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盘古出世分天地 诗曰: 混沌初开气候淳,标枝野鹿看君臣。 三皇五帝宾天去,辛苦阎浮世上人。 言天地者,形如鸡卵。说它是鸡卵,但又和那鸡卵不一样。鸡卵只有一壳,而天却有九重。其第一重是宗动天,无星转动,有气无形。气为黑罡风,可以瞬息千里,风力特猛列,带有三垣二十八宿天,以至土、木、火、日、金、水月轮诸重天,自东而西,一日绕地一周,而过一度。其外则浑沦一气,冲穆无际矣。又曰宗动天之外,为元际天,为常静天,元远无极,宗动天之内。其第二重为经星三垣二十八宿天,与宗动天甚近,带转甚速,其自西而东转也,一岁只差得一分,六十年只行得一度,七千年作一周。此以下八重天,俱自西而东行。然为宗动天所带转,故在下望之,俱升东而没西也。第三重填星,即土星天,去宗动天稍远,带转稍迟,其自西而东行也,二十八日差一度,二十八年一周天。第四重岁星,即木星天,去宗动天渐远,带转渐迟,其自西而东行也,一日差一度,十二年一周天。第五重荧惑,即火星天,去宗动天较远,带转较迟,其东行也。二日差一度,二年一周天。第六重日轮天,去宗动天远,带转迟,其东行也,一日差一度,一年一周天。第七重太白,即金星天。第八重辰星,即水星天,去宗动天远,带转俱迟,其东行也,一日差一度,一年一周天。第九重月轮天,去宗动天愈远,且以近地,带转极迟,其东行也,一日差十三度有奇,一月一周天。 其经星分六等:第一等最大者,穿心三百五十六里零,其余以次而减。至六等星最小者,每天穿心二百六十里零。日大穿心一千七百五十里零,月大穿心六百里零。其五星惟土星、木星为大,穿心俱三百四十里零。太白穿心一百一十四里,辰星穿心六十里零。其诸重天,各相去九万里零。 一重天,间一重气,而日轮经星二重天倍之。其所谓差者,谓宗动天自东而西行,诸重天自西而东行,与宗动天差,所谓天道左旋,日月五星右旋也;一度者,下望天一尺也。此九重相包,如忽头皮皆坚硬。而日月星辰,定在其体内,如木节在板,因天而动。 第天体明无色,能透光,看似水晶玻璃,内外浑然一体。星则如石然,润泽有光,在下可以看到,能透九重,愈远愈明也。其月轮天之下,为火际,火际之下为冷际,冷际之下为温际,人物俱生存在温际气中。 话说月有晦、朔、弦、望,日月有薄蚀者,以日犹火,月犹水也。月与星俱无光,借日照之光以为光。月在第九重天,于人最近。日居第六重天,远而在外,故晦朔,则日照月之上面,而下面无光。弦则月东行,渐与日远,日从旁照,渐有一线之明。望则日月相对,日光照月之下面,而全明矣。然所谓相对者,以日行黄道。月春行二青,夏行二赤,秋行二白,冬行二黑之八道。此八道,皆斜出于黄道之内外,虽相对不甚正,从傍借照也。若日月各当九道之交,相对甚正,则地居中,日光为地所掩,而月蚀。若当晦朔之时,日月之行,适当九道交处,则日光为月魄所掩,而日蚀矣。其交处近日者曰天首,是为罗猴,故日犹火也,故曰火之余。其对冲为地尾,是为计都,以其常当地影,故曰土之余。勃星生于月,月行有迟速之不同,其最迟处为孛。月属水,故孛为水之余。而气则生于闰,二十八年十闰,而气一周天。闰为岁之余,故气为木之余。此四余,无形而有度,并七政为十一曜也。 其有瑞星、妖星者,乃治乱灾祥之气。积而先见,本乎地而应乎天。又或一方冤淫之气上蒸,积为彗孛,必有刀兵杀掠之惨,皆生于月轮天之下者也。其流星乃五行之散精,其陨星乃日月五行之厉气,积而成象于月轮天之下,非真星也。 其风雨,则以海水广受日照,湿热之气上腾,至冷际扼不得上,渐结成云。其内地湿热之气引之,随风带入内地而为雨。 若日照诸海山,与地面干燥之气上腾,至冷际,扼不得上,则横飞而为风。风所以带雨,故雨随风至也。若本地干燥之气,上升而为风,与本地湿润之气,发越而为云,皆无雨,虽雨亦小也。若霞者,系日照云而成。若虹霓,系雨气映日而生。若雷者,乃阴阳搏击之气。其猛烈者,为霹雳,物遭之无不破。 而电则又以阳之精气,格于雨水之阴气,映斗成光,其甚者为霆也。若露者,乃土气津液,从地上升,天气下降,凝而为露。 而霜则又以露凝结而成,雾则从湿土之气而生者也。若雪霰,本雨也,冷气薄之,寒甚,而在云中结者为雪。其既下于云,而在空中结者为霰,故霰如雨点之形,而且下在雪前也。其独厚于高山者,以高山招风。雪体轻,故随风飘至也。其雨各种异物者,大抵不祥之兆,皆此方灾厉之气,积而成形;或妖龙野鬼,亦能为之也。其江河之水,日出不穷,且多出于高原者,以地上面为高山,地下面为深穴。其穴之西向者,以天行运转鼓水入穴,有入无出,遂从泥沙上涌,而为江河诸水。其温泉,以地下入水处,适当黄道,日之热气所致也。其有地震者,亦以地下多岩穴,日行海底,热气熏蒸,穴中日日蒸之,愈积愈重,渐升而上,至地面,势不得散,必溃围四出,以致震动。或陷裂,或有声有火。故地土厚,而无江湖池井之处,以泄气者,震恒多。 地土薄,而多江湖池井之处,以泄气者,震恒少也。 至于地面之大,穿心九万里零,厚二万八千六百三十六里零,去月轮天周围隔海四万五千余里零。盖地面是土,土之下是砂石,砂石之下是浮岩,浮岩之下是海,海之下仍是天。其不与天俱动者,以地之四旁底下,皆是海如载舟然。地之东为潮海,水随天升,舟上则覆。地之西为溜海,水随天入,舟至则陷。地之北为冰海,海水常冰,舟行则碍。地之南为热海,海水如热油,舟入则焚,此天之所以终古不可近也。又天升东而没西,故海水亦自西北而东南流也。 若夫天地之数,止于一元,一元共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元统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会,每会一万八百年。会统三十运,每运三百六十年。运统十二世,每世三十年。前此一元之天地,亦是万国九州岛,花花世界。无奈行到申会,便昼夜失序,寒暑舛错,五谷不生,人类日稀。行至酉会,渐渐无君无长,不复知有文字。至寅会,在那于及远之地的大荒山腰,因为受到天地之灵灵气的养育,蕴日月之光华,遂孕出一具有灵通之性,内育人胎,在十月十六日寅时,豁刺刺一声响亮,山腰迸裂,产出一个人来。出生之后便学爬学走,吃饭都是那风吸露,食草饮水,不知过去多少年此人渐渐长大,成为一个龙首人身,身高达百尺多,头角狰狞,神眉怒目,獠牙露齿。 遍体皆毛。此人在爬上荒山之山顶,用手把天细摸,觉天之体,跃跃欲动。将身走到地上,用足把地细踹,仿佛与天地为一体,就这么不知道又过去了多少年多少岁月。天渐渐的长高起来,地也渐渐的低下去,仔细一看,见昆仑山顶,与那月轮天相连,坚不可破。此人想动却动而不得,地性欲静而不得静。天地相连,没有分开,人物无法走动,更难以生存。 盘古心中想到,要寻找一个东西将其连接之处断开,方可。那时自然天清地宁,万物才有生存之地。于是盘古四周寻找。又不知过去多少年月,一日行至西方,寻到一先天生成的金石之精,乃一斧一凿。盘古约重千斤,右手持爷,左手执凿,或用斧劈,或用凿开,不停的劈砍,岁月流失。忽然一日天地被凿开,有如天崩地裂,大响一声,天地两分。看那轻清者上升为天,逐渐升高而开始运转;那重浊者为下降为地,并逐渐凝实。这个时候的天地才分开,天是天,地是地,万物方复苏。 第二章 三皇剖乾坤 却说盘古后,阴阳二气,交媾融结,渐渐生起人来。或从天降,或从地出,或三或五,尽成人形,皆长大丑汉。星散而居,饮水食草,无知无识,亦无君长。乃于木德王。岁起于摄提,冲动四象,于昆仑山腰,瑞气结成灵胎,产出十三个人来,而天皇氏为之长。身有毛,面青色,裸体无衣,披发两肩,长三丈六尺,淡泊无为而俗自化。以木德王,乃作天干地支。天干者,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也。此时甲尚未名之为甲,名之曰阏逢。乙尚未名之为乙,名之曰旃蒙。丙曰柔兆,丁曰强圉,戊曰着雍,己曰屠维,庚曰上章,辛曰重光,壬曰玄默,癸曰昭阳。地支者,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也。此时子尚未名之为子,名之曰困敦。丑日赤奋若,寅曰摄提格,卯曰阏单,辰曰执徐,巳曰大荒落,午曰敦牂,未日协洽,申曰氵居滩,酉曰作噩,戌日阉茂,亥曰大渊献。天干地支,轮流配合,周而复始,是为六十甲子,以定岁时所在。自是五运始兴,大化始立。 足弟十三人,共治天下一万八千岁。继之者地皇氏也。地皇氏以火德王,生于熊耳龙门之山。于二山中,忽然生出红光数丈,光中现出五色祥云,将二山罩定,涌出十一个人来。而地皇氏尤为聪明首出,身长三丈三尺。膊大数围,身有毛,面黑色,目如火光,立乎中央,以治八方。先时,天皇氏虽创立干支,然而昼夜不分,日月不辨,不知日之升降,与夫月之朔望盈虚。地皇氏乃定明于昼者为日,明于夜者为月。自无而有,从一线之光起,至于大圆,复归一线之光。至无而止凡二十九日,或三十日,为一月。其三三两两,散碎明于天上者为星,星之空处为辰,并日月星辰谓之三辰。三辰既定,以十一月为冬至,凡三百六十五日,共十二月,为一岁,周而复始。于是龙兴鸾集,自然成文,万民安泰,与十弟共治天下一万八千岁。 继之者人皇氏出焉。人皇氏以土德王天下。地皇之末,忽然地气冲天,天地交感,山中降出九个孩儿。出于刑马之山,提地之谷,渐渐长大,凡九人,而人皇氏为之长。生得面带白色,目若明星,身长三丈。乃相厥山川,分天下为九区,自治一区,俾八弟各治一区,故又号曰居方氏。此时风气渐开,时序颇着,万物群生,淳风沏穆,遍处皆山林鸟兽,人民同居,又无衣服,雌雄相视,甚觉奇异。其雄者视雌者:“彼何以独凹也?”其雌者视雄者:“彼何以独凸也?”一日雄物挺然竖立,乃谓凹者曰:“我有余而汝不足,试以有余补不足何如?” 遂向凹者投之。其投也,甚觉美快,于是忻然。众共效而投之,遂分凹者为女,凸者为男,而男女分矣。且自一投,美快之后,而凹者渐觉腹大,至十月而后生男生女,于是乎有生育。有男女生育,遂有父子君臣。此时君乃明君,而主不虚王;臣乃良臣,而臣不虚贵。制治渐敷,而政教由此兴;礼义渐备,而君尊臣卑自此起;饥飧渴饮,而民之食用渐着;男女交媾,而民之婚姻渐起。兄弟九人,共治天下一万五千六百年;或曰四万五千六百年,非也。 人皇之后,有五龙氏。兄弟五人:一曰皇伯,二曰皇仲,三曰皇叔,四曰皇季,五曰皇少。五姓同朝,治在五方。司五行,布山岳,驾五龙,以治天下,行无为之化。今上郡肤施有五龙山,盖出治之所也。继五龙氏而治者,曰巨灵氏。巨灵氏出于汾睢,与元气齐生,握大象,持大权,挥五丁乏士,驱阴阳,反山川,居无恒处,而迹躔于蜀。继治有句疆式、谯明氏、涿光氏、钩陈氏、黄神氏、巨神氏、犁灵氏、大马鬼氏、鬼隗氏、弇兹氏、泰逢氏、冉相氏、益盈氏、大敦氏、灵阳氏、巫常氏、泰壹氏。泰壹氏开图挺纪,调大鸿之气,正神明之位。 盖茫无形,尝无味,操法久视而长存者。厥后,皇帝老子受法于泰壹元君,有泰壹之书传于世。空桑氏、神民氏,盖使民神异业,而精气通行者,猗帝氏、次民氏、辰放氏。 古初之人,卉服蔽体,辰放氏教民扌搴木茹皮以御风霜,绹鬓阔首以去灵雨,而人从之,号曰衣皮之民,传四世。蜀山氏、马鬼豗氏、浑沌氏,生而不杀,予而不夺,天下之人,服其威而怀其德。当是时,阴阳和平,万物无争。蜚鸟之巢,可俯而探也,走兽可系而走也。盖执中涵和,无内而无外者,传七世。 东户氏,当是之时,禽兽成群,竹木遂长,道不拾遗,传十七世。皇覃氏、启统氏、吉夷氏、几蘧氏、稀韦氏、有巢氏,太古之民,穴居野处,搏生咀华,与物相友,尚有与禽兽同食共宿者。至是,民有机智,凌虐禽兽,而禽兽始为人敌,爪牙角毒,概不足以胜禽兽。有巢氏教民构木为巢,居而避之。未知稼穑,食草木之实。 未有火化,渴饮禽兽之血,饥则带毛而食禽兽之肉,故曰茹毛饮血。取禽兽之皮,以蔽前后。传二世而燧人氏继之。燧人氏有四贤臣:一曰明山、二曰必育、三曰成博、四曰陨丘,辅燧人氏以治天下。时民不知有火,未知熟食,燧人氏仰观列宿,俯察五行,知空中有火,丽木则明。一日游于南垂,有木焉。 鸟喙其枝,见磷磷火出,燧人氏感之,于是钻木取火,教民烹饪,放于石上,炙而食之,以免腥臊生食,民大利之。 第三章 五帝制立法 却说太昊伏羲氏,成纪人也。其母华胥氏,居于华胥之渚。 华胥,即今陕西西安府蓝田县是也。一日闲嬉游入山中,见一巨人足迹,羲母以脚步而履之,自觉意有所动,忽然红光罩身,遂因而有娠。怀十六个月,生帝于成纪。成纪,今陕西巩昌府泰州是也。身长一丈六尺,首若蛇形。 生有圣德,人民感戴,推之为君。以木德王天下,以风为姓。建都于宛丘,今河南府陈州是也。帝居位,上合天心,下合人望。共工、柏皇、朱襄、昊英等诸文武大臣,各秉贤能,分理宇内,而政大治,教民作网罟,捕鱼虾,以瞻民用。又教民养马、牛、羊、鸡、犬、豕六畜,以充庖厨,且以为牺牲、享神祗之用。上古之民,卧则口去口去,起则吁吁,饥则求食,饱则弃之,与禽兽无异。知有母而不知有父,知有爱而不知有礼。帝始制嫁娶之法,凡欲娶人女,先正姓氏,遣媒妁,说合议定,然后以俪皮为礼。俪皮者,双兽皮也。古者衣服用皮,故用之以合配偶。而民始知有父子、男女有别,而不相渎。 时帝治极盛,文明将起,聚天地之精华,于河中生出一件物事来。其物龙首马身,而龙鳞,高八尺五寸,形类骆驼,左右有翼,波中踏水,如履平地。背负图点,其文后一六,前二七,左三八,右四九,中五十,出于孟津河中。百姓看明,飞报入朝。伏羲闻报,即命驾至河边观看。果见其物踏水不没,乃叹曰:“此文明之始也。”命抬石案至前,同群臣拜礼讫,遂将其背上图点,用火孚炭画于石上,再取竹木之板,画于板上。 由是则而象之,推而广之,画成干、坤、艮、巽、震、离、坎、兑八卦。卦有三爻,因而互相配合,重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教民决嫌疑,定犹豫,使民不迷于吉凶悔吝之途。开物成务之学,天地秘藏之机,至此而尽泄矣。 于是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近参乎身,远取诸物,初作文字,以代结绳之政。虽草草创立,未能精工,至于仓颉制以六义,而文字大备矣。因有河图之瑞,以龙纪官,各官皆以龙名,如飞龙、潜龙、居龙、降龙之类。作甲历,甲历者,起于甲寅,支干相配,为十二辰。六甲而天道周矣。岁以是纪而年不乱,月以是纪而时不易,昼夜以是纪而人知度,东西南北以是纪而方不忒,此为历日之始。又斲桐为琴,以绳丝为弦。 弦二十有七,命之曰离徽。又纟亘桑为瑟,弦三十有六。以通神明之贶,以合天人之和,以修身理性,反其天真,而乐音自此兴焉。帝在位一百一十五年崩,寿一百九十有七,葬于陈。 戊辰元年,妹女娲氏立。女娲氏与伏羲氏同母所生,生而神灵,面如傅粉,齿白唇红,身长一丈。佐兄太昊氏,正婚姻媒妁嫁娶之礼,以重万民之制,是为神媒,帝爱而敬之。伏羲氏崩,群臣推女娲氏为主,号为女皇。以云为姓,建都于中皇之山。 时有镇守冀方诸侯共工氏名康回者,生得面如黑漆,发似朱砂,身长二丈六尺,遍身皆毛,任智自神,俶乱天常,窃保冀方,自谓水德,以水德纪官。 共工神通广大,善用妖法,能驾云涌水为助,乃壅防百川,隳高堙卑,振滔洪水,以害天下,大兴兵马作乱。女娲氏命祝融氏征之。共工氏念动真言,涌水滔天冲来。祝融氏聚卢灰止之。共工氏大败,乃驾云望北而逃。岂知当初盘古开天之时,凿破昆仑山,原有一半带在月轮天上,名曰不周山。亦曰天柱。 彼时原在天中,迨后日运日移于北,且亦体重将崩。此时共工氏驾云逃至北方,见天柱下垂,挡住去路,心中大怒,大吼一声,以头尽力向不周山一触,天柱大折,崩将下来,将共工氏尸首压得粉碎,又将地压成侧势,海水浸将上来,地乃大缺一角。祝融氏得胜回朝,将此一段事情奏与女皇,女皇亦未有良策处治。只见北方一群百姓前来求见,女皇问其原故。百姓奏道:“自祝将军征康回之后,彼处昼夜不分,黑黑暗暗,阴风凛冽,不似人世,百姓们取火寻路至此,望吾皇速为主张。” 