射出毋庸置疑的执著,这便是林儿给我的答案。” 蓦然回首,项羽第一次正视韩信,眼底盛满了看不透的复杂。 “项大哥,你……” 项羽突然惊爆出的内幕令我始料未及,我有些不自然地看着他,惊讶之余却也猜不出他的想法。 既然真相已经浮出水面,那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现在我反而更担心韩信的反应,毕竟当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才决定不告诉他的。可没想到事隔今日,项羽居然选择在这个场合全盘托出,不是存心给我添乱嘛。 “是吗?夕林,真的如霸王所说的那样?”从韩信越发热切的眼神中,我清清楚楚地读到了惊喜和激动。 其实当项羽说出事实的那一刻,韩信就已经知道了答案。而他之所以会明知故问,也只不过是为了听我亲口承认罢了。 哎!明明不想被误会的,现在却是“跳进长江也洗不清”了。 项大哥,你这次可把我给害惨了啦! 虽然心生埋怨,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呃……小韩,项大哥说的都是事实……” “可是……这个该怎么说嘛……总之是很对不起你啦……我真的不是要故意隐瞒你……整件事我都可以解释的,其实……呃……” 不待我吞吞吐吐地作出辩解,韩信已用他的指尖阻止了我的意图。 “勿需任何的解释,这样就足够了。” 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被他的温柔所包围,那是足以融化冰山的温柔。 会不会就这样沦陷?…… 不!理智告诉我,不可以! 与其这样无止尽的痛苦,不如挥刀斩断情思,哪怕是痛得刻苦铭心,痛到撕心裂肺,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愈合。 我相信,坚强如他一定可以挺过来的,不是吗? “小韩,你误会了,误会了项大哥,也误会了我对你的情感,所有的一切你统统都误会了。” 我鼓足勇气,终于把憋在心里面的话一古脑儿全倒了出来。 “……夕林,你说我误会了……误会什么?……不,不可能。这都是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怎么可能误会?……怎么可能是误会呢?” 韩信的反应很强烈,当然这些都是我所能预料到的。 就如同最最经典的唱词: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夕林,看着我的眼睛。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就看着我再说一遍。”韩信双手死死扣住我的肩膀,身体前倾正不断地缩短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我淡淡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飒爽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以及那双蛊惑人心的桃花眼。无可厚非韩信真的很帅,帅得毫无理由,帅到令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为之抛弃矜持,不顾一切地奉献所有。 我清楚地记得,当他梳洗完毕再次站到我面前时,自己的反应有多夸张。 “哇!太有型了!帅呆了!酷毙了!” “妈妈米娅,你怎么可以帅得这么没有天理。” “可不可以让我抱一下?一下下就好……” …… 此刻,我已无暇顾及那些因惊吓过度而瘫倒在地,口中乱吐白沫的病危者。 韩信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难以置信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像我这样的怪胎存在。 不过……也许是不忍心伤害我幼小的心灵。待思忖片刻,他犹豫地点点头。 我兴奋得飞奔过去,一把搂抱住他的腰。 “嗯,好舒服的味道,我好喜欢,是薄荷吗?”我贪婪地深吸几口,抬头问他。 韩信很惊讶地看着我,眼中闪动着疑惑的波光。 这个女子到底是何人?为什么她只是轻闻几下便知晓这鲜为人知的薄荷香? 瘦弱却尽显生机,美丽但不失灵气,她是那么的奇特,令人流连忘返,舍不得离开。 韩信有些失神,不记得这个叫做夕林的女子究竟何时潜入了他的心房。而等到察觉,心却早已甘愿被她满满占据,再也没有了容纳他人的空间。 扯动嘴角,韩信释然地笑了笑。 “哇!你在对我笑吗?” “天哪!我爱死你了,怎么办,怎么办啦……”我激动地乱犯“花痴”。 …… 哎!缘分真的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实在是想不通啊,出色如韩信,却为何偏偏情有独钟于我这个搞怪到令人跌破眼镜的臭丫头呢? …… 第三章:峰回路转情意重 多年的历练为这张俊朗面容凭添了深邃与成熟,看上去更显男儿英雄本色。 我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韩信的脸庞,本已平静的心又一次泛起了层层涟漪。 “何苦呢?小韩,你不该钟情于我啊!” 韩信极快地抓住我欲将收回的手,紧贴着脸攥在他的手掌心里。 “夕林……真的……真的不可以吗?……你明明是知道我的心意的……” “……我明白了……是因为垓下之围?虞姬的死?……还是因为他——楚项羽?……所以你恨我,不肯原谅我,是吗?” 韩信凄凉而悲伤的神情,让我的心好痛。 “不是的!不是的!” “听我说小韩,这不是你的错,一切的一切都是时代的错,命运的捉弄。” 我泪流满面地为韩信申诉,他也是可怜的受害者,不应该背负那么沉重的罪责啊! 突然间,我想到了宿命堂,想到了不容更改的历史。然而正是这些我为之奋斗的存在,却造就了人世间如此之多的悲哀。 项羽,韩信,虞姬……以及所有我熟悉的与不熟悉的,他们和我一样,个个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可是,他们却要受制于所谓的宿命。活得如同提线木偶,没有自我、没有理想,更没有未来。无论是谁,一旦有妄想挣脱的念头,造物主便会无情地将其扼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去剥夺一个人生存的意义? 只是努力地为自己而活,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我不懂……真的不懂…… 第一次对自己的使命产生了质疑…… 第一次感到前途竟是如此的迷茫…… …… 韩信依旧沉浸在痛苦中,项羽也再一次陷入沉默,我们各怀心事地静坐着,突如其来的转变使气氛凝重得有些诡异。 无意打破此刻的僵局,因为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纷乱的思绪。 谁能改变这坚如磐石的宿命? 谁又能拯救这些不甘愿被摆布、被操纵的生命? 如果是我,可以吗?…… 突如其来的念头惊得我一身冷汗。 我只是个如同蝼蚁般渺小的人,凭什么妄想与整个宿命堂为敌。 我习惯性地瘪了瘪嘴,不禁为刚才自不量力的想法感到好笑。 …… 可是……我又怎能置身边人于不顾呢?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我心中充满了矛盾,过去的所有片段就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地涌进了我的脑海。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都是我最珍贵,最不可替代的精神财富。 于是,心一横,我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 也正是这个决定彻底颠覆了以往的人生轨迹,使我脱离了三界宿命的掌控,为最终的辉煌揭开了新的序页。不过,这些都是当时的我所无法想象到的。 …… “小韩,让项大哥走吧。” 既然已决定孤注一掷,就无须再受到束缚的牵绊,手放开了,心也更为云淡风清。 “什么?”二人同时脱口而出,反应如此之强烈足以说明他们有多么的难以置信。 一句平淡无奇的话犹如爆发的深水炸弹,彻底打破了宁静中的尴尬。 “拜托,你们别这么大反应好不好,害得我差点失聪耶!”脑门还在“嗡嗡”作响,我一边掏耳朵,一边没好气地对着他们抗议投诉。 如此近距离地接受“狮吼功”,再来这么一、两次,我铁定挂掉。 “小韩,问问你的心,真的非要置项大哥于死地吗?” “我……”韩信顿时语塞。 “如果你当真要赶尽杀绝,那为什么只派灌婴一路追缉而不亲自剿灭?”我步步为营,不让韩信有找理由的时间。 “楚项羽已是强弩之末,何足为惧。灌婴乃我旗下一员悍将,收拾残局完全是绰绰有余。”韩信不肯妥协,看样子是要将“死鸭子嘴硬”的精神发扬光大。 “虽说虎落平阳任犬欺,可老虎终究是万兽之王,与生俱来的霸气和凶猛,即使到了穷途末路也依然能支撑它去寻求死里逃生的可能。难道说用兵如神、心思缜密的韩信会被垓下之围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因而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吗?” “这话骗得了刘邦,骗得了汉军子弟兵,可是骗不了我——夕林。” “这么多年的隐忍、费尽心思的设计、天罗地网的布局,战略上近乎追求完美的天下兵马大元帅韩信,居然会无视放虎归山的可能,自信心膨胀到只让一名率5000骑的中级将领去追缴令天下闻风丧胆的西楚霸王。除非你说出令我心服口服的理由,不然像这么夸张的事情,叫我如何去相信?” “所以,事实是——你‘放水’了,故意这样做为了给项大哥创造逃身的机会。” “我说得没错吧,小韩!”我自信满满地看着韩信,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好吧,我认输!”就如同我们以往的舌战,宣布“投降”的永远都是韩信。只不过这次显得有些不自然,兴许是我太直白地揭开了他内心最私藏的隐密。 其实不自然的又何止是韩信一人,项羽惊诧的表情显然是被我刚才那番精辟推论给震住了。 “最恨项羽的不是刘邦,而是韩信。”这个堪称“地球人都知道的”结论,就连项羽本人也深感认同。 设下十面埋伏的是韩信,冒险留出活路的也是韩信,如此矛盾复杂的局面如何令人猜得明、看得透。 我理解项羽的震惊与疑惑,一个平日里处处紧逼,千方百计要置其于死地的对手,怎么会在最后的生死关头出手相救?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啊!…… 如同谎言被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面对世人的猜疑,韩信只是选择了沉默,不去解释也不想澄清。所以,假象终于取代了真相。 我起身走向河岸的边缘,也许站着会让自己更坚强一点。 “项大哥,如果我说小韩从来没有恨过你,相信吗?”我看着乌江的苍茫暮色,把问题抛给了身后的项羽。 “……相信!”虽然回答得有些迟缓,郑重的口吻却是毋庸置疑。 古语有云:天下之大,知己难寻。 此时此刻,项羽的信任无疑是最令我感到欣慰的。 “小韩,当初究竟是什么信念驱使你义无反顾地投奔楚军帐下?真的是如你刚才所讲——全部因为我吗?还是只说了一半,又刻意隐瞒了一半呢?” 我不断地提出疑问,但又不执著于是否能得到答案。 “心中的结还是解不开吗?‘胯夫’怎么了,一个称谓而已,难道会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轻描淡写的气息,不着痕迹地遮盖住我内心的纠结。 “受辱并不可耻,人生在世有谁未曾遭遇过?真正可耻的是不敢面对现实,就像藏头埋沙的鸵鸟,自欺欺人地选择逃避。” “人最强大的对手是自己,没有人应该为你做什么,你的人生必须由你自己负责。是勇敢地血洗耻辱,或者继续龟缩在屈辱的阴影里苟延残喘。命运的决定权已经握在手中,如何选择只在于你的一念之间。” 看似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话语,却是句句说进了韩信的心里。 无法坦然心声只因为当年在众目睽睽下所受的耻辱,晦涩的过去是他不愿触及的禁地。 难以置信的背叛犹如晴天霹雳,万万没想到赐予他“胯下之辱”的居然会是相处数载的昔日同窗。 背井离乡,颠沛流离,若不是我的出现,怎会让一度陷入绝望的韩信重新站了起来。 然而天意弄人,纵是满腹的军事才学却无用武之地。原来只是一厢情愿,西楚霸王从来就不曾是他的伯乐。 终于,一腔热血在一次又一次的“无情打击”下,熄灭了…… 韩信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已经结疤的伤口由于我的“碰触”竟然脆弱地再次开裂。 小韩,时间并不是良药,只有经过消毒的伤口才能真正愈合。所以,我全然无视足以撕心裂肺的疼痛,毅然决然地揭开你的伤疤,用盐水不停地将它冲洗干净。 不过,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唉!……希望吧!…… …… 小韩,莫要怪我残忍。 明知这是胜算渺茫的赌局,可我还是决定一搏,不在乎结果如何,只为求一世坦荡。 …… “为什么不告诉项大哥?他才是你心目中真正的王者。豪迈的胸怀、惊世的气魄、过人的胆识……这些全都是刘邦所无可比及的。” “为什么不对项大哥坦白心声?只要是他的意愿,你会穷尽毕生所学为他打下汉家天下,结束动乱时局,铸就不朽的西楚霸业。” “小韩,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花费心思去解读他人的,你什么都藏在心里,让项大哥如何去知,如何能懂?遭冷落时的郁郁寡欢,受刁难后的痛心疾首,所以你固执地认为项大哥对你不公平,刻意压制你,处处针对你。于是一声不吭地转投刘邦,这个你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的奸诈小人。因为你要用事实证明自己的军事天赋,让项大哥悔不当初,自食苦果。” “筑台封将,暗度陈仓,你统帅十万大军卷土归来,给予楚军一次又一次的迎头痛击。等到项大哥驻军垓下,你布设十面埋伏,巧妙地运用心理战术配合无懈可击的进攻策略,最终让他彻彻底底地品尝到惨败的滋味。” “小韩,你是无可厚非的胜利者,辉煌的战绩为你奠定了不可动摇的历史地位。一切都很值得庆贺,不是吗?” “可我看到了什么,悲痛欲绝,心力憔悴,这些不该是属于胜利者的姿态啊!不要再浪费精力去找所谓的借口来搪塞,我只是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心,聆听它的想法,尊重它的感受。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 我滔滔不绝地讲了好久,虽然有点冗长,却字字珠玑,句句肺腑。其实这些话已经藏在心里面很久了,而今我之所以将其全数倾吐,意在使二人更为透彻地了解彼此,信任对方。 天色渐渐变得昏暗,我望着最后一缕即将吞没于群山之巅的残阳,不禁苦叹庸常岁序的短暂。 …… 韩信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像是激动又像是无奈。即使早先已经领教过我的“读心术”,但未曾像这一回剖析得如此深刻。其实也难怪,一下子被人曝光了所有的隐私,换了谁都会受不了的啊! “夕林,你简直把我给看透了,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你就是误入人间的仙子。感谢你自始自终地不离不弃,一次次地鼓励我走出心中的暗影,一步步地支持我迈向人生的辉煌。” “今时今日,我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你的幸福不是我能够给予的。士为知己者死,得你如花红颜,我韩信此生足矣!” 阴郁一扫而空,韩信的双眸闪亮出前所未有的自信。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光芒四溢令世人目眩的韩信终于回来了! 流泪是因为喜悦,我抹去眼角的泪痕,坚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项大哥,你没有话要说吗?”话锋转至项羽,我可不打算纵容他继续沉默下去。 “林儿,你认为这样的我还有说话的资格吗?”目光黯淡,眉目萧索,突如其来的真相令项羽越发沉寂、忧愁。 “项兄你……哎!……”韩信本欲出言相劝,但因心中仍有所虑,故只能硬生生地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不过,好在一声“项兄”足以坦诚其心中的释然,宛若三月春风拂面而至,沁人心田。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间很想唱歌呢。项大哥,就让林儿为你高歌一曲吧!”我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生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一曲终结,酣畅淋漓。 陈淑桦的《笑红尘》着实深得我心,不仅曲调优美,意境更是耐人寻味:若能笑看红尘,哪怕是置身乱世亦无妨我潇洒人生。 “真的可以吗?就如歌中所唱的:放下过去种种,什么都不在乎,只为自己而活,活得快乐,活得骄傲。”听懂了我的歌,项羽黯然的面容渐渐有了渴望与期许。 “当然可以啊,项大哥。其实我一直相信,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关键在于是否愿意去做、是否想去做。所以,只要项大哥决定东山再起,到时刘邦那个懦夫想必早就如坐针毡了。”一提及这个名字,我便是满脸的不屑。 江山社稷,能者居之。刘邦能得以建立西汉王朝,还不是全靠韩信为他一手打下?今日他会出尔反尔,对西楚霸王项羽赶尽杀绝;将来他也会阴奉阳违,纵容吕雉陷害并诛杀第一功臣——淮阴侯韩信。此等奸吝小人,不配尊为九五,更不配坐拥天下。 “项兄,夕林说得没错。这汉室江山本该归项兄所有,而我却被仇恨冲昏了头竟对你反戈相向,才会造成此番光景,还差点儿陷项兄于绝境。若不是夕林的一番当头棒喝,想来早已是铸成大错,追悔莫及了。”讲到这里,韩信不免悔恨难当。“既然当初我能为刘邦打下江山,那如今我也能从他手里把江山给夺回来,物归原主。望项兄不计前嫌,给韩信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只见韩信单膝跪地,双拳合抱,垂首请愿。 “韩兄弟,快快请起,项某实在是当不起啊!”项羽起身搀扶韩信,感慨之情溢于言表。“你我之间本该惺惺相惜,却无奈造化弄人,偏要落得自相残杀,悲剧收场。幸好还有林儿,这个蕙质兰心的可人儿,才令我们幡然领悟,冰释前嫌。哎!想当初我自林儿那里听闻了你的遭遇,可谓深感痛惜。之后我急于求成,竟忘了顾及你的感受硬给下了一剂‘猛药’,没想到欲速则不达也。” “天命难违呐!”思及过往,项羽抑不住心中悲痛。“也罢!也罢!从今以后项某决意卸甲归田,再无争雄之心。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我实在是累了。虞姬、亚父……还有8000江东子弟,他们皆因我的争强好胜而枉失了性命。” 项羽弯下身,将一把黄土紧紧抓入手中。 “不知已有多少鲜血融进了这片土地?不想再看到生灵涂炭,不想再有人流血牺牲,所以我选择离开。刻骨铭心的痛,那是只有真正失去过的人才会懂。够了!一次就够了!” 谁能料到这番话竟是出自西楚霸王之口,实在是不得不令人感到震惊。 “项兄真的决定把江山拱手相让?”韩信有些不可置信。 “江山?……失去了最心爱的人,我还要江山做什么?高处不胜寒,难道真要我像孤家寡人那般孤独终老吗?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已厌倦了金戈铁马的人生,下半辈子也该为自己而活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才是我向往的生活啊!”历经烽火硝烟,蓦然回首,项羽终究寻到了心中所愿。 是啊!慧眼看世间,往往更能领悟人生的真谛。 “既然如此,我愿跟随项兄归隐山林,望项兄成全。”韩信言辞恳切,情真意深。 “不,小韩,你还是留下来,继续做你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吧。”不待项羽做出反应,我便早一步否决了韩信的意图。 既然情况有了转变,那我何不将计就计,到时候说不定一切自会变得顺理成章的。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新的计划。 “夕林,难道你认为我韩信是个贪恋富贵荣华的可耻之徒吗?”韩信激动得质问我,显然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 “我说小韩,你什么时候能把这冲动的牛脾气给改掉啊?”我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一个叱咤风云的乱世枭雄和一个百年难遇的三军统帅。 二人的心弦不禁被眼前如阳光般灿烂的美丽笑容所触动,自心底涌腾起的强烈情感透过痴痴的双眸,渴望将这道倩影牢牢锁住。 “对于项大哥,我并不打算做任何规劝,相反还很赞成他的决定。但是小韩,你和项大哥不一样,你的崭新人生才刚刚起步。所以,在如此重要的时刻,你必须留下来。不准再说想要退隐之类的混帐话!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任性妄为的!” 感受到我强硬的态度,二人不免心生疑惑。 从不解的眼神中我读出了他们的想法,“是不是对我刚才说的话感到很困惑呢?” 二人不语,只是安静地等待我做出解释。 “来到这个世上的任何人,都无一例外地背负着自己的人生使命。也就是说,项大哥之所以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归隐离开,是因为你已经完成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使命。然而对于小韩来讲却又是恰恰相反,因此你不得不继续履行自己的人生使命直至最终的完结。”由于考虑到他们一时之间可能接受不了,所以我打算循序渐进,先用比较委婉的方式加以阐述。 “夕林,你到底念的是什么咒,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韩信猴急得直嚷嚷。 “林儿,为兄愚钝,竟也无法参透一二,只是隐约听得仿佛与什么人生使命有关。”项羽神色略显凝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太肯定的样子。 看看吧,这就叫作差距。我说小韩呐,你可真得跟项大哥好好学着点儿。所谓说话,其实它就是一门艺术。瞧人家项大哥多会说话呀,就连说“我听不懂”都能用这么含蓄婉转的词句来表达。哪像你,咋咋呼呼地到处乱讲,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笨蛋啊! 唉!简直是没药可救了。真是替他的粉丝团感到悲哀。 原本我打算好好给韩信这个家伙洗洗脑子,可是眼下的情形又不太允许,所以权衡再三还是作罢。于是我将就着瞪他几眼,也好让心理平衡一下下。 我丢给韩信一记白眼,随后整了整思路,不得不将残忍的解释进行到底。“其实我的意思是说:历史上的西楚霸王最终自刎于乌江,而死期恰恰正是今日。” 霎那间,电光火石,风云突变,犹如火星冲撞地球一发而不可收拾。 只见对面那两位如木偶一般呆滞地站立着,似乎思维亦然失去了支配身体的能力,做不出任何反应,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麻木。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对于他们二人来讲,这的确是一场极为严峻的考验。真相往往如同黑暗深渊般摄人心魄,只有信念最为坚强的勇者才能冲破梦魇,使身心得到最终的解脱。 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必须准备好承受一切你所认知为不可思议的惊愕。就如同凤凰涅磐,浴火重生,历经血与火的洗礼方能脱胎换骨,永世长鸣。 韩信瞪直的双眼很是突兀,让人觉得眼球随时都可能有迸射的危险。全身紧绷,额头、太阳穴以及颈部等多处都爆出了条条青筋。牙根紧咬,用力之大促使脸颊两侧肌肉不断抽搐。颤抖的双唇时启时合,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角一路滚落而下。 我知道,此刻韩信正很努力地抵抗着内心的恐慌与不安。 相比之下,项羽的平静表现反而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莫非是受到了太大的打击,而产生了“冷感”反应? “……呃……项大哥,你没事吧?”我有些不确定地试探着。 “我现在是再清醒不过的了,怎么会有事呢?哈哈……”项羽的会心一笑不禁令我头皮发麻。 “夕……夕林,这下你……你可玩得过……过火了。可……可怜的项……项大哥,该如……如何是好啊?”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韩信,见此番光景不由心生抱怨。 可我说的是事实呀,谁晓得项大哥竟然会这么脆弱啊?早知如此又何必冒险一试呢?其实我也很冤的啊! 好心做坏事,我真是越想越窝囊,越想越委屈。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嘛,一脸不爽的样子,好像很不情愿看到我没事哦!”项羽干脆说起了玩笑话。 “项兄,你确定?”韩信还是难以接受。 而我只是一声不吭地杵在一边。 “说实在的,乍一听到林儿的话,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还真的懵了。不过,待我缓过神来认真思索一番之后,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畅快。就连先前那些困扰我已久的难题,也得以逐渐明朗化,可谓是一点即通。”项羽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微笑。 “项兄,我怎么感觉你也同夕林一般尽讲些我听不懂的话了呢?”韩信皱着眉头,貌似一副很困惑的样子。 我依然静立着,等待项羽继续他的话题。 “林儿,你还知道些什么?韩信今后的命运,还是西汉王朝的将来?”项羽的笑容夹带着一丝诡异的神秘。 难道项大哥知道了我的身份,……怎么可能? 这回儿可换成我懵了。 简直难以相信项羽竟能窥探到我心中最大的秘密。 条件反射般的震惊感犹如洪水猛兽瞬间将我吞噬,强大的压力令我丧失了呼吸的勇气。一瞬间,我好想尖叫,好想呐喊,可一旦真正启齿却发现干涩的喉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儿,你不用紧张,项大哥没有其他意思。”注意到我的反应,项羽赶忙柔声慰籍。 “还……还好啦,只是太吃惊了,所以有些失态。”我尴尬地胡乱搪塞,还不忘为自己叫屈。“项大哥,你真的很过分耶,明明早就知晓了居然不招呼一声。害得我为你白担心一场,生怕你会一时接受不了呢!” “呵呵……林儿莫恼,为兄在这儿向你赔不是了。”项羽拱手作揖,貌似一副忏悔的样子。抬首之际,对我狡黠地直眨眼,很有讨好的嫌疑哦。 “项大哥,哪有人赔礼道歉像你这般没诚意的啊,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切!”我哭笑不得,装模作样地晃着脑袋。 看来,事情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严重。嗯,所幸原本就打算对他们全盘托出,眼下既然项羽已提前知晓,那倒是反而能令我省心不少了呢!思已至此,我基本消除了刚才的负面情绪,心情也开始逐渐趋于缓和。 只是,项羽到底什么时候知道了我的秘密?而且,更令人匪夷所思的在于他又是怎么得知的?我猜一定有人告诉他的,那会是谁呢?难道是我的同门中人?……这也不可能啊!何况“死人脸”可是清清楚楚地说过的:堂规所定,一次任务只能且必须是由一人完成。所以,在这个时代存在另一个和我身份相同的人的可能性绝对为零。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越想越迷糊,望着项羽的眼神狐疑中透着好奇。 “林儿现在一定很纳闷为兄何以得知此事的,对吗?”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项羽一开口便直切要点。 我不用置疑地点点头。 “其实真正想来,为兄也算是刚刚才得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若不是经你先前那番大论的启发,将心中原本困扰我多时的难解之题加以串联,怎会有此时豁然开朗的局面。”项羽坦诚相告。 “莫非,关键就在……”我似乎理出了一点头绪。 “呵呵,还是听我细细道来吧。”随着斜阳最后一丝光芒的隐没,四遭的景象便很快被黑暗所笼罩。项羽谨慎地转首四顾,“韩兄弟,劳烦吩咐你的近卫即刻捡柴生火,否则真等到漆黑一片可就麻烦大了。” 作为将帅,韩信深喑行军布阵之道,自然也明晰项羽的话中所指。于是,应了一声便飞奔而去。 “林儿,我们也过去吧。”项羽颇为绅士地递出手掌,脸上噙着温暖的微笑。 “嗯。”我貌似做作地将手覆上了项羽的掌心,含笑的杏眼对上他若深潭般柔情似水的双眸。 …… 第四章:篝火阑珊秉真意 我围坐在火堆边,不禁赞叹近卫哥哥们非凡的工作效率。更可贵的是,他们尽忠于韩信而根本就不介意我和项羽的身份,并且自觉自律地划分成两组,轮流负责保护我们的安全。 瞧!这架势,绝对不逊于现代的特种部队。 “小韩,你很成功哦!我能感觉得出他们对你的忠诚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我不掩藏自己的羡慕之情,同时也替韩信感到由衷的开心。 “可不是,这帮好兄弟个个同我出生入死。他们从不考虑立场如何,也不在意对手是谁,因为任何情况都无法动摇他们的信念。无关乎所司之职,这只是男人与男人之间引以为傲的友情,坚不可摧的信任,恒古不变的忠义。士为知己者死,他们是值得我韩信抛头颅,洒热血的生死至交。”眼圈微红,琉璃闪动,此刻的韩信正应了一句良言:所谓“情到深处不能自已”也。 美好的情怀,真挚的友谊,怎能不叫人为之动容? 一切尽在不言中,我牢牢握紧了韩信的手。 …… “此番浓情寄良辰,促膝比邻话当年。”触景生情,项羽兴致高昂,直抒胸臆。 “寄情于景,情景交融,项大哥真是好文采呐!”诗句工整押韵,令我拍案叫绝。 “云想衣裳花想容,霓衫羽衣露华浓。初见林儿时的惊鸿一瞥,我至今仍记忆犹新。”项羽眯着眼,仿佛沉醉在某段美丽的往昔中。 “少女虽栖身于流民难众之群,却不减笑靥如花,顾盼生辉的异彩。身着布衣而难掩其与生俱来的灵气,言行举止爽朗但又不失分寸。我惊诧于此女子的与众不同,好似众星拱月,鹤冠鸡群。‘她不应该属于这里’,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猛然跳入我的脑海。也许是冥冥中的安排,我毫不犹豫地将她留在了身边。”短暂的停歇,项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颜。“说到这里,想必韩兄弟已经猜出那个宛如精灵般的女子是谁了吧。……” “难道是……?”韩信不是很确定的样子。 “呵呵!没错,她正是我的林儿。”项羽习惯性地拨弄着我的秀发。 记得他曾好奇的询问,为何我的一头青丝不似其他女子的黯淡粗糙,而是犹如绸缎般既顺滑又亮泽呢?我且笑不语。(总不见得告诉他,那是因为我的头发拉过直板烫,外加定期护理的成果吧。) 一直以来,但凡遇到不知所云或者无法解释的情况,我就会给予对方一个百试不爽的腼腆微笑。就像那一回项羽见我如此反应,也只当是女儿家的闺中隐密便不再追问。所以呢,我自然又是顺利PASS了。不过,之后项羽就时不时地把玩我的头发,直到养成了这么个坏习惯。 “自从那以后,林儿便如同妹妹般一直跟随我南征北战,真是难为她那副柔弱的身子骨了。”项羽心生怜爱,指间的力度越发显得轻柔。“似乎林儿的到来原本就是无可厚非的。没有人质疑她的出身和背景,也没有人追问她的来历与目的,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地接纳她、疼惜她,就连谨慎多疑的亚父都会乐呵呵地把她挂在嘴边,整天林儿长、林儿短的……” 听到项羽提起范增,我免不了一阵心酸。 “项大哥,亚父真的很疼我,他始终将我视为己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老人家对我的付出和关怀。可是我真没用,眼睁睁地看着他因背疽发作而痛不欲生,却连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项大哥,我恨呐,恨这个落后的时代,更恨自己的有心无力……”我伤心地哭成了个泪人儿,如果回到我的时代,这小小的背疽算得了什么,而亚父又怎么会被它活活给折磨死呢? “好了,我的林儿不哭了,倘若亚父在天之灵见你这般悲伤,他又怎能安心离开呢?”项羽心疼地把我搂进怀中,手掌轻轻抚拍我的后背。“其实大家都看在眼里,林儿为了缓解亚父的病症一直尽心尽力地操持忙碌着。还记得亚父背疽恶化的那晚吗?看着不断化脓溃烂的伤口,我们几乎都绝望地认定亚父这一次可能会熬不过。谁知你拿出了几颗不起眼的白色药丸竟奇迹般地抑制住背疽的进一步恶化,甚至还有好转的迹象。只是可惜啊,如果有充足的药丸,说不定这背疽也有望治愈啊!”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听到项羽遗憾的叹息声,我心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其实这几粒药丸根本就是最最平常的抗菌素,而亚父的背疽则是因为伤口处理不彻底,引起细菌感染和炎症发作。由于古代是没有类似这种消炎抑菌的专用药物,因此时间一长便导致伤口越发的恶化溃烂。 落后实在是很可怕,就连最为悉数平常的感冒(古时称为伤寒)也可以将人命给夺了去。哎!真是一个既可怜又可悲的时代啊! 说到底这些药还是临走之前“死人脸”堂主硬塞给我的,说是要我备着以防将来不时之需。本来我还嫌带着它们麻烦呢,只是迫于某人的淫威才很不情愿地敷衍了事罢了。没想到,承他贵言还真派上用场了。只是待到用时方恨少呐,我不禁后悔当初没听“死人脸”的话多备上一些。 现在想想,“死人脸”对我还算是不错的啦。其实,他长得绝对是属于相当帅的那一型,可偏偏就是喜欢摆出一副讨打的死人相,还白白浪费了一个跟他八辈子占不上边儿的好名字——纳兰临偌。 呃!好像有点扯远了耶。那么关于“死人脸”的介绍就留到后头慢慢聊吧,这厢会儿暂且先卖个关子,还是继续我的楚汉之旅。 …… 我枕在项羽的胸口,拿出悬在腰间的佩弓。这真的是一把很好的弧弓,对它我可是有道不尽的喜欢呢。 弓的未端印刻着一幅阴阳八卦样式的图腾,我用指尖在上面来回摩挲着,有谁能想到这个看似特别的图案其实藏着一道暗门呢?只需用手指在阴阳八卦上画一道解封的符咒,便能轻松开启这道暗门。 机关启动,整个图腾下沉一格,然后紧贴上层内壁,向左平移直至全部嵌入内部。这时,暗门下的空间便完全显露了出来。 这看似硬币大小的空间便是我的储物柜了。由于施加了空间系的法阵,其容量可谓是大得惊人。它最出彩的特色在于只按照储存物的件数计算(总共能容纳九十九件),而无需考虑该物品的实际大小。因此,我的所有家当:包括换洗的内衣裤,化妆品、护肤品、零嘴,消遣用品……等等,当然也包括那些急救药物,统统经过打包,一个不落地全丢到里头去了。 不是我用吹的,确实真的很牛哦,感觉能和多拉A梦的空间袋有的一拼呢! 收东西的时候,我只要把待存物放到小孔跟前,便能自动开启它的传输法阵将物件吸入内置空间;取东西就更加方便了,只需对着小孔说出想要取的物件名称,不到片刻便能出现在你的眼前。 不过,由于内置空间是类似于次元空间的一种存在体,所以其密闭的真空环境只适合存放纯粹的物品,而不能收纳任何有生命迹象的活物。 项羽见我拿着弧弓发呆,以为我还在想着关于亚父的事。 “林儿,一切都过去了,别再多想了,嗯?” “嗯!”我没听进项羽说了什么,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夕林,上次你就是用这个宝贝射中我的吧?”韩信瞅见我拿在手上的弧弓,看似研究得很认真的样子,突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呃?”我收回心神,瞟了一眼韩信,“小韩,拜托啦,这都是什么年头的破事儿了,亏你还想得出来。” “管他旧事还是新事的,总之受害者是我耶。这叫做什么来着,就是你说的那个……”韩信抓着头,一副思考得很辛苦的德行。 “是心理阴影啦,笨呐!”我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不过,刚说完就后悔了。 “嘿嘿,就是啊!我现在一看到你这宝贝,心里面就寒颤得慌!夕林,瞧瞧你的丰功伟绩吧,不但伤害了我的身体,更是摧残了我的心灵呢!”果然是唱作俱佳,韩信呜呼哀哉的同时,更不忘揉揉他屁股上早就痊愈的箭伤。 “小韩,你这个小心眼的家伙。欠扁,是吧!居然跟我翻起老账来了,看我不教训你……”老虎不发威还真把我当成病猫了,我挣开项羽的怀抱,直“扑”韩信那边,准备打他个满地找牙。 “哇!救命啊!谋杀亲夫啦!”韩信卖力地惨叫连连,滑稽的表情实在是夸张的可以。 “不准逃跑,你这流氓、色狼、秀逗、脱线……快点回来给我受死!”野蛮女生的作风即刻被我发挥得淋漓尽致。 “嘿嘿,我不跑那才真叫白痴莱。怎样,有本事自己来追我啊!”韩信猴儿似的乱窜,更是得寸进尺地穷做鬼脸。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啦……!”我一边紧追不放,一边毫无形象地叫嚣。 “哈哈……哈哈……简直就是一对活宝!”项羽被我们逗得直乐呵,豪迈的笑声打破了夜的清冷。 苍茫穹庐,笼盖四野。 俯瞰方圆百里,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于暮色中尤为醒目,两个矫健的身影正围着它追逐打闹。 莺莺绕梁,萦心回肠,此刻的温馨能将世间的冰冷融化。 …… “哎呀!……累死我了!……,不行了!……,我真的跑不动了!……。”我气喘吁吁,很没志气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怎么着,真累了?”韩信两手叉腰,得意地站在我跟前。 “喂,你说的是人话吗?我都累成这样了,难道还骗你不成?”我没好气地瞪着韩信,“小韩,你根本就没安好心,尽想些歪点子整我。” “韩兄弟,林儿看样儿是真累着了。”项羽说了句公道话。 “还是项大哥疼我呢,哪像某个臭人。哼!”我瘪着小嘴,貌似一脸委屈状。 剧情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逆转,我刚刚口中念叨着的某个臭人似乎良心发现,俯身蹲下,眉目之间透射出一股子的认真。 “小韩,你在考验我的承受能力,是吧。哪有人变脸变得那么快啊?瞧你这副尊容真是丑得可以耶。不许皱眉头,像个小老头似的。”我忍着一肚子的笑,伸手欲抚平韩信皱起的剑眉,根本就没考虑到这个动作其实有多暧mei。 胡闹了这么久,韩信倒也没怎么累着,只是呼吸略显急促而已。俯仰之间,呼出的湿热气息毫不避讳地迎上了我的脸庞。 “看着你瘦弱单薄的身体,叫我如何放心离开。”韩信轻轻握住我的手,“虽然心底明镜似地知道你我之间已然绝无可能,但是偶尔还会有情不自禁的冲动。……就像现在……” 韩信半眯着眼,低下头亲吻我的前额,性感的薄唇带着独特的薄荷芳香,柔柔软软的触感令人心弦荡漾。 好精致的一个吻,仿佛倾注了所有的爱恋与尊重。 韩信依依不舍地移开双唇,眼神还是那么温柔,那么缠mian。 “小韩……”我有些忘情地呢喃,手指更是不自觉地伸向他唇间的那片温润。 也许友情真的可以升华为爱情,也许我早已贪恋上这个男人所付出的真心。 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爱上了韩信,只是感觉内心深处有一种渴望令我舍不得把手放开。 我的反应让韩信有些意外,他凝视着我,仿佛在寻找什么答案。 “夕林,答应我,以后不再哭泣了,好吗?”韩信细碎的轻吻在我指间缓缓蔓延。 顿时,我的身体产生了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不断的扩张,扩张,直至渗透进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 “小韩,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难道你不知道女人是水做的吗?流泪并不仅仅是因为悲伤;开心的时候我会哭,感动的时候我也会哭。所以,眼泪有时候其实也很美好,不是吗?”我娇嗔着,脸上涌动起叠叠红晕,好似绚烂的胭脂花绽放出扣人心弦的美。 …… 不经意地回首,是那双早已印刻在脑海中如同碧潭般清澈的深邃眼眸。此刻,正凝望着我,写满了令人心疼的落寞与伤感。 “项大哥……”我怯怯地唤了一声。 “呃……”仓促间的掩饰令项羽显得有些尴尬,“林儿,我突然间想起了亚父曾对我说过的那番话。” 的确,范增于逝世前一晚将房中一干人等尽数屏退,然后单独同项羽秉烛长谈直至破晓。 原本我以为范增自知大限降至,所以唤来项羽至病榻前嘱咐再三或是说些体己话什么的。毕竟父子一场,范增终还是难以放心地乘鹤西归。不过,现在听项羽这么一讲,我猜测此番密谈肯定另有玄机暗藏。 项羽的表情有些复杂,估计是在思忖着该从何说起。 “那晚,亚父看上去很虚弱,我本想劝他好生休养,待到病体恢复得有些起色再谈也不迟。可没想到,亚父脾气强硬得很,嘴里还不停地叨念着‘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诸如此类梦呓一般的话。我不免担心,再和他杠下去恐怕只会越发加重病情。于是权衡利弊之下,我姑且先依了他,待而后另找机会好言相劝吧。” “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岂知这一聊便是聊了整整的一宿。更没想到,那一夜竟会是亚父身前最后一次与我长谈。”项羽朝西眺望,神情却愈显迷离,仿佛眼前一片云气缭绕使他难以看得真切。 …… “咳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厉咳声,项羽赶忙起身轻轻抚拍老人的后背, “亚父,就听羽儿的话吧。您这身子骨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若真有什么要紧话姑且等到身子调养好了说。到时,羽儿一定天天守在您膝下聆听教诲。今晚,还望亚父安心休养,以病体为重啊!”躺在病榻上的范增,显然已是风烛残年的垂目老人,除了一双洞悉世事的慧眼以外,全然没有了往昔的惊世之势。 项羽痛心地出言相劝,刚才那阵剧烈的咳嗽似乎已用尽了老人的全部气力,此刻正如同散了骨架一般软软地倚在了靠枕上。 这么多年的朝夕共处,项羽早就习惯了范增的倔脾气。只是此刻,他想不通究竟是什么重要的话,能令亚父如此执着,以至于完全不顾及自己这身已入膏肓的病残之躯。 “羽儿切莫再劝,为父一生观天测象,早知自己时日不多。其实这些话为父在心中埋藏了甚久,若是今晚不说恐怕便是再无机会了。”背疽猛然间的发作迫使范增不得不停下话来,喘息着抵御疼痛。 “亚父,您……”项羽心急如焚,恨不得揽下范增的一身病痛。 “为……父……没……事……”范增忍出一头的虚汗,断句片语着实说明他忍得有多辛苦。 “亚父,你别硬撑,不如先歇会儿。”项羽柔声相劝,用干净的绢帕细心擦拭范增额头上的汗珠。“亚父,羽儿今晚就不走了,一直敬守在这儿。等您觉得好些了再同羽儿细细道来便是。” “哎!……我的羽儿呐,没想到为父竟也成了你的负担!”范增痛苦地闭上眼睛,枯槁的双手颤抖地摸索着项羽的臂膀。 “身为人子理应对父母至敬至孝,比起您施与的宏大恩泽,羽儿所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项羽泣不成声,紧紧握住范增犹如枯枝一般的手。 “哈哈……得儿如此,我范增即便活不过今晚,也可谓是死得其所,死得荣耀啊!咳咳……”不待项羽发话,范增却抢先说了去。“没事,为父只不过太高兴了而已。” 范增睁开双眼,果然比先前精神了不少。 “羽儿,为父的时间确实不多了,你一定要谨记为父接下来将要说的话。”看到项羽郑重地点头,范增正式切入了主题。 “为父曾替林儿算过一卦。源于小妮子不知自己的生辰八字,所以便给她测了一回字卦……”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了,范增神色迷蒙,仿若回到了当初的那一刻。 …… “亚父,您唤林儿过来有何事啊?难道又有了新鲜的好玩意儿?”随着飘然而至的甜美声音,一个年约二八芳龄,身穿宝蓝色汉服,雪白内衬的少女连蹦带跳地进了范增的书房。领边、袖口皆有手工刺绣的金线提花,纤细的腰肢上系着一根素雅的流苏腰带,右侧则悬挂着精致小巧的佩弓。细看此女子:面如冠玉,贝齿红唇,飞瀑叠泉一般的秀发高高束起、绑扎着同为宝蓝色调的丝带此时正飘逸地垂挂两侧。杏仁眼、柳叶眉,纯净如兰的笑颜叫人怎舍得挪开视线。 “林儿,你这个鬼灵精,整天没事儿就在外头胡闹,也不想着常来为父这边,陪我说说话。真是小没良心的!”范增佯怒。 “嘿嘿!”少女一眼就看透了老人家的心思,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了贼贼的笑容。“亚父,林儿最乖,最有良心了。人家在外头可是忙着做正经事呢,哪有胡闹嘛。” 经不起一连番的胡搅蛮缠,老人家只好败下阵来。 “你哟!……”范增没好气地点了点少女的小脑袋,言语间尽是宠腻的口吻。 “人家就知道,亚父对林儿最好了,嘻嘻!”少女环抱着老人的脖颈,嘴里嗲嗲地说着恭维话。 “好了好了,快来这边坐着,亚父陪你玩好玩儿的。”范增拍拍身旁的凳子,脸上早就被哄得笑开了花。 “咦……真的有好玩意儿啊?亚父不会是耍林儿吧?”少女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始终还是个好奇宝宝。一个优美回旋便伶俐地悄然落座,还俏皮地眨着大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老人家。 范增神秘一笑,更是引得身侧那位频频探首。 “亚父,您故意吊林儿胃口吧。到底是何玩意儿?瞧您忽悠地真像藏了什么宝贝似的。”少女着实按耐不住,不顾及姿态地撅嘴直嚷嚷。 只见范增从容地指着桌上的文房四宝,坦然说道:“为父可没藏私啊?东西是自你进门前早就摆放于桌上了呀。” “啊?!”一声夸张的“惨叫”,少女貌似绝望地作晕倒状。 范增纵容地直摇头,“林儿以前不是总想着让为父替你卜卦吗?所以如你所愿,为父今日就给你卜上一卦,如何?” “呃!?……”刚才会儿还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这厢听到范增那么一说,便直觉眼前一亮堂又来上了劲儿。“亚父,你得说话算数哦,别尽想着把我当傻瓜似的诳完一次又一次。” 看到老人家慈爱的笑容,少女算是心理平衡一点了。不过转念一想,却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亚父,您说过卜卦必须用到生辰八字,可我自呱呱坠地起便成了孤儿,哪晓得自己是怎样来到这个世上的?”关于自己的身世,多年来已成为插入她心头的一根芒刺,每每提及心头总免不了一阵刺痛。 “哎!占卜之学博大而精深,先前所说的依据生辰八字来卜卦算命只是其中的一枝罢了。除此之外,还有诸如相面、测字、看掌、摸骨、观星以及借用铜钱推卦……等等,实为浩瀚无边,学无止境啊!”范增铺开宣纸,在砚台中掺加少许清水后,即开始平稳地磨墨。“今日,为父备齐文房四宝便是想以测字之法来卜卦。不知林儿可愿赏脸一试呢?” “嗯。”少女乖巧地点头作答。 范增取下一支狼毫,蘸墨,于宣纸上随意书写几笔。见墨色浓淡适宜,方才将笔递及身侧。“来,林儿,用它将你心中所想一并写来。” 少女从老人手中接过毛笔却不急于提字,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一方雪白。“亚父,这纸上是不是只能写一个字?” “随心所欲即可。”范增的意思再明朗不过,言外之意就是说:你想写多少字就写多少字,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即使胡乱涂鸦一番也未尝不可。 “哦!”少女稍稍考虑了片刻,便落笔款款而书。 “嗯,让为父瞧瞧林儿写了什么字?”范增含笑着俯身欲览。 岂料,老人的视线刚一触及纸面,身子便犹如遭遇惊天霹雷那般僵硬,之后竟无法抑制地浑身痉挛起来。 范增瞳目大睁,仿佛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存在。鼻尖及额头上沁出的细小汗粒分外醒人。本该已经松弛的面部肌肉此刻却极致绷紧。 究竟看到了什么?居然令老人产生如此过激的反应…… “亚父?……”带着强烈的怯意,少女小心翼翼地轻唤老人,突如其来的惊变使她内心顿感不安。 “没……事……”范增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是为父的老毛病又犯了。” “原来是背疽发作,刚刚林儿见亚父忍得好辛苦,那一定是很痛的,对吗?”少女面带焦急,美目隐约透着蒙蒙水雾。“都是林儿的错,只顾着自己的任性妄为,全然没考虑到您身体欠佳。” “是林儿对不起您,甘愿领受亚父的责罚。”言毕,“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傻丫头,为父心疼你都来不及了,怎还忍心责罚与你呢?快快起来吧,地上湿气厚重,这么跪着很容易伤到膝骨的。”范增说着便准备上前搀扶。 “别!亚父,您就别亲力亲为了,林儿自个儿站起来便是。”少女起身,将老人扶至塌上。“亚父,您还是乖乖躺在床上休息,我这破命儿不算也罢。” 少女负气地转身抄起自己的“墨宝”,准备将其撕了完事。 谁知,这下差点儿把范增给急坏了。“林儿,命寄字墨,撕不得啊!” “呃?……”虽然还是理不清楚状况,但见到老人如此紧张,也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范增接过少女递上的字迹,细心折叠并将其收纳于怀。 …… “羽儿,其实为父当时乃不得已而为之,因此只好借以背疽发作为由,故意骗了林儿的。”范增目光如炬,显然已经收回了思绪。 “虽不知亚父为何隐瞒林儿,但羽儿相信亚父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是有您的道理。” “嗯!说话进退有度,分寸拿捏得当,羽儿可谓是愈发精进了。”范增赞许地拍了拍项羽。 “孩儿惶恐,深怕辱没了亚父的一番栽培之心。”项羽面露惭愧之色。 “哈哈……好啊!虚怀若谷,堪有王者之风!这不会又是受了那个鬼丫头的影响吧?哈哈……”范增心情甚佳,精力也愈显勃发。 项羽硬朗的脸颊顿时有些微微泛红,“林儿确实有太多的过人之处值得羽儿去借鉴和学习。” “哎!谁说不是呢?那丫头生来便是非凡之像呐!”范增不禁感慨由衷,“羽儿,你来看看这个。” 范增从袖口内抽出一叠绢帕大小的宣纸,展开并递给了项羽。 项羽颔首端视,纸上的字迹赫然印入眼帘。 字体娟秀雅致,感觉清丽脱俗,明显为女子所书;然落笔之处却又颇具劲力。纵览当世,能将行云流水般的楷书诠释至如此精妙绝伦的女子,实乃屈指可数。 “林夕?……”项羽看着眼熟,无意识地照本宣读,“亚父,这难道是……?” “想来羽儿已是猜中八九了吧。”得见项羽若有所思的模样,范增特意耐心地层层点拨。“这‘林夕’二字的确为林儿所书,是她当时写来用于测字的。” “如此说来,亚父对林儿所隐瞒的,恐怕与上回所测之字卦脱不了干系吧。”项羽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莫非亚父测出此卦中隐含着大凶之兆?……” “恰恰相反。”范增无奈一笑,“无关乎所谓的凶兆或吉兆,而是为父在此卦中居然会看不到任何的征兆!” “……”只觉耳边一声轰鸣,项羽震惊得已然无法吐出只字片语。 “想我范增自喻一世淫浸占卜之道,对于当今天下时局可谓是了如指掌。可如今面对林儿的字卦,我却宛若一个三岁孩童般全然不知所措。何以谓夜郎自大;谁又是井底之蛙?”此时,范增心中岂是苦涩二字可以形容。“没想到啊,老夫竟也同世俗庸人那般蹉跎了一生,而自己却还茫然不知。名曰学富五车,实则凤毛麟角,确为名不副实啊!” “亚父何以如此自贬自损,乱世当道,虽有不少能人辈出,可羽儿自认为无人能与亚父比及。”项羽言发肺腑。 此番真情实意着实令范增感动不已,皱纹叠加的眼角早已噙满了颗颗晶莹。 “罢了罢了,时辰所剩不多,不应虚耗在嗟叹遗憾之中。”门外响起了打更声,不知不觉已然过了子时。 项羽移近烛火,再次审视这幅字卦,内心更是充满了困惑不解。肉眼所见明明是一幅字迹清晰的研墨之作,可亚父的慧眼为何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呢? 林儿,你的字卦里究竟隐藏了什么?是福还是祸?是劫还是缘?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如今面对这玄机百变的卦象,就连对手是谁皆不得而知。有力却无处使,真是可悲又可笑的境遇。 林儿,难道我就只能这般眼睁睁的看着,任你被卷入那未知的命运漩涡? 不!我不甘心!谁能告诉我,到底该怎样做才能为你披荆斩棘,挡风遮雨。 此刻,项羽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仿佛心头笼罩着一片黑云,压得他无法呼吸。 “‘林夕’二字原是自‘夕林’延伸而至。有道是:姓为乾,名为坤。将姓名如此倒置颇有颠倒乾坤之意。此番情形虽不属稀松常见,却也无碍于推卦之用。”见项羽愁眉深锁,于是范增便停下话来…… “听亚父刚才所言,似乎问题的关键还尚未显露,不知羽儿说没说错?”一边聆听,一边分析,项羽倒是理出了一丝头绪。 “羽儿说得不错。为父原本还有所担心,怕你一时无法作出响应;现在看来这担心倒是多余了。没想到,羽儿对玄学的领悟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为父的估测。实为大有长进啊!”对项羽的突飞猛进,范增除了感到意外,更多的则是满腹欣喜。 其实,这个中缘由也只有当事人自己心知肚明。 说到底,项羽得此成就还真得归功于他的林儿妹子。要不是她整天粘着项羽玩所谓的脑筋急转弯,或时不时地冒出那么些个正常人皆听不懂的怪词异句。平心而论,在如此高密度、快节奏的强化训练下,要想不进步、不提高那反倒是叫人拍案称奇。念及于此,项羽不禁暗自苦笑。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范增倒可以心无旁骛地全数道来。“正如羽儿所讲,问题并不在‘林夕’两个字上,而是它的布局。” “布局?”一时情急,项羽脱口而问。 “对,关键就是布局。来,羽儿你仔细看看。”范增指向字墨,“上林下夕,正排一列,组成为何?” “啊!是一个‘梦’字!”好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项羽大为惊喜。 “颠倒乾坤,如梦似幻。为父眼前就如同这字面所言:黛色苍茫,像雾像云;浓稠交叠,若虚若实。好似雾里看花,雾更浓。平添了锦簇却又失了真切。哎!可悲我空有一双慧眼。目及之处竟全是铺天盖地的混沌。”范增心有余悸,干扁的身形仿佛飘零在秋风中的落叶,颤抖着难以停息。 “亚父……”项羽扶住范增颤巍巍的身躯,心中的痛楚亦更是不言而喻。 “羽儿的心中所想为父又岂会不知?唉!想必为父的这份不甘之心比起你的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范增拍了拍项羽的手背示以抚慰之意。 …… “所以,那一次亚父执意将我留下,却让虞姐姐陪同他返回师门,不是因为治疗背疽而是为了解开我的字卦,对吗?” 绵延的回忆被我突如其来的插话给打断了,项羽微微蹙了一下剑眉,似乎一时难以适应篝火的灼热。 “想来亚父一世争强好胜,性格倔强顽固。为了辅佐我成就霸业,他不惜违背师命,逆天而行。他宁可日日忍受背疽的折磨,也不愿开口求助于师门。”项羽无助地看着我,面容郁郁,尤为沧桑。“殊不知,林儿的字卦却击溃了亚父所有的骄傲,为了寻求答案,他甘愿放下身段重返师门。” “山门紧闭,亚父就长跪于门前不起,背疽的频繁发作痛得他昏厥了一次又一次。要强的个性支撑他咬牙坚持,为的却只是面见仙师,求解此卦。回来后,虞姬曾哭着告诉我,她从未曾想过亚父竟会如此这般的执著。” “之后呢?亚父终究找到了答案,对吗?”我问得很是平静。 项羽缓缓颔首,如我一般,也将视线停留在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红之中。 夜,更深了。 此时缠绕在我心头的悲悯,只有依靠最强大的光和热,才有可能将寒冷一丝一丝地抽离开去。 “之后,虞姬便陪着亚父一同受跪。古语有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当二人几乎力竭之时,终于山门打开。仙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同意与亚父见上一面。” “二人被搀扶进仙师的居所,只见道童们早已静候在此,手上端着盛满清泉的盆器,洁净的绢帕摆搭在一侧。亚父老泪纵横,直直地跪在了仙师膝下。” “仙师一边叹息,一边替亚父清理伤口。待敷药完毕,便将药瓶交给了虞姬。亚父穿好衣衫,再次跪地叩谢师恩。” 聆听至此,我不禁感慨命运的瞬息万变。毕竟范增是仙师的得意门徒,如果当初不是那般过于执著自己的信念,也许他的结果将不会如此惨淡收局。 可是,冥冥中的安排,又有谁能够说得清,道得明呢? 项羽仰头灌下一大口清水,待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嗓子,就继续讲述下去。 “仙师接过亚父呈上的字卦,端在面前缜密参详,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将其物归原主。他神色平和,不过眼底分明还夹杂着惊异的亮彩。” “仙师告知亚父,‘无相’即为此字卦之解耶。” “那么,范老夫子的仙师有没有阐明究竟何为‘无相’之说?”