女皇闻奏,即同群臣起驾,令百姓引路,前往不周山审视。只见天昏地暗,冷气逼人,举火照之,西北方一带,天缺有七八痕。只因天气大泄,故冷风吹下,日月无光。女皇寻思良久,乃命群臣于五方寻取五色云母石,复命取五色矾石炼成膏,将云母黏成大块备用。女娲氏原是女仙,能腾云驾雾,念动咒语,云生足下,将石升在空中,凡天有缺处,随其缺用膏用石补之。 事毕,天体照旧完好。女娲氏下来,又将前所崩之不周山凿断,分为四段,凿成鳌足之形,大展神通,运入海底,将地撑起,地体依然如旧。第天体原与水晶玻璃一样,故日月照之,所在有光。石则不能明亮,故石所补处,乃复体浊无光,女娲氏患之。 彼时钟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色,身长千里,两眼有光,开目则如日月一般,有光照地,且其气暖,吐出温和,就如夏天一般。女娲氏乃以法制钟山之神,令之常居钟山之上,昂其首以照北海诸国。其目开则为昼,闭则为夜,其气出则为夏,吸则为冬。不饮不食,使之乘时以吐风雨,而百姓乃得安生。 女娲氏治天下一百三十年,继之者柏皇氏、中央氏、大庭氏、栗陆氏。栗陆氏刚愎自用,民始携叛。其臣东里子谏而被杀,天下益贰,栗陆氏亡,浑沌氏、骊连氏、赫胥氏、尊卢氏、昊英氏、有巢氏。前有巢氏教民架木为巢于树,及其久也,木处而颠。此有巢氏,教民编槿缉藿,造成茅屋,而民赖之,盖屋庐之始也。故亦号有巢氏。朱襄氏、葛天氏,其治世也,不言而信,不化而行,俗熙熙而自治。阴康氏,此时水渎不疏,阴凝易闷,人郁于内,脉理壅滞,多患重腿之疾,阴康氏始制舞焉,以和其关节,治于华原。无怀氏,其民甘食乐居,怀土重生,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自后神农氏作,而帝王之历代世数,遂斑斑可稽矣。 炎帝神农氏,名石年,乃少典国君之子。初,少典国君娶有虫乔氏之女,曰安登,生二子焉。长曰石年,感神龙而生帝,故身似龙形,生于烈山之石室,身长八尺七寸,以火德王天下,故曰炎帝,都于陈,迁都曲阜。曲阜,今山东兖州府曲阜县是也。癸未元年,初艺五谷。古者民茹草木之实,食禽兽之肉。 神农氏思禽兽有限,而人民众多,一旦禽兽食尽,民将无以为生。若草木一年可生一次,源源无穷,而草木之可以养人者,莫如五谷。乃因天时,相地宜,斲木为耜,揉木为耒,作陶冶,制镈耨。教民树艺五谷,而农事兴矣。教民治麻为布,而衣服起矣。时民有疾病,未知药石,故多死亡。神农始尝百草,察其温、平、寒、热之性,辨其君、臣、佐、使之宜。尝一日而遇七十毒,神而化之,遂作方书,以疗民病。始列廛于国,为日中之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而不相争。作蜡祭,以赭鞭鞭草木。作扶犁之乐,致丰年之咏。 有火瑞,以火纪官,如大火、鹑火、西火、北水之类。诸侯夙沙氏叛,煮海为盐,不受帝命。其臣箕文谏而被杀,帝益修德。 夙沙氏之民,自攻杀其君而来归。于是南至交趾,北至幽都,东至旸谷,西至三危,莫不从其化。帝南巡狩,崩于长沙之茶乡,今湖广长沙府茶陵州是也。在位一百四十年,寿一百六十八岁。 神农氏纳莽水氏之女,曰听,生帝临魁,在位八十年。 临魁生帝承,在位六十年。承生帝明,在位四十九年。明生帝宜,在位四十五年。宜生帝来,在位四十三年。来生帝里,在位四十三年。里生节茎,节茎生克及戏,俱不在位。克生子帝榆罔立,居于空桑,为政苛急,务乘人而斗其捷,法多酷民。 群臣怨望,诸侯携贰。 其臣蚩尤,乃姜姓,炎帝之裔也。好兵喜战,作大弩刀戟,以兼诸侯。帝榆罔不能制,命居少颢以临四方。蚩尤益肆其恶,出洋水,登九淖,以攻帝榆罔于空桑。炎帝逊居涿鹿,轩辕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蚩尤作大雾,军士昏迷,不能取胜。轩辕乃作指南车,以示四方,遂擒杀蚩尤于中冀,因名其地曰绝辔之野。炎帝榆罔仍然不改前非,轩辕修德治兵,与炎帝榆罔战于板泉之野。三战,然后胜之。榆罔在帝位五十五年。诸侯遂推轩辕,代神农氏为天子,是为黄帝有熊氏。 初,神农氏之母生二子,长为神农氏,其弟则世嗣少典氏为诸侯。至帝榆罔之代,少典国君之妃曰附宝者,见大电绕北斗枢星,感而怀孕。二十四月而生帝于轩辕之丘,因名曰轩辕。 轩辕,今河南开封府新郑县是也。姓公孙,长于姬水,故又以姬为姓。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聪明绝世,国于有熊,故又号有熊氏。以土德王天下,故号曰黄帝。 都于涿鹿,今北直保安州是也。帝始制阵法,内行用刀锯,外行用甲兵。设旌麾,有不顺者则征之。拔山通道,未尝宁居。 虽都涿鹿,而迁徙无常,以兵师为营卫。时有云瑞,乃以云纪官,如青云、缙云、白云、黑云、黄云之类。帝一日忽梦大风,吹天下之尘垢皆去,又梦人执千钧之弩,驱羊万群。寤而叹曰:“风为号令执政者也,垢去土而后在也,天下岂有姓风名后者哉。夫千钧之弩,异力者也。驱羊万群,能牧民为善者也,天下岂有姓力名牧者哉?”于是依二占求之,得风后于海隅,进以为相。得力牧于大泽,进以为将。又得六相而天下治。风后明乎天道,故为当时;力牧察乎地势,故为禀者;奢龙辨乎东方,故为土师;祝融辨乎南方,故为司徒;大封辨乎西方,故为司马;后土辨乎北方,故为司李。帝一日又梦两龙以图授帝,帝乃斋戒往河求之。有大鱼溯流负图文而进,帝拜受之,得其五要。乃设灵台,立五官以叙五事。命羲和占日,常仪占月,鬼臾蓲占星,车区占风。命大挠探五行之情,占斗纲所建,始作甲子,干支相配,而定以纳音。命容成作盖天以象天,以占日月星辰而定气运。造神历,积邪分以置闰,于是时惠而辰从矣。 帝又命仓颉制文字。仓颉四目,生有圣德。时有灵龟负书,出于洛水之汭,丹甲青文,仓颉受之。遂穷天地之变,仰观奎星圆曲之势,俯察龟文鸟羽山川,以指画掌,而创文字。文字成,天为雨粟,鬼为夜哭。初,自伏羲画卦以来,略有文字。至是以六义制字,一曰象形,二曰指事,三曰谐声,四曰会意,五曰转注,六曰假借,而天下之文字备矣。 命隶首作算数,命伶伦造律吕,命大容作承云之乐,命之曰咸池。作冕垂旒充纩为玄衣黄裳,以象天地之正色,帝观翚翟草木之华,乃染五色为文章,以表贵贱,于是兖冕衣裳之制兴。命宁封为陶正,赤将为木正,作杵臼,而谷粟始凿。作斧灶,而民始粥。作甑,而民始饭。以烹以炰,以为醴酪。泽有桥梁,行有屦履,死有棺椁。命挥作弓,夷牟作矢,岐伯作鼓吹铙角灵鞞神钲,以扬武德。命共鼓化狐刳木为舟,剡木为楫,以济水,邑夷法斗之周旋,作大辂以行四方。帝始立宫室之制,遂作合宫,祀上帝,接万灵,布政教。始范金为货,制金刀,立五币,为轻重以制国用。 帝以人之生也,负阴而抱阳,食味而被色,咨于岐伯,而作《内经》。复命俞跗、岐伯、雷公察明堂,究息脉;巫彭桐君处方饵,而人得以尽年。 命元妃西陵氏之女嫘祖,教民育蚕。初,太古之时,未有君长,无所统摄,所聚,即推一人为长。蜀地有长,为邻所掠去,已逾年,唯所乘之马在。女念父隔绝,或废饮食,其母慰抚之,因誓于众曰:“有得父还者,以此女嫁之。”部下之人,唯闻其言,无能致父归者。马闻其言,惊跃振迅,绝其拘绊而去。数日,父乃乘马归,自此马嘶鸣不已。父问其故,母以誓众之言白之。父曰:“誓于人,不誓于马,安有人而偶马乎?” 但厚其刍养,马不肯食,每见女出入,辄怒目奋击。父怒,射杀之。曝其皮于庭,女行过其侧,马皮蹷然而起,卷女飞去。 旬日,得其皮于大树之上,女化为蚕,食叶,吐丝成茧。因名其树曰桑。桑者,丧也。父母悔恨,念之不已。忽见蚕女乘流云,驾此马,侍卫数十人,自天而下。女谓父母曰:“上帝以我孝能致身,心不忘义,授以九嫔宫仙之任,长生于天矣,无复忆念也。”乃冲虚而去。父母不忍,年年取茧,出蛾生子,收养之。至是上其事于朝,西陵氏取养之。一日偶将数茧入于汤内,以之抽丝,牵之牢而不断。织而成绢,比苎麻所织之布,软而娇嫩,披之可蔽寒暑,又可染各种颜色,其茧又可煮为绵枲以御寒。西陵氏教民间女子,各收养之。治丝以供衣服,后世祀为先蚕。 黄帝画野分州,得百里之国万区,命匠营建国邑,置左右监,监于万国。帝又分田亩,为井田之制,定经界以杜争端。 由是民不习伪,市不预价,见利不争,风雨时若。时有草生于庭,见佞人即指之,名曰屈轶。凤凰巢于阿阁,麒麟游于苑囿,称极治之世焉。 帝彩首山之铜,铸三鼎于荆山之阳。八月既望,鼎成。有龙垂髯下迎,帝骑龙上天,群臣后宫从者七十余人。小臣不得上,悉持龙髯,时挂弓于髯,髯拔弓堕,仰攀莫及,乃抱弓而号。后因名其地曰鼎湖,弓曰乌号。群臣葬其衣冠弓剑于峤山。 帝在位一百一十年。初,帝与仙女西王母相往还,凡一切宫室衣冠器用之物,俱于仙域得其法,效而为之,故制度无不举。帝四妃,元妃西陵氏,二妃方累氏,三妃肜鱼氏,四妃嫫母。生子十二人,并庶子二十五人。 少昊金天氏立,姓己,名质,黄帝之子。母西陵氏嫘祖感大星如虹,下临华渚而生。帝以金德王,故号金天氏,能修太昊之政,故曰少昊。都曲阜,时凤鸟适至,因以鸟纪官,作乐曰大渊。其晚年,诸侯黎氏九人作乱,能为妖法,以役鬼神,天下之人,相惧以神,相骇以怪。家为巫史,民渎于祀,灾祸并至。在位八十四年崩。 兄昌意之子,颛顼高阳氏立。姬姓,黄帝之孙、昌意之子。昌意娶蜀山氏之女,曰女枢,感瑶光贯月之祥,生帝于若水,以水德王。初国高阳,故号高阳氏,迁都丘帝。自少昊之衰,九黎乱德,民神杂揉,不可方物。帝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北正黎司地以属民,绝地通天,无相侵渎,革除九黎之乱。神人不杂,万物有序,民安其生焉。作历以建寅之月为岁首,作承云之乐,在位七十八年崩。 少昊之孙,帝喾高辛氏立。姬姓,名俊,父曰虫乔极,祖即少昊金天氏。初受封于辛,故号高辛氏。以木德王,色尚黑,都于亳,今河南偃师县是也。帝普施利物,不私其身,聪以知远,明以察微,仁而威,惠而信,修其身而天下服。帝四妃,元妃有邰氏女姜嫄,与帝禋祀上帝,感巨人迹而生稷。陈锋氏女庆都,有赤龙之祥,孕十四月而生尧。有女戎同戈氏女简狄,祈于高礻某,有飞燕之祥而生契。女戎訾氏之女常仪生子挚。帝在位七十年崩。子挚立,荒淫无度,不修善政,居九年,诸侯废之,而尊尧为天子。上五帝,已表过伏羲、神农、轩辕三帝,尚有尧、舜二帝未表。 第四章 禅位 却说帝尧陶唐氏,乃高辛氏之子,挚之弟也。生于丹陵,育于母家伊侯之国。后徙祁,故曰伊祁氏,以祁为姓。年十三,佐挚封植,封于陶。年十五,改封唐,故又号陶唐氏。年十八,代挚为天子,以火德王,色尚白,都于平阳之安邑,今山西平阳县是也。甲辰元载,时以年为载。帝智如神,而仁如天,就之如日,望之如云,茅茨不剪,太羹不和,饭于上簋,饮于土铏。命羲氏、和氏置闰法,定四时成岁,以授民时。时有蓂荚生于庭,十五日以前,日生一叶,十五日以后,日落一叶。月小尽,则一叶厌而不落,观之可知旬朔。 帝巡狩方岳,观于华。华封人祝曰:“嘻!请祝圣人,愿圣人多福多寿多男子。”帝曰:“辞,多男子则多惧,富则多事,寿则多辱。”封人曰:“天生万民,必授之职,多男子而授之职,何惧之有?富而使人分之,何事之有?天下有道,与物皆昌;天下无道,修德就闲,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何辱之有?”帝置敢谏之鼓,使天下得尽其言;立诽谤之木,使天下得攻其过。作乐曰《大章》。帝治天下五十载,不知天下治与不治,百姓愿戴己与不愿戴己。问左右,左右不如;问外朝,外朝不知。问在野,在野不知。乃微服游于康衢。 闻童谣曰:“立我烝民,莫非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有老人含哺鼓腹,击壤而歌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 却说黄帝之后瞽瞍,娶妻握登,见大虹,意有所感,而生舜于姚墟。故瞽瞍姓妫,舜以姚为姓。舜母早丧,瞽瞍更娶后妻壬妇而生象。象为人极傲,瞽瞍爱后妻之子,常欲杀舜,舜巧避之,而又不失为子之道。年二十,以孝闻。耕于历山,历山之人皆让畔;渔于雷泽,雷泽之人皆让居;陶于河滨,河滨之人器不苦窳缺壤。作什器于寿丘,就时于负夏。所居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尧得舜于服泽之阳,问曰:“我欲致天下,奈之何?”对曰:“执一无失,行微无怠,忠信无倦,而天下自来。”曰:“奚事?”对曰:“事天。”日:“奚任?” 对曰:“任地。”曰:“奚务?”对曰:“务人。”曰:“人之情奈何?”对曰:“妻子具而孝衰于亲,嗜欲得而信衰于友。夫人道则吉,反道则凶,犹影响也。”初,帝娶散宜氏之女曰女皇,生九男二女。长子丹朱不肖,好聚男子,朋淫于家。其八于虽无失德,亦无恁好处,俱不足以承天下。帝求贤自代,群臣举舜,帝亦素知舜贤,乃以二女娥皇、女英妻舜。舜以德化,二女皆执妇道,帝贤之。历试以诸艰难之事,舜皆能胜任,遂与舜以相位。时高阳氏有才子八人,天下谓之八恺。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天下谓之八元。此十六族,世济其美。尧未及举,舜于是举之。帝鸿氏有不才子,号曰浑沌,即欢兜。少昊氏有不才子,号曰穷奇,即共工,颛顼氏有不才子,号曰梼杌,即鲧。 缙云氏有不才子,号曰饕餮,即三苗。天下谓之凶,尧未能去,舜皆投之四裔,乙卯七十二载,舜摄位,乃命鲧之子禹治水。 自洪荒以来。原自水多地少,漫山遍野,甚是厉害。初,尧使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分四方之极边,看验日影与星宿,以验四时。乃知四方海水极低,可以泄水。因求能治水者,四岳举鲧。帝曰:“鲧方命圮族,不可用。”四岳力举之,帝不得已,乃命鲧治水。鲧承命,乃作城以御水,聚民居之,水至而民尽淹死。又以荆州有息壤,息壤者乃是一块大石,径六尺八寸,上有城池山川人物,甚是生得奇巧可观。原系众水之母,鲧遍寻,掘出之。只道掘出水之根原,则水患自可息灭,岂知自掘出之后,水来救母,霪雨不止,水愈大了,浩浩荡荡,高出于众山之上,将略小山头尽行没了,各处经过,劳而无功。 至于九年,徒然劳民伤财,竟不能治一水。舜相尧,知其凶顽虐民,乃命祝融殛鲧于羽山。鲧死三年不腐,剖之以吴刀,化为黄熊,寻化为黄龙,入于羽渊,反将息壤窃去。不知己之不是,反怨尧舜将他殛也。乃纠集党类巫支祁、天吴、相柳氏等,一同鼓起水来,于是水势愈觉大了。尧与舜日夜忧心,各处诸侯告急。舜思鲧既灵异,盗去息壤,助水为害,必得鲧之后裔治之,则彼自悦服,息壤可得,水患可除矣。又见禹克勤克俭,日懋乃德,知虑如神,乃命禹为司空,付以治水之任。 禹伤父鲧功不成而受诛,乃劳身焦思,虔诚祷于上下神祗,仰空咨嗟。俄见上帝授以太上呼召万灵之书,且命之曰:“凡有鬼怪蛇龙护惜巢穴者,可先攻之以火,继之以兵箭。若再不可治,可攻之以神力。”遂令其臣狂章、虞余、黄魔、大费、庚辰、童律为之助。由是能呼吸风雨,役使神物,又命应龙为之辅。应龙者,乃有翼之龙也,以尾画地,则不论岩石坭砂,地开而水通。禹谨凛上帝之命,乃奏请益为掌火之官,领步兵五百前行,多持干柴火把,凡遇山林丛木,尽行烧着,烧得烟焰闭天,响声震地,满山通红。于是恶禽怪兽,见之俱仓惶失措,四散奔逃。复奏请羿为继阵,引弓弩手一千,凡有恶禽恶兽逃匿者,尽数射死,以绝祸根。时有猰貐,状类虎,大如屋,猛不可当,食人无算。此时走出,被羿先射瞎其双目,众兵乱箭射死。又桑林之野,有桑高十九丈,内有封豨,大如小山,身有毛如箭,逢人远,-则放毛如箭射之,射过之后,又能收毛入身;近则不论人畜,尽皆食之。此时走出,亦被羿射死。 禹乃陆行乘车,水行乘舟,泥行乘橇,山行乘辇。