与我胡闹之后,韩信就一直很仔细在倾听项羽的讲述。他守护在我身侧,安静地仿佛只剩下呼吸的气息。 此刻,他略显突兀的问话,想必是意识到了非比寻常的重要意义。 项羽并未马上作答,而是意味深长地凝视我,以那双比星宿还要璀璨,比深潭还要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我。 “‘无相’即是‘未知’,‘未知’隐喻‘未来’,只有来自于未知时空的人才会出现这‘无相’之卦。”项羽还是如此看着我,不曾移动的视线将我温柔地圈入只属于他的世界。“这就是仙师的‘无相’之说。” 惊喜之情完全逾矩了惊愕之意,正所谓:山外青山,楼外楼。“仙师”,他果真不负此般盛名啊!。 纵览华夏五千,一定还隐居着不少像“仙师”这般等级的世外高人。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呢!比如说“宗师”、“天师”或者其他的大师级人物。 意外的发现使我心中涌起一阵雀跃。我不禁暗自筹划,待将来一有机会我定要亲自登门拜访。 …… (未完待续) 第五章:吾乃宿命堂夕林 “小韩,说说你的想法吧。” 真是叫人伤脑筋的三角关系:项羽情愫复杂地凝望我,韩信却是难以置信地瞪着项羽,而我呢,居然也很配合地把问题抛给了韩信。 “呃?!……”韩信茫然地转向我,言语间参杂着强烈的不自信“夕林,你不会真是……自后世而来的吧?” 唉!可怜的小韩,我这次可又得对不住你了。只求看在我的薄面上,希望老天爷能保佑你的心脏足够坚强,一下子要承受冲击力如此之夸张的事实真相,的确是一次辛苦卓绝的考验。 我眨巴着大大的杏眼,就像看宠物狗似的瞧着韩信。 “小韩呐,如同你所说的,我确实从后世而来,而且……是二千年后的未来。”言毕,我释然地迎上了项羽的目光。 “我曾猜想,林儿生活的时空到底离开我们有多远?可断没料到,居然会是整整二千多年的差距。”项羽戚戚然地感慨,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浅笑。“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怪异的言论,夸张的举止,天马行空的想法,豪爽不羁的性情……几乎是所有的惊世骇俗都聚集在这个小小的身躯里。” “满腹的韬略,冷静的头脑,高瞻远瞩的论调,运筹帷幄的布局……似乎一切尚未开始,你就已知晓了结局。” “正如同我初次遇见你时的那般感受,原来,我的林儿真的不属于这里啊!”一言难尽,项羽顿觉恍如隔世。 “项大哥,生命原本就是宇宙中最玄妙的存在,人世间所认为的不可能皆会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转变为另一种形式的可能。就好比为了这一次超时空的相遇,我不惜跨越了二千年,终于站在了这片土地。” 此刻,我心中涤荡着坦然,不带有任何情愫,只留存一片安宁。 抛开刺目的堂规戒律,走出阴霾的密云布合,此刻的我才是最最真实的我。想跟随生命的韵律尽情舞动出属于自己的妙曼身姿;想珍惜短暂的际遇肆意挥洒起上苍赐予我的金色年华。 我一只手牵住项羽满是厚茧的掌心,另一只则覆盖在韩信刀剑布痕的手背上。每一道伤痕都印刻着他们历经的生死磨难;每一处伤疤都镌写着他们不朽的傲人功勋。 突然间我想到了一句应景的话:手心手背都是肉。 是啊!一边是疼我宠我的如父兄长,一边是恋我惜我的知己蓝颜,陌生的时空正因为有了他们的爱,才使我忘却了曾经的孤独与悲哀。 “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项大哥会!小韩会!我也会!”真情悸动,我不争气地潸然泪下。“只要是活着,我们就可以创造出奇迹!” “我——们——绝——对——能——够——做——到——的!”我仰头忘情地朝着天空大声宣言,清亮悦耳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神州大地上,久久不曾离散。 双手同时被紧紧地攥牢,我知道那是项羽和韩信在默默地支持我、鼓励我。就如同在过去的风云岁月,给予我最强大的勇气和希望。 “爱哭鬼,动不动就掉眼泪。”韩信看着心疼,伸手轻柔地拭去我脸上的泪花。 “怎样,我就是感情丰富,这叫做EQ高。”又被他看到了出糗的德行,我忍不住反唇相讥。“才不像你莱,明明也感动得要命,居然还装模作样地在这儿死撑。” “也不看看自己那双红得像兔子似的桃花眼。告诉你哦,别想用‘刚才是有沙子掉进去了’这种滥理由来唬我。除非母猪会上树,不然连鬼都不会信你呢!” “喂!身为女子,你到底懂不懂得什么是温柔啊?”韩信被击中软肋,不甘示弱地与我对上了。 “干嘛!干嘛!狗急跳墙啦,肯定是被我说中了。”我不甘示弱,“小韩,你可别睁眼说瞎话,到底谁不温柔了?哼!亏我刚才还为某种人白白担心了一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 项羽笑着抚mo我的后脑勺,看着我俩乐此不疲地呱噪仿佛也成了一件很赏心悦目的事情。 活着,能够看到你的微笑;活着,能够听到你的歌声;活着,能够触摸到你的青丝;活着,能够呼吸到你的气息…… 林儿,就像你所说的——活着真好! 项羽眼中闪烁着绝无仅有的光芒,尤如冬日里播散至人间的和煦温阳,能将世间的一切纷乱重归于恬静和安详。 曾经威震四方的“西楚霸王”已经永远随着黄沙尘土淹没在历史的长流之中。 明日,站立在这片土地上展望旭日东升的楚项羽将是一个全新的生命。不受声名所累,不替世俗所悲,他只是一个纯粹的生命,一个真真正正为自己而活的楚项羽。 霎那间,我忽然觉得脑中灵光一闪。 只见我利索地拿出佩弓,对着尾端的八卦图阵咕哝了几声,才一眨眼的工夫手上便多出了几样东东。 瞧着两人愣住的傻样儿,我不禁暗自偷笑,于是赶忙为他俩解说一下。 “呵呵!你们也看到了吧,其实这个不仅仅是一把弓啦,它的用途可多着呢!如要细细道来,恐怕这一时半刻的也讲不清楚,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向二位禀明吧。”我笑着摇摇手上的佩弓。 “刚刚我启用的是储物功能,你们可别被它的外观给蒙骗了,这个小家伙可厉害的紧,像‘黑洞’似的能装下好多东东呢!”我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依次摆放在地上。 “这是A4打印纸,纸张质量不错哦,比起昂贵的宣纸可算是非常之实惠;这支呢称为黑色记号笔,而且是最大型号的;这是最常见的信封;这个是透明胶……”现在的我就好像电视导购中的推销员,正乐此不疲地向顾客们吹嘘着自己的宝贝商品。 “呃?……夕林,这些可都是两千年后的物件?”韩信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好奇地摆弄着记号笔。 “算是吧,这些用品在我那个时代都是最不起眼的东东了。”我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大人有大量,看在朋友一场的情分上,待会儿用后,剩下的就全送给你好了。” “真的吗?你可不准诳我哦!”韩信开心得很,就像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废话。本小姐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我拍拍胸脯,显得自个儿很豪气的样子。 “嘿嘿,我就知道夕林对我最好了。”韩信眯起桃花眼,笑得我差点儿满地掉疙瘩。 “小韩,就算你长得帅也不用笑得这么谄媚吧。再说了,我也不吃你这一套,切!”我没好气地丢回他一个超级大白眼,“对了,刚才是谁在这儿哇哇乱叫,说我不像女子又不懂温柔的?” “对哦!是谁那么缺德啊?竟敢如此数落我家的林儿,等被我逮着了,看我不好好痛扁他一顿。”为了得到我那些“宝贝”,看来这回韩信是要插科打诨到底了。 “哎!我说小韩,你可以啊!敢情现在的道行真是越来越高深莫测,就这脸皮也厚得连犀牛都赶不上了呀!”作孽哦!真不晓得他这张骗死人不偿命的油嘴到底伤了多少妙龄女子的芳心。 看着韩信依旧嬉皮笑脸的德行,我顿时没了拌嘴的兴致。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拌嘴也是要讲究对手的嘛。如今的韩信可是为了讨好我而步步忍让着呢,所以就算是赢了他,我也没觉得有什么成就感。 “好了啦,你给我闪一边去,我这儿可要办正经事了。” 我拿起一叠纸摆放在膝盖上,在小脑袋中稍微构思了一下,便着手开写: 仙师前辈: 展信悦! 晚辈乃宿命堂夕林,此封书信实属不情之请。 携信前来者乃吾之义兄,先师爱徒之义子——楚项羽是也。 以史为证,其原属命绝之人。 然吾不忍其英年早逝,故因私心将其留存。 缘其为已死之身,定当不容于凡尘世俗。 今其投奔于先师门下,乃吾深思熟虑之决断。 正所谓,慧眼识英雄。 吾仰慕先师乃一世修为之德高望重者,定当以大局为先虑。 故将义兄托付于门下,望先师予以成全。 待他日得以复归,晚辈定当亲自登门以谢先师之大恩。 此致 敬礼 晚辈:夕林 汉五年十二月 搁笔,我把信件铺展于眼前,再次审视,待确认无不妥之处,便将其折叠放入信封,用透明胶密封住封口。然后在信封正面写上: 先师前辈〈亲启〉 我将信封交付项羽,郑重其事地嘱咐道:“项大哥,你便带着这封信上山去找仙师,他定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 项羽接过信封看了看,遂把它藏入胸前衣襟。 “林儿,你果真不打算与项大哥同行?”我的善自主张令项羽有些生气。 “林儿也想陪伴在项大哥的身边,更想体会一下世外桃源的清闲悠然。可是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落叶归根,我也将必须回到属于我的时空。哎!其实,宇宙间有太多的事情并不是我想怎样就可以如愿办到。”我在极力扭转项羽宿命的同时,也不得不感慨于自己的命运。“只要项大哥能够生活得快乐,林儿也会由衷地感到快乐。” “还记得林儿说过的话吗?” “你快乐所以我快乐!”我俏皮地用手指点了点项羽的心口,而后双手合十,紧贴在自己的胸前。“心有灵犀一点通,即使彼此分隔了千年的时光,我们也可以在这里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是!林儿永远都在项大哥的心中,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项羽紧紧地攥住心口的衣襟,用言语汇聚成最深沉的誓言。 “项大哥!……”一切尽在不言中,我动容地扑进项羽怀中,用力环抱住他的硬朗腰身。“呜……项大哥,你一定要平安!绝对不可以辜负林儿的一番努力啊!” “傻丫头,你项大哥岂会是如此无用之人?”项羽已然哽咽。 这真的是很漫长的一天,我已记不清自己经历了多少次情感的起起伏伏。只是自项羽怀中退出,一双水灵灵的杏仁眼却早已哭红,成了两个肿肿的大核桃。 “嗯!”我用手背胡乱地抹去泪痕,“事不宜迟,等到天一亮,汉军的大队人马恐怕将会折返于此。所以,项大哥还是趁着夜色赶快起程吧。” 我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韩信执意孤身决战西楚霸王,仅留下一队数十人的贴身近侍。 想想看,汉军的最高统帅因单挑强敌而导致彻夜未归,整个军营上下怎么还可能一片气氛祥和呢?说不定早就乱成一团,炸开了锅。所以,不管是真心实意赶过来救援的,还是居心叵测顺便来看热闹的。总之,明儿一早,汉军蜂拥而至的场面看来是铁定了的。 这一次,项羽倒是没有反对我的提议,看来他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以一己之力来抵挡数万之师,本身就是不可能成立的事实。退一步来说,就算真能过关斩将、所向披靡,可还等不到项羽把汉军斩杀待尽,自个儿就差不多被活活累死了。 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那完全是莽夫的行径。 现在局势如此之鲜明,既然有机会全身而退,又何必死脑筋地硬要来个以卵击石呢? 项羽一生戎马,懂得权衡利弊的重要性。况且,他已决定隐退山林。所以,我完全不必担心他会因为一时的头脑发热,来个什么所谓玉石俱焚地骇人之举。 “嗯。项大哥也是如此打算,决定连夜投奔先师。”项羽好温柔,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叫我宽心。“韩兄弟,请过来一下。” 只见韩信像一副失了魂儿的模样,呆呆地杵立在一旁。当听到项羽的浑厚声音,才猛然回过神来。 “项兄!” 一声“项兄”唤得我好不心酸,二人历经了多少磨难才得以冰释前嫌,坦诚相对。可当下这会儿,却是连半天功夫都不足,又不得不劳燕分飞,各奔东西。 哎!真不晓得这对难兄难弟何时才能真正毫无牵绊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啊? “韩兄弟,项某生来心高气傲,豪放不羁,没想到竟是辜负了你的一片赤诚之心。项某实在惭愧,在这儿向韩兄弟赔礼了。”项羽躬身作揖。 “项兄,小弟愧不敢当。”韩信还礼,“想当初,项兄贵为西楚霸王,一心记挂的是全军上下所有人的安危。若不是因为我自己心胸狭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岂会酿成今日之局势?还便宜了刘邦,让他把江山社稷给占了去。” “项兄心怀天下,行事从不拘于小节。于情于礼,其实真正该赔礼的应是我韩信呐!” “罢了,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既然这些都已是过去之事,又何必抢着把过错归咎在自己身上呢?”我可不想看着短暂的道别就这么浪费在他俩的相互致歉上,“过去了的就让它真正地过去吧,反正也都是些不堪的回首呀!” “照我说,将来还有大把大把的美好时光等着我们呢!只要牢牢记住这是一份得来不易,弥足珍贵的友谊;然后在剩余的生命中,花费心思去好好地经营它,爱护它。” “错失了过去不要紧,把握住将来才是最最重要的。人生短短数十载,不停地朝前看、向前走——这才是王道。” “林儿说得及是,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林儿的远大志向就连为兄也甚感望尘莫及。”项羽频频颔首,“韩兄弟,咱们哥儿俩可不能让林儿给笑话去了呀!” “嗯,项兄教导得是!”得以和项羽称兄道弟,韩信实感荣幸至至。 “小韩,你好不厚道!刚才那些很有禅宗之道的话明明是我讲的耶,你竟敢昧着良心说瞎话。”见自己的版权给盗版了去,我不依地提出抗议。“这叫什么来着,兄弟如手足,美女如衣服,绝对就是见义忘色的经典写照。” “前面还把我捧上了天呢!瞧瞧现会儿,可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呢!哼!十足的沙文主义。” “哈哈……你这个得礼不饶人的鬼灵精哦!真不知道你那小脑瓜子里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话。”项羽爽朗大笑,用食指戏虐地刮了下我的俏鼻梁。 “哎哟!拜托啦,项大哥!你这样子乱来,会害我变成塌鼻子的。”我心疼地揉了揉我那可怜的鼻梁骨。 “适才在下出言不当,得罪了小姐,那……” 我还没回过神,韩信的魔爪便径直伸了过来。吓得我闭上眼,赶紧双手护住鼻梁,生怕再次遭殃。 可是更没想到事情的发生了,没有预料当中的疼痛,我只觉得眼皮被柔软地触碰了下,夹带着我所熟悉的薄荷清香。 待我睁开眼睛,赫然映入眼帘的是韩信深情的双眸,以及一脸得逞的坏笑。“既然小姐指责在下见义忘色,那在下也只好牺牲色相,以此谢罪了。” 我有点茫然地转视项羽,却见他笑得更为开怀。再转回来看看韩信,我不禁顿悟玄机。 “小韩,你这色狼,居然占人家便宜!”我涨红着小脸,捏起粉拳就对他大打出手。 岂料,却被韩信顺手搂进怀中。瞧着他越发放肆的坏笑,我竟也舍不得再生他的气了,只是把头整个地蒙在他胸前,没底气地抗议着。 “哟!我家林儿也害臊了呢!”没想到项羽竟是如此之呱噪,实在叫人大跌眼镜。 哎!谁叫本小姐见到帅哥就心软呢?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耶! 原本是很伤感的离别,可被我这么一搅和,竟也冲淡了许多。 其实离别也可以不那么的悲伤,彼此之间快乐地互道一声珍重,然后,带着各自的祝福踏上人生的旅途。 我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诠释离别,毕竟快乐比悲伤更要来得美好一些,不是吗? …… “韩兄弟,如若不弃可愿与项某结拜为兄弟?”项羽颇为郑重地表以诚意。 “小弟求之不得!”韩信应得干脆。 “那我就充当二位的见证人吧。”我欢快地蹦到了一边。 只见二人面朝东方,一字并肩,齐齐落跪。 “青天在上,黄土为证!” “我,楚项羽,今日与韩信结拜为兄弟。” “我,韩信,今日与楚项羽结拜为兄弟。” “肝胆相照,不离不弃;刀山火海,荣辱与共。” “不求同年同月生,誓求同月同日死。” “如有背弃,必遭五雷轰顶,灰飞烟灭之惩戒。” “二位快快请起吧!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望你们能永远牢记今日所盟发的誓言。”两个讨厌的家伙,干嘛非得把场面搞得这么感人嘛!哎!我可怜的核桃眼又要遭殃了。 “韩老弟!”项羽转身搀扶韩信。 “项大哥!”韩信神情激动,彼此相扶着站立而起。 任谁都不会想到,曾经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竟结拜成了兄弟。 这个旷古朔今,空前绝后的时刻,就连历史也不曾染指。 我感慨自己有多么的幸运,见证了远远比历史记载更为动人、更为精彩、更为鲜活、更为壮观的真实! “我们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三人行了。”我一蹦一跳地过去,非常博爱地揽住两位帅哥的窄腰,很有吃豆腐的嫌疑呢! 胡乱折腾了一阵,项羽眺望东边,似有鱼肚泛白隐约可见。于是,稍微敛了敛笑意。 “韩老弟,为兄此番离去,不知何时才能重逢。”他利索地摘下头盔,同时也解下了垂挂在腰间的佩剑。“这把天子剑自征战开始便跟随我一路披荆斩棘,我曾当众立誓:剑在人在,剑失人亡。” 项羽温柔地抚mo着剑身,多年的生死相伴,心中滋味岂是“不舍”二字能够形容得了的。 “当初亚父称它是一柄不详之剑,但凡执剑之人都将命绝于此。而我就是偏偏不信这个邪,硬是将它作为佩剑,还当众盟发毒誓。”项羽终是狠下决心,把剑交付给韩信。“刘邦生性狡猾多疑,你带着此剑回去复命,他定然不会为难于你。” “还有这头盔,你就把他当成项某的人头献给刘邦。如若刘邦问起项某尸身何处,你便推说是林儿硬要了去。如此一来,料想他必定不会再予追究了。”言毕,项羽又将头盔塞给了韩信。 “还是项大哥想得周到啊!”我不禁有感于项羽的心思细腻,至于刘邦这边的事情,我倒真是给忘记了。还好项羽考虑得周到,不然韩信这次回去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一想到这里,我心虚地瞟了一眼尚处于激动状态的韩信。要是被这个小心眼的家伙知道了去,那我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还好!还好!亡羊补牢,未尝晚矣! 我暗自吐吐舌头,顺便操起手抚了扶胸口。 “项大哥为小弟的安危可谓是煞费了苦心,哎,真是惭愧呐!”瞧他长吁短叹的样儿,韩信定是又想起了过往。 “小韩,别老是婆婆妈妈的了,项大哥为了保住你的小命,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呢!你再这么别扭,我可就做主收回罗!”刚才会儿我还心虚着呢,现在却对着韩信摆出了一幅晚娘脸。 哼哼!这就叫做先发制人! 看到小韩并没有跟我较劲,而是非常听话地将天子剑和头盔收好,我便顿觉好有成就感。 所谓孺子可教也!男人啦,其实也就是半个小孩子嘛!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无论我是否情愿,终于还是到了要同项羽“SAYSEEYOU”的这一刻。 “项大哥,就让林儿为你高歌一曲,以作饯行之礼!”我优雅地欠了欠身,遂用手指轻点弧弓侧翼的红色感应健。 不可思议的情况再次发生了,只见弧弓顶端射出七道细如发丝的光柱,晶莹剔透,色泽宛如彩虹般绚烂。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代表了七个音符,此时的弧弓便真成了一把能够拨弄弹奏的七弦妙琴了。 既已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二人也不再叱咤于我的惊世之作,反倒是露出了很欣赏的神情,站在原地期待着我的演出。 “既然二位帅哥这么捧场,那小女子这厢儿就献丑了。”我貌似谦虚地胡诌了几句,便正式开唱了。 灵动的手指划出一道满弦,霎那间,天籁般的琴声溢进了每个人的心田。 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疲惫的精神。 远方也许尽是坎坷路,也许要孤孤单单走一程。 早就习惯一个人,少人关心少人问。 就算无人为我付青春,至少我还保有一份真。 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疲惫的精神。 远方也许尽是坎坷路,也许要孤孤单单走一程。 莫笑我是多情种,莫因成败论英雄。 人的遭遇本不同,但有豪情壮志在我胸。 嘿哟嘿嘿——嘿哟嘿,管它山高水也深。 嘿哟嘿嘿——嘿哟嘿,也不能阻挡我奔前程。 嘿哟嘿嘿——嘿哟嘿,茫茫未知的旅程。 我要认真面对我的人生。 …… 只有真正经历过磨难与艰险的人,才能体味出词中那份透着坚毅的沧桑。 月光皎洁,柔和地将银辉洒落于人间;轻歌妙曼,回旋着把感悟叩响至心田。 多么凄美的夜色!多么动听的离歌! 酒不醉人,人自醉! 近卫哥哥们醉了;项大哥醉了;小韩醉了;我……也醉了! …… 稀稀落落地响起一片掌声,我含笑起身,再次优雅地欠了欠身姿以示谢意。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项羽笑得张狂,笑得傲然。“我的林儿真可谓世间难寻之奇女子啊!” “人家哪有你说得这么好啦!”我巧笑着甜甜撒娇,“项大哥,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羞!羞!羞!” “你项大哥没其他长处,就是皮坚肉硬。总之,谁爱说便让谁说去!哈哈……”看来项羽是打算力挺我到底了呢! “项兄说得在理,我家的林儿可是天下无双,绝无仅有。”韩信不害臊地帮衬着。 “我说小韩,谁是你家的林儿啊?别给点阳光你就灿烂了哦!”我才不会纵容他自我膨胀呢。 这个韩信呐,我真不晓得该说他什么好了。自从成功地占了我一下小便宜,便当真把我归给他私人所属了,张口闭口皆是“我家的林儿”。现在本小姐算是心情颇佳,懒得和他计较。等到哪天我真不爽了,哼哼,那可就是新帐老账一块儿算了。到时,看他还能得意起来不? 我盘算着看向韩信,瞧他那副笑得没心没肺的高兴样儿,显然完全是没有什么危机意识。实在气得抓狂,我便没好气地凌空丢了个超级大白眼给他。 “项大哥,小弟不通音律,只好以水代酒为大哥饯行了。”韩信拿来两只水曩,并将一只递给了项羽。 “好!多谢韩老弟!大哥先干为尽!”项羽接过水曩,仰头豪饮。 感染了项羽的豪迈,韩信也顺势与其对饮。 我满脸羡慕地瞅着他俩,清水顺着嘴角一路流淌,漫过脖颈,直至淋湿了衣襟。没有邋遢的感觉,却有着满腔不言而喻的触动。 来世我也要作男儿身。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哪怕笑我宿醉难醒;壮志雄心,闯荡江湖,哪怕伤我体无完肤;烟花小巷,儿女情长,哪怕称我浪子风liu。 …… “为兄真的该起程了!”项羽将水曩交还给韩信。 “项大哥,前路渺茫,不知会遭逢何种变故。所以容许小弟拨出一队近卫,让他们陪同大哥一道上路。”韩信引来十二位劲装侍卫,看上去差不多都与他年纪相仿。“大哥尽请放心,他们追随小弟已久,皆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路上有他们护行相送,小弟也好安心回去复命。” “这……”项羽略显犹豫“诚所谓伴君如伴虎,刘邦本是多疑之人。此次回宫,韩老弟的处境只怕是步步为营啊!功高震主,这才是为兄所真正替你担心的。” “是故,为兄有意孤身出行,将他们留还与你。他日一旦发生异变,也好多一股力量助你突出重围呐!”项羽实在有远见,已经考虑到了韩信的退路。 “大哥,我……”韩信本欲力争,却一时又想不出适合的说辞。 “项大哥,看在小韩的一片诚挚之心,你就答应这些近卫哥哥们随你一同起程吧。再说了,星夜孤骑,林儿还真是放心不下你呢!”其实,我并不担心所谓的安全问题。地球人都知道,项羽身经百战,十八般武艺样样了得,普天之下能与之匹敌的恐是寥寥无几。然则,我极力要他带着一队人马同往,全因心中有了另外的打算。 我把“乌骓”牵至项羽跟前,疼惜地抚mo着它的鬃毛。“小黑啊(我对乌骓的昵称),真的很舍不得与你分开呢!” 马是一种很通人性的动物,似乎它也嗅到了离别的哀伤,清澈的眼睛泛起茫茫水雾,竟也是流泪了呀! “小黑,以后你更要乖乖的,知道吗?不许有事儿没事儿地就蹦到泥浆水里胡闹。林儿不在,可就没人再天天那么好的兴致帮你梳洗泡澡了呢!”我凑近乌骓的大耳朵,“小黑,我就把项大哥托付与你了,一路上可要勤快点跑哦!只有到了仙师那里,才能真正确保项大哥的安全。” 乌骓仿佛听懂了我的话,用力垂垂脑袋。遂面朝天际,高声嘶鸣。 “既然如此,为兄自是不好辜负了你们的一番心意啊!”项羽接过我递上的缰绳,“那就有劳各位壮士了。” “霸王严重了,属下定当尽力为之。”只见一人出列恭敬作答,看样儿估计是他们的小队长。 “过去的西楚霸王早已作古,各位若是不弃就以兄弟相称,叫项某一声大哥便好。” “是!项大哥!”十二人异口同声,音色洪亮,响彻天际。 “好!好!那以后便是自家兄弟了!”项羽心情甚是畅快。 瞧瞧吧,姜果然还是老的辣!项羽就这么三两下子,便哄得这帮小毛孩们连为他拼命的决心都有了。 转过头再看看韩信,我不由连连嗟叹,真不晓得那个笨蛋哪天才能练到这般火候?一想到他日后的对手是以奸诈出名的汉高祖刘邦,我就止不住地头痛。真是伤脑筋耶! 人家刘邦一世深喑厚黑之学,偏偏把韩信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真是的,明摆着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嘛! 哎!最难读懂帝王心。 古往今来,九五之尊往往都是孤家寡人。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每个人都在处心积虑地争夺这把天子之座,可又有谁知道在位者心中的孤独与忧伤呢? 这是天之骄子的悲哀,更是千古帝王的悲哀。 如同南唐后主李煜的诗词: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 项羽翻身上马,手臂一紧缰绳。且听乌骓一声长鸣,纵身而跃,前蹄蹬踏,宛若云中奔腾,气势如虹。 “林儿,韩老弟,为兄就此别过。以后凡事须谨慎行事,切不可莽撞大意,自乱了阵脚啊!”项羽郑重嘱咐,显然是对我们放心不下。 “小弟受教,定会依照项大哥的嘱咐行事!”韩信双手抱拳,深表谢意。 我未曾开口,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起程!”一声号令,项羽绝尘而去;随行的十二骑近卫也应声紧追其后。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项大哥,一路保重啊!”我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奔跑,非常非常大声地喊出了心中的祝福。 寒风将我的衣襟吹得好不飘逸,置身旷野使得娇躯愈见单薄。我颤巍巍地将双手交叠在身前,月色铺陈于上显得更为苍白与纤细。 这双看似瘦弱的玉手,本该用来泼墨写意,抚琴谱曲。而如今,我却用它们巧妙地改写了历史,挽救了项羽的生命。 虽说还有种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但就着既定的计划来看,此刻绝对能算得上初战大捷。 不过,接下来呢?…… 想到将要面对的劲敌,我不禁虚汗涟漓。 带着熟悉的薄荷清香,韩信已站在了我的身后,顺其臂力,轻轻地倚靠在他的胸膛。 弧弓的外沿已经亮起一圈银白色的霓彩,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不知该如何对他开口明言。 …… (未完待续) 第六章:穿越时空二千年 “当这把弓的外沿亮起白光,就表示使命已经完成,你只需默念回魂咒便可随时返回。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白光闪烁的时间一旦超过半个小时,就会自动开启阴阳传输法阵。到时,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将被强制带回。所以,奉劝你少给我在外面惹是生非,免得人走了还留下一大堆的烂摊子!……” 不知怎么的,“死人脸”堂主的话突然很清楚地在我脑中来回播放个不休。 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句,真不像是人说出来的。 