又南浔国献五色毛龙于尧,雌雄各一。因置豢龙氏,至是赐禹乘之以治水。 禹率人役五千,从帝都治起,冀在北,其北条水患之大者莫如何。时河淮有水神,名巫支祁者,状如青猿,身长五丈余,鼓水则水涌,触岸则岸崩。又有水神名天吴者,虎身人面,八首、八足、八尾,青黄色,是为水伯。以八口喷水,八足鼓水,八尾扇水,则水浪滔天而至。禹自冀州壶口山起事,治至吕梁山,只见水中波浪,忽然涌起,陵山驾埠而来,将治水人役氽去一半。大禹正在山上督工,见之大惊,又恍惚见水中二怪物,鼓起浪来。禹即请狂章等天将,命之擒捉妖魔。那巫支祁与天吴虽然神通广大,如何敌得天将?大战良久,抵敌不过,以兖州水大,逃奔兖州去了。 初,诸怪因帝都在冀,恐帝治水,故群聚于冀以为难也。 禹乃将吕梁之山及岐山凿开,河水顺流而下。又为龙门山所塞,其山悬崖峭壁,人力难施,禹乃请应龙以尾穿之,使河水悬流直下,竟如大门一般,即今鱼鳖不能上,是为龙门,今在山西平阳府河津县。龙门既下,又有底柱山,在黄河中流,仍将河水阻住。禹凿底柱以通河,三川既决,谓之三门。又治汾水、漆水、淇水,清、浊二漳水,俱导之入河,而冀州之水治矣。 冀州既治,禹以兖州居河下流,遂从兖州治起。那巫支祁与天吴自以为遁迹既远,水势浩大,甚觉喜欢。不期坐尚未暖,山中仍然火起,禽兽仍然逃匿被杀,仍是冀州一般光景。二怪大惊,遂纠集水怪,龙子龙孙,虾兵蟹将,专候大禹兵到,出其不意,鼓起大浪,夏禹几为所溺。禹急请天将擒治,二怪与天将大战了七日七夜,二怪大败,巫支祁遁回扬州,天吴遁入豫州去了。禹乃疏河为九,使分其势,以入于海,而河水安流矣。 又治济水、灉水、沮水,俱使之安流,而兖州之患息。兖州既毕,乃至青州。时青州有风伯,鼓大风以起波浪,又将百姓房屋庐舍尽行吹坏。恍惚中见一物在山头鼓风,禹命羿伏地至山后,缴矢射之,应弦而倒,风患遂息。 时禹有船,破不能载,乃弃之石室中,今山东济南大湖山上石室中,有败漆船一只,乃禹所弃者。又治潍水、淄水,使之安流。青州之大患已除,遂至徐州,治淮水、沂水、济水,诸流事毕,竟至扬州治水。扬州为江水之下流,水患之大者,在北条莫如河,在南条莫如江。禹正欲治江之下流,只见众百姓前来禀曰:“此处洞庭山中,有修蛇,身长千尺,不论人畜,遇之无不被吞。吾主必须仔细。”禹闻言,乃命伯益、后羿一同戒严。益使人放火烧山,至洞庭,长蛇果出,逢人即吞,羿射伤其双目,蛇无目乱滚,乃射杀之。 彼时巫支祁自兖州败后,遁回扬州,潜居彭蠡。彭蠡即今之鄱阳湖,水广且深,自为得计,料禹王断不到此。岂知坐尚未暖,见山头火起,犹然与前日之火一同无异。乃大惊骇,用尽平生之力,鼓起滔天之浪。禹见势头不好,即召狂章、虞余、英魔、大费、庚辰、童律等,八面擒拿。又遣应龙入水,协力擒捕。巫支祁力屈,乃遁入涡水中藏身。被应龙于涡水中拿获,献于禹,禹命斩之。谁知刀斧凿锯俱不能入。狂章等禀曰:“此怪亦有神通,利于水而不利于火。若以火烹烧,用醋沃之即死。然党羽甚众,恐水族为之报仇,水患未必宁静,不如用火烧针通红,钻其鼻孔,锁之深渊,则水忠永息矣。”禹乃为大铁索,锁其怪于龟山下。今凤阳府盱眙县东北三十里龟山西南,上有绝壁,下有重渊,即其处。 唐永泰中,李汤以牛五十,引索出之,索末锁一青猿,高五丈许,水浪大作,复拽牛入水。明洪武以千人拽出看之,大吼水涌而入。又有共工氏之臣相柳氏,因共工氏败,投于河,变为水神,九首,人面蛇身而青色,能作大浪,与巫支祁一同为害。禹遣天将治之,相柳氏遁入荆州去了。彭蠡既定,禹又凿峡石山以通淮水,峡石山今在寿州。又于今淮安府贑榆县羽渊中,见黄龙鼓浪甚猛,禹遣天将治之。天将曰:“此系伯鲧,不可治,可祷之,则患自息。”禹知是父,乃泣下,因具表启奏于其父。鲧见表大悦,遂置息壤于岸而去。禹得息壤,仍埋之于江陵城南门外,后世若遇大旱,掘出之,必有大水,埋之则止。禹又凿宛委山,得赤圭如日,碧圭如月。又藏书于石匮山。宛委、石匮二山,今在绍兴府。禹乃注水于越东,势猛,积沙成岩,是为海门,今在绍兴府新昌县南岩山。山下岩洞中有佛寺,禹遂凿丫溪,引水入海。丫溪、今在嵊县。禹弃余粮于丫溪山上,今化为禹余粮石,因以名山。 事毕,乃至荆州,济大江。相柳氏知禹济江,急遣黄龙覆其舟。黄龙如命负舟,舟中人大惧。禹仰天叹曰:“吾受命于天,竭力以劳万民,生寄也,死归也,视龙如蝘蜓耳!”颜色不变。急命天将拥护。龙乃俯首低尾而去?相柳氏乃据九江之中,遣罔象鼓起九江之水,作起风沙大雾,雷电晦暝,白昼如夜,迷失道路,对面不见人,浪大如山,将一切山头尽行沉没。 百姓半入波臣。又遣巴蛇,身长三千尺,腰大五十围,不论人马驼象,尽行吞入。 禹大怒,知是相柳氏所为,乃使羿聚兵,先射瞎巴蛇双眼,乱剑斩之。蛇死积骨成丘,今湖广岳州府巴丘山是也。又急遣天将擒捕相柳氏党羽。罔象大惧,急循入海中去了。相柳氏遁入梁州地界。禹乃平定九江之水,又治沱、潜诸水。荆州水患既平,禹于峋嵝山上,勒碑以记其事,凡七十二字,皆科斗,不可晓,今在衡州府。 事毕,乃至豫州。大河原从豫州经过,天吴自从兖州一直从黄河直上,遁入豫州,潜居河底,并不敢鼓水作浪,自以为禹未必到此。谁知一日,益纵火焚山,后羿畋猎杀兽,复与昔日光景一般。天吴大骇,无计可施。禹率三军掘堑疏河,天吴乃作起浪来。三军四散奔逃,见天吴踏行水面,往来如飞。禹急请天将擒治,天将曰:“是不可杀。须得铁门四扇,各长八尺,厚十尺。铁柱十六根,各长一丈,各重八百斤。铸成,用索贯之。又用锁一开。沉之水底。令千兵吶喊助威,可锁此怪于河底。”禹如言,令军人如法铸成铁门、铁柱、铁索、铁锁,沉之水中,金鼓吶喊之声,闻百余里。只见阴云四布,怪风异浪拍击不绝。须臾云开浪息,禹令止金鼓,分拨疏河,旬日告成。禹乃于峡州城外,铸铁牛一个,头在河南,尾在河北,以镇河患。又凿阙塞山以导伊水入河。乃导洛水,有神龟负文出于洛,是为“洛书”。禹叙之为《洪范九畴》,而天下之义理,尽具于“河图洛书”内矣。 禹又导瀍水、涧水、荥水、波水,俱入于河。豫州治毕,乃从豫至梁州。导汉水、沱水、潜水,俱入于江,再往北,疏通渭水。相柳氏见禹又至,大惊无措。复鼓浪来争,大阻一阵,知不能敌,竟遁至雍州昆仑山北,黄河之源,藏身去了。禹知其恶不可纵,竟至雍州,急遣天将追捕,搜擒之于昆仑山北,遂斩之。其血腥臭,不可以治五谷,乃以其地为众帝之台。又从昆仑西至岷山,见长人,授禹以黑玉圭,上有字,禹拜受之,乃疏凿江河,至白帝城。见其悬崖削壁,水门狭隘,令军人用火燔之,不开。工人曰:“此不可为也。”禹曰:“岷山周围千里,惟此一道,若不安流,其害更有甚于淮河之水者。”乃命应龙为助,次日兴工,崖崩如雷,上起西陵峡,中巫峡,下至归峡止。三峡共七百余里,顷刻疏通。至今西陵峡壁岸犹有影不灭,故人皆称神禹焉。禹导弱水西流,复导泾水、渭水、漆水、沮水、澧水,俱入于河。雍州原系诸水上流,治之最后。 雍州之水治,而九州岛之水尽治矣。 初,禹承命治水时,娶于涂山氏,才得四日,遂出外治水,凡三过家门而不入。涂山氏自夫离后,生子四岁,名曰启,闻夫治水过家,抱启出视,启呱呱而泣,禹不之顾。在外十三年,所在欢声载道。水患始息,民可耕种粒食。禹乃任土作贡,以在岷山长人所授之元圭为贽,告成功于帝。帝大悦,心服禹之功,后来禅位之命基此矣。 时冀州有一仙狐,原系洪荒时物,神通广大。因狐属众多,散居宇内,伯益放火,后羿和猎,狐狸之属,杀死过半。老狐不愤,心生一计,以为大禹能治水者,未必能治火。乃以乌鸦精九只,各衔大玻璃一块,借日之光,映照于地,与日略同。 并真日俨然如十日之并出,遍地若火,禾稼干槁,草木焦枯,百姓惊惶,竟有为日所晒死者,屋宇竟有无故*者。帝大以为忧,问群臣以弭灾之术。后羿进曰:“臣观此九日,附日而行,虽光焰如火,而不甚高。日边有飞鸟之形,待臣登高射之,看是如何?”帝曰:“或得射之而中,此生民之福也。姑试为之。” 羿乃登三峻山,见九日过来,皆有一乌衔之。后羿看得亲切,一箭射去,只见堕下一只乌鸦,口衔一片玻璃,如日一般。 羿见射落一日,精神倍增,连射八矢,八日皆落。羿试将真日连射数矢,分毫不动,遂走马复命。帝大悦,封羿于穷,是为有穷后羿,其子孙袭爵。因有帝相时之乱,后羿既屡立大功,又得封赏,喜气洋洋,朝散回家。见妻出迎,手内擎药一丸,光闪焰灼,香气袭人。羿问曰:“卿手中所执何物?”妻曰:“此长生不死药也。”羿曰:“有此佳宝,卿从何处得来?”妻曰:“自君奉差去后,仙人西王母怜我孤身独宿,夜夜到此相伴。遇月明时,则呼侍女捣药。试问所捣何药?西王母曰:‘此长生不死药也。每百年捣成一丸,服之后天而老。’三日前,恰好捣成一丸,命我收起,她去蓬莱探望东王公,约至半月后到此取讨。我今夜见月明如昼,取出试一展玩耳。”羿曰:“卿何不吞之?”妻曰:“他来讨时,我何词以对?是欲求长生,先得短命也。”羿曰:“既号灵药,是处可以潜形,何必拘此而自误乎?汝不能吞,我代吞之,看是何如?”其妻沉吟不语。羿曰:“我昔从禹治水,尝至西王母家,王母许我丹药,必此是也。我当吞之。”妻见势不可遏,因思我若自吞之,有此灵药,或可回避不死。若夫吞之,王母问我取讨,我系凡身,必死无疑矣。遂自吞之,习习欲飞,身轻若云,遂奔入月宫之内。羿紧揽其衣,随之而去。妻为嫦娥,羿为蟾蜍云。时帝尧八十年甲辰八月十五日夜也。 彼时,明昕佐禹治东方有功,封于卯地,尝与嫦娥相好。 其八世孙需,当殷时,居中山,得神仙之术,能入月宫,窃嫦娥。蟾蜍讼之天帝,天帝捕之急,遂变为兔,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舜自摄位以来,作璇玑玉衡之浑天仪,以占日月五星之七政,祭天地寒暑日月星辰水旱,及山川岳渎之神,以时巡狩于四方。光阴迅速,不觉二十八载。帝尧游于阳城,忽沾疾,数日而崩,在位一百载,寿一百一十七岁。百姓如丧考妣。三年,舜与天下,终帝三年之丧,舜避尧之子丹朱于南河之南。 天下之人,不归尧之子而归舜。舜不得已,乃于丙戌元载正月上日,舜至文祖之庙,即天子位,号有虞氏。帝舜有虞氏,以土德王天下,色尚赤,都蒲坂。帝明目达聪,广天下之视听为视听,咨于十二州诸侯之长。命禹作司空,宅百揆。弃作后稷,播百谷。契作司徒,敷五教。臯陶作士,明五刑。垂作共工,理百工。益作虞,治山泽。伯夷作秩宗,典三礼。夔典乐,教冑子。龙作纳言,出纳帝命。是为九官。封尧之子丹朱于丹渊,以奉尧祀,谓之虞宾而不臣。养国老于上庠,养庶老于下庠,宪其行止。贵德尚齿,恭己无为。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自治。其词曰:“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作《九韶》之乐,而凤凰来翔。景星出,庆云兴。百工相和而歌曰:“卿云烂兮,纠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八伯咸进,稽首曰:“明明在天,烂然星陈,日月光华,宏于一人。”帝载歌曰:“日月有常,星辰有行,四时顺经,万姓允诚。于予论乐,配天之灵。迁于贤圣,莫不咸听。鼚乎鼓之,轩乎舞之。精华为竭,褰裳去之。” 舜之子商均亦不肖,舜于是荐禹于天,使之代己,命之曰:“天之历数在汝躬,汝终陟元后。”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从。”帝曰:“朕志先定,鬼神其依。卜不习吉。”禹拜稽首固辞。帝曰:“毋惟汝谐。”正月朔旦,禹受命于神宗帝尧之庙,率百官若帝之初。初,帝已窜三苗之君于三危,其臣民不服,相聚为乱。舜命禹征之,兵临其地,已是一月,苗民仍然逆命。 益赞于禹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至诚足以感神,矧兹有苗。”禹拜昌言曰愈。乃班师而回。愈修文德,有苗来格,乃考其善恶而分别之。善者仍居故土,恶者迁之他乡。 禹摄位十七年,舜南巡狩,至苍梧之野,忽然染病不起,乃召禹及群臣至苍梧,后娥皇、女英亦至。帝曰:“朕出南巡,陡沾风寒,想不能起矣。朕子商均不肖,众臣可立禹以代朕位。”又谓禹曰:“昔帝尧以重任付朕,朕今以付卿,卿其勉之。”又谓二后曰:“朕蒙先帝之不弃,授以天下,又以二卿配朕,此恩此德,无有报日。但朕承位,不敢偷安,今得天下安宁,皆赖二卿内助之力。不想一病不起,不能与二卿相随久远。朕崩之后,以天下授之禹,二卿其自爱。”言罢而崩。舜在帝位五十载,寿一百十岁。娥皇、女英大恸,泪洒于竹,皆成斑痕,今谓之湘妃竹。禹同群臣即行殡礼。葬帝于九嶷山,众臣随二后还朝。禹避舜之子于阳城。天下之人不归商均而归禹,共请禹还朝即位。 第五章 夏后氏 夏禹王,姓姒氏,字高密,黄帝玄孙也。黄帝生昌意,昌意生颛顼,颛顼生骆明,骆明生鲧。鲧娶有莘氏之女曰志,是为修己,感流星贯昴,梦接意感而怀孕。孕十有四月,以帝尧之五十五年六月六日,生禹于僰道之石纽乡。年十七,舜闻其贤,举之使续父业治水。在外十三年,水害皆息。 禹为人敏给克勤,其德不违,其仁可亲。声为律,身为度。 都安邑,以金德王。色尚黑,以建寅之月为岁首,改载为岁。 封尧之子丹朱于唐,封舜之子商均于虞。南巡狩,会诸侯于涂山。承唐、虞之盛,执玉帛者万国,立贡法,作乐曰《大夏》。 悬钟鼓、磬、铎革召,以待四方之士,曰:“教寡人以道者击鼓,谕以义者击钟,告以事者振铎,语以忧者击磬,有讼狱者摇革召。” 一食而十起,一沐三握发,以劳天下之民。古有杜康造醴酪之酒,饮之不能醉人。至是帝女仪狄作酒进于禹,禹饮而甘之,遂疏仪狄,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国者。”禹任臯陶、伯益以国政,后臯陶卒,禹荐益于天,天雨金三日。收天下之美铜,铸九鼎,以象九州岛。每州之舆图贡赋,山川草木,奇禽异兽,并诸神怪,俱载于鼎。夏、商、周三代相传,至秦灭周,迁九鼎于咸阳。其一飞入泗水,其八项羽焚阿房,同为灰烬。 禹出巡狩,见罪人,下车问而泣之。左右曰:“罪人不顺道,君王何为痛之?”禹曰:“尧舜之人,皆以尧舜之心为心,故不犯法。今寡人为君,百姓各自以其心为心,因而犯法,是以痛之。”禹巡狩于江南,致诸侯于会稽,防风氏后至,禹戮之。 防风氏长大而勇,其骨节专车,后为长狄种。禹崩于会稽,摄位一十七岁,在位十岁,寿一百六岁。 古以天下为家,故不载还都,遂葬之会稽。苇席桐棺,穿圹七尺,上无泻泄,下无邸水,坛高三尺,土阶三等,延袤一亩,命以益为王。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启于箕山。天下之人,不归益而归启,曰:“吾君之子也。”启乃即天子位。 或曰,禹初行于涂山,有九尾白狐,瑞狐也。化为美女,造于禹。天姿国色,百媚千娇,因是狐足小而不能变大,遂为弓跬装,美冠一时。聪俊有德,禹乃纳而爱之,是为女侨。生三子,长曰启,承其本姓;次日宰,为顾氏;三日罕,封余庆王,即姓余氏。 涂山氏能明训教,而致其化,三子皆贤明。禹王治水,其黄帝水经,与降龙伏魔、穿山透地之书,俱授于涂山氏,故天下不归益而归启也。启命益为辅佐,不一岁而益没,启岁献牺牲以祭之。时有扈氏无道,不奉正朔,启召六卿征之,大战于甘,不胜。六卿请召诸侯伐之。启曰:“吾地非浅也,民非寡也,今兹不胜,是吾德薄而教不善也,何以伐之?”于是班师,琴瑟弗张,钟鼓弗考,不茵席,不仍味,亲亲长长,尊贤委能。行之期年,而有扈自服。在位九岁而崩,子太康立,厥弟五人,分封于卫。 太康荒逸,不理国事,大权归于有穷国之君后羿。王愈盘游无度,出猎于洛水之外,至百日之久,尚不思返国,民大怨恨。后羿因民心弗忍,乃作起乱来,距之于河外,不得归国。 厥弟五人,御其母,同待其兄于洛水之汭.五人待兄不至,见后羿作乱,乃述大禹之戒,作歌五章以怨之。太康既不得归,遂弃旧都,都于夏阳。在位二十九岁,崩于夏阳。后羿迎立王之弟仲康。仲康即位之初,首命允侯掌六师,以收羿之兵权,羿犹为相。时掌天文之官羲和,党于羿。至日蚀大变,竟不奏闻救护。意谓日者君象,有难,欲使天下莫救也。王命允侯征之,剪羿之羽翼,以潜消其逆志,故终仲康之世,而不得逞其恶。王在位十三岁崩,于帝相立。相既立,微弱不能制服后羿,后羿专权,逐相居于商邱,依同姓诸侯斟灌、斟寻斗氏,羿因代夏为政,恃其善射,不治民事,专好畋猎,弃贤臣而用寒浞。 浞行媚于羿之宫人,施赂于羿之左右,愚弄其民,使称羿之功德,娱羿于畋,内外咸服浞。羿犹弗悛,将归自畋,家众逢蒙等杀而烹之。以食其子,子弗忍食,亦杀之。浞自立为王。夏旧臣靡奔有鬲氏。浞因奸宿后羿之妻,生浇及氵豕壹。浇即是也,力能陆地行舟。至是浞使灭斟灌、斟寻斗氏,而弒帝相。相后缗方娠,逃出白窦,归于有仍,生少康于有仍。 少康既长,为仍牧正,使其臣椒求之,逃奔有虞,为虞庖正。虞君思妻之以二姚,以邑诸纶,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谋,以收夏众,抚其官职,谋中兴焉。潜通信于旧臣靡。靡自有鬲氏收斟灌、斟寻斗二国之烬以灭浞,而立少康为王。王使其臣女艾灭浞长子于涡,使太子季杼灭浞次子氵豕壹于戈,乃归故都即位。夏道复兴,诸侯无不悦服。后羿专权八岁,寒浞篡位六十岁。少康封庶子无余于越,春秋祀禹墓于会稽,享国极久,至汉武帝时乃亡。 或曰:“相后之逃,少康之奔,与旧臣靡之举兵,皆狐后涂山氏为之通信,为之主宰。”然史册并无此说,恐系小说家附会,兹不敢从。少康以位二十二岁崩,子季杼立。杼在位十七岁崩,子槐立。槐在位二十六岁崩,子芒立。芒在位十八岁崩,子泄立。泄在位十六岁崩,子不降立。不降在位五十九岁崩,弟扃立。扃在位二十一岁崩,子厪立。厪在位二十一岁崩,不降之子孔甲立。孔甲无道,好鬼神之事,肆行淫乱,夏政始衰。 时天降二龙,一雌一雄。王求养龙者。昔殿叔安有裔子曰董父,甚好龙,能求其嗜欲而饮食之,龙多归焉。于是有豢龙氏。陶唐氏衰,后有刘累者,学抚龙于豢龙氏,事王,能饮食之,赐氏曰御龙。龙一雌死,累潜醢以食王。王食之甘美,既而使求其羔,累无以应,又虑龙死之事发觉,惧而迁于鲁县。 其雄龙见雌死,又无豢之者,流漦于庭,曰:“余褒国之神也,还我雌来。”孔甲卜杀之留之俱勿吉,卜请其漦而藏之,吉。 乃布币而策告之。漦者,龙之精气也,龙亡漦在,椟而藏之。 传及殷周至厉王之末,又有一段奇闻出来,且待后话不提。 孔甲在位三十一年崩,子臯立。臯在位十一岁崩,子发立。 发在位十九岁崩,子履癸立,是为桀。尤为无道,暴虐荒淫。 有赵梁者,教之贪狠,天下怨恨,诸侯或不朝。桀有力,能申铁钩使直,铁索使断,诸侯有不朝者伐之。伐有施氏,有施氏以妹喜女焉。喜有宠,所言皆从。为琼宫瑶台,弹百姓之财。 将肉砌于糟堤,将脯悬于林间,酒池可以行船,糟堤可望十里。 宫女三千人,尽去其衣,闻鼓声一响,俱使之将头倒扑在池上饮酒。将阴器高耸献出,如牛一般。又闻鼓声一响,俱使之就林食脯,将一足踏地,一足踏树,俱要献出阴物。又一鼓饮酒,又一鼓倒在堤上食肉,如牛一般,纷纷忙乱。桀与妹喜观之,大笑取乐。凿山穿陵以通于河,有谏者即杀之。凿池为夜宫,张灯饮酒,男女俱使之杂处而裸体,观交接之势。桀与妹喜大以为乐,因作女乐。太史终古执其图法泣谏,不听,遂出奔商。 时商汤为夏方伯,得专征伐,邻国葛伯放而不祀。汤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答曰:“牺牲不给故耳!”汤使遗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汤又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粢盛不供故耳。”汤使毫众往为之耕,葛伯率其民夺之,其不与者杀之。时有童子以黍肉饷耕者,葛伯欲夺,童子死不肯与,葛伯乃杀而夺之。汤大怒,起兵征之,民大悦服,惟恐汤师之不至,曰:“彳奚我后?后来其苏。”汤尝外出,见人张网四面而祝之曰:“从天坠者,从地出者,从四方来者,俱入吾网。” 汤曰:“噫!尽之矣!”乃解其三面,止留一面,更祝曰:“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高者高,欲下者下,不用命者,乃入吾网。”汉南诸侯闻之曰:“汤德至矣,恩及禽兽。”归之者四十余国。桀穷其宗族,辱其勋旧,轻其贤良,弃其礼义。关龙逢谏曰:“人君谦恭敬信,节用爱人,故天下安,而社稷宗庙固。 今君用财若无穷,杀人若不胜,民惟恐君之后亡矣。人心已去,天命不佑,盍少悛乎?”桀曰:“吾之有天下,犹天下之有日,日亡吾乃亡耳。”遂囚龙逢而杀之。商汤闻又叹息,使人哭之,桀怒囚汤于夏台,已而得释。 时星陨地震,伊洛竭,泰山崩,灾异迭见。桀暴虐愈甚,伊尹佐汤帅师伐桀。桀起九夷之师,不至,曰:“吾悔不杀汤于夏台,使至于此。”及战不胜,奔于三朡之国。汤又从而伐之,放于南巢。在位五十二岁,后三岁死于亭山。夏亡,凡十七王,并羿、浞共四百三十九岁。汤因代夏为王。 第六章 殷朝 商王成汤,名履,又名天乙,黄帝之后,姓子氏。初,帝喾高辛氏第三妃有娀氏女名简狄,祈嗣于高禖,适有紫燕堕卵于地,简狄知是祥瑞,拾而吞之,遂孕而生契。契事唐虞为司徒,教民有功,封于商。十一传至主癸,娶扶都氏,感白气贯月而生汤。汤既伐桀,诸侯大会,汤退就诸候之位。曰:“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惟有德者可以处之。”三让,诸侯皆推汤,于是即天子位。以水德王,色尚白,国号商,都于亳,今河南归德府商邱县是也。 王既即位,除桀虐政,以宽治民,用人惟已,改过不吝,远近归之。乃改正朔,以建丑之月为岁首,改岁曰祀。立助法,以六百三十六亩之田,画为九区,形如井字,是为一井。区七十亩,中一区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区,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复税其私田。其国君及卿大夫列士之禄,各取给于公田有差,是为助法。以伊尹、仲虺为相。二十一祀,大旱。伊尹言于王,发庄山之金铸币,通有无于四方,以赈救之,民是以不困。时大旱七年,太史占之,曰:“当杀人以祷。”汤曰:“吾所以请雨者,为民也。若以人祷,吾请自当之。”遂斋戒,剪发断爪,素车白马,身婴白茅,以为牺牲,祷于桑林之野,祝曰:“无以予一人之不敏,伤万民之命。”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欤?民失职欤?宫室崇欤?女谒盛欤?苞苴行欤?谗夫昌欤?”言未已,大雨数千里。岁则大熟,天下欢洽,遂作桑林之乐,名曰《大濩》。作诸器用之铭,以为警戒。王在侯位十七祀,在王位十三祀,共三十祀而崩。寿一百岁,葬于济阴之桐宫。太子太丁早卒,太丁之子太甲立,百官总己,以听冢宰,国事俱听伊尹处分。太甲恃有伊尹,不明厥德,颠覆汤之典型。伊尹屡次诰戒,王未克变。伊尹因谅阴之制,居太甲于汤墓所桐官,使思祖业之艰难,无终身迷惑也。太甲居桐宫三年,果能顾乃祖而兴思,自怨自艾,处仁迁义。伊尹乃以冕服,迎太甲复位。太甲增修厥德,诸侯咸服,在位三十三祀而崩,子沃丁立。八祀,伊尹薨,年百有余岁,大雾三日,沃丁葬以天子之礼,亲临其丧。任贤臣咎单为相,一顺伊尹所行之事,在位二十九祀崩。弟太庚立,庚在位二十五祀崩。子小甲立,甲在位十七祀崩。弟雍已立,已在位十二祀崩。弟太戊立,太戊即位,以伊尹之子陟与臣扈为相,巫咸佐之。时有祥桑谷共生于朝,七日而大拱。王惧,以问伊陟。陟曰:“妖不胜德,君之政其有阙欤?”王于是修先王之政,明养老之礼。早朝晏退,问疾吊丧,三日而祥桑枯死,诸侯皆朝。远方重译丽至者,七十三国,商道复兴,在位七十五祀崩。子仲丁立,时亳都有河决之患,乃迁都嚣,在位十三祀崩。国内乱。弟外壬立,王在位十五祀崩。弟河亶甲立,时嚣都又有害,乃迁都于相,在位九祀崩。子祖乙立,时相都又有河患,乃迁都于耿,复迁于邢,以巫咸之子贤为相,诸侯宾服。商道复兴。在位十六祀而崩。子祖辛立,辛在位十六祀崩。弟沃甲立,甲在位二十五祀崩。国乱,祖辛之子祖丁立。丁在位三十二祀崩。国乱,沃丁之子南庚立,庚在位二十五祀崩。国乱,祖丁之子阳甲立。甲在位七祀崩。弟盘庚立,时邢都又有河决之患,乃复迁都于毫,复汤之故都,改国号曰殷。复行成汤之政,商道复兴,诸侯来朝,在位二十八祀崩。弟小辛立,辛在位二十一祀崩。弟小乙立,乙在位二十八祀崩。子高宗武丁立。初,武丁为太子时,小乙欲知其民疾苦,使居民间,以知稼穑之艰难。及即位,以甘盘为相,恭默思道,居丧三年不言政事,皆决于冢宰,既免丧,亦弗言。群臣咸谏曰:“不言无所禀命。”王曰:“朕梦上帝赐我以良弼,其代予言。”乃以梦中所见形象画为图,使人持其像,旁求于天下,见传说在传岩之野筑墙,与画中人无异,遂聘请以见武丁,武丁与语,大悦,用以为相,天下大治,殷道复兴,在位五十九祀崩。子祖庚立,庚在位七祀崩。弟祖甲立。初,高宗欲废祖庚而立祖甲,祖甲以为不义,逃于民间。 及即位,爰知小人之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鳏寡。国大治,在位三十三祀崩。子禀辛立,辛在位六祀崩。其弟康丁立,丁在位二十一祀崩。子武乙立,迁都河北。武乙无道,为木偶人,谓之天神。与之博戏,行双陆,令人代为天神行博,天神不胜,乃戮辱之。为革囊,盛血其中,悬于空际,仰射之,使血流下,名曰射天。在位四祀,猎于河渭之间,暴雷震死。子太丁立,丁在位三祀崩。子帝乙立,乙在位三十七祀崩。子受辛立。初,帝乙三子,同母所生。其母初为妾时,生微子启及仲衍;后立为后,时乃生受辛。帝乙与后欲立启为太子。太史据法争之曰:“有妻之子,不可立妾之子。”乃立受辛,即纣也。纣资辩捷疾,闻见甚敏,才力过人,手格猛兽。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以为天下皆出己之下。 纣闻有苏氏有女妲己甚美,因伐有苏氏。有苏氏以妲己进献。或曰:妲己本一贤慧女子,因禹后涂山氏忿成汤取桀之天下,屡决河水以窘之。至是因冀州侯苏护进女,乃遣千年粉面妖狐,于恩州驿舍魅死妲己,脱其形容,而卧帐中,苏护不知,以进于纣,其足仍小,而不能变大,亦为弓跬装,娇媚无比。 卒以亡商。此系小说家话,无据,不敢擅入。纣宠妲己,所言皆从,所好者贵之,所憎者诛之。作奇伎淫巧以悦之。使师涓作朝歌北鄙之音,北里之舞,靡靡之乐,淫乱无比。造鹿台为琼室玉门,其大三里,高千尺,七年乃成。厚赋税以实鹿台之财,盈巨桥仓之粟,狗马奇物充满后宫。广沙邱苑台,为离宫别馆,以酒为池,悬肉为林。男女俱要脱去衣服,精着身子,相逐于其间,使相遇即交,又使纷纷乱交。纣与妲己观其交接之势以为乐。宫中九市,为长夜之饮,百姓怨望。诸侯有叛者,妃己以为罚轻,乃重刑辟,为熨斗内燃以火,以熨人手,实时糜烂。更为铜柱,外涂以膏,内燃以火,缚罪人于柱,号叫之声不忍闻,糜烂见骨而后毙。纣与妲己大以为乐,名曰炮烙之刑。纣诏天下诸侯,各进美女。九侯进女于纣,貌美无比,肤如凝脂,纣王亦尝幸御,但见其畏畏怯怯,无甚风情,与妲己大不相同。纣王心生一计,要此女精着身子,与人交接。纣与妲己纵观为乐。此女不肯,纣杀之而醢九侯。鄂侯争之,并杀鄂侯。又裸孕妇于前,剖开其腹,视其胎之或男或女。又在鹿台之上,于寒天霜朝,见老幼二人涉水,而老者反不畏寒,乃使人拿来,砍断其足胫,视其骨髓谁盈谁虚。 西伯昌闻之叹息。崇侯虎以告纣曰:“西伯昌与子发及旦,皆圣人也,三圣合谋,君其虑之。”纣乃囚西伯于羑里,将杀之。西伯曰:“吾唯明于天人之道,以顺受之耳。”因取庖牺氏八卦,重为六十四卦,演成爻辞,垂世立教,而筮吉凶焉。 时西伯长子伯邑考,质于殷,进谏于纣。纣烹为羹,以赐西伯曰:“圣人当不食其子羹。”西伯食之。纣曰:“谁谓西伯圣者?食其子羹,尚不知也。”因有欲赦之意。西伯之臣闳夭散宜生,求有莘氏之美女,骊戎之文马,有熊之九驷,及奇怪之物,因纣嬖臣费仲献之。纣大悦,指有莘氏之美女曰:“此一物足释西伯,况其多乎?”乃赦之。 西伯既释,献洛西之地,请除炮烙之刑,许之。遂赐西伯弓矢铁钺,得专征伐。西伯退而修德,诸侯多叛纣归昌。昌率殷之叛国以事纣。西伯将出猎,卜之曰:“非龙非彨,非熊非罴,非虎非貔,所获霸王之辅。”及出猎,果遇吕尚于渭水之滨,在水边垂钓,与语大悦,曰:“自我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因以兴。’子真是耶?吾太公望之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谓之师尚父。时西伯化行江汉汝坟之间,四方诸侯皆来决平。有虞、芮二君相与争田,久不决,乃相与朝周,入其境,耕者让畔,行者让路。入其邑,男女异路,斑白不提挈。入其朝,士让为大夫,大夫让为卿。二君感而相谓曰:“我之所争,周人之所耻。我等小人,不可以履君子之庭,何往为?只取辱耳。”遂还,俱让其田而不取。汉南诸侯闻之,归之者四十国。西伯伐密须、伐耆、伐邢、伐崇,作丰邑,徙都之。西伯立灵台,凿灵沼,掘地得死人骨。西伯曰:“葬之。”吏曰:“此无主矣。”西伯曰:“有天下者,天下之主也。有一国者,一国之主也。寡人固其主矣。”遂以衣冠更葬之。天下闻之曰:“西伯泽其枯骨,况其人乎?”于是归者三十国,三分天下,奄有其二。以服事殷,终身不贰。西伯寝疾,五日而地动。只国都,不出四郊。有司请曰:“地动不出四郊,人主当之,请兴师动众,以增国城,可以移之。”西伯惧其劳民,不可。及疾甚,谓世子发曰:“见善勿怠,时至勿疑,去非勿处,此三者道之所以止也。”世子再拜受教。 西伯昌薨,寿九十七岁。子发嗣为西伯,西伯发以太公望为师,周公旦为辅,召公奭、毕公高之徒,皆在左右。率修父之绪业。时殷地山鸣河竭,两日见女子化为丈夫,宫中夜闻哭声,而不见其人。黎侯近于王畿,不恭王命,纣不知治。西伯发斟黎,殷人大震。祖伊恐,奔告于王。王曰:“我生不有命在天。”勿听。西伯发观兵于孟津,渡河,至中流,有白鱼跃入舟中。西伯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而下,至于西伯所居之屋,流为乌,其色赤,其声魄。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国,皆曰:“纣可伐矣。”西伯曰:“吾观兵,冀其悔悟耳!天命有在,未可伐也。”乃还师而归。纣愈淫乱不止。有梅伯者,性忠直,数谏诤,纣怒杀而菹醢之。有雷开者,性阿佞,进谄言,纣赐之金玉而封之,赏以夏田。微子数谏不听,乃与太师箕子、少师比干谋,遂去之。抱祭器以归于周。箕子谏亦不听,或劝之去。箕子曰:“知不用而言,愚也。杀身以彰君之恶,而自悦于民,吾不忍为也。”乃佯狂为奴。纣又囚之,遂隐而鼓瑟以自悲。 比干乃陈先王创业之艰难,天命之不易,国家将亡之征,伏于象魏之门。纣大怒曰:“比干自以为圣人矣!吾闻圣人心有七窍,信有之乎!”遂杀比干,刳视其心。太师疵,少师疆,抱其乐器奔周。于是武王遍告诸侯曰:“殷有重罪,不可不伐。”乃东伐纣。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其父将死,遗命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至是武王伐纣,载西伯昌木主以行。伯夷、叔齐叩马谏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弒君,可谓忠乎?”左右欲杀之。太公曰:“此义士也。” 扶而去之。武王大会于孟津。己卯正月戊午,师毕渡,陈师牧野。纣发兵七十万人拒之,皆无战心。