这算什么嘛!分明就是一种“我把你给看死了”的口气,再附赠一脸要死不死的阴笑,实在是能把人给气抽风了。 不过,气归气,我却不得不忒没志气地承认:实际的情况还真是不幸命中,果然应了某人的“吉言”呐! …… 只剩下半个小时,这回儿真是火烧眉毛耶。 事不宜迟,要把没交代的事情一并给交待清了,至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那就得看以后的造化了。我思忖着,赶紧转了个身。 “小韩,我现在可是不得不向你摊底牌了。”我很认真地盯着韩信。 “嗯?怎么把眉头皱起来了?”韩信略带调笑。 “喂,别闹了啦,我这次真的是非常严肃的。”瞧他俨然一副花花公子的德行,就这玩世不恭的讨厌样儿,看着便让我来气。 “呃……林儿莫恼,在下洗耳恭听!” “我先声明,待会儿不管我讲了什么,你都不许大呼小叫。只管用心听,用脑记,不可以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别怪我不讲理啊,这就叫做特定时期要有特定政策。总之,我可全是为了你好。性命攸关的大事,哪怕是让本小姐做一回恶人,也值!”这次,我可是连一世英名都搭上了呢。 皇天不负有心人,韩信终于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 “四分之一的时辰过后,我必须要回到自己的时空。以后能不能回来……我也不得而知。恐怕,今后你就得孤军作战了。”说到这里,我心中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要知道,宫廷斗争就是流行玩阴招。诸如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类的比比皆是。这可不比行军打仗,用的是真刀真枪,明面上的肉搏厮杀。” “所谓庙堂之争,就是下三滥的招数无所不用其极,真正的杀人不见血呐!以你的行事作风,实在是吃亏的很。”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已知的历史知识令我着实为他捏了把冷汗。 韩信沉默了,明亮的双眸瞬间黯淡了许多。 “人性本就是这般残酷。需要你的时候,可以大费周章地为你筑台封将,八面威风;现在不需要了,便嫌你功高盖主,尾大不掉。”我唏嘘不已。 “说到底,其实这也没什么想不通的。古往今来,又有哪朝哪代不是如此呢?就连我生活的时空都……哎!算了,不说也罢。” 提及那些不堪的往事,我便止不住地悲从中来。虽然遥远得恍若前世遭遇,但深入骨髓的痛楚却永远无法遗忘。 濒临绝望的时刻,是纳兰临偌,我口中的“死人脸”堂主,将我从阴谋诡计中拯救了出来。 如果没有他,想必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夕林了。 常言道,“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命本不同,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至少对于那些从小就伤痕累累的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一种奢侈。 对韩信的感情,我想或许更多的是怜惜,毕竟我们同是遭到命运遗弃的可怜之人呐! 我拉起韩信的手,诚心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共进退。” “林儿!”韩信动情地唤了一声。 “小韩,刘邦此次还至定陶,最主要的目的是来收夺兵权。”我思路清晰地陈述着即发之事,“待他将你的实权架空,便顺其自然地卸了你‘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头衔。随后改封为‘楚王’,令你定都下邳。” “这只不过是一切的开端罢了……”夜风吹在身上直觉冷飕飕的。于是,我提议坐回到篝火边去暖暖身子。 …… “噼啪!噼啪!”韩信胡乱地拨弄着柴枝,只见点点火星时不时地跳跃出来。 “异姓王之中最不让刘邦放心的便是你了。楚地兵精粮足,而且你又是用兵如神,所以他定然不会出兵前来讨伐。”我嘲讽地挑了挑眉,明的不行,那自然就玩阴的了。 “高祖六年,刘邦会以巡游云梦为借口,将各诸侯王都招至陈县。而后给你扣上‘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罪名,当场拿下并押送至洛阳。” 韩信身子一紧,手上的枝条断成两截。 “别急!这只是刘邦用来压制和触怒你的手段,还不能真正要了你的性命。”我赶忙出言慰籍,“刘邦自称以仁德治理天下,决不舍得因为你而丢了一世英名。所以他在等,等待一个既能保住龙颜,又能将你彻底铲除的机会。” 刘邦不愧为一代厚黑学宗师。机关算尽,借刀杀人,擅长利用他人的性格弱点来帮助自己铲除异己,将权力牢牢掌控在指掌之间。 如果撇去个人感情,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帝王。 在位期间,他用了将近八年的时间来进行巩固和强化皇权,打破了自战国以来形成的“士无常君,国无定臣”的思想。 刘邦注重在政治、经济、思想、法律及文化等领域的全方面发展。他所采取的“宽松无为”的政策,不仅安抚了百姓,凝聚了中华,也促成了汉代雍容大度的文化根基。 可以说,刘邦使四分五裂的中国真正地统一起来,而且也把分崩离析的民心逐渐地凝聚到了一块儿。他对汉民族的形成,国家的统一强大,汉文化的传承发扬有着决定性且不可磨灭的贡献。 一时间的神游太虚,倒是标榜起刘邦的功绩来了,我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他……是在等我自投罗网吧!”韩信痛苦地说道。 “不错,一旦你把心中的怨恨付之于行动,那么刘邦就能名正言顺地将你除之而后快了。”我有问必答,并无隐瞒他的意思。 “所以我必须得隐忍,是吗?”韩信无奈叹息。 “小韩,能屈能伸者才堪为大丈夫。小不忍则乱大谋,该忍的时候还是要忍住啊!”我也只能好言相劝了。 “我知道!”韩信勉强地笑了笑。 “总之,一切要以性命为重!”他的状态令我很不放心,忍不住罗嗦了几句。 其实历史上的韩信正是因为“云梦事变”而怀恨在心,次年他便谋划让陈豨于外地反叛,终因事情败露而掉了脑袋。 “刘邦将你押回洛阳,却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便只好把你释放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借机剥去你‘楚王’的头衔,然后黜为‘淮阴侯’。” “淮阴侯?”韩信面露嘲讽之色,“落叶归根,好你个刘邦,真是替我想得周全啊!” 韩信涉嫌叛乱,而刘邦“从轻发落”,仅将其贬为诸侯,又御赐封号“淮阴”,颇有笼络民心之意。 众所周知,韩信本为淮阴人士。这样一来,在百姓眼中,刘邦便是一位顾念君臣之情的仁德之君。 而事实呢?却是一场骗局,一个不折不扣的阴谋。 高!实在是高啊! 好一招“一箭双雕”,既成就了自己的英明,又堂而皇之地软禁了韩信。作为君王,论及费尽心机的行事作风,刘邦的确堪称中国历史上难得一见的杰出政治家。 “嗯!这也将是你最终的头衔。”我小声应道。 “之后呢?……我的下场又将如何?”韩信黯然问道。 “听着,没有之后!你只要乖乖地做好你的淮阴侯,刘邦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再揪出你的过失。”我正言厉色。 话虽这么讲,可我心里头竟还是惴惴不安的。 其实,我和刘邦一样,都是在赌一个可能,只不过我与他的所押之宝甚是不同。刘邦赌的是“瓮中捉鳖”,而我赌的却是“将计就计”。 不管怎样,主动权是在韩信那边。希望他能沉得住气,不然可就真成全了刘邦的“请‘你’入瓮”。浪费我的一片苦心也就罢了,白白送掉了性命那才真叫作不值呢! “如此说来,刘邦岂不是意欲将我一辈子软禁,永无出头之日?”韩信凄然说道。 “唉,这也正是他的厉害之处啊!”我不得不嗟叹刘邦所用手段之高明。如果长期与此种人精较量,就算脑细胞更新得再快,只怕也比不上它们消亡的速度吧。 “呵呵!这是不是就如你说的大隐隐于朝?没想到我也能同项大哥一般过上闲情雅致的生活了。”韩信对着我微笑,似有一种脱离禁锢的释然。“刘邦万没料到,他的一番苦心到头来竟都是成全了我。” “林儿,你说当他知晓后,会有何反应呢?”韩信一脸玩笑。 “还能有什么反应啊?我看呀,不被你气得吐血已属万幸了!”我没好气地啐道。 这叫什么来着?“阴沟里翻船。”不过,谁叫他刘邦遇到了韩信这么个“不按牌理出牌”的角儿呢? 看来,凡事并非都要计算得步步精准,一丝不漏。有时候太过精细的计划反而会落得束手束脚,适得其反。 瞧!上面不就是个很典型的教学案例吗?而且,示范者可都是很有来头的历史人物哦! “小韩,你能这么想,那我真是放心很多了。”我学着他先前的样儿,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拨弄起火堆来。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神便是最骗不了人的。看着韩信如同一泓泉水般干净清澈的双眸,我明白这回儿他是真的坦然了心声,也是真的能安于风清日朗的平凡人生。 “嗯!小韩好乖的。这样也好让林儿姐姐安心地走人呢!”我凑上前轻柔地摸了一下韩信的脑袋,煞有其事的口气好像自个儿真成了长辈似的。 “喂!住手,你什么时候又成我姐姐啦?”韩信不依地强着脑袋,嘴里更是气呼呼地乱嚷嚷。 “嗯?你刚刚说我又成你什么来着?好像没听清楚耶。”我装模作样地掏掏耳朵。 “我是说‘姐姐’。你什么耳朵嘛,讲了这么清楚还听不明白。切!”韩信满脸不屑的样子。 “哦!现在听得很清楚了,我的好弟弟!哈哈……”再憋下去肯定内伤,我不得已,只好放声大笑起来。 “你……”韩信瞪大了眼,却是硬生生地吐不出第二个字来。 瞅着他那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愤青”相,我乐得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谁让他千挑万挑,到头来竟挑了个名叫夕林的对手呢?——一个比人精刘邦还要精上N倍的绝世妖精! …… “你在找什么东东啊?”只见韩信一个劲儿地捣鼓着衣袖,我不免好奇发问。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韩信对我眨眨眼,一副很神秘的样子。 “哼!故弄玄虚!”嘴上虽是这么说,可我的胃口却已着实被吊了上来。 还是一脸很欠揍的笑意,“找到了!林儿,你瞧瞧这是什么?”韩信献宝似的将一个像是挂件样子的东西拿到我跟前。 “嗯?好像有点意思!拿来,让我仔细看看。”我摊开手,很流氓地示意他乖乖呈上。 “刚才还说我故弄玄虚呢!这厢会儿怎么又急不可待啦?”韩信明显不吃我那套,反而把我嘲弄了几句。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你东西都拿出来了,我原本是打算给足你面子的。不过,听你口气好像很不屑嘛。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作罢,也省得我劳眼伤神的。再说了,本小姐才不稀罕这种东东呢。”好奇是一码事,可面子却是万万失不得的。思及于此,我便装出了一幅全然不在乎的清高样子。 以前常听人说,“什么都能丢,就是面子丢不得。”所以,我这可是完全遵循着“人活一张皮”的金玉良言呢! 韩信眼瞅着我翻脸比翻书还快,不禁自个儿着急起来了。 我看出了他的心思,更是不紧不慢地扔下几句话,分明有落井下石的意图。“你还是把宝贝给收收好吧,我估计时间也差不多,得打道回府了。小韩,今后的日子可要好好生活哦!有机会,我一定溜回来看望你。”说完便拿着弧弓准备闪人。 “哎!别,你别走啊!……”没想到我这次是来真的,韩信措手不及,颇显狼狈之色。 等他反应过来,第一个动作便是抢过弧弓,牢牢地将之贴在胸前。然后便开始耍赖,“得,得,得!全都是我的错,总行了吧。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 切!斗不过我就想耍赖啊?看来,这家伙的脸皮真是够厚的。 “哼!道歉有用还要官府干吗?”我才不准备就这么便宜了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抢回我的宝贝。 再说正事儿都已经结了,将来又不是保准能再回来。(从过去的种种迹象来看,两次回到同一个时代与地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趁时间还有剩余我可要好好地乐和着呢! “那你说,要怎么罚我才算解气啊?”韩信委屈说道。 “干嘛!干嘛!摆出一副童养媳的可怜样儿,想博取谁的同情呀?”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嘿嘿,敲人竹杠才是我的最爱呢!“事先声明一下,我可没欺负过你,这可是你硬求着我要讨罚的哦!” 见到我狡黠的笑容,韩信终于确认自己又着了我的道。 “这样吧,看在你诚心认错的份上,我也不好为难与你了。既然事端由这个挂件所引起,那么你就干脆把它送给我以作理赔之用好了。”我貌似很大度地努了努嘴。 “就这样啊?”韩信仿佛很意外的样子。 “对啊!不然你想怎样?”莫名其妙,不会是真要我扁你一顿吧? “没有,这样就很好啊!”韩信应承得做作,“其实,这枚挂坠我原本就打算送给你的。呵呵!” 什么?绕了半天我居然都没讨上便宜,想着就不甘心。于是我瘪着嘴狠狠地对着韩信施展以眼杀人的绝学,直到眼睛实在累得不行了,方才罢休。 韩信倒是不在意我的反应,笑嘻嘻地将手中之物递给了过来。 呃?……好有趣的挂坠,正圆形,大小如同一枚五角硬币。用一条墨色缎带系扣着,看起来简单却又不失雅致。图像也很别致,竟然与我弧弓上的那个阴阳八卦图一模一样,而且手工考究,触摸起来感觉很细腻、很顺滑。乍看其质地,最初估计是由多种材料混凝而成的合金。可一旦细细掂量,又远远比同等体积大小的金属饰品轻盈许多,平摊在手掌上亦并没觉出有什么分量。因此我猜测,这枚挂坠或许是用某种稀有矿物打造而成的。 “小韩,你这是从那里淘来的,倒真是件不错的玩意儿呢!”我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意。 “现在知道我没乱吹嘘了吧。”韩信很是得意。 “嗯!不错,让我再仔细看看。”我向前挪动了几步,便就着火光认真研究了起来。 咦?先前倒是没注意,原来后面还别有洞天地刻着字呢! “天枢?!……”我有些吃力地辨认着仅有的两个字。 以阴文的方式将二字刻入背面,字体为小篆,想必这枚挂坠是自先秦流传下来的。我用指尖来回摩挲着光滑的表面,心中竟涌动起一层无可名状的依恋。我看着明显是由于经常抚mo而导致模糊不清的字迹,不难猜想原先的主人定是将之视如珍宝一般爱不释手。 “天枢?”我的小脑袋还在思量着这个名称,印象当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触。 “小韩,这枚挂坠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我一时找不到头绪,也只好求助于韩信,说不定可以从它的出处寻到某些蛛丝马迹。 “哦!这个啊!那得要从几年前说起了……”韩信稍稍整理了下思路,便兴致勃勃地谈开了。 原来,这枚名为“天枢”的挂坠是韩信受封兵马大元帅那年,汉王刘邦赏赐给他的众多金银珠宝之中的一样,而韩信也是在查收过程中不经意发现的。 “那时我也没多想,就觉得它挺特别的,猜想着你可能喜欢,于是便一直带在身上。”韩信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反正,我这心里头总念着哪天能遇上你,也好将它给送了去。” 原来是刘邦的赏赐之物,这么讲便是八九不离十了,我料想得没错这枚挂坠果真是先秦遗物。那么大手笔的赏赐韩信,可见当初进关中那会儿,刘邦在秦二世的藏宝库中捞得了不少好处吧。 “呃?林儿,莫非此物有何奥妙?”韩信见我一个劲儿地思考着,不免心生疑惑。 “我也说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不过总觉得它肯定不会是寻常之物。”说完,我又心思复杂地重复念叨着。 “天枢!天枢!……” 从刚才会儿起,我脑海中就老闪动着一些模糊的片断。明明是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却又硬想不出个七七八八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曾有过失忆的经历啊!我皱起眉头,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自己的认知,正朝着越来越不着边际的方向延伸开去。那么,这些突如其来的画面又该如何作出解释?而它们究竟是来自于何处的呢? “嗯,我本觉着它有点玄乎,不过考虑到你的喜好也不似一般女子。如今端看着还真叫合适!”韩信没留神我的异常反应,只顾着从我手中拿过挂坠,左左右右地比划起来。难不成,他准备定居下来改行做形象顾问?? 看着韩信乱有腔调地摆弄着,我不禁掩嘴轻笑,先前的困惑似也淡去了不少。 “我眼光不错,真的很衬你。”韩信满意非常,“来,让我帮你戴上。” 不想扫了他的兴致,于是我很乖巧地低下头以配合他的动作。 韩信有点紧张,双手颤颤地绕至我的后脖颈处,然后小心翼翼地打上结。缎带面料轻柔,若有若无地拂过肌肤,撩起一阵痒痒的酥麻感。 电光火石间,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从心底升腾而起,随后仿佛天女散花一般飘零至身体的各个角落。 以前一定也有人像这样为我佩戴过颈链。这个场景,这个画面实在是太熟悉,太深刻了。莫名的情愫告诉我,那个人应该是我极爱的,而且这份爱恋与生俱来,伴随着血液与骨髓一刻不停地在我生命中流淌着。 “天枢”已经完美地佩戴在我脖子上,可韩信似乎还没有抽身而退的意愿。一缕缕少女独有的芳香不停撩拨着男儿敏感的神经,紧挨着身体,我能感觉到他强烈的心跳声,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咳咳!”我颇不自在地假装干咳几声,希望能借此缓解一下尴尬的局面。 可惜我的举动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韩信呼吸越显急促,气息也愈发炙热起来。 很清楚他现在的状况,我不动声色,尽量保持平淡的态度。“小韩,你若没事我们便坐回原处吧。这边离火堆太近,时间待长了热得怪炙人的。” “嗯。再等一会儿,我们就坐过去,好吗?”韩信紧绷着身体,刻意避开我脖颈间裸露在外的肌肤,只将下颚抵住我的右肩,声音更是沙哑得厉害。 我不做应答,只是安静地坐着,此刻的任何摩擦皆可能导致无法承受的结果,这种时候我可不想玩火烧身。 韩信的皮肤煞是烫人,就连滴落下的汗珠也是温热温热的,不难想象他正承受着多么痛苦的“折磨”。 终于,他慢慢挪开身体,额头点缀着汗珠,脸上则挂着难堪的苦笑。“林儿,对不起!刚刚的事……总之,我绝不是故意的。” “算了,现在不是没事儿嘛!”我草草收场,不想再提起刚才的“意外”。其实,这种事也怪不得韩信,不是吗? 腰间很突兀地传来一股子震动,“时间到了吗?”我喃喃自语,顿觉身心疲惫。 “林儿!”韩信惊慌失措,想必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生异变。 我低下头,无奈地看着越来越趋于透明的自己。 哎!再过一会儿,我就将被分解成微粒,然后…… 彻底从这个时空中消失! 韩信泪眼婆娑,傻傻地呆坐着。 “小韩,答应过我的事就必须做到,晓得伐?本小姐哪天想着回来查岗了,才不会通知你莱。”我心疼他,却又无力为之,将近虚无的身体已经不能再为他拭去泪痕。“不准哭,再哭就不帅了。你最了解的,我只钟情于帅哥哦!” “嗯!我会好好地活着,一直守在淮阴等你回来。”韩信哽咽,“你也不许食言,记得一定要回来。” 我绽开了最美丽的笑容,很用力地点点头。 一瞬间,弧弓放射出一圈刺眼的白光,把我牢牢锁住。还来不及道声“再见”,却已是置身于次元空间之中。 “夕林!”韩信声嘶力竭地呼喊,难以置信她就这么不见了,被一道光芒完完全全地给带走了…… 所有的贴身禁卫都聚集到韩信的身边,刚才的诡异情况早就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见着跪倒在地上的韩信安然无恙,众人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大哥,你怎么了?”禁卫队长田蒙与韩信最为亲近,私底下两人便经常以兄弟相称。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他一向敬重的韩大哥如此失魂落魄。 而且,那位姑娘呢?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这大半天的处下来,大伙儿也早就看出了个中名堂。对她,韩信可谓是不遗余力,要多重视就有多重视。 再说了,那位姑娘也着实长得花容月貌,身上更有一股子的灵气,想必她便是大哥一直惦念着的心上人了。田蒙思量着,伏身欲将韩信搀扶起来。 “林儿走了!”韩信机械地吐出四个字,心里痛得像是被锥子狠狠地扎了一下又一下。 走了?怎么走的?…… 田蒙困惑着,扭过头却看到兄弟们竟也是同他一样的迷惘不解。于是转回头又看了看韩信,终究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事儿虽说诡异得很,可不管怎么讲都是韩大哥的私事,还是不便多问为好。三思而后行,田蒙果断地压下了心中所有的疑虑。 “回营吧!”韩信颓然地吩咐道。 “呃?”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田蒙一下子愣住了。 “我们出来也有好多时辰了,怕是营里的兄弟们早已闹翻天了吧!”韩信苦笑,现在才想起自己的行为有多任性,不免心存愧疚。 “是,那就听大哥的,我们即刻起程回营!”田蒙一边招呼着兄弟们上马,一边将赤烈牵来交给韩信。 “有劳了,好兄弟!”韩信接过缰绳,遂即翻身上马。 别了,林儿!…… 最后一次回望熊熊燃烧的篝火,韩信策马扬鞭,众骑将紧随其后。 驽马嘶鸣,声声响彻天际。明天,一切都将重新开始。只有那悬挂在午夜天际的点点星辰,悄然无息地记录下今夜一段又一段令人匪夷的离奇。 …… 法阵中的光芒不似先前那般刺眼,柔和了好多,仿佛被清泉晕染开来,浮动着浓浓的乳白色调。 没有参照物,只有横无际涯的白芒,我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突然想到,现在的处境就好比待在一望无际的雪原,铺天盖地的雪白使眼睛无法得到定位,只能时刻不停地搜索目标,最终导致暂时性失明。这便是我们通常所讲的“雪盲”现象。想到这里,我不禁担心起自己会不会遇上个类似叫“光盲”的倒霉事儿。 应该没这么惨吧,我只顾着闷头嘀咕,全然不觉周遭环境已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待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才猛然发觉自己竟身处于一片黑暗。 “完了!完了!这回儿可真叫我碰上‘光盲’了。”我没好气地嘟囔着,“切!什么嘛!都到家门口了,居然还会出糗,被‘死人脸’看到,肯定又少不了一番嘲笑。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哦!?你又干了什么让人嘲笑的蠢事?”耳畔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又冰又寒,好似从恐怖深渊中生成而来。我冷不丁地浑身冒汗,脑袋也顿时清爽了许多。 不会吧!难道我已经回来了?我连忙朝四周望了望。 不对啊!这里一片乌漆麻黑的,怎么瞧也不像是回到了“法门”?可是,这声音分明是‘死人脸’的,就算化成灰我也听得出来。 如今真是乱没头绪,我认命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算了,人要是倒霉起来就连喝口水都会被呛死。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被卡在时间的夹层里,永远都别想超生了。 (凄惨归凄惨,不过在这边我还是得敬业地开讲介绍:所谓“法门”,就是专门用作施展法术的地方。整个场所,以密室结构布局,以阴阳五行之术布阵,内部更是充盈着强大的能量元素。中央地面刻有一个巨型的阴阳八卦图,通过它便能将人传输到任何一个时空,而且迄今为止,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一百。) “啪!”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前方角落处凭空冒出一簇蓝莹莹的火团。我吞了吞口水,非常没胆地准备偷偷瞄上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却着实让我真真后悔了…… 蓝光映照出一张极帅的俊容,凤眼剑眉,鹰鼻薄唇。面部线条硬朗而不失柔和,眼神投射出蛊人心神的灵异,果然是如假包换的‘死人脸’啊! 我彻底认栽,回想起方才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以及出糗的模样,不自觉地脑门冒汗。 似乎是很享受地目睹我遭受挫败,‘死人脸’嘴角一勾,露出了绝美的笑颜。可映衬在阴冷的蓝光之中,却显得越发狰狞邪恶。我已无法负荷内心的惊恐,干脆眼白一番,昏死了过去。 “哎!”一生无奈的叹息,纳兰临偌环手倚靠在角落。弹了一记响指,照明应声开启。鹅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法门”,暖暖柔柔的,很惬意也很舒心。 “林儿,你何以如此惧怕于我?”临偌苦笑连连,轻轻走至跟前,手势温柔地拨开我额前的碎发。 “怎么搞成这样,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清瘦得连下巴都尖了……”临偌心疼地抚mo着小脸蛋,“要我怎么说你才是,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尽乱来!没心没肺的,就全然不顾我有多担心你、多牵挂你吗?” “体重果然清减不少,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临偌挑了挑下眉,轻柔地将我横抱入怀,随后缓缓地迈出“法门”。 …… 这是林儿从那边带过来的吗?临偌把玩着手中的挂坠,眉头深锁,心生疑窦。 刚才抱我的时候有些许晃动,没想到链子便顺着滑了出来。临偌瞅着眼生,便小心翼翼地将它从我颈上褪去。细看之下,才觉得此物非同一般,尤其是它的图腾和刻字分明与玄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突然间意识到,这或许也关系着宿命堂的命脉。于是,临偌决定将事情全数告知“天人”,由他做出决断。如此一来,自己心里也好得个安然。 催动意念,临偌已将主要情况向“天人”禀 呈一二,现在需要他做的便是待在书房,等候“天人”的传唤。 这间书房是整个宿命堂的禁地,只有历任堂主方可使用。所以我也被明令禁止不准入内,哪怕只是好奇地想进去参观一下,也全当成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式的妄想。早先那会儿,听兄弟姐妹们说,这间书房里藏着的可能是关乎宿命堂的重大隐秘,一般堂内弟子是绝无资格得以窥探的。 切!不就是明摆着说我不够级别吗?居然还弄出一套套的大道理,嫌不嫌烦呐!我可是打心底里唾弃这种等级观念,凭什么人就非得活出个三六九等来啊?扒去皮囊不也就是白骨一具嘛,要是都成了白骨,看还有谁会在那儿唧唧歪歪地讲身份、论等级。 …… 临偌坐在书房的BOSS椅上,漫不经心地环看四周。宿命堂所谓的禁地其实并不似其他人传说的那般神秘,也就是一般的书房而已。简单的格局,古朴的修饰,用檀木制成的书架清雅脱俗,不时散发着幽幽暗香。 而要说到书房真正的秘密,或许也就是那一柜柜的手抄记本以及通往“天人”住处的传送门了。 (说到这里,我想有必要向读者简单介绍一下“天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其实可以这么讲,“天人”才是宿命堂的幕后大BOSS。而纳兰临偌只不过是他留派在人世间的最高执行者。任何重大决策,都必须经过“天人”的首肯才能赴于行动。但就日常事务来说,纳兰临偌还是很具发言权的。) 人一旦陷入思考就很难觉察到时间的流逝,待临偌回过神来,发现传送门已经被开启了。 未曾料到,此次“天人”竟如此迅速地发出召唤。来不及细想,临偌的身影便很快从传送门中消失了。 ……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天地氤氲,万物化醇,日月无私照。 好一处人间仙境,好一番怡然自得。 细数之下,临偌已不是第一次踏入这片清雅之地,而心中的惊喜却依然如同初来乍到时那般不曾消减。 水榭楼台,镜花水月;物华天宝,地灵人杰。看来,也只有这样的境界才配得上“天人”的大家之修为啊! “偌儿,你来啦!”前方飘来一个声音,和蔼可亲却又透着难以抗衡的威严。 “是!见您召唤,属下便速速前来于此”临偌恭敬回复。 “嗯!老夫当下正在凌烟阁,你也过来吧。” “是!属下遵命!”应了一声,临偌便朝着凌烟阁的方向疾步而去。 …… (未完待续) 尽请期待:第七章:且把故事系心肠 第七章:且把故事系心肠 凌烟阁位处玄湖中央,原本只是一座六角凉亭。不曾想到,一日“天人”在此小憩,见湖中碧水荡漾,烟波浩淼,四遭更是风景独秀,美不胜收。“天人”顿感心宽情畅,便当下执笔挥毫题下“凌烟阁”三个字。 数月扩建,将一柱小亭升华为湖中楼阁。纱幕层层,朦胧婉约;清风习习,杳若云烟。“天人”心向质朴,可见“凌烟阁”便是他唯一的奢侈品了。 …… “属下见过‘天人’。”临偌躬身作揖。 “哈哈,偌儿何须如此见外,还是跟以前一样称我‘老爷子’吧。”“天人”抚须笑道,“来,这边坐,我们爷儿俩可是好久没在一块儿对饮闲聊了啊!” “嗻!”临偌玩兴一起,竟彷起了清宫戏码中的桥段。 “嘿,你这小子真是秉性难移呐!”“天人”兴致大好。 别看纳兰临偌在属下面前老摆着一副“欠他多还他少”的死人相,却终是为了建立威信罢了。不然怎么可能吓得住像夕林这般无法无天的鬼灵精呢? 其实临偌也就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平日里的沉稳内敛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符合自己的身份而不得已为之。这厢会儿,当着老爷子的面自然就卸了一身装束,重归自我。再加上老爷子虽贵为“天人”,却还是一如往日没啥架子。所以,临偌也不拘小节,由着自个儿的性子耍起宝来。 “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偌儿可是好口福,定是闻到这龙井茶香,一路寻香而来的吧。”“天人”打趣道。 “老爷子说的是,茶香扑鼻,把我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这不,我厚着脸皮前来讨杯茶喝。谁叫您老沏得茶是出了名的千里飘香啊!”临偌倒好,干脆就坡儿打滚,吹捧起“天人”来了。 “要是喜欢,我这儿的茶水尽你喝便是。不然,真保不定哪天你会在外头说我小气呢!”“天人”半嗔半怒,俨然一副很假的样子。 临偌这孩子真性子得很,可独独就是这点甚是讨他老人家欢喜,也许真是命里结下的不解之缘。当初巡游尘世,见这孩子一副仙风道骨的相容,几经打探也了然其身处名利场中的无奈。不忍见其痛苦沉浮,于是,老人家心一横便将这叫人心疼的孩子给收进了宿命堂。给了新的身份,也取了“临偌”这个新的名讳。 “天人”拉回思绪,看着眼前越发俊朗成熟的面容,情不自禁地伸手拍拍临偌宽厚的肩膀。 哎!想当初老父也是冲动行事啊,断不知你早已心有所牵。 “如今,你可怨老夫多事?”“天人”问得小心。 “嗯?”没跟上思路,临偌起先一愣,转而又想,才明白老爷子定是往事重提,不免莞尔一笑。“陈年旧事,晚辈早已放下,不想老爷子竟还惦念着,实为惭愧啊!” “再说了,老爷子对我只有恩,这‘怨’字又是从何而来呢?”临偌一脸坦荡,“而且,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真的很喜欢。” “知道你是个心细如尘的孩子,就会安慰我老人家。哎!罢了,罢了,人老了闲着就没好话,尽提那些个丧气的事儿。”“天人”斟满一盏茶递给临偌,“偌儿现今身为一堂之主,许多事做着还称手吗?” “回老爷子的话,刚接任那会儿的确有些狼狈,不过现在已经是得心应手了。”临偌双手接过青瓷茶杯,据实相告。 “嗯,称手就好。那些资深阅福的老家伙们没倚老卖老,趁机为难你吧。”“天人”吹吹茶面,浅呷一口。 “呵呵,没有啦,前辈们对我照顾得很,也全靠他们时不时地旁敲侧击,才让我在极短的时间里坐稳了堂主这个位置。”临偌笑语晏晏,明白那帮子老顽童们其实心里头是向着他的,只是嘴上老爱沾他便宜,至今私下里还一口一个“小子”的直叫唤。 不过,临偌对于长老们一向敬重,所以也乐得以晚辈自称。至于在场面上,老家伙们可是对他极力维护,撑足了面子。因此,在堂内所有弟子心目中,这位新任的年轻堂主可谓是极具威信,不可违抗的。 有长老们的护航保驾,临偌这堂主也实在做得轻松。所以,私底下他们爱怎么闹腾,就去怎么闹腾着吧。不是说“家有一老,如获一宝”嘛。瞧这一窝子活宝,指不定在别人眼里,还觉得倒是给临若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呢! “识相就成,想来那些老顽固也应是个个与我同辈的长老了,尺度分寸最能拿捏准了,料他们也没胆量真闹事。顶多也就是整天嘻嘻哈哈的,嘴上沾点小便宜罢了。”“天人”好笑地啐道。 “老爷子料事如神,皆被你给说中了。”临偌好生敬佩。 “呵呵,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伙伴了,哪能不了解呢!”“天人”说得亲切。 “老爷子与众长老们的友情真是羡慕死旁人了。”临偌平心而论。 “哈哈,我们这帮子老家伙也就这份情意还值点钱呐。天下之大,有太多东西可是羡慕不来得的哟!何况我们这千年多的情谊啊!”“天人”颇有自豪之感。 “晚辈受教!”言毕,临偌一饮而尽。“香而不涩,果然是好茶!” “等季节入了冬,老父请你过来饮酒如何?”“天人”乐得眉目舒展,“是用陈年雪水酿造而成的清酒,我这儿的雪可都不曾受过污染,洁净得很。” “荣幸之至,到时晚辈一定捧场,只怕老爷子会心疼呢!”临偌顽皮说笑。 “你这小子,又在拐着弯地说我小气了吧。”“天人”一边笑骂着,一边给临若的杯里添了些茶。 “晚辈不敢!”临偌赶忙陪笑。 之后,二人又对饮数杯,聊了些堂中发生的家常小事。 临偌正纳闷着“天人”怎么对挂坠之事只字不提,刚想开口询问,便听老爷子切入了正题。 “偌儿,关于挂坠一事,先前听你说得不怎么详尽。真是林丫头从那儿给带回来的?”“天人”问得平顺。 “千真万确!因为考虑到这事儿晚辈也是头回遇见,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我就把挂坠给您捎来了。”临偌将挂坠双手呈上。 “哦?林丫头倒是舍得给你?”“天人”接过链子细细审视。 “呵呵!”临偌干笑几声,“说来惭愧,晚辈是趁林儿熟睡时私自拿下的。” “我料想也是,不然以那丫头的性子,哪能如此轻易地就把东西给了你呀?”看样子“天人”倒是对情况了解得很。 “所以……,晚辈才如此急切地前来请老爷子参详一番。怕是等时间长了,林儿醒来不见链子,定会与我闹上好一阵子的。”临偌颇显为难地支吾道。 “看来,这丫头真是无法无天,不把你放眼里了呢!”“天人”乐得添乱,“既然林丫头不听话,那咱儿还是把她送回去得了。” “别啊!再送回去可真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了。”临偌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儿回去过那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瞧你心疼的样儿,我老爷子也就说说罢了,哪能真把她给送了去啊。林丫头人长得水灵,心肠又直来直去,整天搞东搞西的,就光是瞧着也能让人乐上好一阵子呢!就算你舍得,老爷子我可是舍不得她哦!”“天人”一脸慈爱,仿佛一说起夕林,他心里头就像涂了蜜似的甜。 “林儿刁钻古怪得很,最会装腔作势了,哪有老爷子说得这么好。晚辈可是吃尽了苦头!”想到夕林俏生生的搞怪样儿,临偌便不自觉地摇头苦笑。 “你这苦头吃得舒心,恐怕是襄了蜜的吧。”“天人”有意捉弄。 “老爷子这是笑话晚辈吧!”临偌两颊绯红,一脸的不自在。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我可真成老不休的了。”“天人”轻松调转话题,“偌儿,你可知这枚挂坠究竟为何物?” “实不相瞒,晚辈只看出它似与玄门有关,其他便是一无所知了。”临偌将心中的想法和疑惑尽数道来。 “此物称为‘玄天七饰’,由七件不同样式的饰件组合而成,确为咱玄门的宝物。这东西平日里很难见到,你若不知也属情理之中的事。”“天人”以指腹来回摩挲着挂坠的背面,“这‘天枢’只是七饰之一,虽属玄门之宝,但也不见其实质有多大的功效。既然林丫头与它投缘,不如物归原主,权当给她做根项链得了。” “天枢”已经面世,那就意味着“玄天七饰”也将陆续现身。如此一来,宿命堂乃至整个玄门都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异变。这些话“天人”只是在心中暗自思量着,并未告知临偌。因为在他看来,似乎还不到捅破天窗的时候,吃不准局势是否能够朝着他料想中的方向发展。于是,静观其变就成了当下唯一的选择。 “偌儿,你过来也有好些时候了,还是赶紧回去将链子交还给林丫头吧。要不然,真闹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天人”笑着打哈哈。 “是,晚辈本也如此打算。既然挂坠一事实属虚惊一场,那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待着扰了老爷子的清雅。”临偌敛衽一躬,“您老继续悠着品茗,晚辈先行告辞了。” “嗯!去吧,别忘了入冬过来陪我喝上几盅。”“天人”阖目凝神。 “此等好事,晚辈断然不肯错过!” “对了,要是林丫头以后提出一些不符常理的要求,你也就由着她去吧。小丫头一个,量她也不敢捅出多大的娄子来。至于堂里的事,还是要你继续操心着呢!”“天人”意味深长地拖了一句。 “是!属下领命。”临偌想不明白,这老爷子的葫芦里究竟是装着什么药。不过,既然是老人家开了尊口,那他也别多想,照办便是。 于是,将挂坠放入衣袖,待再次恭敬拜别,临偌迈出了“凌烟阁”。 …… “水……水……”我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感到喉咙干涩得快要冒烟了。 只见眼前人影晃动,一杯清水便递了过来。 我顾不得瞧上一眼雪中送炭的好人是谁,就接过茶杯如牛饮水般地大喝一通。 “咳咳……”喝得太急,不小心被水呛着了。 “慢点,没人跟你抢!就算是渴死鬼,也没见着像你这般的猴急。”临偌原是怕我再呛着,可等话说出口,却又硬生生地变了味。 “呃?……咳咳!”我这才反应过来,送水的“好人”居然是“死人脸”。刚刚才止住了咳,谁知愣了一下又险些被呛个半死。 你这是来送水的,还是来索命的啊!心情差到极点,先前已经是被某人吓得半死,现在竟还不死心。我狠狠地瞪着“死人脸”,悲叹自己定是与他八字不和。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僵化,大概临偌自己也觉得说了不中听的话,于是潇洒起身,准备走为上策。 “喝完水,就给我彻头彻脑得洗洗干净。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弄得比楼下捡垃圾的大婶还脏。洗不干净就别想再出门,免得丢人丢到家,还连累我一起失面子……”还没说完,临偌就意识到又说过了,只好匆匆掩上门走人。所谓祸从口出,看来这次又是自己给自己火上浇油了。 “什么人嘛,最好把你这张‘死人脸’一起统统丢光,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颗象牙来,我气得顺手拿起一只趴趴熊便朝门口扔去。 不过,我可没傻到为了跟他怄气就憋着不洗澡。泡澡是我的最爱,在那边跟着项羽奔波了好几天,灰头土脸,身上还有一股子酸酸的怪味。一想到被“死人脸”瞧见我这副落魄模样,心里头便是不爽得很。 小女子报仇,十年不晚。哼!哪天若是被本小姐撞上你的丑样子,铁定饶不了你。我意兴阑珊地泡在浴缸里,小脑袋咕噜噜地转个不停。我将整个身子浸没在水中,水里撒了浴盐,熏衣草香味的,闻着令人心神安宁。 足足泡了一个小时,我心满意足地起身,用浴巾裹住身子。头发还在滴水,于是我干脆抽去发簪随意披散在肩后。 拉开铝合金移门,迎面就看到纳兰临偌的那张死人脸。很想劈头开骂:找死啊,竟敢偷窥老娘洗澡!不过考虑到自己的小命要紧,就只好转为“地下战”,在心里暗骂几声了事。 我唬着张脸,斜目瞟了几下。只见“死人脸”环着手,斜靠在一侧墙面。上身穿着一件米色开领丝光棉衬衫,松松垮垮,露出他完美的锁骨;下身侧是搭配一条暗黑色休闲牛仔裤,随兴地站立着,勾勒出修长诱人的腿部线条。 说实话,这家伙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呢!至少比那些演偶像剧的花样美男们显然是正宗许多,我可是最讨厌那种带着阴柔腔调的人了。男人嘛,还是阳光一点比较健康。“死人脸”就是属于健康型的帅哥,虽然从他的那副尊容真的一点都见不着阳光。 瞧瞧!宽肩、细腰、窄臀,近乎于黄金比例的身材,足见上天对他的宠爱有加。哎!天生的衣架子,真是羡慕不来的哟! …… 老大,你不会无聊到就打算一直这么站下去吧?而且我现在可是裹着浴巾耶,万一……那岂不是很惨?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不详的预兆,双手更是死抓着胸口的浴巾不放。 “喂!你又想哪儿去啦?”见我像防色狼似的防备他,临偌忍俊不禁。“就你这身材,还是再长几年吧,我可没有恋童癖。” 这……这简直就是人生攻击!我狠狠地瞪向他,却只看见满眼的戏虐之色。于是,我当下就决定反唇相讥,老忍着还以为我好欺负呢。 “拜托,我又没说什么,老板为何极力澄清呢?这好像是叫不打自招吧!”我掩嘴假笑,“不破坏老板的好雅兴,我先回房间了。” “今晚公司要替薇薇举办庆功宴,这是对她票房成绩突破1000万的嘉奖。你马上换套礼服,然后随我出去挑选礼物。员工这么卖力,我作为老板的不管怎样也要有些表示,不是吗?”临偌剑眉一挑。 “到底想怎么做,您自个儿看着办就成,我又不是老板,问我干吗?真是奇怪耶!”我才不吃你这一套呢,什么奖励员工,还不是变着法子泡美眉嘛。切!人渣! “牙尖嘴利的丫头,投到哪一世都改不掉这德性。”望着我离开的身影,临偌嘴角一勾,露出了一抹宠腻的微笑。 我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径直去了厨房,打开冰箱倒了一大杯新鲜的奇异果汁,然后才慢悠悠地溜达回自己的小窝。 不急着翻箱倒柜,只想抱着睡枕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头。 哎!回来我就还是原来的我了,挂个特助头衔那是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跑腿兼打杂的跟班罢了。曾经震撼人心的楚汉争雄就如同南柯一梦,只能永远地寄存在我的记忆深处。非同寻常的经历不足为外人道,这关乎着宿命堂的秘密,是每一位门下弟子都必须严格遵循的规则。 除了宿命堂,外界并不知晓纳兰临偌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叫临偌,是归国华侨,家底殷实,才二十出头便斥资创立了“兰苑”演艺公司。短短数年,佳片云集,捧红了多少天皇巨星。于是乎,成千上万的少男少女蜂拥而至,只为在“兰苑”得以圆上自己的明星梦。而且能跟着如此青年才俊,卓尔超群的优秀上司,本来就是一种享受。身为“兰苑”的总裁以及幕后大老板,临偌现已是商场和演艺圈中的天之贵胄,美人佳丽眼中不折不扣的白马王子,更是阔太太们心目中金龟婿的不二人选。跟在这种招蜂引蝶的老板身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人莫名其妙地乱扔白眼,或是干脆上了八卦新闻,成为某些心理失衡者宣泄嫉妒的对象。哎!美其名曰总裁特助,其实咧?……冷暖自知呐! 我认命地起身,对着衣橱挑选晚上要穿的衣服。满橱的礼服看得我头晕目眩,这些都是“死人脸”替我预先准备好的,以防不时之需。如此复杂累赘的礼服实在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要是换作平日,我才懒得看上一眼,休闲舒适才是我最喜欢的穿衣风格。 随意翻翻,我选了一款紫罗兰色的抹胸礼服,雪纺质地轻柔,剪裁流畅,款式简约。腰部位置收紧得恰到好处,搭配一条同色系的珠光宽腰带,整体看来清雅别致。我又挑了一款浅紫色的丝质披肩,对着镜子比了比,嗯,还不错! 快速坐回梳妆台前,给自己梳了个赫本式的盘头,选了一支公主样式的紫水晶冠,小心翼翼地把它插在合适的地方。首饰就没必要戴了,我一向讨厌这种晃晃荡荡的东西。伸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天枢”,决定今晚就戴着它充数。不管怎么说,这也凑合着算是一条项链,万一什么都不戴,反而会让“死人脸”找借口数落我,才没那么傻呢!再说了,我的“天枢”可是先秦遗物,世上绝无仅有的古董耶。涂唇描眉,然后轻轻扑上点腮红,朝着镜子里头瞅了几下,清清爽爽的淡妆看着还行。 最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镶有亮紫色晶钻的高跟鞋,穿完再对着大镜子比划了几下。 OK!从头紫到脚,今晚本小姐就走神秘的紫色调路线。 打开房门,看见“死人脸”已早早地等在客厅,一套铁灰色西服完美地套在他身上。衬衫是雪白的,最上面的一粒纽扣没给扣上,领口微微敞开,恰到好处地露出他性感的锁骨(这分明就是故意引人犯罪)。袖口处的精致扣钮,对应着浅灰色劳力士手表,怎么看都觉得协调。西裤烫得笔挺,瞧着很有质感。棉袜和皮鞋也都选了同色系的灰,只是深浅略有差异,看样子这家伙今天是打算灰到底了。 我心里暗自好笑,殊不知在我打量他的同时,纳兰临偌也正在细细地打量着我。 他貌似不经意地扫了几眼,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天枢”上,慑人的眼眸闪过一丝亮彩,嘴里却是讲着口不对心的话。“待会儿我们去的是庆功宴,怎么穿得这么素?” 这人还不是一般的难伺候耶。上次我穿得稍微出挑了些,就说我抢他风头;今天算是穿得低调了吧,却又硬是说太素。天!我都快晕了。 “老板,请您搞搞清楚好伐。今天的主角是薇薇,不是我。”面对这张“死人脸”恐怕连没脾气的神仙都会发飙吧。 “哦?……这倒也是。”临偌嘴角一勾,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瞧那副嘴脸,我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老板,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我挤出一丝假笑。 临偌装模作样地提手看了看时间,不过样子倒是蛮潇洒的。“嗯,差不多了,走吧!” …… 走出大门,泊车小弟已将“死人脸”的坐驾——蓝靛色的保时捷跑车,稳稳地停放在门口。虽然我对于汽车方面的知识不怎么感兴趣,可跑车几近完美的流线型车体着实令我眼前一亮,头脑中很配合地跳出了两个字眼“拉风”。 女人特有的虚荣心促使我迫不及待地蹦到一侧副驾驶座,刚想伸手拉门入座,耳边突然很煞风景地飘来“死人脸”的声音。 “喂,你给我小心着点,这可是我新买的爱车。老是粗手粗脚的,万一刮掉了油漆,就是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这人的嘴真毒,竟然说我比不上油漆值钱。越想越气,我干脆就站着不动。 “喂,还站在外面干嘛!晒太阳浴啊?”临偌替我打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 晒太阳浴又怎样,本小姐喜欢!我瘪着嘴,扔了个白眼给他。不过,我懒得和他计较,一下子便窜到车里去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烈日当头,我才没无聊到傻站着暴晒呢! “死人脸”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得意地发动了引擎。 …… 汽车驶入最具繁华的商业地带,我随着“死人脸”走进一家门面很是富丽堂皇的银楼。 “哟!这不是临总裁吗?(对外“死人脸”通常自称临偌,所以基本上所有人都叫他临总裁或是临老板)好久没来了,我还以为你贵人多忘事把我给忘了呢!”从内堂忽然传出非常夸张的女人声音,就像店面似的突兀得很。很快便看到一位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朝我们这边袅娜走来。听觉加视觉的双重刺激,让我冷不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有些同情地看了看跟前这位正主,哎!有些时候,受欢迎也是一种悲哀。瞧那位银楼的老板娘吧,都快是“奔五”的人了,还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扮嫩装纯,实在是让人受不了耶!再说了,“死人脸”差不多跟她儿子一个岁数,可她这股子的亲热调子又恰恰是对着情人用的。我不觉苦笑连连,谁叫自己跟着个老少通吃的老板呢! 我怎么都觉得别扭的那一套,对着“死人脸”倒是很受用。只见他展开一脸“迷死人不偿命”的招牌式微笑。(切,这种笑容只是对外供应,我跟在他屁股后头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啊!可他呢……除了一脸死人相,就从没见过有哪天是对我这么笑过的。哼!真是一个彻头彻脑的资本主义剥削者!) 看到临偌脸上迷人的微笑,老板娘乐得骨头都酥了,赶忙借机勾住他的臂弯,朝贵宾室方向走去。 反正已是见怪不怪了,于是我稍缓几步,也跟了上去。 …… 空气中充斥着咖啡的香气,我稳稳地坐在贵宾室宽敞的沙发上。房内布局简洁,鹅黄色的稳暖色调让我心境顿时舒畅了许多。茶几上摆放着三杯现磨的咖啡,卡布奇诺是老板娘的,拿铁是我的,而那杯黑黑涩涩,什么添加物都没有的蓝山清咖自然就是“死人脸”的了。接待小姐还是原来的那一位,细心得很,竟然记住了我们各自喜好的口味。 “哟!夕林小姐今天的这身打扮看着好雅致啊!”老板娘呷了小口咖啡,开始恭维起我了。 “呵呵,徐姐(老板娘姓徐)真会说话,我长得普通,又不会打扮。哪像您保养得这么好,穿什么都显洋气,又有气质又见风韵的,哪是我这小丫头能赶得上的呀!”我掩嘴假笑,还附赠了一大堆的赞美之词。 “哦哟!林儿妹妹,你这小嘴真是甜得像洒了蜜似的,真是讨人喜欢。难怪年纪轻轻的就做了特助,真是前途无限啊!”看来好话真的很中听,瞧吧,才来来回回地说了两三句话,我就从刚才的“夕林小姐”上位成她的“林儿妹妹”了,这速度可是比连跳三级都要快呐! “我这说的是实话,就今天徐姐的这身打扮来讲,可谓是‘美人妖娆,引无数英雄尽折腰’啊!”我继续打出糖衣炮弹。 “好了,好了。妹妹再说下去,我这老脸可真是没地方搁了哦!”老板娘嘴上谦虚着,脸上却是早就笑开了花。 女人嘛,谁不想别人多称赞她几句啊。再说了,今天我可是当着“死人脸”的面在给她镀金呢!能不乐吗? 人只要一高兴起来,就会显得特别的豪爽。这会儿,老板娘正拉着我的手,硬是要送我一件首饰。我心虚地推了几次,她倒反而不乐意了,于是为了让她开心,我也就略显为难地答应了下来。 回头瞧一眼坐在一侧单人沙发上的“死人脸”,却发现他也在瞧着我。嘴角勾出一抹狡黠的浅笑,正非常优雅地品着咖啡。 切!什么人嘛,明明自己是老板,却偏偏要弄得自个儿像是不沾铜臭气味的清高人士。还硬将这些讨价还价的生意活儿全摊到我的头上,害我不得不对着生意人,整天得陪着笑,尽说些虚情假意,不着边际的场面话。我看,再这么下去啊,早晚会得上人格分裂症的。 心里头不爽归不爽,可手头上的活儿还是得继续做下去。再说,坐了都好一会儿了,只顾着相互吹捧,倒是薇薇的礼物还没挑选呢!我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面上的壁钟,心想着该抓紧时间办正事了。 “徐姐,你也知道今晚我们要替薇薇举办庆功宴。老板体贴员工,念着薇薇近几年始终劳心劳力地为公司增光添彩的。这不,就想到您这里挑件像样的首饰,作为嘉奖送给她。谁都晓得,徐姐的银楼是最具档次,最有品味的。所以,老板二话没说,就径直来您这儿了。”我简单交待了前来这边的目的,也不忘顺便捧场几句。 “瞧妹妹说的,临总裁肯来那是看得起我,给足了面子。”老板娘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临偌暗送秋波。 大概是接收到了信息,“死人脸”不急不缓地朝她客气一笑,没带什么情愫,淡淡的。 见临偌不接她的话,老板娘只好转回来讨好地应付我。“不知临总裁想要哪种材质与款式的首饰呢?” 呃?这我哪里晓得,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带着疑问看向“死人脸”,谁知他竟然熟视无睹,依然悠闲地喝着咖啡。 吃了个闭门羹,看准了他又想刁难我,于是斟酌再三,只好自己拿定了主意。“徐姐,老板的要求很简单。施华洛士奇的水晶项链,粉色系,款式随意,只要好看就行。” 按着要求,老板娘起身出了门,不一会便又折了回来,身后跟着几位手捧托盘的银楼小姐。托盘上铺盖着黑色的丝绒方巾,上面陈列着各种款式的粉丝系水晶挂坠。 很快,茶几上就被摆放满了。我俯下身,一款一款的细看过来。考虑了十多分钟,便果断地作出了决定。 我最后挑中的是一款名为“蔷薇之恋”的挂坠。通体为一朵绽放着的蔷薇花,水粉色调显得清雅内秀,切割工艺精湛,层次繁而不乱,放在日照或是镁光灯之下定能绚烂夺目,慑人眼眸。 选是选好了,不过最后还是要“死人脸”点头才行的,谁让付钱的人是他呢,我只不过是帮着参考一下罢了。于是,我便将挂坠拿到了他的跟前。 只见“死人脸”粗粗地看上一眼,不作声,最后愣是把视线定格在我的胸口。我赶忙慌乱掩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想却换来他更为放肆的坏笑。 哼!我胸闷得掉头走人,反正不开口我就当你同意了,等着刷卡付钱吧。 坐回老板娘的身边,将“死人脸”的意思(其实是我的意思)如数传达。 老板娘听后,便对着身边的一位银楼小姐低声吩咐了几句。于是,一干人等将几案上的饰品一并撤走。同时,接待小姐也进来收了咖啡杯,给我们重新上了茶水。给我和老板娘上的是茉莉清茶,给“死人脸”的则是一壶碧螺春。 “来,二位再喝点茶清清口,刚才的咖啡味太浓,有点腻人。”老板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场面话,“我让她们把挂坠拿去包装了,也没顾着问妹妹一声,就自己拿主意配了一根白金链子,不晓得合不合适?” “徐姐的眼光准得很,肯定合适!”链子倒是其次,挂坠才是最主要的,所以我连看都不看就一个劲儿地点头称好。 接着又随意攀谈了一会儿,便瞧见刚才的那位银楼小姐手捧托盘,缓缓地走了进来。托盘上平放着两只丝绒礼盒,一粉一紫,煞是讨人喜爱。粉色的礼盒上还系着一根淡粉的缎带,看着很赏心悦目。紫色的礼盒倒没怎么装点,面上光光的。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只好略带疑惑地看着老板娘。 这位老板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女人能在商场上混迹这么多年,若没有两把刷子那是不切实际的。几经来回,再加上临偌不温不火的态度,估计她早就看出了头绪。眼瞧着我从应酬到选样全部包办,可见这个特助头衔绝非是空挂着的。 老板娘笑盈盈地打开紫色礼盒,从里面拿出一对浅紫色泪珠样式的水晶耳环。“前面咱们可是说定的哦,我做姐姐的要送妹妹一件首饰。这对耳环我看着正衬你的礼服,不知妹妹可否喜欢?” “徐姐,你真是……早知是这么贵重的礼,我怎么都不会应下的。”本以为她那是说的客气话,顶多送个小玩意儿也就罢了。没想到,竟是出手如此大方,怎么瞧这对水晶耳环也算是上品,居然说送就送了。 倒看不出来,老板娘还真是个性格豪爽的女人,说一不二的,真是难得。做为一介女流,却也是敢作敢为。就其这一身大气,即便置身职场风云,也可谓是游刃有余啊!如此一来,我不得不肃然起敬,对她另眼相看了。 既然老板娘一番诚意阙阙,我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于是再三谢过,便欣然收下这份厚礼。 “徐姐可愿意替我亲手戴上?”我问得亲近。 “没问题!”老板娘应得爽快。 …… 拿着给薇薇的礼物,我随着“死人脸”坐回车中。戴着水晶耳环,心情像是被洗涤过一般,清爽的很。 “乐什么呢?敲诈成功就这么开心吗?”好话不出口,“死人脸”一嘴的阴阳怪气。见我硬憋着不发作,于是剑眉一挑,得意非常地将车驶出了地下车库。 真不知这人是吃什么长大的,明明是人家好意送我的,到他嘴里就变成是我敲诈来得了。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摧残我啊?难道我上辈子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未完待续) 尽请期待:第八章: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八章:牵一发而动全身 今晚的庆功宴安排在山顶别墅,待我们到达时,大厅里已经云集了不少宾客。跟随“死人脸”一路微笑着与人寒暄,好不容易捱到主席台,我赶忙背过身去,拍拍两颊抽筋的肌肉。猛做三次深呼吸后,又匆匆转回身来。自觉天衣无缝,却不知早已入了某人的法眼。 