武王使师尚父以百夫致师。纣前徒倒戈,反攻其众,自相残杀。武王驰之,纣兵皆崩畔。纣衣珠衣,登鹿台自燔而死。在位三十三祀。武王斩妲己,殷亡。凡二十八王,共六百四十四祀。 诸侯尊周为天子,伯夷、叔齐耻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野有妇人曰:“子义不食周粟,此亦周之草木也。” 第七章 周武王 周武王,姓姬,名发,黄帝之后。初,帝喾高辛氏元妃,有邰氏之女姜嫄,出野见巨人迹,悦而践之,心动有娠,期年而生子。以为不祥,弃之隘巷。马牛过者皆避之,徙置林中,适山林多人,迁之。又弃之渠中冰上,飞鸟以翼复之。姜嫄以为神,遂收养之。初欲弃之,因名曰弃。弃为儿时,屹如成人。其游戏,好种植麻菽,及为成人,遂好耕农。尧举为农师,天下得其利。有功,封于邰,号曰后稷,别姓姬氏。稷之曾孙公刘迁豳;又九世曰古公禀父,避狄人之难,去豳迁岐。 古公三子,长泰伯、次仲雍、次季历。季历生昌,有圣德,古公欲传位于季历以及昌。泰伯知之,与仲雍逃之荆蛮。古公卒,季历立,是为王季。王季卒,子西伯昌立,是为文王。文王娶有萃氏女曰太妊,不妒忌,有圣德,生十子。长伯邑考,早卒。 次发。 文王薨,子发立,是为武王。遂伐商而有天下,封纣子武庚为殷侯。王为殷初定未集,乃使其弟管叔鲜、蔡叔度为之监,相武庚治殷。命召分释箕子之囚,命毕公释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闾。命南宫括、散宜生散鹿台之财,发巨桥之粟,以赈贫弱。 命闳夭封比干之墓,微子胶鬲为臣,殷人大悦。改正朔,以建子月为岁首,改祀曰年。色尚赤,服以冕。乃祀于周庙,追王古公禀父曰太王,季历曰王季,文考曰文王。立彻法,一夫受田百亩,其法与助法略同。王践祚三日,召士大夫而问曰:“恶有藏之约,行之博,万世可为子孙恒守者乎?”师尚父对曰:“黄帝颛顼之道,在丹书有之,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凡事不强则枉,弗敬则不正。 枉者废灭,敬者万世,藏之约,行之博,可以为子孙恒守者此也。”王闻言,惕若恐惧,退而为戒,书于席之四端,及凡鉴、盥、盘、楹、杖、带、履、觞、豆、户、牖、剑、弓、矛,各有铭焉。王虚己,问箕子殷所以亡。曰:“语杀纣,是欤?非欤?”箕子不忍言,王乃问以天道,箕子陈《洪范》,遂封箕子于朝鲜而不臣。武王追思元圣,乃褒封神农之后于焦,黄帝之后于祝,少吴之后兹舆于莒,帝尧之后于蓟,帝舜之后胡公妫满于陈,大禹之后于杞,祝融之后于邾,四岳之后文叔于许,仲虺弟雍滑之后于薛。又封功臣同姓,而师尚氏为之首,封于营邱,曰齐。封周公于曲阜,曰鲁,封召公奭于北燕,封毕公高于毕,封弟叔鲜于管,封叔度于蔡,封叔振铎于曹,封叔武于郕,封叔虔于霍,封康叔封于卫,封叔绣于滕,封虢仲于西虢,封虢叔于东虢,封泰伯之后周章于吴,仲雍之后于虞,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封兄弟之国十五人,姬姓之国四十人。 周之子孙不狂惑者,即为诸侯。班赐宗彝,分殷器物于诸侯。 王威德远扬,遂通道于九夷八蛮。各以其方物来贡,肃慎氏贡楛矢石砮,西旅贡獒。王迁都于镐,是为镐京。建学养老,作乐曰《大武》。王有疾,周公旦为坛,祝告太王、王季、文王,求以身代王死。史录其册祝之文,藏于金滕之匮。王翌日乃愈。 后五年,王崩。在西伯位十三年,在王位七年,寿九十三年。 初,武王暮年,纳吕望之女曰邑姜,亦有圣德,生子诵,至是立,年方一十三岁。周公旦位冢宰,乃摄政,代王当国,南面负扆以朝诸侯。管叔、蔡叔、霍叔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王亦疑公,周公旦乃避位,出居东土,取《易》之三百八十四爻,各系以词。周公居东,忧武庚必叛,王室必摇,乃作,《鸱鸮》之诗以贻王。三年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与大夫尽弁。以启金滕之匮,考往古事迹,以占验其吉凶。乃见周公请祷代武王之事,王执书以泣。乃出郊,迎周公。周公乃相成王,天乃雨,反风,禾则犀起。毕公、召公命邦人尽竖起所偃大木,以土筑之,依然无恙。岁则大熟,奄君薄姑谓禄父曰:“武王既死,今王尚幼,周公见疑,此百世一时也。”清举事。武庚从之,与管叔、蔡叔、霍叔等同反,奄及淮夷、徐戎皆叛。周公乃作《大诰》,晓谕天下。奉王命以讨武庚、管叔,诛之,放蔡叔于郭邻,降霍叔为庶人。命子鲁侯伯禽代淮夷、徐戎,遂定奄及淮夷,东土其宁。封微子于宋,以绍殷后。用殷礼乐,于周为宾而不臣。王渐长,能听政。 周公归政于王,王中立听政,四圣维之。周公常立于前,太公常立于左,召公常立于右,史佚常立于后。是以虑无失策,事无过举,天下大治。定鼎于郏鄏,郏鄏即洛邑,以其居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均也,是为东都,又为成周,迁殷顽民于成周,使周公分治之。复封蔡叔之子蔡仲于蔡。封弟叔虞于唐,后为晋国。王在位三十七年崩。子钊立,是为康王。 成康之际,天下太平,人不犯法,刑措四十余年不用,在位二十六年崩。子瑕立,是为昭王。在位五十一年,周道渐衰。王巡狩,返济汉,楚使汉滨人以胶舟乘王,王至中流,胶液船散,王及蔡公皆溺死。子满立,是为穆王。穆王得八骏马,造父以善御得幸。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徐戎作乱,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穆王畏其逼,分命东方诸侯徐子主之。徐子,嬴姓也,国方五百里,行仁义。得朱弓矢,自以为天瑞,乃称偃王。诸侯陆地而朝者三十六国。王正西巡狩,乐而忘返,闻徐子僭号,乃命造父为御而归,以救偃王之乱。命楚伐徐,徐子爱民无权,不忍斗,乃北走彭城,百姓随之万数。徐子将死,曰:“吾赖于文德,而不明武备,故至此。”穆王乃以赵城封造父,其族由此为赵氏。命吕侯作祥刑。王在位五十五年崩,寿一百四岁。子共王繄扈立,在位十二年崩。子懿王又喜鸡立,在位二十五年崩。弟孝王辟方立,时有商蜚廉、恶来之后曰非子者,好马,善养息之,王命主马汧渭之间,马大蕃息,王封为附庸之君,邑于秦,使续伯翳之后。天大雨雹,牛马冻死,江汉冰。王在位十五年崩。懿王之子夷王燮立,始下堂而见诸侯,在位十六年崩。子厉王胡立,以夷公为卿士,专以聚敛图利为事。国人谤王,召公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出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召惠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今王塞天下之口,而遂上之过,恐为社稷忧。”弗听。于是国人莫敢言。王心戾虐,万民弗忍,乃相与畔袭王。王出奔于彘,太子靖匿召公家,国人围之。召公以其子代太子,太子竟得脱。王在彘不敢归。二相周真公、召惠公以太子靖尚幼,乃相与和协,共理国事,号曰共和。王崩于彘,在位五十一年。子靖立,是为宣王。 周公、召公辅王修政,法文武成康之治,任申伯、仲山甫、张仲,顺天下之人心,而更改其失理之事。兴德教,举逸士,海内翕然向风。诸侯复宗周,王化复行。王尝晏起,姜后脱簪珥,待罪于永巷,使其传母通言于王曰:“妾不才,至使君王乐色而忘德,失礼而晏起,乱之兴,自婢子始,敢请罪。”王曰:“寡人不德,实自生过,非夫人罪也。”自是勤于政事,早朝晏罢,卒成中兴之名。时有马化为人,有兔舞于镐京之异。 王欲杀其臣杜伯而非其罪,伯之友左儒争之,王不听,杀杜伯,左儒死之。因出猎,见杜伯、左儒以朱弓矢射王,中心,王病心痛而崩,在位四十六年。子幽王宫涅立。 初,夏孔甲时,卜藏龙斄于椟,传及商周,莫敢发也。厉王之末,发而观之。漦流于庭,不可除也。王使妇人裸体噪之,化为鼋,入于王府。府有童妾,龀齿尚未尽,遭之,既笄而怀孕,积至多年。至宣王时,乃生一女,以其不夫而育,惧而弃之。时童谣曰:“厌弧箕服,实亡周国。”山桑曰厌;弧,弓也;箕,草名,似荻而细,可结为服以盛箭。王禁国人不得鬻是器。有夫妇不知,仍鬻桑弧箕服者,王使执而戮之,弃而逃,于道见前者后宫童妾所弃妖子,夫妇哀其夜号而取之,逸逃于褒。褒人褒妁有狱,入是女于王,王置是女于后宫,而舍褒妁之罪。弃女子出于褒,龙斄肇于夏。夏姒姓,是为褒姒。生得两颊芙蓉,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因是龙精所生,双弯瘦小,为弓跬装。与妲己一般,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王往后宫,见而爱之,宠幸无比。生子伯服。褒姒与虢石父相比,而谮申后及太子宜臼。王废申后及太子宜臼。以褒姒为后,以其子伯服为太子。宜臼出奔申。西周地震,三川竭,岐山崩。 太史伯阳父曰:“周将亡矣,祸成矣,无可奈何矣!”褒姒好闻裂缯之声,王日发缯裂之,以适其意,而不得一笑。盖褒姒一笑嫣然,媚人肠胃,王百计诱之而不能得。先王尝置烽火,与诸侯约,有寇至则举火,诸侯各引兵来援。王欲褒姒笑,乃无故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时王欲杀太子宜臼,求之于申,申侯弗与,王伐申,申侯与鄫人召西夷犬戎入寇。王举烽火征兵,无一人一骑至者。 犬戎遂弒王于骊山下,在位十一年。犬戎虏褒姒,并杀郑桓公,尽收周宝赂而去。秦襄公力战却戎,卫武公和晋文侯仇,将兵救周逐戎,郑世子掘突收父散兵,从诸侯迎故太子宜臼于申,归即王位,是为平王。 王以丰镐逼近犬戎,乃东迁洛邑以避之。秦襄公以兵送王,王始命秦为诸侯,赐以岐丰之地,秦于是始大;命卫侯和为公,赐晋侯仇以河内附庸,而晋始大。西周遂亡,凡十二主,共三百五十二年而东。自王室东迁,天子微弱,号夸不行,政由方伯。 第八章 齐桓公称尊 幽王时,郑桓公友为王司徒,甚得周众。后犬戎入寇,桓公友死于犬戎之难。平王命其子掘突为司徒,是为武公。及武公卒,子庄公寤生,复为王卿士。王贰于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孤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平王崩,周公将畀虢公政,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复取成周之禾。周郑交恶,桓王夺郑伯政。郑伯不朝,王以诸侯之师伐郑,郑伯御之。战于绣葛,蔡、卫、陈皆奔,王卒大败。祝聃射王中肩,王尚能军,祝聃请从之。郑伯曰:“君子不欲多上人,况敢凌天子乎?苟自救也,社稷无陨足矣。”乃遣祭足劳王,且问左右。时郑兵强政举,齐僖公禄甫欲以其女文姜妻郑太子忽。忽辞。人问其失故,曰:“人各有偶,齐大,非吾偶也。《诗》云:‘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国何为?” 及北戎伐齐,郑公子忽帅师求齐,大败戎师。齐侯又请妻之,固辞。 齐侯乃以文姜妻鲁桓公。文姜生得秋水为神,芙蓉似面,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真乃绝世佳人,古今国色。兼且通今博古,出口成文,因此号为文姜。只是举动轻浮,妖淫成性,鲁桓公宠爱无比。 及齐僖公卒,子襄公诸儿立,鲁桓公欲与文姜如齐,申繻曰:“女有家,男有室,无相渎也,谓之有礼,易此必败。” 公不听,与夫人文姜会齐侯于泺,遂与文姜如齐。文姜入宫,与齐襄公叙饮,四目相视,两下动情,不顾兄妹之亲,竟成苟且之事,色欲昏迷,日上三竿,尚相抱未起。早有宫人报与鲁桓公。桓公谪文姜,文姜以告于襄公。鲁桓公辞行,齐襄公享鲁桓公,桓公醉,襄公使公子彭生抱桓公登车,折其阴,鲁桓公死于车。 鲁人立桓公之子庄公。齐襄公政令无常,复因鲁人之请。 杀彭生以悦于鲁。鲍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襄公猎贝邱,逐豕,忽变彭生。夜宿离宫,弟无知弒之。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奔鲁。齐雝廪杀无知,鲁纳公子纠,小白自莒先入,立为桓公。 发兵拒鲁,大败鲁师。鲍叔牙使言于鲁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管仲,仇也,请受而甘心焉。”乃杀子纠于生窦。召忽死之,管仲请囚。桓公欲使鲍叔为相,辞曰:“臣不若管夷吾,君必欲治国家,非管夷吾不可。”公曰:“夷吾射寡人中钩,是以滨于死。”鲍叔牙曰:“彼各为其主尔。君若宥而用之,亦犹是也”。乃请管仲于鲁。鲁庄公以问施伯,对曰:“管子,天下才也。所在国必得志,请杀而以其尸授之。”庄公将杀之,齐使者请曰:“寡君愿生以为戮。”于是使缚以与齐,鲍叔牙受之。至常阜而脱之。比至,三衅三浴之。桓公亲迎之郊,解其缚而问之,对辄称善,乃以为相,号曰仲父。制国为二十一乡,工商之乡六,不从征役。士农之乡十五,作内政而寄军令。五家为轨,轨有长。十轨为里,里有司。四里为连,连有长。十连为乡,乡有良人。五乡一师,桓公帅十一乡。高子、国子各帅五乡。勿使迁徙,世同居,少同游,耳目足以相识,欢忻足以相死。守则同固,战则同强。又使重罪赎以犀甲,轻罪赎以珠玉,小罪赎以金。复官山海盐铁之利。为女闾三百,专居美妇,日事颜华脂粉,务为妖淫妖媚,以迷各国之商贾宾旅,征其夜合之资,以足国用。于是国富兵强,诸侯畏服。 初,桓公出亡过谭,谭不礼焉。齐师灭谭,齐桓公会诸侯于北杏,以平宋乱,遂人不至,齐人灭遂。齐桓公会诸侯于鄄,宋服也。与诸侯同盟于幽,陈、郑服也。山戎伐燕,齐桓公救燕,伐山戎,克之,至孤竹而还。狄人伐邢,管仲言于桓公以救邢,迁邢子夷仪,邢迁如归。狄人灭卫。初,卫公子州吁弒其君桓公而自立,石蜡与国人共杀之,而立桓公之弟宣公。宣公尝烝其父妾夷姜,生子伋,为伋娶于齐而美,宣公遂自娶之,是为宣姜。夷姜失宠而自缢。宜姜生公子寿、公子朔。宣姜与朔构伋子,宣公伪使伋子于齐,使盗待诸莘而杀之。寿子知之,以告伋子,使逃奔他国以避难。伋子曰:“弃父之命,恶用子矣。”勿听,寿子不忍,饮伋子以酒而醉之,载其旌以先,冀盗杀己,可以免兄之死。盗果杀之。伋子酒醒,追至曰:“我之求也,此何罪?请杀我乎尸盗又杀之,国人痛忿。及宣公卒,惠公朔立,左公子泄、右公子职等攻逐之,而立公子黔牟。宣姜年少而寡,齐人使宣公庶于顽烝庶母宣姜,生齐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许穆夫人。迨惠公朔逐黔牟而自立,传子懿公赤,性最喜鹤,鹤有乘轩者。狄人伐卫,将战,国人受甲者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予何能战!”战于荥泽,卫师败绩,杀懿公,遂灭卫。宋桓公迎其遗民,渡河而南,立戴公以庐于漕,未期而卒。齐桓公帅诸侯救卫,立戴公之弟焰,是为文公,城楚邱而迁焉。卫国勿忘亡,卫文公衣大布之衣,大帛之冠,训农通商,劝学任能,卒兴卫。齐与诸侯会于阳谷,谋伐楚也。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与楚盟于召陵而还。 初,周惠王娶于陈,生太子郑及叔带。王爱叔带,欲立之。 齐桓公帅诸侯会太子郑,盟于首止,以定其位。惠王使周公召郑伯曰:“吾抚汝以从楚。”郑伯喜于王命,逃归不盟。