自从穿越回来,我至今都不曾进过半点米食,能熬到现在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此刻我顿觉眼冒金星,手脚打飘,胃里一阵一阵地反酸。心中不停地叨念着:快点开席吧!要不然,我今天铁定会被活活饿死在这里。 也许是上帝听到了我的祈祷,一位服务生非常及时地送来一杯玉米浓汤。我小心地尝了一口,温度正合适,粘稠的口感也很对我口味。于是,三下五除二便喝了个精光。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呢!”我满心感激地将空杯子交还给他。 服务生似乎腼腆的很,羞红着脸忙说不用谢。接着朝后看了几眼,很小声地对我说;“特助,其实这是总裁让我送来给您的。” 顺着服务生的视线,我看到了置身在人群当中的“死人脸”。璀璨的灯光,将他映衬得格外闪耀夺目。出众的外貌,优雅的举止,谦逊的谈吐,迷人的微笑,所有人仿佛都成了陪衬,只有他才是今晚舞台上真正的主角。 第一次觉得“死人脸”其实也没那么讨厌,虽然平日里老是得理不饶人,可说到底还是刀子嘴豆腐心。 且看衣食住行,没一样不是替我安排得妥妥当当。虽说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细节,可这往往都是真关心你的人才会去留意的。想来,他也就是脾气臭,嘴巴臭了点,对我算是不错的。心里头这么咕哝着,于是便忍不住朝他站立的方向张望。谁知,那人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居然轻佻地甩过来一记媚眼。 晕!我当下差点昏厥。什么嘛,先前说的统统不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郑重其事地告诫自己,那杯浓汤只是他笼络员工的手段,绝对没安什么好心,千万不可以着了他的道。 突然间,有些同情那些围转在他身边的女子。明知这个男人危险极致,却仍有一群又一群不知死活的莺莺燕燕们,如飞蛾扑火般趋之若鹜,蜂拥相携,只为求得君心的一朝垂怜。 哎!这与古代的后宫又有何差异呢?当一个女人愿意将自己所有的爱全都奉献给一个男人的时候,她也就彻底地丧失了自我。 生命失去方向,只为她爱的男人而活;曾经单纯的心灵变得极工心计,却只为守住那颗飘忽不定的心。从古至今,爱与被爱永远都是女人的悲哀。 感慨万千,我忽然想到了吕雉,这位西汉王朝不可小觑的女中豪杰。当年她曾作为人质囚于楚军营中,同是身为女子,所以平日里的衣食供给就全由我来照应着。于是,一来一往的也就慢慢熟悉了。之后攀谈数次,竟彼此都有相见恨晚之意。从吕雉的话中,我读到了她的悲哀,也许爱上刘邦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 自古帝王皆多情,导致日后的吕雉干政,这个中缘由或许正是因为那份独守空闺的寂寥与不甘吧。 想到吕雉,我又念起了韩信,葱葱玉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天枢”。不明白命运为何会如此残忍,让一个深爱着我的男人偏偏死在了另一个与我惺惺相惜的女人手中。 神思缥缈,直到周围的灯光全数暗下,我才略微晃过神来。黑暗是最好的掩饰,我趁机低下头定了定心神。等再度抬起头时,脸上已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楼梯的转角处突然亮起两簇灯光,薇薇身着一袭粉色低胸V领鱼尾裙礼服,亮丽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精致的妆容,姣好的身材,回眸浅笑,顿时抹煞无数眼球。闪光灯此起彼伏,可薇薇却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配合镜头正不停地变换着角度与姿势。巧笑倩兮,顾盼生姿,我不得不承认薇薇生来便是属于这个舞台的。然而我又很怜悯她,整天戴着面具做人,或许早已经分不清楚哪里是生活,而哪里才是真正的舞台。 薇薇小心地提着裙摆,莲步款款,迈下阶梯。临偌微笑着站在楼梯口,很具绅士风度地伸出左手。薇薇秋波流转,含情脉脉,右手轻柔地落放于临偌宽厚的掌心当中。 “亲爱的薇薇,今晚你是全场最美丽的女王!”临偌亲吻薇薇的手背,眼中闪过一抹轻佻。 “老板,你讨厌啦!人家才不要做女王莱!”薇薇不依地娇嗔。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更正一下,薇薇是今晚最美丽的公主!这下总没错了吧。”临偌一脸的宠腻之色。 “一点诚意都没有。”薇薇继续撒娇。 “诚意没有,我这儿可是装着满腔的爱意哦!”临偌直指自己胸口,接着更是得寸进尺地探过身子,对着薇薇说起了悄悄话。 “讨厌,一肚子的歪歪肠子……”薇薇羞涩地啐了临偌一句,巴掌大的小脸蛋上瞬间漾起两抹可疑的红晕。 眼瞅着这两个人,居然如此不拘一格,竟敢旁若无人地当众调情,我不禁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看着吧,明天保证上头版头条。而且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薇薇都将是媒体们争相采访的热门对象。 真是高明的宣传招数,借庆功宴之名,故布疑阵,以暧mei的行为举止来制造出似有似无的绯闻。有时候绯闻仅仅是一种用来提高艺人知名度的手段,生存在这个出产新人比雨后春笋冒尖速度还要快的娱乐圈中,最怕的就是没有新闻。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新人换旧人。一旦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淡去,那么艺人的生命也将随之终结。 纳兰临偌懂得其中的生存规则,所以他用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来帮助薇薇大涨身价,以此将她推往更高的位置。毕竟薇薇是现阶段公司力捧的红人,她的知名度越高,公司所获得的回报也越大。“兰苑”一向是宿命堂的资金供给站,因此像这般很具利润的举手之劳,临偌是从来都不会SAYNO的。 灯光再度亮起,看着场中央“死人脸”还在配合薇薇卖力地做戏,我突然间觉得灯光格外刺目,刺得我直想躲起来。不去听那些引人遐想的语句,也不去看那些旖ni无限的画面。明明知道这是“死人脸”安排好的一出戏,可真亲眼看到了,却又觉得犯闷。不晓得自己究竟怎么了,总之心里面乱得很。想起韩信的深情厚谊,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特助,老板叫你呢!”见我心不在焉,做策划的霞姐好心过来提醒了一声。 “哦!”我收敛思绪,应和着朝场中央走去。 “老板,什么事?”我站在“死人脸”后侧,小声询问。 并未马上回答,“死人脸”只是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随着“死人脸”的视线,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紧跟着便是络绎不绝的闪光灯。天!我可不想成为绯闻主角之一。 发现自己受到了冷落,薇薇面露难堪之色,不过当着临偌与众人的面也不好随便发作,于是只能将怨毒的目光投射到我身上。 “老板呐,你刚刚说要送我的礼物呢?”薇薇不甘心,嗲声嗲气地想要赢回临偌的重视。 “哦!对了。”经薇薇一提醒,临偌才想起叫我过来的目的。“夕林,礼物!” 我打开手袋,从里面拿出粉色礼盒,稍稍整理一下面上的缎带,便直接递给了“死人脸”。 临偌打开礼盒,取出项链。“这款施华洛世奇水晶取名‘蔷薇之恋’。平日里,我见你穿戴总以粉色居多,所以便挑了这个颜色。不知合不合你心意呢?” “真是太漂亮了!临偌,谢谢你!”薇薇心花怒放,不但直接叫出了“死人脸”的名字,更是不顾矜持地踮起脚尖,在他右侧脸颊上印了一记香吻。 脸上突然多出了这么一道唇印,使得临偌有些难堪。他没想到薇薇竟是这么不识大体,居然想用这种伎俩对外界制造出两人关系亲密的假象。如此深重的心机,不得不使临偌决定重做规划。他不喜欢女人跟他玩心计,哪怕是长得再美,再能赚钱的女人。 念在眼下是公开场合,他也不好拉下脸面。不过从他阴鸷的眼神中,我已经能够预料到薇薇的哀婉下场。 女人一旦得意忘形,就会冲昏头脑,忘记了身份与场合,以至于做出许多荒谬的事情,使得平日里的小心翼翼全都成了付之东流的泡影。薇薇便是如此,本想借着媒体的炒作,好把临偌拴在自己身边。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作茧自缚的结果恐怕是连饭碗都会保不住。 “临偌,你帮我戴上好不好?”微微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正犯着很严重的错误。 “荣幸之至!”临偌嘴上应着,眼里却是寒得逼人。 薇薇揽起披肩长发,低着头好让临偌帮她把项链戴上。酥胸半露,体香撩人,却再也引不起临偌的半点yu望。 …… “今天是怎么了?一脸的没精打采。”一进门,“死人脸”便关心地问道。 “我累了!”不想和他多罗嗦,我脱了鞋径直去了浴室,以至于忽略了背后那双带着失落的眼睛。 简单地冲洗了几下,我便准备回房休息。 踏进房门就闻到一股牛奶的甜香,果然床头柜上已经放好了一杯温热的牛奶。“死人脸”知道我睡眠质量差,所以每晚临睡前都会准备好一杯牛奶,以帮助我安稳入睡,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我坐在床上,小口地喝着牛奶。突然间觉得鼻子很酸,酸得可以令人淌出泪来。今晚多次的情绪失常,使我不得不面对自己的真实感情。虽然我还很模糊,不晓得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只觉得似乎已经习惯了有“死人脸”的生活。一旦远离他,那么心里便会是空荡荡的,全然失去了方向与依靠。 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我轻轻地甩了甩脑袋。算了,多想伤神,还是乖乖上chuang睡觉吧! 于是,我将空杯子放回床头柜,熄灯,钻进被子里闷头大睡起来。 …… 汉高祖十年(公元前197年),长乐宫。 “淮阴侯,你认罪吗?”吕雉一脸肃容,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强迫跪在地上的韩信。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韩信一脸鄙夷之色,“刘邦真是昏庸得可以啊!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他居然允许你私下处置朝廷命官,自己却窝在温柔乡里享福。哈哈!荒谬,荒天下之大谬!” “放肆!”吕雉被说中痛处,脸上露出骇人的凄厉。“韩信,你身为朝廷重犯,竟敢当着哀家的面大放厥词。陛下的名讳,可是你此等下贱罪人叫的!” “来人!给我掌嘴!”吕雉气急攻心,胸口因为淤积着紊乱的气息,正不断地上下起伏。 “掌嘴?连刘邦都要忌本侯三分,就你们这些兔崽子,哼!今天我倒是要看看,谁敢?”韩信一脸嚣张,根本不把吕雉放在眼里。 “你们这群废物,没听见哀家说的话吗?”吕雉气得全身颤抖,只能靠侍女搀扶方才勉强站正。 一众将领,宫人知晓两人皆是动不得的主,所以也不敢轻易造次,只得将脑袋尽可能地往下低,跪在地上静观事态的发展。 似乎已料到了众人的反应,韩信直直地逼视吕雉,眼中射出挑衅的锋芒。 “韩信,你究竟想怎样?”吕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了些许颤抖。 “皇后,这句话好像应该由我来问比较合适吧。”韩信似笑非笑,慢悠悠地起身,更是慢悠悠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我要你死!”既然说穿了,也就不存在任何的顾虑。仿佛这句话说得就像吃饭睡觉一般,淡淡的,没藏着什么情愫。 “哦?!”韩信没料到吕雉竟也不遮掩,就这么赤裸裸地给一语道破。“要我死可以,总得给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吧!” 吕雉也不曾想到,韩信竟有了领死的心意,只不过在等一个合适的理由罢了。 看着一脸淡泊的俊容,似乎刚才的蛮横全都是装出来的。吕雉好像被什么东西触到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原本紧绷着的面容也已渐渐趋于缓和。 “哀家要与淮阴侯单独谈话,你们全都退下。未经传召,不得入内。”吕雉朝众人一挥手。 “是,奴才(奴婢)告退!”一干人等顺从地鱼贯而出,最后一名宫人将大门关上后方才离开。 “韩兄弟,你说要我给你个理由,其实你心里头早就明镜似的一盘清了,对吗?”屏退了闲杂人等,吕雉不再端着皇后的架子。又鉴于同夕林称姐道妹的情谊,所以对着韩信,她便也以姐弟相称呼。 “皇后客气了,韩信罪臣一名,哪有资格与您沾亲带故呢?”韩信半开着玩笑,话语当中却是不容置疑的推辞。 “哎!我知道你心中有芥蒂,被伤过的心哪能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啊!”吕雉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那一段痛苦的经历。“韩兄弟,看在林儿妹妹的情面上,你就同我和和气气地说上会儿话吧。”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韩信也不好置若罔闻。多年的相处与较量,使他不得不承认吕雉确实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女中豪杰。从“斩白蛇起义”,到“进关中”,再到“入川蜀”,直至最后的天下大定。吕雉含辛茹苦地一路跟随刘邦。不知历经了多少的艰难险恶,有时候甚至是死亡的威胁。 只见吕雉脸上噙着无奈的笑,眼角已有明显的皱纹,两鬓的秀发也隐约参杂了几丝银白。太多的苦难,太深的心机,令她看起来比真实年纪还要来得苍老一些。 哎!终究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呐!嫁女从夫,眼见着刘邦的后宫一天比一天充盈,而她却空守着这顶后冠,只能依靠回忆度过一个又一个的漫漫长夜。想到这儿,韩信顿时泛起一丝怜悯之意。 “这理由其实明摆着的。”吕雉见韩信的态度和善好多,便开始娓娓道来。“匡扶汉室,大业初成。陛下最怕的便是异性王侯,他们有些是战功卓越的将军,有些更是统领一方的君主。不过在这些异性王侯当中,最最令陛下心悸的便是你——淮阴侯韩信了。虽然已经用诸多借口辄贬于你,可是只要你还活着,便就是陛下心头的一根刺,就是汉室江山最具威胁的存在。所以,于公于私,你必须得死。” “你的死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令那些蠢蠢欲动的王侯们不敢轻易造次。如此一来,不但替陛下立了威,而且还能利用诸王侯的慌乱,趁机将他们一个一个的铲除,以绝后患。只有将所有威胁到汉室的一干人等统统除去,我们大汉天下才能得到真正的国泰民安。” “韩兄弟,这便是我欲杀你的理由。不知当用不当用?”吕雉平静地诉说着,仿佛这些骇人的话就像是问你“吃没吃过饭”一般的寻常。 “当用!怎么不当用!就像皇后说的,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韩信都脱不开一个死字。”眼睛里闪过一抹痛楚,嘴角却是勾起了一丝释然的浅笑。 嚼出了言外之意,吕雉起身走到韩信跟前,右手轻轻落在他的宽肩上。“雉姐想听听你的理由,可以吗?” 韩信抬起头望着吕雉的眼睛,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女人其实和他心中的倩影一样,有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执子之手,与子共进退。可惜说这句话的人,我再也无缘相见了。”韩信觉得很委屈,紧紧地握住吕雉的手。“她说过会回来的,可是最终还是食言了。” “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久得仿佛感觉不到身体里还有生命在流淌。哀莫大于心死,既然生无可恋,不如化作一缕轻烟,将我带去有她的地方。”韩信恍恍惚惚地看着吕雉,心神似乎早已飞去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哎!韩信钟情夕林,项羽独爱虞姬。天下之大,为何我却寻不到一个恋我宠我的痴情男儿呢! 没有爱我的男人,那我又该拿什么来保护自己?吕雉顿觉胸口窒闷,就如同暴雨来临之前的那种压抑,强大的令人缓不过气来。 其它都是假的,色衰而爱弛,君王的爱永远没有止境。权力,惟有牢牢抓住手中的权力,我才能在后宫真正立于不败的地位。此时此刻,吕雉眼中闪动着一种渴望,那是对地位,对权势,甚至是对整个大汉江山的强烈渴望。 吕雉颤巍巍地从袖口里拿出一把匕首,雍容庄重的面容突然间变得无比狰狞。 “韩兄弟,别怨我,这么做我也是情不得已啊!”吕雉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匕首插入了韩信的胸口。 “呵呵!林儿,这回终于换成我来寻你了。所以,一定要等着……我……”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鼻尖却已然没有了气息。 …… “不!……”我惊叫着醒过来。 四遭宁静非常,静得仿佛只剩下闹钟指针“滴答,滴答”的走动声。我笼罩在夜的黑暗中,等渐渐缓过神来,才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居然是一场噩梦。只是这梦来得太过诡异,又太过逼真了。 一阵轻风习过,我下意识打了个冷颤。伸手一摸,原来额头,后背早就渗出了冷汗,眼角还挂着点点泪痕。 睡衣粘糊糊地贴在身上,很难受。于是,我打开床头灯,准备去浴室梳洗一下。 拉开房门,却与裸露着上半身的“死人脸”撞了个满怀。原来他在隔壁听到了我的叫声,怕有什么意外发生,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上便直冲了过来。 “死人脸”牢牢扣住我的腰肢,而我的右脸颊则贴在了他的胸前。耳畔传来强劲而有力的心跳声,一股淡淡的古龙香水味不知不觉地飘入鼻腔。也许被撞晕了,一时间我还来不及反应,便只好由着这种暧mei姿势保持下去…… 突然感觉到后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不规矩地移动着,待恍然明白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时,我像触了电似的赶紧想要抽身而去。可想是一码事,能不能动则就是另一码事了。照此情形看,钳制在腰上的大手,明摆着就是不准我动弹。 “怎么,吃完豆腐连嘴都不抹就想溜啊?”从头顶位置传来一句很失道德水准的话,可带着魅惑的声音却又着实的好听。 相差二十多公分的距离使我不得不仰着头面对“死人脸”,真不晓得这家伙又想怎样。果然,一抬头便看见他不怀好意的笑脸。 “呃!老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冲撞你的。”现在我也只好做小服低了,怎么说“死人脸”也是关心我才过来的,造成现在这种局面,也只能说纯粹是——意外。 “嗯……刚才怎么了?”“死人脸”依旧搂着我,没有放手的意思,不过手上的用劲倒是小了不少。 “是做噩梦了。”我淡淡地回答,趁机用手卸去他的“骚扰”。这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虽然嘴上老说对我没兴趣。可谁知道呢?大半夜的,孤男寡女,还这么暧mei地搂在一块儿。万一他兴致一来,打算凑合着上,那我的清白岂不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给断送去了?想起他那一大箩一大筐的女人,便觉心里起毛。拜托,我可不想成为她们其中的一分子。 …… 我躺在浴缸里,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原本只打算随便冲洗一下,好冲掉身上残留的汗迹。可刚才的梦境真的太可怕了,我心有余悸,竟全然没了睡意。无奈之下,只好放一浴缸温水,撒了些薰衣草香味的浴盐,让自己浸泡着安神。怕不够效果,我还点上了香薰,同样也是薰衣草香味的。双管齐下,应该会更有效吧。 想假寐一会儿,可一闭上眼脑海中便浮现出韩信幽怨的眼神。看来今夜注定是无眠了,我认命地睁着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哎!这场突如其来的噩梦,也许不仅仅只是梦那么简单吧。是不是在向我预示着什么呢?况且史书上也记载,韩信的确是在长乐宫被吕后设计斩杀的。 难道韩信真的就过不了这一关吗?一种不祥的预感朝我席卷而来,我紧紧地握着“天枢”,似乎它也感染了某种不安的情绪,正轻微地颤动着。 就赌一次吧,不管“死人脸”答不答应,我一定要回去救韩信。梦中韩信临死前说的那几句凄凉的诀别之辞,仿佛又在我耳际回旋萦绕着。 我该怎么做呢?耍赖、绝食,离家出走或者干脆以死相逼。总之,我要用尽一切招术缠着“死人脸”,直到他同意为止。我答应过韩信要他乖乖等我的,所以我绝对不能食言,绝对不可以伤了他的心。 心中想好了对策,于是我赶忙起身,飞快地披上件浴袍便出了浴室。 很意外,“死人脸”居然没回房间睡觉,而是悠哉地坐在吧台前喝威士忌。见我朝他这边走过来,便随手倒了一小杯递给我。 “老板,你知道的,我除了应酬,平时是不会碰酒的。”我摆摆手以示推辞。 “嗬!我倒是真忘记了。”“死人脸”自嘲地笑了笑,转而倒了一杯柳橙汁给我。 “谢谢老板!”泡完澡,我倒真是有点渴了。于是,接过杯子就“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杯。 “死人脸”好笑地看着我,大概是又想起了关于牛饮水的画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后便一直迷着眼看我。 实在不喜欢他这样看着我,感觉就像是老练的色猫盯上了一只可爱的小白鼠一般,心里头怪毛的。 “老板,呃……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我故意强调了“重要”两个字。 “噢?”“死人脸”挑了一下眉,透出玩味之意。“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呢?”学着我的口吻,他也将“重要”两字狠狠地强调了一下。 “其实……”既然有求于“死人脸”,我就不打算再隐瞒他。于是长话短说,就将刚刚的噩梦以及在楚汉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老板,韩信对我有情有义,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啊!” “不然,你想如何?”“死人脸”问得很淡,看来从话中他早已猜出了我的想法。 “……我想再回一次楚汉,继续我未做完的事。”我言简意骇地道出最终目的。 “死人脸”面无表情,我明白这是他将要发作前的预兆。心虚地不敢看他,只能将视线定格在手中的柳橙汁上。 想象中的暴风雨并没有来临,我不太相信地偷瞄几眼。见他还是淡淡的表情,不过似乎是没有发作的倾向。我纳闷地斜着脑袋,不晓得“死人脸”到底在想些什么东东。 …… 这真是一个惊险的瞬间,当临偌听着那一套套所谓的仁义之论,心中火得就直想揍人。身为宿命堂的成员竟敢违背堂规,做出有驳于历史的事情。而且这是原则性的问题,不是仅仅被骂上两句就能完事的,弄不好赔上性命也说不定。 临偌心里面急啊,跟前的小女子为何总是令他担惊受怕。如果这件事被捅了出去,长老们必定插手,到时真不晓得该怎样去保全她。可恨的是,这个小东西居然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言辞灼灼,好像她所作的皆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临偌越想越气,刚要准备好好臭骂小妮子一顿,却猛然想起了“天人”的话。 “偌儿,要是林丫头以后提出一些不符常理的要求,你也就由着她去吧。小丫头一个,量她也不敢捅出多大的娄子来……” 莫非“天人”所指不符常理的要求便是眼下这档子事?临偌思忖着,想揣摩出“天人”的弦外之意。 既然“天人”已经下了这样的指示,想必长老们定不会为难林儿。思已至此,临偌的火气也就消得只剩一二了。不过这丫头着实可恶,临偌不甘心就这般便宜了她。趁机会难得,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 我一直盯着“死人脸”,见他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也不敢随便出言相扰,毕竟这事儿得他点头才行呐。 “当、当……”客厅里的古董挂钟敲响了十二下,“死人脸”似乎被钟声打断了思绪,终于开始有反应了。 “林儿,你就真的这么想回去?”“死人脸”浅啜一口威士忌,“回答我,除了你口口声声讲的道义,那里究竟还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值得你不惜违背堂规也一定要回去?”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要不然你永远也别想再回楚汉。” 听“死人脸”这么讲,我突然欣喜地发现事情可能会有转机,要不然凭他说一不二的个性,早就一口将我回绝了,哪还有这么多闲功夫和我在这边鬼扯蛋呢! 于是,我整了整思路,缓缓道出缘由。 “老板,我之所以回去,一是因为心中的不甘。我既然已经扭转了项羽的命运,为何就不能改变韩信的命数呢?人生如题,不尝试就不知道难易,不尝试就不可能体验成功的喜悦。只有去尝试,才能将难题化解,成为驾驭人生的主人。我既然已经成功过一次,那我相信自己也可以成功第二次、第三次……” “至于另一个原因便是我对韩信的感情。其实到现在我自己心里面也吃不准,我对他到底是情多一点,还是义多一分。而这情字究竟是爱情,还是仅仅只是友情?” “老板,我真的犯糊涂了,心里面乱得一团麻似的。所以我想兴许回去一次才能真正将心中的疑惑解开吧。”不知怎么的,“死人脸”令我感觉很亲切、很心安。于是也不管他到底乐不乐意扮演知心阿姨这个角色,就自顾自地将内心情感一股脑儿全倾吐了出来。 “如果你证实了自己是爱着韩信的,那又会怎样做?”“死人脸”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是不是就抛弃这里的一切留在那里,陪着他避居山野,去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呢?” “这个……我倒是真没有想过。”是啊!“死人脸”的话着实说到我的心坎儿里去了。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我岂不是会更痛苦?这辈子我注定了生是宿命堂的人,死是宿命堂的魂,从不曾有过离开这里的妄想。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退却了。可梦中的场景又不时地牵扯着我的神经。怎么办?我不知所措地看着“死人脸”。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不是靠想就能想得来的,等回到那边你自己看着办吧!成与不成都没关系,待还了情债记得回来就行了。”“死人脸”一口喝完剩余的威士忌,眉头皱了一下,便又斟满了一整杯。 “老板,你的意思是……同意让我回去了,是吗?”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如此顺利,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死人脸”,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欣喜。 “好话不说第二遍,听没听清那是你的事,我可不会像只鹦鹉似的重复。”“死人脸”嘴角勾起一丝邪笑,正优雅地品着酒。浅褐色的液体没入口中,随着喉结蠕动,缓缓流淌进他的体内。 “谢谢老板!”这一次我是真感谢他,别看口头上答应得轻巧,可实际上他得冒着多大的风险啊!心底突然迭荡起一波波的暖流,鼻子酸酸的,有两股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傻瓜,哭什么!”也许是酒精的关系,“死人脸”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人家感动嘛!”我用手背一个劲地抹着眼睛,可泪水却又不争气地从眼眶里冒了出来。 “好了,回自己屋里去感动吧。顺便换件衣裳,把该带的东西都带好,准备好了就去法门等我。看你风急火燎的样子,敢情是等不到明天早上了。不过这样也好,早点把你送了走,我也好继续睡我的安稳觉。” “其实……老板,不用这么急的,明天也可以……” “别明天了,你快去准备吧。我先回法门布置一下,等你过来。”“死人脸”朝我调皮地眨眨眼,“还有,以后私底下就别喊我老板了,听着怪别扭的,就喊临偌得了。” “死人脸”一仰头把整杯威士忌全部灌进口中,随后对我欣欣然一笑,便径直朝法门方向走去。 “临偌……偌……”我喃喃自语,这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不知为什么却有很熟悉的感觉。尤其是那个“偌”字,仿佛前世曾唤过千次、万次…… 为了报答你,以后我再也不叫你“死人脸”了。望着临偌逐渐远去的背影,我暗暗地对自己说。 换上一套崭新的汉服,雪白的中衣,湖色的外衣,左下方用银线绣了几株水仙。腰上系着墨绿色的宽腰带,银灰色的弧弓依然佩在右侧。我将长发高高梳起,扎了个鬏。对着镜子稍稍照了一下,看上去还挺精神的。于是,我拎起一双湖色银边绣花鞋,朝着法门方向小跑前进。 果然,临偌已经早早地等候在法门内。我快速走到他跟前,甜甜一笑。“偌,我来了!” “你叫我什么?”临偌的反应很强烈,好像被触到了什么隐痛。 “呃?……”我真是后悔死了,只想咬自个儿的舌头。刚才太开心,居然没经大脑思考便顺口冒出了这么一句。看他这么大反应,估计是真说错话,惹他不高兴了。 完了,要是他一唬脸,说不让我回去,岂不是白开心一场?“对……对不起,我刚才昏了头,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一次吧。” “哦?那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么称呼我呢?”临偌问得和气,刚才的惊讶已然退去。 “就是……我也不知道啦,反正就觉得叫‘偌’比叫‘临偌’要来得顺口。”我小心应对。 “是吗?”临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既然觉得这么叫顺口,那往后便唤我‘偌’吧。” “嗳!”我笑逐颜开,没想到他竟然应了我的主意。 …… “午夜是阴气最重的时刻,有助于法阵的运行。”临偌牵着我的手走向法门中央的阴阳八卦图阵。“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开始吧。” “嗯!”我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临偌将我领置图阵中央,自己便退了出去,随后取出宿命堂堂主令牌默念玄咒。突然,令牌四周升起一圈白光。临偌又念了几句,白光便像有了生命似的朝图阵中央飞射过来,悬空形成一道美丽的白虹。 此刻图阵所在的地面正强烈地震动着,我明白时空传输法阵已经被开启了。 白光中,我的身体正以极快的速度趋向透明。抬头看到临偌眼中的依依不舍,我心里竟也产生了同样的情愫。 “偌,我答应你,不管什么结果,了了事就马上回来……”余音未散,我的身体已被彻底分解成了微粒,随着白光一起消失了。 “臭丫头,走了还不忘勾人!”收好令牌,临偌哭笑不得地迈出了法门。 …… (未完待续) 尽请期待:第九章:一朝选在君王侧 第九章:一朝选在君王侧 汉高祖七年(公元前200年),春 春晖寸草,惠风和畅,这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我站在长安城的城门口,心中感慨万千。 我不是在做梦,我是真的又回来了! 入了城,我怀揣着满肚子的欣喜之情,缓缓徜徉在繁华似锦的长安大街。东、西二市商铺密集、人头攒动,小贩们很是卖力地沿街吆喝着,贸易相当兴隆。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好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盛景。 整座长安城北墙依渭水而建,南墙也依宫墙变化。城内的主要建筑是宫殿,规模宏大,布局整齐,是中国古代最负盛名的都城。长安城位于西安龙首塬北坡的渭河南岸汉城乡一带,距今西安城西北约5公里。它作为都城有将近350年的历史,其实际使用年代也长达800年之久。 据说,刘邦之所以会迁都咸阳是因为一个名叫娄敬的士卒提醒。且说,娄敬从山东赶来见刘邦,称刘邦得天下和先前的周朝不一样,所以不应该像周朝那样以洛阳为都城,应该到关中定都。这样便可以在秦地固守险地,国家才能长治久安。加上张良也同意娄敬的建议,说关中是“金城千里,天府之国”。退可守,攻可出。刘邦听了,很是心动,待几番思量后,便欣然同意将都城迁至咸阳,遂改名为长安。 行至复盎门,巍峨浩大的长乐宫豁然出现在我视野当中。 史书记载:长乐宫又名东宫,素有“周回二十里”之称。宫城四面各辟一门,东、西两门外筑有阙楼,称为东阙、西阙。宫中有前殿,为朝廷所用。殿西为后宫,其中分布着长信殿、长定殿、长秋殿、永寿殿、永宁殿、临华殿、神仙殿、温室殿、椒房殿、建始殿、广阳殿、中室殿、月室殿、大夏殿、长亭殿等共计14处建筑。 长乐宫于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在秦离宫兴乐宫基础上改建而成的西汉第一座正规宫殿,总共花费了近二年的时间。宫殿平面形状不规整,周长约10千米,面积则约为6平方千米,占据长安城总面积的六分之一左右。 由于长乐宫在十六国之后便遭到废弃,所以就我生活的那个时空而言,已无缘再见到这座完整的群组建筑。除了宫墙四门遗迹尚能辨认,宫内建筑已完全湮灭,只留存了长信殿、长秋殿等少数宫室。透过这些残垣断壁,依稀还能看到当年兴盛一世的绰绰影影。 史料记载:长乐宫建成之时,高祖刘邦便从栎阳徙居此处。直至汉高祖九年(公元前198年),朝廷迁往未央宫,这里才改为太后的住所。 我望着眼前的浩浩宫闱,心底不禁升腾起一丝酸楚。我知道,三年后的这里,一代兵圣韩信将结束自己短暂而又辉煌的人生。 我不是一个喜欢空悲切的人,既然冥冥中让我回到了这里,那么就不可能再依照历史,把悲剧重演。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自己暗暗打气:夕林,加油!加油!ACTION! 我迈着坚定的步伐,向长乐宫挺进。 …… “站住!皇宫禁地岂可随意出入,还不速速离开。”看守宫门的士卒朝着我怒颜厉色。 干嘛?摆出一幅狐假虎威的样子,本小姐才不吃这一套莱!我丢给他一个大白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将令牌高高举起。 士卒不明所以,于是伸长脖子想看个明白。当他看到令牌上清清楚楚地刻着“刘邦”两个大字时,瞬间像得了软骨病似的跪趴在我跟前,嘴里还一个劲儿地求饶。 “小人有眼无珠,竟没认出您的高贵身份,实在是罪该万死。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儿吧。下次,不……呸呸呸,没下次了……”士卒一边嗑头,一边语无伦次地道着歉。 想当初,这块令牌是楚、汉订立盟约之时,刘邦特意送给我的,说是留个纪念。没想到垓下之围,它却成了我的保命符。火攻之后,汉军便如同潮水一般冲向楚军营帐,顿时喊杀震天,沦为人间炼狱。可就是因为这块令牌,汉军将士们不但没有伤我,甚至还豁出性命替我挡下了随时可能出现的暗箭。如果没有它,想必我早就成了刀下亡魂,哪还有机会等着项羽来寻我,直至突出重围呢。 现在想想,或许刘邦早就有了灭楚的决心,而这块令牌便是他有意送给我的。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只要有令牌在手,汉军上下就没人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自那场惊心动魄的浩劫之后,我便小心翼翼地将令牌收藏在空间袋内。其一是因为这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古董玉佩,其二则是以备今后的不时之需。 没想到的是,穿越回来第一天就给派上了用场。我庆幸自己实在是好运,否则能不能进这个宫门都还成问题,更别说是面见刘邦呢? “好了,别姑姑、奶奶的叫了。你也是职责所在,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起来回话吧。”我看着好笑,气自然也消了不少。 “谢姑奶奶恩典!”士卒站直身子,恭敬地等我问话。 “对了,你叫什么名儿呀?” “回姑奶奶的话,奴才姓韩,家中排行老六,大家都叫我小六子。” 哦!也姓韩,说不定还是韩信的远房亲戚呢。 “小六子?挺有趣的名儿,跟你还蛮配的嘛,呵呵。” “姑奶奶说的是!”小六子连忙诺诺称是。 “马屁精!”我笑着啐了他一口,“对了,别一口一个姑奶奶的叫了,都快把本姑娘给叫老了。看你嘴上都没长毛的样儿,估计没超过十六岁吧!” “姑娘真是火眼晶晶呐,奴才今年刚满十五岁。”小六子鬼灵精似的,见我不爱听,就赶紧改口叫我姑娘。 “嗯,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突然觉得如果我也有这么一个机灵的弟弟,应该会挺有趣的吧。“本姑娘今年双十,见你挺讨人喜欢的,愿不愿意认我做姐姐啊?” “呃?……”小六子听懵了,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愿意?” “愿……我愿意!”小六子回过神来怕我反悔,急得赶忙应下。 “又不是教堂结婚,喊什么‘我愿意’啊!”我“噗哧”一声大笑出来,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逗呢! “嘿嘿!”小六子虽然没听懂我说的是啥意思,不过见我笑得这么欢,他也跟着傻笑起来。 “那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还是管你叫小六子吧。我呢就是你姐了,唤我林儿姐姐便成。” “嗳!林儿姐姐!”小六子心花怒放,没想到自己第一天被分配到宫门当差,就认了个这么有身份的姐姐。老天爷,你真是太关照我了。小六子情不能已,竟然感动得热泪盈眶。 “喂!哭什么呢?男儿流血不流泪,你瞧瞧自己像啥样子?”我莫名其妙地瞅着这个刚认得活宝弟弟,想不通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哭成这样。 “是,我以后宁可流血也不流泪,绝不让林儿姐姐失了面子。”小六子胡乱地抹掉泪痕,一脸稚气地向我保证。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我怎么都想不到这一次竟然是他唯一一次在我面前落泪。在往后步步惊心的岁月中,便真像他自个儿说的那般——只流血而不流泪。 “对了,小六子。”胡诌了半天,我还没问正事呢。“汉王,不,陛下现在是不是就住在这长乐宫里头啊!” “回姐姐的话,今年年头长乐宫刚完工不久,陛下就迁进来了。”小六子抬头看了看时辰,“眼瞅着快要到午时了,想必陛下会到皇后娘娘那边用午膳。姐姐,您要不过去瞧瞧,说不定就遇上了呢!” “就你聪明!”我笑着点了一下他的脑袋。 不过,小六子倒是说中了我的意图。本来,我也打算先去一趟吕雉那儿,好让她替我安排一下住所什么的。我这作妹妹的大老远赶来看她,不把她乐翻了才怪呢!自楚汉订盟之后便没再见上面,说实话我这心里头倒是真挺想她的。深宫多怨妇。我无法想象,这样的后宫生活该有多寂寞,多凄廖。 历史上对吕后的评价往往是“阴险狠毒”这四个字。可有谁想过,她也曾是个纯真善良的女人。 是令人心悸的战俘生活,是你死我活的权力之争,把她改变成如今的这副样子。后宫,永远是一个无声无息的杀戮战场。权势害人,身处在最高的权力中心,很多事情即使你不想做,形势也会逼迫着你不得不去做。 哎!人生本来就是无奈的集合,又何况是天家之人呢? …… “小桂子公公,烦劳您带这位姑娘去椒房殿晋见皇后娘娘。”小六子一边说着,一边将小块碎银塞给了一名小太监。 “哎哟!六哥您跟我客气点啥?”名叫小桂子的太监嘴上是这么说,可手上也不闲着,早就接过银子,赶忙塞进袖口里去了。“不晓得这位姑娘是何身份?” “总之她是陛下的贵客,请公公多担待着点便是。”小六子说得神秘兮兮。 “哦!多谢六哥提点。”小桂子好奇地转过头,想仔细看看小六子口中的天家贵客到底是何方神圣。 对上他探究的目光,我很配合地亮出了令牌。 “奴……奴才给姑奶奶请安。”小桂子进宫多年,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一看这姑娘手中的令牌,便马上意识到此位定不是身份一般的主儿。 想到这里,小桂子便开始后悔了。怎么刚才就没想周全,等问清楚再收银子也不迟啊!现在倒好,当着这位贵客的面竟干了蠢事。进退两难之间,小桂子将手伸入袖口内,急着想找个理由好把银子给退了去。 看出了小桂子的心思,我反而摆出了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在找什么呢?”我淡淡地说着,“好了,就一些碎银子嘛,收了就收了呗,有啥好心虚的。” “没事儿,就当是本姑娘赏你的喝茶钱,用不着抖成这副德性。我可是最瞧不起没胆的人了,敢做就得敢当,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姑奶奶教训的是,奴才算是长见识了!”小桂子抹了把头上的汗,连连应和着。 “呵呵。孺子可教,善莫大焉!不错,我看你也算是个机灵的人。若是我今后呆在这宫中,想不想跟着我混啊?”考虑到将来在宫里也需要有下人使唤,与其让别人安排,不如现在自己就找上几个。平日里再对他们和气一些,说不定往后就都成我心腹了呢! 不是我要玩手段,在这深宫内院的,不培养一些自己的势力与眼线,可就真没法子生活了。而且我这一趟可是为救韩信才回来的,时不我待,所以我绝不能错过任何的机会。 “呃?”小桂子一愣,“您这话可当真?” “本姑娘一言,驷马难追。你说当真不当真?”我笑着反问他。 “当真!一定当真!”小桂子乐开了花,赶忙叩首谢恩。“奴才先拜过主子了。” “我还真没看走眼,果然是机灵得很!” “奴才谢主子夸奖!” “好了,起来吧!别跪地上了,早春地上的寒气也挺重的,跪久了难免会伤膝盖骨。” “是,奴才谢主子恩典。” “还有,往后私下里说话就以‘我’自称得了,别老是一口一个奴才的,听得我怪不舒服的。同样是人,分什么贵贱啊,本姑娘不兴这一套。”我最瞧不起宫中的那套繁文缛节,说到底你这作皇亲国戚的还不是靠老百姓养着的嘛。拽什么拽!与其把心思耗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上,还不如花点精力去规划筹谋一番,怎样才能更好的造福于民,为百姓多做实事。 “主子,您真是天大的好人哪!我小桂子这辈子跟定您了。” 哎!封建礼教害人不浅呐!看着跟前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小桂子,我不禁心生同情。身处这个偌大的皇宫,像小桂子这种身份的太监宫女们可谓比比皆是。就是这么一支庞大的存在,却活得没有自尊,没有人格。也许正是因为憎恨,因为心中极度的不平衡才会把后宫搅得风生水起,天翻地覆。命令是不能改变人心的,只有得到真正的尊重他们才会真心为你效忠,真心地把你当成自个儿的主子。 “既然决定跟着我了,那还不快带我去皇后那边,也好让我把你给讨过来呀!”我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诚心的微笑。 …… 椒房殿 “劳烦张公公进去通报一声,说是有一位名叫夕林的姑娘求见皇后娘娘。”只见小桂子对着门口那位上了年纪的公公作揖。 “嗯?这位姑娘眼生得很,咱家可没见过呢?”张姓公公瞟了我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小桂子,你进宫也有些年头了,怎么越来越不会办事儿了啊?皇后娘娘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着的?我看你是真昏了头,想找棺材板躺吧。” “奴才不敢!”小桂子被唬住了,吓得赶忙跪在地上磕头谢罪。 哼!又是个狗仗人势的奴才。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开口闭口地咒人死,我看他自己该进棺材躺着才是。 既然小桂子已经归我旗下,那我这做主子的就该时时罩着他。今天这口恶气我替他出定了,就算是送个见面礼吧。 “哟!这位公公好大的官威呐!”我冷冷出声,“想必是皇后面前的大红人吧。” “姑娘言重了,咱家深受皇恩,定当尽心竭力,绝无半点争宠之心。”张公公摆出一副鞠躬尽瘁的模样。 放屁!我在心中暗暗骂道。什么尽心竭虑,我看你就是仗着吕雉器重,便自恃功高,恃宠而骄了。不治治你,我就跟你姓张。 “哦?那刚才听公公的意思,是皇后叫我去睡棺材板的罗?” “这……”眼见着给我占了优势,张公公突然摆出了一张臭脸。“放肆,污蔑咱家也罢,你居然还敢羞辱皇后娘娘。都死站着干嘛?还不给我掌嘴?” 听到张公公发话,一群宫女太监们便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准备把我按倒在地上掌嘴。 小桂子一见这阵势不对,赶紧起身把我挡住,嘴里更是不停地大声嚷着:“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这位夕林姑娘可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你们的姑奶奶。今天谁要是敢动她,我小桂子就和谁拼了。” 再大的场面我都见过,眼前这种狐假虎威的阵势我还不放在眼里呢!相对于小桂子的真着急,我的大声嚷嚷可算是在火上浇油了。 “救命啊!有人冒着皇后娘娘的名滥用私刑罗。这是什么世道啊?草菅人命,没有王法呐……” “快啊!都傻了,还不把这臭丫头的嘴给堵上。”张公公急得乱吼一通,全然忘了自己身后是什么地方。“手上不准留劲儿,给我往死里打!” 拜托,本小姐可是空手道黑带级别的高手耶。而且当初跟着楚项羽一路征战,又学了不少功夫。所以像现在这种状况,叫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过来还差不多。就这么些宫女太监也想把我制住?真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我幸灾乐祸地瞪着被我气得一脸铁青的张公公。估计实在是快气炸了,只见他四下张望,操起一旁的长柄扫帚便直冲向我。 那些原本围着我的宫女太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给吓坏了,他们可从没见过素有“以嘴杀人”之称的张公公居然破天荒地准备亲自上阵打人了。于是乎,一干众人赶紧明哲保身,纷纷作鸟兽撤到一旁去了。 “住手!”张公公刚想举起扫帚砸我,却被一声不可抗拒的命令给硬生生地止住了。待他回过头来,看到吕后竟从内殿出来,现在已站在了大门口。 吕雉的出现令在场的所有人大为吃惊,当然除了我之外。其实刚才我之所以这么费劲地大声叫嚣,就是为了把吕雉给引出来。 众人反应过来便纷纷跪在地上请安。“奴才(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儿给雉姐请安了,愿姐姐美丽不打折,漂亮一百分。”我笑盈盈地轻巧一福身子。 “免礼!都起来吧。”吕雉高贵地一抬手。 “谢皇后娘娘恩典!”众人起身,自觉地分两侧站立。 吕雉明显瘦了一圈,清汤挂面,眉间凝结着愁绪。身上没有佩带任何首饰,只是将长发随意地扎在身后,头上也不见什么珠花、步摇之类的发饰。身着一套水蓝色的汉服,朴素却不失雅致。只是看这样式像平日里穿的居家便装。吕雉如此装扮,我不禁心中纳闷,大白天的穿得这么素,难道刘邦今天没来这里用午膳? “雉姐,我回来看你了。”我快步上前,紧紧地抱住吕雉消瘦的身子。猜想她定是受了委屈才清减成这般模样,不免徒生伤感。 “你这小没良心的,终于想着来看我了。”吕雉轻拂我的后背,心头一酸,竟也湿了眼眶。 “娘娘,门口风大,您身子还没全好,吹不得风啊!”张公公突然跪到了地上,满是心疼地说道。 “什么,雉姐病了?”我听了,赶忙伸手去摸她的前额。还好,体温正常没发烧。 “没事儿,都是以前落下的病根。身子骨差了,难免会得个小毛小病的。”见我一脸焦色,吕雉忙出言安抚。 “张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几年不见雉姐竟病成这样?”我看出他是真关心吕雉,于是便放下先前的成见好生询问。“陛下呢?他知不知道雉姐得病的事?怎么今儿没看他来呢?” 听我提到刘邦,张公公委屈地哭趴在地上。就连吕雉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伤容。 “林儿姑娘,请您替皇后娘娘做主啊!陛下……陛下他已有大半年未曾来过娘娘寝宫了。”张公公跪着爬到我脚边,连嗑三个响头。“林儿姑娘,先前是老奴对不住您。要是您能替娘娘解了心头的委屈,老奴张福愿意将这条老命交给您。” “张福!”眼见底下人如此忠心耿耿,吕雉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公公,你别这样,起来说话吧。”我赶忙搀扶他起身,“刚才的事儿若是论错那也是我占大头。您是职责在身,不想让人扰了雉姐的清静。” 初春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我生怕吕雉抵抗力太差,会染上感冒。于是一边吩咐着下人,一边扶着她朝内殿走去。 “张公公,咱还是回屋里慢慢谈。我看这事儿想必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说清楚的,没必要站在门口吹风,对吧!” “是,是。”张公公很会我的意思,赶忙起身回屋里安排去了。 “其他人该干吗就干吗去,别都杵在这儿,都散了吧!”我回头看了看,“对了!小桂子,你也进来!” “是,主子!”小桂子应着,跟到了我的身后。 …… “岂有此理,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椒房殿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夹着盛怒的咆哮。 我狠狠拍着桌子,心中怒不可遏。 原来问题是出在戚姬身上。戚姬身材修长,气质华贵,在定陶与刘邦相遇,自此两人情投意合,成了一对誓同生死的烽火鸳鸯。如此一来,本是结发之妻的吕雉便因此失了宠。汉室建立至今也有好几个年头了,可刘邦来吕雉这边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眼看着戚姬堂而皇之地夺走丈夫全部的爱,吕雉心中的苦闷却又无处可诉。郁气不顺,纠结心头,久而久之便憋出了病。 哎!刘邦的处处留情可谓是“英名远播”,这一点恰恰是与项羽最大的不同。项羽只钟情虞姬,这是众所周知的佳话。而刘邦则不同,就连当初在外征战,随军帐幕中也不乏红粉佳人。其中就包括薄姬、戚姬、曹姬等多人。现在他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自然就有更多的女伺候左右。眼见着原本只属于自己的爱,就这么一点点地被剥离,直到现在已是荡然无存。如此残酷的现实,让吕雉何以面对、又何以承受。 “妹妹,只怪姐姐命苦,爱上了一个多情浪子啊!”吕雉心疼得握住我刚刚耍狠劲的右手。“疼吗?掌心都红了。” “不疼,我是心中窝火,没地方发泄。” “傻妹妹,有火也别拿自己出气啊!” “我皮坚肉硬,没事!” “你这淘气鬼,几年不见还是老样子。”吕雉哭笑不得。 “哪有?我现在可是沉稳很多了。只不过今天在姐姐面前才故态萌发的,平日里可守规矩了。”我貌似很冤枉地为自己叫屈。 “哦?那先前是谁在院子里同张福闹得不可开交啊!若不是我出言制止,恐怕还得上演一场武戏呢!”吕雉调侃道。 “噢哟!什么啦!那是我和张公公在联络感情,这叫切磋交流。”我不甘示弱地狡辩,同时对着张福眨了眨眼,不忘将他一起拖下水。“张公公,我没瞎说吧!” “呃!林儿姑奶奶,您说的全都对。”张福被我胡搅蛮缠的功力给吓怕了,只好随我说什么便应和什么。 “雉姐,我没乱讲吧!连张公公都出面替我澄清呢!”我抱着吕雉的胳膊大耍赖皮。 “我看张福是不敢得罪你,迫不得已呐!”吕雉笑着点我额头,纤长的手指触感冰凉。 “啊?张公公,敢情儿我真是个大恶人哪!”我自嘲地指着鼻子。 “姑奶奶怎么会是恶人呢?您这是心直口快,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豪气得很!”张福唏嘘,暗自抹了一把汗。 “公公这是在捧我呢,还是在贬我啊?”我狡黠地看着张福。 “奴才不敢!”张福怕我翻老账找他碴儿,干脆“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姑奶奶,您心中有气就罚老奴一顿吧。这不痛不痒的话,听着让老奴心里怪寒碜的。” 玩笑开过头就不好玩了,于是我朝四处看了看,将视线锁定在桌面上。只见桌上摆放着几碟清淡的小菜,一盘酥饼,一笼蒸饺,还有一大碗燕窝粥。边上放着一副碗筷,碗中盛着半碗燕窝粥,调羹斜靠在碗边。估计吕雉刚想用午膳,便被我给打断了。 我瞄了眼身边的吕雉,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嘿嘿!张公公这顿罚肯定是免不了的。那到底罚什么呢?”我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吕雉懂我凡事最会拿捏尺寸,断不会做过分了。于是,她也不出声,一脸好笑地看我自导自演这出戏码。 “对了,就罚张公公把这桌饭菜给热一下,再炒个鸡蛋或是鸡丁什么的荤菜。一桌子全是素的,太没营养了!我可不想亏待自个儿的肚子。”我说着,夸张地作势拍拍肚皮。 “……嗳!老奴这就去办。”张福原本还心悸着我会如何罚他,没想到我语出惊人,居然派了这么个每天都干的活给他。先是一愣,不过马上便会意我先前是同他开玩笑。于是,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便起身吩咐着宫人们忙活儿去了。 “你这鬼灵精,老是变着法子捉弄人。”吕雉宠腻地啐了我一声。 “呵呵,张公公太严肃了,我这是在活跃一下气氛嘛。”我忙打哈哈。“我可是真饿了!待会还要厚着脸皮,向姐姐讨碗饭吃呢!” “好!大馋猫一个!” …… 一刻钟的工夫,桌上又摆好了热气腾腾的膳食。 “雉姐,开饭了!”我挽着吕雉走向饭桌。 一瞧桌上,果真添了两道荤菜。一道是银鱼炒蛋,另一道则是红烩鸡丁。 “谢谢张公公!”我浅笑致谢。 “不敢,这是老奴分内的事。”张福恭敬作答。 “来,雉姐。快坐下啊!”我毫不客气,早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这里用不着伺候了,你们都退下吃饭去吧。” “是。”宫人们相继退出门外。 “张公公,你也用饭去吧。时辰也不早了,你年纪大,饿着容易伤胃。”我转过头询问吕雉的意思。 “是啊,张福。你就听林儿的退下吧。再说我们姐妹俩还要说说女儿家的体己话呢!你杵在这儿,不是很别扭吗?”吕雉拍了拍我的手背。“咦?这位小公公又是谁啊?” “哦!他叫小桂子。多亏他,我才找到雉姐的住所。长乐宫大得就像迷宫一样,我们可是走了好些冤枉路才找到的呢。”我刚刚只顾着折腾,倒是差点把小桂子给忘了。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小桂子一听见吕雉提及他,便很是机灵地跪下请安。 “雉姐,我想问您讨个人情,可不可以把小桂子转给我使唤啊?” “哦?妹妹你终于肯在这儿长住了。”吕雉听了惊喜万分,“好,太好了。有妹妹陪着,我就不那么孤单了。” “雉姐,别说这话,听着怪让人心酸的。”我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项大哥自刎乌江。我现在可是真的孤苦伶仃,无家可归了。所以只要雉姐你不嫌我闹,我就在这宫里头长住下了,也好给你作个伴。” 听我提起项羽,吕雉掩不住惋惜之情。 “自古一山不容二虎。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啊!”吕雉一向钦佩项羽的勇敢与强大,尤其是对虞姬的专情更是令她肃然起敬。“项羽死后,陛下便追封他为鲁公,以王侯之礼将他葬于谷城。往后待有时间,我就陪你一起去拜祭一下吧。”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我感激得握紧吕雉,“雉姐,没想到你还记挂着项大哥。夕林在这儿替他谢过姐姐了。” “傻孩子,你是项羽的妹妹,也是我吕雉的妹妹。一家人还提谢字干吗?”吕雉怜爱地捋去我额前的碎发,“还有,不准再说无家可归的负气话。安心住在这儿,以后你就是我吕雉最亲最疼的妹妹。” “嗯!遇上雉姐乃是我夕林之幸呐!” “遇上林儿,又何尝不是我吕雉的幸运呢?” 吕雉与我四目相望,此刻,我突然感觉彼此的心贴得很近,很近。 …… “起来回话吧”吕雉转向跪在一旁的小桂子。 “是!奴才遵命。” “对了,小桂子。哀家问你原先是在哪个殿里当差啊?” “回娘娘的话。奴才原先是散职,并没有固定在哪个殿里当差。” “哦!”吕雉点了点头,“那就好办了。张福。” “老奴在。”张福恭敬候命。 “你带着小桂子先下去用饭。完了,就去趟管事房,就说是奉了哀家的旨意,把小桂子拨给夕主子使唤。”吕雉想了想又说道,“另外再拨几个身家清白的宫女、太监过来伺候夕主子。” “老奴领旨”张福屈身领命。 “奴才谢皇后娘娘恩典!”小桂子又恭敬地磕了几个头。 “别谢哀家,要谢就谢你的夕主子吧,跟着她可是你天大的福气。”吕雉笑着看向我。 “好了好了,也别谢我了。赶快随张公公用饭去吧。”