齐桓公会诸侯伐郑,围新城。郑人乞盟,惠王崩。太子郑立,是为襄王。齐桓公会诸侯于葵邱。襄王使宰孔赐齐胙侯曰:“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对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恐陨越于下,以遗天子羞。”下拜登受。宰孔归,路遇晋献公,将来与会。宰孔谓晋侯曰:“可无会也。齐侯不务德而勤远略,其在乱乎?”晋侯乃还。王子叔带欲与戎狄伐周。王知之,将诛叔带。叔带奔齐,齐侯使管夷吾平戎于王。戎侵王室,王以戎难告齐,齐侯使诸侯各发卒戍周。齐管仲卒,桓公用易牙、开方、竖刁,霸业稍衰。 初,桓公好内,姑姐妹因美貌不嫁者七人,内嬖如夫人者六人。及桓公薨,五公子争立。公尸在牀上六十七日,尸虫出于户。易牙与寺人貂,因内宠以杀群吏,而立公子无亏,孝公奔宋。初,齐桓公与管仲属孝公于宋襄公,至是,宋襄公以诸侯伐齐,齐人杀无亏。四公子之徒与宋人战,宋败齐师,立孝公而还。宋人执滕子婴齐。宋公盟诸侯于曹南,鄙子会盟于邾,邾人执?子,宋公使杀?子,用为牺牲,祭于次睢之社,欲以属东夷。于是诸侯患宋之虐。宋人为鹿上之盟,以求诸侯于楚,楚人许之。诸侯会宋公于盂,楚执宋公以伐宋,诸侯为会于薄而释之。宋伐郑,楚救之。宋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请击之,公曰:“不可,君子不困人于厄。” 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国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司马子鱼曰:“若爱重伤,不如勿伤,爱其二毛,不如报焉!君未知战。” 襄公以伤股故,遂薨,子成公立。 时周天子不能驾御诸侯,诸侯悉遵霸主号令。自齐桓公薨,宋襄公欲图霸而不能成。诸侯正苦无所告诉,而晋文公重耳出矣。初,晋献公并吞各国,而国日强。烝于父妾齐姜,生太子申生。又娶二女于戎,大戎胡姬生重耳,小戎生夷吾。公伐骊戎,骊戎女骊姬生得如花似玉,娇艳异常,公甚嬖之,生奚齐;其娣生卓子。骊姬欲立己子,赂外嬖梁五与东关嬖五,使言于公曰:“若使太子主曲沃,而二公子主蒲与屈,则可以威民而惧戎,且旌君伐。”公乃使申生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晋献公将立奚齐,与中大夫成谋。骊姬谓申生曰:“君梦齐姜,必速祭之。”申生祭齐姜于曲沃,归胙于公。公方出田猎,姬置诸宫中六日,公至,毒而献之。公祭之地,地坟;与犬,犬毙;与小臣,小臣亦毙。姬泣曰:“贼由太子。” 太子闻之,奔新城,公杀其傅杜原疑。或谓太子辩之,君必明焉。申生曰:“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饱,我辩明,姬必有罪。君老矣,吾又使君不乐,何以为孝?”或曰:“子其行乎?”申生曰:“君实不察其罪,被此名也以出,人谁纳我?”缢于新城。姬遂谮二公子曰:“皆知之。”重耳奔蒲,复奔翟;夷吾奔屈,复奔梁。献公使荀息传奚齐。晋献公疾,谓荀息曰:“以是藐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荀息对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其济,则君之灵也;不济,则以死继之。” 公卒,里克以申生之死及公子出亡之故,结党杀奚齐。荀息将死之,或曰:“不如立卓子而辅之。”苟息立公子卓以葬,里克又杀卓子,荀息死之。秦穆公、齐桓公遣兵纳公子夷吾,立为晋侯,是为惠公。惠公杀里克、丕郑及七舆大夫?许秦河东五城以求返国。归而背约,不与其在秦也。秦穆夫人嘱以贾君,贾君色未衰,归而烝于贾君。贾君泣从之,而请葬其太子申生。晋侯许之,改葬太子。狐突往新城,遇太子于路,告之曰:“夷吾无礼,吾得请于帝矣,敝于韩。”晋饥,乞籴于秦,秦输之粟;秦饥,乞籴于晋,晋闭之籴。秦伐晋。晋惠公与秦穆公战于韩,秦获晋侯。秦穆公夫人姬氏,惠公之姑也,为之请于穆公,不杀而仍归之,以惠公公子围为质。是岁,晋又饥,秦又馈之粟,曰:“吾怨其君而矜其民。”秦穆公以女妻子围,子围自秦逃归。晋惠公卒,子围立,是为怀公。其妻在秦,是为怀嬴。 初,晋公子重耳自翟奔齐,齐桓公妻以宗女姜氏,居五年,无去心,赵衰与舅犯谋行。齐女侍者闻之,以告其主姜氏。姜氏杀侍者,与赵衰等谋醉重耳,载之以行。及曹,曹共公闻其骈胁,使之浴,迫而观之。僖负羁之妻曰:“吾观晋公子之从者,皆足以相国,若归,必得志于诸侯。得志于诸侯,而诛无礼,曹其首也。子盍早自贰焉。”乃馈盘飧,置壁焉。公子受飧返璧。及宋,宋襄公赠以马二十乘。及郑,郑文公亦不礼焉。 去之楚,楚子飨之,送诸秦,秦穆公纳女五人,怀嬴与焉。 秦纳重耳,怀公围奔高梁,杀之,重耳立。吕甥、郄芮将弒之。寺人披以告,晋侯僭会秦伯于王城,秦伯诱吕、郄而杀之。晋侯迎夫人嬴氏以归,即侄妇怀嬴也。因归文公为妻以后,复号文嬴。周王子叔带以戎兵入寇王室,襄王出适郑,处于汜,秦穆公师于河上,将纳王。狐偃言于晋侯曰:“求诸侯莫如勤王,诸侯信之,且大义也。”晋侯辞秦师而下,逆王入于王城,取叔带于温,杀之。晋侯朝王,王与之阳樊、温原、攒茅之田。 原不服晋,晋侯围原,命三日之粮,原不降,命去之。谍出曰:“原将降矣,军吏请待之。”公曰:“信,国之宝也,民之所庇也,得原而失信,何以庇之?所亡滋多。”退一舍而原降。 初,晋文公为公子出亡时,过卫、过曹,曹卫俱不礼焉;过宋。宋襄公礼之。宋以其善于晋侯也,故叛楚即晋。楚令尹子玉帅师伐宋,围缗;鲁以楚师伐齐,取谷。宋公孙固如晋告急,晋先轸曰:“报施救患,取威定霸,于是乎在矣!”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婚于卫,若伐曹、卫,楚必救之,则齐、宋免矣。”于是搜于被庐,作三军,侵曹伐卫。楚人入卫,晋人救曹,执曹伯以畀宋人。令无人僖负羁之家而免其族。楚师子玉请战。晋侯、齐师、宋师、秦师与楚师战于城濮,楚师败绩。晋献楚俘于周王,王策命晋侯为诸侯伯。晋召诸侯朝周王会于河阳践土,诸侯毕朝。郑二于楚,晋侯、秦伯围郑。郑使烛之武夜见秦穆公,曰:“郑在晋之东,秦在晋之西,越国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倍邻?邻之厚,君之薄也。”秦伯悦,与郑人盟,使杞子、逢孙、杨孙戍之,乃还。 及晋文公薨,子襄公立,杞子自郑使告于秦曰:“郑人命我掌北门之管,若潜师以来,国可得也。”穆公访诸蹇叔,蹇叔曰:“劳师以袭远,不可。”公辞焉。召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使出师。蹇叔送其子白乙丙曰:“晋人御师必于淆,淆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后臯之墓也,其北陵文王之所避风雨也。 子必死是间,予收尔骨焉。”秦师遂东行。及滑,郑商人弦高遇之,以乘韦先,以牛十二犒师,曰:“寡君闻吾子将步师,出于敝邑,敢犒从者。”且使遽告于郑。孟明视曰:“郑有备矣,不如还也。”灭滑而还。晋先轸曰:“秦违蹇叔而以贪勤民,天奉我也。奉不可失,敌不可纵,必伐秦师。”遂发命,遽兴兵戎,败秦师于淆。获百里、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以归。文嬴请释三帅,使归就戮于秦,乃舍之。既而使追之,则在舟中矣。孟明稽首曰:“君之惠,不以累臣衅鼓,使归就戮于秦,若从君之惠而免之,三年将拜君赐。”秦伯素服郊次,向师而哭曰:“孤违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大夫何罪? 且孤不以一眚掩大德。”复使孟明视为政。秦穆公复使孟明视伐晋,济河焚舟,取王宫及郊,晋人不出,遂自茅津济,封淆尸而还。秦穆公用由余之谋伐戎,并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周天子使召公过贺秦穆公以金鼓,命为西方诸侯伯。穆公任好薨,子康公立。自是秦与晋为仇,而与楚相好矣。 却说楚自熊通僭号称王,并吞诸小国,而国日强。至穆公商臣卒,子庄王旅立,三年不出号令,日夜为乐。伍举入谏,王左把郑姬,右抱越女,坐钟鼓之间。伍举进曰:“有鸟于此,三年不蜚不鸣,是何鸟也?”王曰:“三年不蜚,蜚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举退曰:“吾知之矣。”居数月,淫益甚。大夫苏从又谏,乃罢淫乐听政。所诛者数百人,所进者数百人,任伍举、苏从以政,国人大悦。楚大饥,戎伐楚。庸人帅群蛮以叛楚,麋人率百濮聚于选,将伐楚。楚人谋徙于阪寓,蒍贾曰:“不可,我能往,寇亦能往,不如伐庸,夫麋与百濮,谓我饥,不能师;若我出师,必惧而归。”乃出师,遂灭庸;群蛮从楚子盟。宋昭公无道,弟公子鲍礼于国人,宋饥,竭其粟而贷之,养老尊贤,亲自桓以下,无不恤也。鲍美而艳,鲍嫡祖母宋襄公夫人王姬欲通之。鲍不可,乃助之施。国人奉公子鲍以通于夫人,昭公将田孟诸,未至,夫人使卫伯帅郊甸之师,攻而杀之,公子鲍立,是为文公。晋荀林父以诸侯之师伐宋,宋及晋平。楚庄王伐宋,宋告急于晋,晋师不出,宋及楚平。楚子伐萧,巫臣曰:“师人多寒。”王巡三军,抚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遂灭萧。楚灭舒蓼而疆之。及滑汭,盟吴、越而还。 时有夏姬,郑女也。貌极美而善淫,淫其兄子蛮,子蛮夭死。嫁于陈夏御叔,生征舒,御叔亦为淫死。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通于夏姬,皆藏其近体亵服,以戏于朝,饮酒于夏氏。 公谓仪行父曰:“征舒似汝。”对曰:“亦似君。”征舒病之。 公出,自其厩射而杀之。孔宁、仪行父奔楚。楚入陈,杀夏征舒,虏夏姬,因县陈。申叔时曰:“合诸侯以伐陈,讨有罪也。 今县陈,贪其富也,以讨始而以贪终,无乃不可乎?”庄王曰:“善。”乃复封陈,立成公。庄王将纳夏姬,申公、巫臣止之,王乃止。子反欲娶之,巫臣又止之。乃以与连尹襄老,襄老战死于邲,不获其尸。其子黑要烝于夏姬,巫臣使谓夏姬曰:“归郑,吾聘汝。”夏姬遂以求襄老之尸为名,归于郑。巫臣因谋聘齐之役,遂适郑,娶夏姬以奔于晋。子反怨巫臣之娶夏姬也,遂杀巫臣之族,而分其室。巫臣乃通吴于晋。教吴乘车,教吴战阵,教吴叛楚,蛮夷属于楚者,吴尽取之。而吴于是始大,通吴于上国。盖夏姬善彭祖交接之术,以故老而复少者三,巫臣必欲娶之,以传其术。归巫臣后,又生男女数人,至百余岁,犹如二三十岁时,后与巫臣皆仙去。所著有《夏姬秘诀》二十七卷,皆言男女采补交接之事,其书不传,即今妖狐术也。此系闲话不提。 却说郑既受盟于楚,又二于晋,楚子围郑,晋苟林父救郑,与战于邲,晋师大败,郑属于楚。初,楚庄王宴群臣,命美人行酒,日暮酒酣,烛灭,有引美人衣者,美人授绝其冠缨,请取火视之。王曰:“奈何显一妇人之节,而辱士乎?”命曰:“今日与寡人饮,不绝缨者不欢。”群臣尽绝其缨而火,极欢而罢。及围郑之役,有一臣常在前。五战五获首,遂得胜,询之,则夜绝缨者也。因以美人赐之,人心悦服,楚遂大霸诸侯。 楚庄王旅卒,子共王审立。晋悼公周复霸,三驾而楚不敢与争。 春秋之世,自晋文公后,晋霸于北,北方诸侯晋主之。楚霸于南,南方诸侯楚主之。齐服于晋,秦服于楚,而郑为必争之地。郑服于晋,则楚伐郑。郑服于楚,则晋代郑。所谓伐者,入其乡邑,淫其妇女,掳其人民,服则盟而还之,不甚杀人。 故郑风不过妇女淫乱,犹可以为国也。如是者八十余年,郑几于亡。后赖于产为政,善于治国,又善于事大国,乃四十余年不被兵。宋向戌善于晋执政赵文子,又善于楚令尹子木,请合二国之好,弭兵释争,为会于宋。除齐、秦外,使二国之属国交相见,于是秦晋分霸。楚属国陈侯、蔡侯、北燕、杞伯、胡子、沈子、白狄朝于晋,晋属国宋公、鲁侯、郑伯、许男朝于楚,如是者十八年。 自晋会诸侯于平邱,而晋不复主诸侯。是年,楚公子比弒灵王,公子弃疾杀比自立,是为平王。平王使伍奢为太子建师,费无极为副,为建娶妻于秦,无极与迎,先归,谓平王曰:“秦女极美,王可自取之。”平王遂自娶建妻,置建于城父。费无极复谗建将叛,王执伍、奢,使司马奋扬杀子建,奋扬告建使行,建奔宋。平王使召伍、奢二子,伍尚来归,弟伍员奔吴。 楚杀奢尚,伍员欲报之,求用于吴。吴自巫臣教战以来,而吴渐强,至寿梦称王。寿梦四子,长诸樊,次余祭,次夷昧,次季札。札甚贤,寿梦欲立札,札让不可,乃立诸樊,约以次相传,必致国于札。三兄俱以酒色狂乐,自促其寿。及夷昧卒,以国授札,札逃去。吴人立夷昧之子僚。诸樊之子光使专诸弒僚而自立,是为阖闾。用伍员,复以孙武子为将则伐楚。五战及郢,楚昭王奔随。吴人入郢,以班楚宫,而淫其妇女,孙子乃去。伍员使人取平王之尸,鞭之三百。申包胥乞师于秦,秦伯使就馆。包胥依庭墙则哭,勺饮不入口者七日。秦哀公为赋《无衣》,秦师乃出。申包胥以秦师救楚,于越乘吴兵在楚,兴师入吴。阖闾闻有越师,又与秦战不胜,乃弃楚归吴,昭王入郢复位。吴伐越,越子勾践御之,败吴于槜李。阖闾伤将指卒,子夫差嗣立。夫差使人立于庭,苟出入必叫曰:“夫差!尔忘越王之杀尔父乎?”王应曰:“唯!不敢忘。”三年乃报越。吴伐越败越于夫椒,遂入越。越勾践以甲楯五千,栖于会稽,用范蠡计,使大夫种困于平城,因吴太宰嚭以行成于吴,夫差将许之。伍员不可。勿听,员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后,吴其为沼乎?”吴及越平。 勾践返国,劳身焦思,卧薪尝胆,养士爱民,与范蠡、文种谋。以古今绝色,如花似玉,国色天香之美女西施馈吴。西施得宠,教之荒淫失政。吴内荒于色,外荒于兵,而国日危矣。 伍员数谏,反赐之死。吴伐齐,败齐师于艾陵,与晋定公会于潢池。而吴霸诸侯,越勾践日夜谋吴,生聚教训,知众可用,因吴与晋会,乘虚伐吴。吴王兵败,栖于姑苏。使人行成于碎。 -勾践举许之,范蠡不可,勾践听之,夫差自杀。 勾践以众北渡淮,与齐晋诸侯会于徐州,致贡于周天子。 周王使人赐以胙命为伯,使号令齐、楚、秦、晋,歃血盟而去。 横行江淮,诸侯毕贺。迨范蠡去,而文种诛,势稍弱。其后六卿分晋,并为韩、赵、魏三国。田和篡齐,新国四,加旧国秦、楚、燕,是为战国七雄。至秦孝公用商鞅之计,而秦渐强,并吞之势成矣。夫春秋之世,弒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男女乱伦,恬不为怪。公卿大夫,易室饮酒。先师孔子,为世道人心忧惧,乃因鲁史以作《春秋》,为百王之大法。而物则彝民,赖以不坠。 第九章 孔子 却说孔子名丘,字仲尼,鲁人,今为山东曲阜县,宋微子启弟微子衍之后也。衍号微仲,五传至弗父何,逊国于其弟厉公,世为宋卿。何生宋父周,周生世父胜,胜生正考父,考父生孔父嘉。五世亲尽,别为公族,始以孔为氏焉。 宋华督见孔父之妻于路,目逆而送之曰:“美而艳。”遂攻杀孔父,而娶其妻。嘉生金父,金父生睾生夷,睾夷生防叔。 防叔避华氏之乱而奔鲁,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娶施氏,生九女而无子;其妾生孟皮,孟皮病足,纥乃求婚于颜氏。颜氏有三女,其幼曰征在。颜父问三女曰:“陬大夫虽父祖为士,然其先圣王之裔,今其人身长十尺,武力绝伦,吾甚贪之。虽年长性严,不足为疑,三子孰能为之妻”?二女莫对。征在进曰:“从父所制,将何问焉?”父曰:“即尔能矣。”遂以妻之。征在求子,祷于尼丘之山。征在升山时,草木之叶皆上起,及祷毕而下,草木之叶皆下垂。是夜梦黑帝见召,嘱曰:“汝有圣子。”觉而有孕,于周灵王二十一年庚戌十月庚子夏正八月二十七日,生孔子于鲁昌平乡。先是未生时,有麒麟吐玉书于阙里,其文曰:“水精之子,继衰周而为素王。”颜氏异之,以绣绂系麟之角,信宿而去。怀妊十一月生。诞生之辰,有二龙绕室,五老降庭,颜氏房中闻钧天之乐,空中有声云:“天生圣子。” 孔子生有异相,牛唇虎掌,鸳肩龟脊,海口辅喉,顶门状如反字,中间低,而四傍反高,胸有文曰:“制作定世符。” 父纥曰:“此儿秉尼山之灵。”因名曰丘。孔子生三岁,父叔梁纥卒。葬于鲁东防山。六岁为儿嬉,尝陈俎豆,设礼容。十七岁,鲁大夫孟僖子病且死,诚其嗣懿子,与其弟南宫敬叔,往学礼焉。十九岁,娶宋亓官氏。二十岁为鲁委吏,料量平。 二十一岁为乘田,养畜蕃息。是岁,子鲤生。其生也,鲁君适以鲤赐孔子,孔子荣君之赐,因名曰鲤,字伯鱼。二十二岁,始教于阙里,颜、闵之徒,皆受学焉。二十四岁,母颜氏卒,合葬于防。二十七岁,郯子来朝,夫子见而问官。二十八岁,见郯子而学礼,既而告人曰:“天子失官,学在四夷,信哉。” 二十九岁,闻师襄善琴,往学焉。三十一岁,齐景公遣使聘孔子,孔子遂适齐。齐有一足之鸟,飞集于公朝,舒翅而跳,齐侯使问孔子,孔子曰:“此鸟名商羊,水祥也。昔童儿屈于脚,振肩而跳。且谣曰:‘天将大雨,商羊鼓舞。’将有大水为灾。” 顷之大霖雨,水溢。景公曰:“圣人之言,信有征矣。”三十二岁,景公欲以廪邱之邑为养。辞不受,谓弟子曰:“吾闻之,君子当有功受赏,今吾言而君未行,先赐邑,其不知某亦甚矣。” 三十四岁,谓南宫敬叔曰:“吾闻周有老聃,博古知今,通礼乐之原,明道德之归,则吾师也,今将往学焉。”敬叔言于鲁君,赐之车马侍御,与敬叔俱适周,见老聃而学礼焉。老聃曰:“子所言,其人与骨,俱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时则驾,不得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凡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辨宏远而危其身者,好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无以有己。为人臣者,无以私己。归而求之于身,则道不远矣。”子曰:“敬受教。” 又访乐于苌弘。孔子观乎明堂,睹四门墉,有尧、舜、桀、纣之像,又有周公抱成王,负扆朝诸侯之图,谓从者曰:“夫明镜所以察形,往古所以知今,人主不务袭其所以安,而忽其所以危,是犹却步而求及前人也,岂不惑哉?”又入后稷之庙,有金人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文慎言人也,诫之哉!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安乐必戒,无行所悔。 勿谓何伤,其祸将长。勿谓何害,其祸将大。勿谓大闻,神将伺人。焰焰不灭,炎炎若何,涓涓不塞,流为江河,绵绵不绝,或成网罗,毫末不扎,将寻斧柯。诚能慎之,福之根也。口是何伤,祸之门也。强梁者必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盗憎主人,民怨其上。君子知天下之不可上也,故下之。知众人之不可先也,故后之。温恭慎德,使人慕之。执雌持下人莫逾之,人皆趋彼,我独守此,人皆惑之,我独不徙。内藏我智,不示人技。我虽尊高,人莫我害。江海虽左,长于百川,以其下也。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诚之哉!”顾谓弟子曰:“小子识之,此言实而中情。”夫子自周返于鲁,而道益尊。弟子弥众,远方来受业者,盖三千焉。 三十五岁,昭公出奔。孔子适齐,舍于外馆,景公造焉。 宾主之使既接,而左右白曰:“周使适至,言先王之庙灾。” 公问曰:“何王之庙?”孔子曰:“必厘王之庙。”公曰:“何以知之?”子曰:“厘王变文王之政,而作玄黄华丽之饰,宫室高崇,舆马奢侈。而勿可振,天灾所宜加也。”俄顷,果报厘王庙灾。公曰:“善乎!圣人之智,过人远矣。”三十七岁,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齐人称之。景公问政,大悦,将以尼溪之田封孔子。晏婴沮之。孔子遂行,返于鲁。 四十二岁,在鲁,季桓子穿井得土缶,中若羊,问仲尼,云得狗。仲尼曰:“以丘所闻,羊也。某闻之:木石之怪,夔,罔虫两;水之怪,龙,罔象;土之怪,羵羊。”吴伐越,堕会稽,得骨节专车。吴使使问仲尼:“骨何者最大?”仲尼曰:“禹会群臣于会稽,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骨节专车,此为大矣。”吴使曰:“谁为神?”仲尼曰:“山川之神,足以纲纪天下,其守为神。”吴使曰:“防风何守?”仲尼曰:“汪罔氏之君厘姓,在虞、夏、商为汪罔,在周为长翟,今谓之大人。”客曰:“人长几何?”仲尼曰:“僬侥氏三尺,短之至也。长者不过十倍之,数之极也。”使曰:“善哉圣人。” 四十四岁,在鲁。时季氏强僭,阳虎专政,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益众。四十六岁,在鲁,观于鲁桓公之庙,有欹器焉。问于守庙者:“此谓何器?”对曰:“此宥坐之器。”子曰:“吾闻宥坐之器,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明君以为至诚,故常置之于坐侧。”顾谓弟子:“试注水焉。”乃注水中则正,满则覆。夫子喟然曰:“呜呼!夫物乌有满而不覆者哉。”子路进曰:“敢问持满有道乎?” 子曰:“聪明睿智,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让;勇力振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谦。损之又损,所谓道也。” 四十七岁,鲁定公以为中都宰,制为养生送死之节,长幼异食,强弱异任,男女别途,路不拾遗。器不雕伪,市不二价。为四寸之棺,三寸之椁。因丘陵为坟,不封不树。行之一年,四方则之。公曰:“学子之法,以治鲁国,何如?”对曰:“虽天下可也,何但鲁国哉?”于是定公以为司空,乃别五土之性,而物各得其所生之宜。五十一岁,为鲁司寇,摄行相事,理朝政七日,而诛乱政大夫少正卯于两观之下。子贡进曰:“夫少正卯,鲁之闻人也,今夫子为政而始诛之,或者太过乎?”夫子曰:“天下有大恶五,而窃盗不与焉。心逆而险,行僻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五者有一于身,则不免君子之诛,而少正卯兼有之,此乃人之奸雄者也,不可以不除也。”五十二岁,齐大夫犁鉏言于景公曰:“鲁用孔子,其势危齐。”乃使使告鲁,为好会,会于夹谷,鲁定公将以乘车往,孔子摄相事。曰:“臣闻有文事者,必有武备,请具左右司马以从。”定公曰:“诺。” 会齐侯于夹谷,为坛位,上阶三等,以会遇之礼相见,揖让而登。献酬之礼毕,齐有司趋而进曰:“请奏四方之乐。”景公曰:“诺。”于是旍旄羽祓,矛戟剑拨,鼓噪而至。孔子趋而进,历阶而登,不尽一等,举袂而言曰:“吾两君为好会,夷狄之乐。何为而进,请命有司。”景公心怍,麾而去之。有顷,齐有司请奏宫中之乐。景公曰:“诺。”优倡侏儒,为戏而前。 孔子趋而进,历阶而登,不尽一等,曰:“匹夫而荧惑者,罪当诛。请命有司。”齐人莫应。孔子曰:“齐鲁一也,鲁左右司马何在?”鲁左右司马加以法焉,手足异处。景公惧而动,知义不若,乃返所侵鲁之郓、汶阳、龟阴之田以谢过。五十四岁,孔子言于定公曰:“臣无藏甲,大夫五百雉之城,今三家过制,请损之。”使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郈.于是叔孙先堕邱,季氏将堕费。公山弗狃、叔孙辄率费人袭鲁,公与三子入于季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弗克。孔子命申句须乐颀下伐之,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二子奔齐,遂堕费。 将堕邸,公敛处父谓孟孙曰:“堕郕,齐人必至北门,且我孟氏之保障,无郕,是无孟氏也,我将弗堕。”十二月,公围郕,弗克。五十五岁,孔子相鲁,鲁大治,齐人闻而惧。用犁钮谋,馈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听政,郊又不致月番肉于大夫,孔子遂行,适卫,主于子路妻兄颜浊邹家。 五十六岁,在卫,卫灵公至粟六万,居顷之,或谮孔子于灵公,灵公使以兵仗卫孔子,孔子恐获罪焉,居十月,去卫。 将适陈,过匡,颜刻为仆,以其策指之曰:“昔吾与阳货入匡,彼缺处,被攻之所也。”匡人闻之,以为鲁之阳虎。阳虎曾暴于匡,孔子貌似阳虎,遂拘孔子五日。弟子惧。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乃使从者求解于卫臣宁武子。匡人曰:“吾以为阳虎,故围之。今非也,释之去。”过蒲,时子路治蒲,孔子善其政,月余返乎卫,主蘧伯玉家。卫灵公夫人南子,甚有美色,旧通于宋朝。宋朝者,男子中之美色者也。既通于灵公之母襄姜,复通于灵公之夫人南子。宋朝惧,遂作乱奔晋。 自晋归宋,南于思之不置。灵公复为南子召宋朝,男女并宠焉。 南子虽有淫行,而复贤慧,尝与灵公夜坐,闻车声辚辚,至明而止,过阙复鸣,南子曰:“此必蘧伯玉也。”灵公曰:“何以知之?”南子曰:“君子不为昭昭饰节,不为冥冥堕行,吾闻之,蘧伯玉君子也,是以知之。”公使人问之,果伯玉也。 孔子主伯玉家。南子使人谓孔子曰:“四方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入见之。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答拜,环佩之声璆然,隔帘相见而出。居月余,灵公与夫人同车,宦者雝渠参乘,使孔子为次乘,招摇市过之。孔子丑之,去卫适曹,又去曹适宋,与弟子习礼于大树下。 宋司马桓魋欲杀孔子,伐其树。孔子遂微服过宋,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郭东门,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顶类臯陶,肩类子产,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门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似丧家之狗,然哉!”遂至陈,主司城贞子家。五十九岁,自陈过蒲,会公叔氏以蒲叛,蒲人止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车五乘,从孔子,贤而勇,曰:“吾昔从夫子遇难于匡,今又遇难于此,命也。吾与夫子再罹难,宁斗而死。”斗甚疾,蒲人惧,谓孔子曰:“苟无适卫,吾出子。”与之盟,孔子出东门。孔子遂适卫。子贡曰:“盟可负耶?”孔子曰:“要盟也,神不听。”卫灵公闻孔子来,郊迎问曰:“蒲可伐乎?” 对曰:“可。”灵公曰:“吾大夫以为不可,今蒲、卫之所以待晋、楚也,以卫伐之,无乃不可乎?”孔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妇人有保西河之志,吾所伐者,不过与公叔氏同叛者四五人。”灵公曰:“善。”乃不伐蒲。晋佛肸为中牟宰,赵筒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叛。使人召孔子,孔子欲往,子路不悦,已而竟不行。将西见赵简子,至河,闻窦鸣犊、舜华二人见杀,临河叹曰:“美哉水,洋洋乎!某之不济此,命也夫!”子贡曰:“何谓也?”孔子曰:“二人皆贤大夫也。赵氏未得志时,用此二人。而后从政,君子恶伤其类,故余云然。”遂反乎卫,主蘧伯玉家。他日,灵公问陈,孔子对以未学。明日与孔子语,见飞鸿,仰视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复如陈。 六十岁,在陈。鲁桓僖之庙灾,南宫敬叔救火。孔子在陈闻之,曰:“灾必桓僖庙乎?”既而果然。秋,季桓子病,谓其子康子曰:“我死,汝必相鲁,相鲁必召孔子。”康子立,欲召仲尼。公之鱼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终,为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终,是再为诸侯笑矣。”康子曰:“然则谁召而可?” 曰:“必召冉求。”于是使使召冉求。冉求将行,孔子曰:“鲁人召求,非小用之,将大用之也。”是日,孔子有“归与!归与!”之叹。六十一岁,自陈如蔡。六十二岁,自蔡如叶。叶公问政,既而返乎蔡,有《问津》诸章。六十三岁,孔子在陈、蔡之间。 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陈、蔡大夫谋曰:“孔子用于楚,则陈、蔡危矣。”相与发徒兵,围孔子于野。孔子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耶,吾何为于此?”子贡曰:“夫子之道至大,天下莫能容。”颜回曰:“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孔子遭围,请诵弦歌不衰。使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来迎,然后得免。时楚昭王渡江,有一物触王舟,使使问孔子。孔子曰:“此萍实也,其甘如蜜”。使曰:“何以知之?”子曰:“吾昔之郑,适乎陈之野,闻小儿谣曰:‘楚王渡江得萍实,大如斗,赤如日,剖而食之甘如蜜。’得无是乎?”验之果然。楚昭王将以书社之地七百里封孔子。 楚令尹子西沮之,昭王乃止。’于是孔子自楚反乎卫。 六十四岁,在卫。先是,卫灵公夫人南子淫于宋朝,灵公之太子蒯瞶献地于齐。过宋野,宋野人歌曰:“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太子羞之,谓戏阳速曰:“从我朝少君,我顾,乃杀之。”速曰:“诺。”乃朝夫人。太子三顾,速不进,夫人见其色,啼而走曰:“蒯瞶将杀余。”公执其手以登台,太子奔宋,尽逐其党。及灵公薨,蒯瞶之子辄立。蒯瞶欲人,辄兴兵拒之,诸侯数以为让。卫君欲得孔子为政,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故子路仕于卫。六十六岁,夫人亓官氏卒。期年,伯鱼犹哭。孔子闻之曰:“谁与哭者?” 门人曰:“鲤也。”子曰:“嘻!其甚也。”伯鱼闻之,遂除之。六十八岁,在卫,冉有为季氏将,与齐师战于郑,克之。 季康子曰:“子于军旅,学之乎?性之乎?”冉有曰:“学之于孔子。”康子曰:“我欲召之,可乎?”对曰:“欲召之,则无以小人间之,斯可矣。”康子遂以币迎孔子。孔子至鲁,哀公馆焉。哀公问政,终不能用。乃序《书》,上自唐、虞,下至秦缪,删古诗三千,为三百五篇。晚而喜读《易》,韦编三绝,修《礼记》。