我抢在小桂子谢恩之前先发了话。 “都下去吧,记得把门给带上。”吕雉也下了逐客令。 张福带着小桂子从屋里退出,刚掩上门便听见里头传出一阵银铃般的声音。 “雉姐,喝碗燕窝粥,这可是美容养颜的极品哦!” “雉姐,吃点鸡丁,补充蛋白质。放心啦!不会胖的。” “雉姐,再吃点…… “小桂子,这回儿你可真是跟对主子了,将来……呵呵!前途无量,前程似锦呐!”张福意味深长地拍拍小桂子的肩膀,笑呵呵地扬长而去。“走,小子,跟咱家用饭去。” “嗳!”小桂子一边走,一边还在琢磨着张福说的那番话。 …… 我同吕雉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竟过了大半个时辰。 “哎哟,我不行了。你这些惹人发笑的怪论还是留着以后再讲吧。今天我是再笑不动了。”吕雉捧着肚子娇喘连连。“真是想不通,你这小脑袋瓜子里头怎么就藏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啊?” “哈哈,雉姐。你有所不知,我这里可是百科全书,百宝库哦!”我淘气地摆出一休哥动脑筋时的专用姿势。 宫女们撤了餐具,送上一壶上好的茉莉花茶。 “嗯,好香!”我凑近鼻子,贪婪地猛吸上几口。 吕雉优雅地倒了两小杯,并将其中的一杯递了过来。我接过茶杯,品了一小口。嗯,果然沁香扑鼻,榴齿含香。 “对了,妹妹。你进宫这事儿陛下应该还不知道吧。”吕雉浅酌一口花茶便向我问道。 “嗯,大概吧。”不知道才怪,整个宫中都分布着刘邦的眼线。先头那会儿闹得这么开,想必早就传到他耳朵里去了。 看了看天色,现在刚过午时。我推算再晚点刘邦估计便会到椒房殿来了。 想当初,要不是顾虑到项羽,早就有意将我收入他的芙蓉帐下了,哪还会有现在这般虚情假意的兄妹之称。 既然关系已成定局,而且碍着吕雉的面,刘邦即使再有非分之想,也不好对我如何了。 不去想这些扫兴的事儿了,我摇了摇头将杯中的花茶一饮而尽。趁着吕雉替我续茶的当口,我踱步到案几前,轻轻抚mo着摆在案头上的六弦古琴。忽然素手一挑,响起一个单音。 “雉姐,让林儿为你献歌一曲,如何?”我含笑着询问吕雉。 “好!好!”吕雉连连称好,“很久没听妹妹唱歌了,姐姐心里想得紧呢!” 我且笑不语,款款落座,轻拢慢捻,顿时音韵悠扬。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 当时间停驻日夜不分,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散,不能和你分散, 你的笑容,是我今生最大的眷恋。 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 (未完待续) 尽请期待:第十章:霓裳一曲冀君赏 第十章:霓裳一曲冀君赏 “哈哈……好一个‘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几年不见,林儿的诗词歌赋可谓是越发精进了!”刘邦的突然出现,令吕雉和我着实惊了一惊。 “臣妾给陛下请安!”吕雉躬身一福。 “民女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刚想跪下请安,却被刘邦出手止住了。 “林儿既是朕的妹妹,有何需行此百姓之礼?” “民女本来就是一介草民,不敢乱了礼数。” “曹德!”刘邦大声唤道。 “奴才在!”太监总管曹德连忙赶了进来。 “传朕旨意,封夕林为御妹,赐封号朝霞,起居俸禄一并按公主规格去办。” “是,奴才领命!”曹德很是意外,小心翼翼地瞄了我一眼,便领旨退回殿外。 “臣妹叩谢陛下隆恩。”没想到刘邦一照面就出了狠招,皇命难为。于是我只好谢恩,任他将“公主”这顶大帽子叩在我的头上。 “太好了!”吕雉高兴地将我扶起。“这样一来,妹妹以后出入宫廷也就方便多了。臣妾也代妹妹谢过陛下了。” “哈哈!应该的,应该的!”刘邦心情大爽。 “陛下,今天怎么想着来臣妾这里啊?”吕雉上前挽着刘邦的胳膊。“那些奴才们也真不像话,您都到门口了也不通传一声。害得臣妾都不曾梳妆打扮,应在门口候驾,有违礼数啊!” “哈哈,皇后莫怪。是朕办完国事,想着来这里看望一下皇后的病体是否康复。”刘邦对吕雉说着话,可眼睛却老是不安分地朝我这边瞟。“这不,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悦耳动听的歌声。朕不想破坏这天籁之音,于是便不让奴才们通报,径直站在外头欣赏,等到音韵停止方才进来。没想却坏了礼数,全是为夫之过啊!哈哈……” “陛下,您这不是折煞臣妾嘛。”吕雉凝睇含情。 瞧见刘邦竟当着人面说鬼话,我不禁暗自笑他卑鄙。明明是得知我在椒房殿,才急吼吼地过来逮人的。这厢会儿却称是为了探病而来。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蒙得了吕雉,可别想蒙我。 看着已近耳顺之年的刘邦身着一件黑色的常服,面上用金线绣着游龙戏珠图样。只见他面容疲惫,脚步虚浮,显然是一副纵欲过度的肾亏样。我心中好笑,要不是顾及场合,真想开口劝他几句。都一把年纪了,晚上应该好好睡觉,别太卖力!呵呵! “皇后的身体如何?为夫心寄国事,冷落你了啊!”刘邦无视我眼中的嘲讽,继续嘘寒问暖。 “陛下,只要您心中还想着臣妾。那臣妾便死也无憾了。”吕雉美目盼兮,一脸深情地看着刘邦。 “皇后怎么这样说呢,你可是朕的结发之妻,是至始至终与朕共患难的女人。朕怎么舍得你死呢?” “陛下……”吕雉感动得梨花带雨。 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刘邦的卖力演出。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想着踏进这道门,现在却唱得比说得还好听。人才呐!如果他穿到我那个时代,绝对是不折不扣的BOSS人选。这种人天生就是当领导的料,项羽和他比起来实在相差太多。如此说来。刘邦能够坐拥天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 宫女及时端上一杯西湖龙井,搁在主位旁的案几上。 刘邦端起茶杯,吹掉浮在面上的茶叶,绕有兴致地喝上几口。 “刚才林儿唱的那首歌很好听啊,歌名叫什么?”刘邦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陛下,刚才那首歌的调子是臣妹从茶馆里学来的,然后自己填了些词进去。村野小曲哪谈得上什么歌名呢!”我淡淡回应。 “哦?没想到民间的曲调倒也听着顺耳。再经林儿的一番修饰,也能登上大雅之堂啊!哈哈,好啊!林儿不愧这才女之称呐!”刘邦的兴致不减反增。 “啊呀!可惜朕来晚了,这么好听的歌只赶上后半段,实在是没有耳福哦!”刘邦装出一副很惋惜的样子。 切!想让本姑娘唱给你听就明讲嘛,遮遮掩掩地尽绕着弯子说话,累不累啊?满肚子的歪歪肠子,本姑娘才懒得理你呢。无聊! 我不应刘邦的意思,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接他的口啊!果然不出我的意料,吕雉适时地说话了。 “妹妹,既然陛下捧场,那还不为他再唱上几首?”吕雉对我说着,眼睛却是笑盈盈地看着刘邦。 “嗯,皇后不愧为朕的发妻,实在体贴朕的心意呐!”刘邦赞许。 你们两个就继续相互吹捧吧。我脸上噙着笑,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情愿。唱唱唱,把我当歌女使唤啊! 牢骚归牢骚,可这歌还是得照唱。唱什么呢?我搜索着脑袋里库存的曲目,眼睛不时地瞟向他们二人。 突然眼前灵光一闪,有了! “盛情难却,那林儿就献丑了。”十指灵动,拨弄琴弦,一曲悠扬顿时溢溢满堂。 拈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变化, 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日与夜互相长, 苦于为难久长, 今朝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 青春鸟飞去了, 纵然是千古风liu浪里摇。 浪啸啸,人渺渺, 陪你到山种草, 爱恨到百般滋味随风飘。 …… “林儿,你心里还在怨朕不该如此对待项老弟吧。”刘邦面容悲戚,“其实朕一直把他当作最好的兄弟,也愿意同他共享荣华富贵。可他为什么就是不懂朕的心意呢?宁可自刎也不愿归降朕的汉室江山,朕不懂他为什么要怎么做?” “陛下,你有没有听过一则‘玉碎’的故事?”我没有起身,不答反问,任是云淡风情的口吻。 “这……”刘邦不解我的意图,“朕愿闻其祥。” “其实,这是一则民间的寓言故事。”我看着刘邦的眼睛,娓娓道来。“强大的武器王国终于宣战了,铁将军率兵包围仓库王国,俘获了一大堆的器皿。于是,铁将军下令将这些俘虏统统赶到一个小屋子里。” “铁将军问:‘谁是瓦片?’” “瓦片赶忙回答:‘将军,小的就是瓦片。’” “‘出来!’铁将军大喝一声。瓦片便赶忙站了出来。” “‘听着,你若想活着出去。就当着本将军的面说你愿做兵器王国的顺民。’铁将军蛮横地说道。” “‘是,是。小的愿做兵器王国的顺民,从此绝无二心。’瓦片低头哈腰地诺诺称是。” “‘很好,你这个没有出息的东西,滚吧!’铁将军厌恶地挥手示意。” “‘小的谢将军饶命。’说完,瓦片就飞快地逃了出去。” “铁将军不屑地扫视眼前的一众俘虏,大声说道:‘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承认自己是瓦片的就滚出去。’” “为了保住性命,俘虏们争先恐后地自称瓦片。其中有陶罐、瓷盆等数不胜数。只有玉瓶站在角落里旁观不语。” “玉瓶有别于众的行为引起了铁将军的注意,他大步走到玉瓶跟前嚣张地说:‘说你愿意做兵器王国的顺民,就可以走了。快点,别装模作样地耽误我的时间。本将军军务繁忙,没工夫陪你这么耗着。’” “玉瓶冷冷地看了铁将军一眼,淡淡说道;‘对不起,我不想说这句话。’” “‘为什么?’铁将军不解地问道。” “‘我是仓库王国的臣民,凭什么要做你们兵器国的顺民?’玉瓶反问他。” “‘你说,你究竟是谁?’铁匠军被懵住了,狠狠质问。” “‘我是玉。’玉瓶骄傲回答,‘玉,乃石之美者。说得透彻一点,我就是色泽温润,质地坚硬,是一块不怕死的石头。’” “‘哈哈……好一块不怕死的石头。本将军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与众不同?’铁将军大笑,‘来人,拿布来!’” “铁将军拿着潮布将包裹在玉瓶表面的灰尘一并擦去。‘哈哈,果真是一只精美的玉瓶!’铁将军好不得意,‘好玉呐!差一点就让你漏网了。这下子你可别想走了,本将军要把你带进宫去伺候大王一辈子,供他老人家观赏把玩。’铁将军抚了抚玉瓶继续说道:‘我不懂,刚才明明有机会逃走的,你为何不走呢?’” “玉瓶哈哈大笑:‘我是堂堂玉器,岂能为了苟且偷生而屈服于你?’说着,玉瓶便向前走了几步,直逼铁将军。” “看到玉瓶强硬的态度,铁将军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就在这时,玉瓶突然一头撞到了的他的身上。只听见‘砰!’极响的一声,玉瓶顿时裂成无数碎片。” “你是在告诉朕,项羽之所以选择自刎,正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对吗?”刘邦意味深长地盯着我,眼睛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林儿不敢胡乱言论,这仅仅只是一个故事罢了。”自古君心难测,我不想逼得太紧。 一时间,气氛突然变得有些紧张。吕雉站在一旁干着急,我已拈了龙须,她生怕自己不合时宜的插话反而会置我于更危险的境地。 “哎!……”刘邦的一声长叹打破了僵局,“朕听到项老弟的死讯,心中又何尝不是哀痛逾恒呢?” “妹妹,陛下并无致项羽死地之心呐!”吕雉赶忙顺着刘邦的意思说话,还不停地对我打眼神,生怕我又语出惊人,触怒了龙颜。 我心中自然掌握着尺度,于是离开琴案,向着刘邦敛衽一躬。“林儿替项大哥谢过陛下厚爱,项大哥若是在九泉之下知晓陛下心中还念着他,也能含笑瞑目了。” “林儿,起来吧。”刘邦嗟叹,“对项老弟,朕始终是心中有愧呐!” 我看你是心中有鬼才对。 “臣妹有一事要向陛下请罪。”我仍是跪着说话 “哦!朕怎么不记得林儿有做错过什么事啊?”刘邦狡猾地说。 “其实,这件事还是与项大哥有关。”我不慌不忙地道出韩信为何没带回项羽尸体的原因。“林儿只是希望项大哥能有一处清静的地方安息,所以便私自拿了主意。韩元帅也是念在昔日的情面,才允了林儿的不情之请。” “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刘邦上前将我搀扶起来。“你同项老弟兄妹情深,朕若再出手阻拦,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朕已追封项老弟为鲁公,将他的衣冠冢葬于谷城。”刘邦转向吕雉,“哪天让皇后抽空带你同去拜祭一下吧。” “臣妾遵旨。”吕雉微笑着说,“臣妾怕妹妹心头惦记着,先头也还在和她说这事儿呢!” “好,好。”刘邦拍拍我的手背,“那你一切就听从皇后的安排吧。” “是!”我巧妙地抽回手,轻轻一福身子。“臣妹谢陛下恩典,谢皇后恩典。” “傻孩子,自家人谢什么!”刘邦笑得尴尬。“那朕就先回议事房接见大臣们去了,回头再过来用晚膳。” “嗳!陛下慢走啊!”吕雉殷勤地将刘邦送至殿门口。 “皇后回屋去吧,外边风大,小心又受凉了。”刘邦关切地嘱咐着,一副好丈夫,好老公的样子。 他们夫妻之间又寒暄了几句,刘邦回头望了我一眼,便叹了口气离开了。 ……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汉高祖七年(公元前200年),农历清明 淫雨霏霏,一辆外观朴实无华的马车正行驶在前往谷城的官道上。马车飞速前行,拨开密密的细雨,溅起点点污迹。 “启禀主子,我们到了。”车外传来张福的声音“老奴请二位主子下车。” “哦!晓得了,有劳张伯。”我撩起帘子,抢着探出脑袋。朝着张福微笑致意,随即身形一跃,便下了马车。 “哦哟!主子小心,天湿路滑的,摔倒了可不得了。”张福见我如此行事,简直给吓坏了,赶忙上前阻拦。“让老奴过来搀扶您一把。” “不用了,张伯。我都已经下来了。”我稳稳地站定着,笑嘻嘻说道,“您还是去扶雉姐吧。” “哎哟!我的姑奶奶。那您也别乱走呐。还下着雨呢,春雨寒气重,淋湿了易得病。”张福见我背着手就往前头溜达去了,实在急得额头冒汗,对着身边的小太监没好气地直吼。“我说小桂子,平时我还夸你伶俐来着。这一会儿怎么就傻了?见自个儿主子在那边淋雨,居然愣在这里连把油伞都不知道送上。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张老,您冤枉小的了。”小桂子委屈说道,“主子吩咐我拿祭品,我也苦于无法分身呐。” 张福回头一瞧,果真见小桂子双手令着两大袋包裹,正晃晃悠悠地站在一边。再回头瞧他主子,正一脸很享受的样子,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伯,您就别怨小桂子了,是我让他负责拿东西的。您看,这么大个劳动力只用来替我打伞,多浪费呐!还不如叫他多干点体力活呢!”我喜滋滋地回身说道,“还有,张伯不是我说您,您也太不懂情调了吧。俗话说:情深深雨蒙蒙。春露拂尘,雨中散步,这是多浪漫的一件事啊!” “啥?浪漫?”张福差点厥倒,“老奴眼拙,只看出主子再这么着淋湿下去铁定会受凉。却看不出有什么好浪漫的。” “好了,妹妹。”吕雉在张福及另一名宫女的搀扶下,也下了马车。“别再和张福闹了,他这不也是在心疼你嘛!” “哦!知道了啦!”我不太情愿地踱步回来,“张伯,您再罗嗦下去就真成张奶奶了。” 说完,我就瘪着嘴,装出一副老太太的模样。还死命地蠕动着嘴巴,把一干人等逗得笑弯了腰。 “哦哟!瞧瞧这活宝,一肚子的怪料。”吕雉捧腹,哭笑不得地啐了我一声。连一向严肃出名的张福,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这样子多好啊!开开心心的。”我得意地抹去落在脸上的雨滴,“出了门就该轻松自在,哪来这么多的规矩啊!” …… 今天是农历正清明,虽然天上飘着细雨,可吕雉经不起我死缠滥打,只好吩咐下人去准备行装、祭品以及马车什么的,以备出门之需。 我们说好,不以宫里的身份出门,这样太扎眼,而是打着一般人家的幌子。所以都没带上几个随从,连马车也选了最简朴的。 演戏得要演到家,于是我从空间袋里找出两件民间穿着的衣服。吕雉的是一身儒裙,上身着天香色短衣,下穿深色长裙,发髻上佩带一支简易珠花。这是一般妇女的装扮,不过吕雉毕竟是皇后出身,身上透着藏不住的雍容气质,所以整体感觉就像一位知书达礼的大宅贵妇。而我呢,则穿了一身天青色袍服。宽袍大袖,褒衣博带,虽然形制简单,但穿在我身上却显得神采奕奕,还不时透出一股子的儒雅之气。头上再佩带一顶银冠,手执一把折扇,乍看之下就如一位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 张福与小桂子都身着藏青色常服,头上佩带深色礼帽。因为考虑到张福的年龄问题,于是我特意给他寻来一副假胡须。瞧他一路上抚须说话的过瘾样儿,我真怕他一得意就全都给扯了下来。另外,两名宫女鹅黄嫩绿地各穿一身儒裙,笑靥如花,煞是养眼。四名禁卫则身着暗红色常服,佩剑悬挂腰间,英武挺拔。 服装分配完毕,接下来就该安排各自的角色了。吕雉是夫人,我是公子,所以在外下人们统称我们主子。张福是管家,考虑他最为年长便称其为张伯。小桂子是我的小厮,两名宫女是夫人身边的丫鬟,而四名禁卫则以随从身份跟在最后。 全部搞定,于是一行十人便于宫门开启之时出发了。 “启禀主子,前头路窄,马车进不去。敢情儿我们得步行前往了。”张福已察看过地势,前来请旨。 “也罢,宫里待久了,趁着机会走动一下也好。”吕雉已经下了马车,一名丫鬟打伞,另一名丫鬟则搀扶着她缓步前行。 “雉姐说的是,老待在宫里不出来透透气,人都闷得发霉了。”我蹦到吕雉身边,“春游踏青,那可是最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我们这回真是出来的太对了!” “是是是,你说的都有理,行了吧!”吕雉好笑地看着我,“怎么在宫里就没见着你这么活络啊?” “切!不是我发牢骚,那地方就纯粹就是个黄金做成的笼子,再呆下去我就真成傻子了。”我皱着脸,苦巴巴地说道。 “你这丫头,尽说胡话。”吕雉心中也有怨气,只是当着下人的面,不好多说怕失了身份。 “哦……”我知趣地收了声,不过心里倒是打好了小九九。等这次回了宫,就叫刘邦替我找份差事。一来不用每天过着吃饱等死的无聊日子,二来也能熟悉一下后宫之外的其他地方,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和朝廷重臣们联络一下感情呢!一直窝在后宫可不是个办法,再说了我还有正事没办呢! “主子,前头就到了。”我们一步一步沿着郊道行走,将马车停放在路口,留下两名禁卫守着。郊外的空气很是新鲜,我打着油伞一边走着,一边感受来自大自然的盎然生机。大约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听见小桂子在前方不远处大声鬼叫着。 “知道了!”我高声回了一句,转头对着身后吩咐,“有劳二位侍卫先行一步,好过去帮着小桂子一块儿张罗张罗。我陪雉姐他们慢慢走,稍后就到。” “这……”禁卫们面露难色,“属下是担心主子们的安危。” “哦!这个啊,没事儿!”我随意耍了两手,“本公子也略通武艺,一般的小毛贼还不放在眼里呢!” “是,属下领命。”两名禁卫见我不像是花拳绣腿的假把式,于是恭敬作揖,便快速向前方赶去。 “雉姐,您别急,先喝口水缓一缓。我们慢慢走,小桂子他们已经先到前头打点去了。”我拿着绢帕替吕雉擦去额头的汗迹,让丫鬟们伺候她喝水。 “讨厌,早知道就和你一样男扮女装,也穿一身袍服出门了。”郊道不似官道那般平整,总会有一些坑坑洼洼的地方。一路走下来,吕雉身穿的长裙下摆全都沾了污泥,湿湿地粘在脚腕处,难受得很。于是,她一边走,一边没好气地抱怨雨怎么老下个不停啦,这路怎么这么难走之类的牢骚话。最后居然还扯到了我身上。“都怪你啦,只想着自己穿得方便。哼!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了!” “哎哟!我的好姐姐呀!你可是错怪小生了,我绝对是老早就提议让你穿男装的。而你莱,却说什么这有失体统,不好穿的。听你都这么说了,难不成要我来硬的,强迫你穿啊?”我连忙抱屈。 “我知道主要原因得归咎我自个儿,可你怎么也不坚持一下呢。说不定你再劝劝,我就同意了呢!”吕雉耍赖道,“所以,你也得付上小部分责任。” “拜托,这样也算啊?”我没想法了,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吕雉倒是把我那身耍赖功夫全给学会了。看吧,这就叫活该! “当然算啦!你雉姐心情不好,林儿今天就吃点亏认栽吧。”吕雉笑得狡黠。 哎!怎么办呢,不认也得认了。我耷拉着脑袋,貌似很受挫的样子。这叫什么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我现在才觉悟到吕雉和我的缘分是冥冥中便给定下来的。不然还叫什么“志同道合”呢? …… 我在前边开道,拨开一丛一米多高的杂草,终于看见了项羽的衣冠冢。于是,我回头对着身后说道:“雉姐,我们到了。” “嗳!”吕雉已经收起嬉笑的表情,面色沉重地应了一声。 围长在墓冢四周的杂草已被禁卫们清除干净,堆放在一侧的荒地上。小桂子正蹲着身子在摆放祭品。墓碑已经擦拭干净,上头清楚地刻着“鲁公楚项羽之墓”这几个黑色大字。 “夕林在这边替项大哥谢过各位了。”我缓缓地走到墓冢前,用绢帕轻柔地擦拭着“楚项羽”三个字。 “主子,这是奴才们应该做的。”小桂子动容地抹着眼泪。 “项大哥,林儿来看你了。”淡淡的,不带有悲伤的情愫。可听在别人耳中,却有一种格外心酸的滋味。 “妹妹,节哀。西楚霸王杳如黄鹤已有多年,莫要过多伤感。”吕雉柔声相劝。 “谢谢雉姐,我没事。”因为我知道项羽还活着,在仙师那儿他一定能过得很好。 “嗯!想开了就好。人死不能复生,只要你生活得快乐幸福,我想霸王也能含笑九泉了。” “姐姐说得在理,林儿定当谨记心中。”我牵动嘴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 “主子,香点好了。”小桂子恭敬得将三柱香递给我。 我接过,对着墓碑拜了三下。 “主子,给!”见我把香稳稳地插进香炉,小桂子又体贴地斟了一杯女儿红递了过来。 “谢谢!”我真心感谢他,微笑地接过酒杯。 “主子,您别说谢字。奴才当不起啊!”小桂子连忙开口。 “小桂子,我早就同你说过。人不分贵贱,你这么诚心诚意地帮我,说句谢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那是做人最起码的道德啊!”我认真说道。 “主子!就您把小桂子当人看呐,这份恩情就算让奴才去死也值!”小桂子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和小六子也就一般大小吧。我温柔地笑着,拍了拍小桂子的肩膀。随后转身,端着酒杯再次面向墓碑。 “剑折沙尽血洗风, 七载成败转头空。 荡恨笑饮苍天泪, 断韧傲刻夕阳红。“ “项大哥,这是你最爱喝的女儿红。林儿,敬你!”我将一整杯酒缓缓洒在了墓冢之上。“项大哥,希望你在那边过得幸福。” 所有人随我一起眺望前方的天空,可没有人知道我话中的“那边”究竟指的是何方…… …… 由于我贪恋满野*,一耽搁却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于是,禁卫们一路快马加鞭,总算赶在次日宫门关闭前回了宫。 …… 长乐宫,椒房殿 “哎哟!累死我了,两条腿都快断了。”一进门我便放下身份乱叫唤,“美女们快准备洗澡水,我得好好泡上一泡。” “是,奴婢们这就去。”宫女们见我满身泥浆的狼狈样,都捂着嘴嬉笑地退了出去。 “真是的,越来越不像话了。竟敢取笑本公子,看我不罚你们。”我说着便恶作剧地追上去。 “啊!公主饶命呐!奴婢们不敢了。”宫女们尖叫着四处奔逃,生怕我将一身污泥蹭到她们身上。 “哈哈!怕了吧!看你们还敢笑话本公子。”我插着手得意洋洋说道。 “真不敢了,奴婢们赶紧打水给公主沐浴。”宫女们喘着气,纷纷朝柴房走去。 “林儿,你又在胡闹什么啊?”屋内传出吕雉的声音,带着少许疲惫。“敢情你是属猴的吧。怎么,嫌在外边闹腾得不够,回家继续闹啊?刚才是谁大呼小叫地说腰酸背疼,脚都快废了来着。这会儿倒好,又来精神了?” “姐姐,我这不是在和美女们玩嘛。”我嘟着嘴走回屋内。 “要闹也得等洗了澡,用过晚膳后再说啊!”吕雉一脸宠腻。 “YES,MADAM!”我笑着回话,转身便朝着浴室开溜。 “罢了,罢了。真不知这又讲的是哪国的鸟语。”吕雉拿我没辙。 “雉姐,这是英国的鸟语。” “……”众人厥倒。 …… “那个,公主啊。”宫女紫灵瞪着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嗯!”我正玩着洒在水中的花瓣。“什么事啊?” “奴婢……” “嗯?” “哦……不是奴婢,是我啦。”紫灵赶紧纠正。 “这还差不多。我已经讲了好几遍了,你们都是我罩的,私下里不准自称奴婢或是奴才。”我转过头假装很生气的样子,“你们这些家伙,什么脑子嘛。真是气死我了!” “公主别生气嘛,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说错话了。”紫灵委屈地看着我。 哎!美女就是占优势,只要这么来一下,你不想怜香惜玉都不成。眼看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快要滴出泪珠来了,我赶紧出言缓和。 “好了,好了,是我不该凶你啦!这次算原谅你了,以后再犯我可就不要你了。”我将身子浸没在水中,只留了个脑袋在外头。“紫灵啊,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活得平等,活得有尊严。” “这个时代的制度太害人了,而我又是如此的渺小,无法去改变它。所以我只能圈出一方自己的小天地。在这里,可以没大没小,可以无尊无卑。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主子和奴才,而是朋友。我真诚地希望你、小桂子、兰萱以及这里的所有人,你们都能成为我的朋友。撇开我的公主身份,只是作最最纯粹的朋友。这是我的理想和心愿,紫灵,你能懂吗?” “能!我全都能懂!”紫灵泪眼婆娑,顿了一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相信我,我们所有人都会是……夕林的朋友。” “谢谢你,紫灵!”我感激地握紧她双手。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友谊对我来讲真的太重要了。因为我需要有一股强烈的情感来冲散留存在我体内的孤独,否则它就会如同蛊毒一样不停地折磨着我,直至将我的灵魂全部吞噬。 “不用谢,这可是你说的,朋友之间不言谢。”紫灵抹去泪花,冲着我淘气地眨眨眼。 “对,说得没错!”我露出一脸坏笑,突然对着紫灵猛泼水花。 “啊!夕林,你暗算我!”紫灵惨叫一声,随后便不屈不挠地泼还于我。 多好啊!又有人唤我夕林了,有朋友的感觉真的……很好! 望着一地的狼藉,我们起先还有点内疚。不过当看到对方满头满脑都是花瓣的花痴样,我们却又禁不住笑翻了。 “嘿嘿!这里就留给小桂子忙活吧!”我坏心眼地对紫灵说道,“咱俩走为上策。” …… 自古以来泡澡就是最好的解乏妙方,果不其然,现在的我感觉神清气爽多了。 回屋里,换了一套居家便装。柳色短上衣,袖口用金丝带微微收紧,下身搭配一条粉绿色纱裙,整体看来很是青春活泼。由于头发还未干透,于是我就干脆披着出去用餐。 一进厅堂,便对上了刘邦那一脸惊艳的神情。没想到这老色鬼居然不请自来,真是失策。早知道我就穿男装出来了,谁叫人家是这整个长乐宫的主人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不用打声招呼。 “林儿,你总算洗好啦!”吕雉上前挽着我的手。 “雉姐,泡澡就是得注重一个‘泡’字,不用上个把的时辰那是绝不到位的。”我胡乱瞎扯着。 “就你有理。”吕雉点了点我脑袋,“陛下来看你了,还不快过去请安。” “哦!”我不太情愿地走到刘邦跟前,轻轻一福。“臣妹给陛下请安。” “呵呵,免礼吧。”刘邦乐呵呵地说道,“我家林儿可是越长越水灵了。” “嘿嘿!”我干笑两声,忍住想吐的冲动。“谢陛下夸奖!” “不算夸奖,朕说得都是大实话啊!哈哈……”刘邦笑意更甚。 “哦哟!陛下,臣妹的肚子都快饿扁了,可不可以先开饭啊?” 我一心想扯开话题,便把目标定位在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上。 “对对对,林儿不说,朕倒是疏忽了。”刘邦刚要伸手过来拦住我细腰,却见我已猴儿似地蹦到了饭桌前。 “耶!开饭罗!”我摆出一个胜利的姿势,“陛下万岁!” 汗!!! 众人厥倒!刘邦胸闷! 我眼明手快,抓起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 哎!看样子,这顿饭大概也就数我吃得最香了吧! …… (未完待续) 尽请期待:第十一章:夜如何其?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