六十九岁,子伯鱼卒。 七十一岁,鲁哀公十四年春,西狩于大野。叔孙氏之车子鉏商获麟,伤其左足,见其麕而角,以为不祥,以赐虞人。仲尼观之,曰:“麟也,孰为来哉?”反袂拭面,涕泗沾袍,曰:“麟出而死,吾道穷矣。”乃因鲁史作《春秋》,自隐至哀十二公,自平至敬十四王,凡二百四十二年。而绝笔于获麟。笔则笔,削则削,文学如游夏之徒,不能赞一辞。 弟子三千,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颜回、闵损、冉耕、冉雍、端木赐、宰予、仲由、冉求、言偃、卜商、颛孙师、曾点、曾参、澹台灭明、高柴、宓不齐、樊须、有若、公西华、原宪、公冶长、南宫适、公皙哀、颜高、商瞿、漆雕开、公良孺、秦商、颜刻、司马耕、巫马期、梁鳣、琴牢、冉孺、颜辛、伯虔、公孙龙、曹恤、陈亢、叔仲哙、秦祖、奚藏、公祖兹、廉洁、父黑、公西蒧、壤驷赤、冉季、石处、左郢,狄黑、商泽、任常、郑邦、乐欣、颜之仆、孔忠、漆雕哆、颜哙、颜无繇、公夏首、申振、邬单、荣旗、悬成、燕仅、原亢、部巽、施之常、秦非、句并疆,步叔乘。七十二岁,子路死于卫。初,卫孔文子圉之妻伯姬,蒯瞶之娣也,素通于家人浑良夫。圉卒,子悝执政,蒯瞶因浑良夫求人,伯姬劫孔悝,立蒯瞶,辄出奔鲁,仲由入,石乞、孟黡以戈击之,断缨,子路结缨而死。悝立蒯瞶.孔子在鲁,闻卫之乱,叹曰:“柴也来,由也其死矣。” 七十三岁,壬戌四月己丑,夏正二月十八日,孔子卒。先时七日,蚤作,负手曳杖,逍遥于门,歌曰:“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既歌而入,当户而坐。子贡闻之曰:“泰山其颓,吾将安仰?梁木其坏,哲人其萎,吾将安仿?夫子殆将病也。”遂趋而入。孔子曰:“赐,余畴昔之夜,梦坐莫于两楹之间,此殷礼也,某殷人也,夫明王不兴,天下其孰能宗予?殆将死也。”寝疾七日而殁。哀公诔之曰:“夏天不吊,不宁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呜呼哀哉!尼父!无自律。”子贡曰:“君其不殁于鲁乎?夫礼失则昏,名失则愆。生不能用,死而诔之,非礼也;称一人,非名也。君两失之。”五月,葬鲁城北泗水上,弟子皆服心丧三年而去。惟子贡庐于冢上,凡六年。鲁人从冢而家者百余,因名曰孔里。 孔子之弟子,惟颜回最贤,先孔子卒。其传道有曾子。曾子名参,字子舆,父点,学于孔子之门。曾参年十六,孔子在楚,命参之楚,受学焉。参性至孝,尝出彩薪于野,客至其家,母以手搤臂。参即驰至,问母曰:“臂何恙乎?”母曰:“今有客至,搤臂以呼汝。”参母死,后母遇参无礼,而供养不衰。 尝芸瓜,误斩其根。曾皙怒,援杖击之。参扑地,有顷而苏,蹙然而起。进曰:“大人用力教参,得无疾乎?”退鼓瑟而歌,欲父听其歌,而知其平也。孔子闻之;告门人曰:“参来,勿纳也。昔舜事瞽瞍,索而使之,未尝不在侧;索而杀之,未尝可得,故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今参委身待暴怒,以陷父不义,安得为孝乎?”曾子曰:“参之罪大矣!”遂造孔子谢过。曾子每读丧礼,泣下沾襟曰:“往而不可还者,亲也,子欲养而亲不在。是故椎牛以祭,不如鸡豚之逮亲存也。初吾为吏,禄不及釜,尚欣欣而喜者,非以为多也,乐其逮亲也。既没之后,吾尝南游于楚,得尊官焉,犹北面而涕泣者,非以为贱也,悲不逮吾亲也。”孔予以其能通乎道,故授以一贯之传。曾子以《大学.圣经》一章教弟子,弟子记其意为十传,为千古儒学之宗。其弟子孔伋,字子思,孔鲤之子,孔子之孙也。逮事孔子,而受业于曾子。于思年十六,适宋,宋大夫乐朔与之言学而怒,遂围于思。宋君闻之,驾而救子思。子思既免,曰:“文王拘于羡里,作《周易》。尼父厄于陈、蔡,作《春秋》。吾困于宋,可无作乎!”于是述父师之意,作《中庸》。古云:“孔仅穷居于宋,惧家学不明,作《大学》以经之,《中庸》以纬之。《学》、《庸》皆于思作,甚为近理。 初,伯鱼卒,其妻转嫁于卫之庶氏,其后死于庶氏之家,讣于子思,子思哭于庙。门人至,曰:“庶氏之母死,何为哭于孔子之庙乎?”于思曰:“吾过矣!吾过矣!”遂哭于他室,见《礼记》。 子思之弟子孟子,名轲,字子舆,鲁孟孙之后,邹人也。 父激,字公宜,娶仉氏,梦神人攀龙凤,自泰山来,将止于峄,凝视久之,忽见片云坠而寤。时间巷皆见五色云,覆孟氏居,而孟子生焉。孟子三岁丧父,母有贤德,挟其子以居。始舍近墓,孟子之少也,嬉戏为墓间事,踊跃筑埋。孟母曰:“此非所以居于也!”乃去。舍近市,嬉戏为贾彳玄亍事。母曰:“又非所以居子也。”遂徙舍学宫旁,其嬉戏乃设俎豆,揖让进退。 母曰:“此真可以居于矣!”遂居之。稍长,就学而归。母方绩。问曰:“学何所至矣?”轲曰:“自若也。”母以刀断织。 轲问其故,母曰:“君子学以立名,问以广知皆由积累而成,亦犹织之待积而成也。若废学无成,与断机何异!”轲惧,旦夕勤学不息,受业于子思,道既通。值梁惠王卑礼厚币,以招贤者,乃至梁。既而去梁适齐,齐宣王以为客卿。当是时,天下务于合纵连衡,以攻伐善战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仲尼之道,作《孟子》七篇,以诏来世。娶由氏,生子名仲子。孟子曰:“人皆知以食愈饥,不知以学愈愚。夫学者,崇名立身之本也。孟子之学,尊孔子而辟杨、墨,曰:“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故杨、墨之害,亦自是灭息,此孟子不世之功也。 或曰:“佛老之教,甚于杨、墨,不知孟子之时,虽未知有佛,而老子生于孔子之前,其书流传已久,何孟子初无一语辟之也?”今之人以儒、释、道为三教, 第十章 说法谈经 自洪荒以来,已有男仙东王公,姓木,名倪,字君明;女仙西王母,姓杨,名回,字婉妗。男子得道者,名隶东王公;女子得道者,名隶西王母。周时,仙已八万余人。夫仙家之所宝三,曰精、神、气。其入门之诀三,曰炼精,养神,运气。 运气之法,叩齿按摩,以鼻吸东南方生气,周身运转,人亦多能为之,但恐或助或忘,为之久而有作辍耳。若炼精,人多惑于释氏之戒,疑而不信,以为真仙,宜从苦修得。不知生子继嗣,岂从苦中得乎?且物彩人精尚能神通,况于人乎?夫男女媾精,大易垂焉,采补不过拾女子之余精以自益。又妇女身中,恒结有金丹,譬如草上露时,急吸取之,则寿而仙。而法并无损于女,若有损者,即属旁门外道,天诛之所必及者也。至于养神,力修天仙正路,无上至真之道,最上一乘之法。不特道家用此而飞升,即佛家亦由此而得度。盖佛氏之教多端,纵苦行勤修,俱属皮毛影响,其有得道者,修法与仙家同。佛家明心见性,即仙家养神法。又鬼得汞而成仙,太阴炼形术,大抵少妇为多。三教俱本于易,道教则兼先后天。其言幻,言尸解飞升,以炼精、养神、运气为丹头,难学而易成,成则为仙。 释教本乎先天。其言寂,言前生来世,以明心见性为觉悟,易学而难成,成则为佛,为菩萨。儒教本乎后天。其言庸,言伦常、修、齐、治、平,极其至,为圣,为贤。所以经世有大忠、大孝、大贞,及有功德于民者,则为神。儒教前回已经表过,佛教回末便见。今先将道教序明。 孔子云:“窃比于我老彭。”彭祖姓籛名铿,帝颛顼之孙,陆终氏之仲子。陆终氏娶鬼方之女,孕而不育十一年,开左右胁而出六人,其三日老彭。封于大彭之墟,即彭城也。至殷之末,年七百余岁而有少容,好恬静,惟以养神治生为事。善于补导之术,yu女多多益办。周穆王闻之以为大夫,称疾不与政事,王使采女乘辎耕,往问以道。彭祖与采女交,悉授以诸般秘法。采女归,转以教王,王试为之,有验。彭祖知之,乃去,不知所往。彭祖以善yu女致寿,尝丧四十九妻,生五十四子,而婢妾不与焉。所著有《房中秘术》一百八十六卷。彭祖尚未仙去,天又续生老子。孔子尝问礼于老聃,又曰:“吾见老子,其犹龙乎?” 老子者,即太上老君也。于商阳甲时分神化气,始寄胎于元妙王女理氏腹中。理氏食李而孕,八十一年。暨武丁庚辰二十四祀二月十五日卯时,降生于楚之苦县濑乡曲仁里,从母左腋而生于李树下,指树曰:“此吾姓也。”生时白首,面黄白色,额有参牛达理,日月角悬,长耳短目,鼻纯骨,双柱,耳有三漏门,美须广颡,疏齿方口,姓李名耳,字伯阳,号老聃。周文王为西伯,召为守藏吏。武王时为柱下史。成王时,游西极大秦、竺干等国,号古先生,化导其国,后流为佛。康王时还归于周,复为柱下史。昭王时,复欲开化西域。驾青牛车,过函谷关,关令尹喜知之,求得其道,与尹喜同度流沙。穆王时复还中国。敬王十七年,孔子问礼于老聃。烈王时过秦,秦献公问以历数。秦时降峡河之滨,授道安期生。汉文帝时降,文帝遣使问之。老子曰:“道德尊贵,非可遥问。”帝即命驾诣之。 帝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域中有四,大王居一焉。子虽有道,犹朕民也。不能屈,何乃高乎?朕足使富贵贫贱人。”老子乃拊掌坐跃,冉冉在虚空中,如云之升,去地百余丈。良久俯而答曰:“今上不至天,中不类人,下不居地,何民之有?陛下焉能令之富贵贫贱乎?”帝下辇,稽首礼谢。授帝以道、德二经。汉桓帝时降天台,授葛孝先上清、灵宝、大洞诸经。唐高祖时降羊角山,语吉善行,唐公受命符。玄宗天宝初,降丹凤门,帝亲享于兴庆宫。宋政和二年,降华阳洞天,授梁先生加句天童护命经。盖无世不出,先尘劫而行化,后无极而常存,隐显莫测,变化无穷,普度天人,不可具述。 老子于汉顺帝时,传道于张道陵。张道陵字辅汉,子房八世孙,身长九尺二寸,庞眉广颡,朱顶绿睛,隆准方颐,目有三角,伏犀贯顶,玉枕峰起,垂手过膝,美髭髯,龙蹲虎步,丰下锐上,望之俨然。汉光武建武十年,生于天目山。初,母氏梦大人自北斗魁星中降至地,长丈余,衣绣衣,以蘅薇香授之。既觉,衣服居室皆有异香,经月不散,感而有孕。及生日,黄云笼室,紫气盈庭,室中光气如日月;复闻昔日之香,浃旬方散。七岁通道德经、天文地理、河洛图纬之书。举贤良方正,身虽仕而志在修炼。无何,隐北邙山,有白虎衔符文置座傍。 和帝征为太傅,封冀侯。三诏不就。入蜀,爱蜀中溪岭深秀,遂隐于鹤鸣山。山有石鹤,每鸣则有得道者。道陵居此苦节学道,啬气养神,鹤乃鸣。弟子有王长者,相与炼龙虎大丹。一年,有红光照室;二年,有青龙白虎绕护丹鼎;三年丹成。真人年六十余,饣甘之,若三十许人。行及奔马,与王长入北嵩山。遇绣衣使者告曰:“中峰石室藏上三皇内文,黄帝九鼎太清丹经,得而修之,乃升天也。”于是真人斋戒七日,入石室,足所履处,蛩然有声,即掘丹地以取之,果得丹书。精思修炼,能飞行遥听,得分形散影之妙。每泛舟池中,诵经堂上,隐几对客,杖藜行吟,一时并赴,人莫测其灵异。西城房陵间,有白虎神,好饮人血,每岁其乡杀人祭之。真人召其神戒之,遂灭。又梓州有大蛇,鸣则山石震动,吐毒雾,行人中毒辄死。 真人以法禁之,不覆为害。顺帝壬午岁正月十五夜,真人在鹤鸣山,闻鸾佩珊珊,天乐隐隐,香花覆地,紫云满空。瞪目东瞻,见紫云中素车一乘,驾五白龙,车傍旌旗仪卫甚盛。车中一神人,仪容若冰玉,手执五明宝扇,项负八景圆光,身长丈六,神光照人,不可正视。车前一人,敕真人曰:“子勿惊怖,吾即太上老君也。”真人礼拜。老子授真人《三洞经篆》、雌雄二剑、都功印一枚、冠衣方裙朱履各一副,且曰:“与子千日为期,后会阆苑。”真人乃叩头领讫。日味秘文,按法遵修千日,内顾五脏,外集三万六千神。又感玉女教以吐纳清和之气,摄伏精邪,隐遁出没,皆得自然。乃还阳平山,以飞仙轻举之法付嗣师,仍还鹤鸣山。上帝遣使者持玉册,授道陵以正一真人之号,谕以行当飞升。真人乃以盟威、都功等诸秘箓、斩邪二剑、玉册玉印,以授其长子衡,戒之曰:“此文总统三五步罡,正一之枢要,驱邪诛妖,佐国安民,世世子孙绍吾之位,非吾家子孙木传。”谓弟子王长、赵升曰:“尚有余丹。二子可分饣甘之,今日当随吾上升矣。”亭午,群仙仪从毕至,玉女二人,引真人夫人雍氏,升登黑龙紫舆,天乐拥导,于云台峰白日升天。时真人年一百二十三岁。今其子孙世袭真人,居于江西广信府贵溪县之龙虎山。 道陵之后,至唐时又有吕洞宾。洞宾名岩,唐蒲州永乐人。 其祖渭,礼部侍郎。父让,海州刺史。贞元十四年四月十四日巳时生,因号纯阳子。初,母就蓐时,异香满堂,天乐浮空,一白鹤自天而下,飞入帐中不见。生而金形木质,道骨仙丰,鹤顶龟背,虎体龙腮,凤眼朝天,双胥入鬓,颈修颧露,额阔身圆,鼻梁耸直,面色白黄,左眉角一黑子,足下纹起如龟。 少聪明,日记万言,矢口成文。身长八尺二寸。游庐山,遇火龙真人,传天遁剑法。唐会昌中,两举进士不第,时年六十四岁。游长安酒肆,见一道士,青巾白袍,相与吟诗,谈论至洽。 道士曰:“吾云房先生也,居终南鹤岭,子能从吾游乎?”洞宾未应。云房因与同憩肆中,云房自为执炊。洞宾忽就枕昏睡,梦以举子赴京,状元及第。始自郎署,擢台谏翰苑秘阁,及诸清要,无不备历,两娶富贵家女,生子婚嫁蚤毕,孙曾振振,簪笏满门,如此几四十年。又独相十年,权势熏炙。偶被重罪,籍没家赀,分散妻孥,流于岭表,一身孑然,穷苦憔悴,立马风雪中。方兴浩叹,恍然梦觉,炊尚未熟。云房笑吟曰:“黄粱尚未熟,一梦到华胥。”洞宾惊曰:“先生知我梦耶?”云房曰:“子适来之梦,升沉万态,荣悴千端,五十年间,一瞬息耳。”洞宾感悟,遂拜云房,求度世之术。云房凡十试洞宾,洞宾不为动。云房授以黄白之术。洞宾曰:“所作金银有变乎?” 云房曰:“三千年后,复还本质耳?”洞宾曰:“误三千年后人,吾不为也。”云房笑曰:“子推心如此,三千功行,即在此矣!” 悉传以上真秘诀。洞宾既得云房之道,兼火龙真人天遁剑法,始游江淮,试灵剑,除蛟害,隐显变化,四百余年。常游湘潭、岳、鄂及两浙间,时时济度人。其余诸仙颇多,不能尽述。 又中国川陕云南之西曰西藏,西藏之外曰西域。西域大秦、天竺等国,凶顽暴虐,创为锉、烧、舂、磨等刑。老子悯其人类将尽,因至其地,用手一指,其锉、烧、舂、磨等具或断或折,俱无所施。因教国王以仁慈,遂开化于西域,号古先生。 其后大茅草王老而无子,传位大臣,出家学道,得成正果。弟子以笼盛尸,悬树上,猎人射之,滴血于地,出二甘蔗。日炙,出一男一女。即善生与妃,后为甘蔗王。甘蔗王斥四子于雪山北,以德化人,成大国。中国周昭王二十四年四月八日,山川震动,五色光贯太微。太史苏田奏曰:“有大圣人生于西方,一千年后,声教及此。”时天竺迦维卫国,净饭王妃摩耶氏,梦天降金人,遂有孕。是日生太子于右胁,姓剎利,名悉达多。 初生时,放大光慧光呀,照十方世界,地涌金莲,捧住双足,东西南北,各行七步,分开玉指,指上天下地,作狮子吼声,曰:“天上地下,东西南北,惟我为尊。”至周昭王四十二年二月八日,年十九,欲求出家。是夜子时,有一天人名曰净居,于窗牖中叉手曰:“太子出家时至,可去矣!”太子闻言,心生欢喜,即逾城而去,于檀特山中修行。又至象头山,日食麻麦,参悟性灵,经一十六年而道成。入水火,贯金石,乘虚不坠,触实不碍,千变万化,不可穷极。既而于鹿野苑中,论道说法,又于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以灯喻法。住世四十九年,于周穆王二十二年二月十五日,天地震动,西方有白虹十二道,连夜不灭。太史扈多曰:“西方有大圣人死,衰相现耳。”遂圆寂于拘尸那城。既圆寂后,复从棺起,为母说法。既返,金光直透,忽空中化三昧火,将棺*。是为世尊,又号如来,化为金身丈六,圆光七尺,顶上肉髻,光明显照,其根长广而绕于耳,眉间有白毫,其毫中空,右旋,宛转如玻璃筒。 释迦传一祖摩诃迦叶,迦叶传二祖阿难,至菩提达摩,凡二十八传,是为西天二十八祖。达摩于梁武帝普通元年,自西土泛海至金陵,与武帝语,师知几不契,遂去梁。折芦渡江,止嵩山少林寺,终日面壁而坐。九年,形入石中,拭之益显。 达摩以法宝袈裟授意可曰:“如来以正法眼藏付迦叶,辗转至我,今以付汝。吾灭度后二百年,衣钵无传。”自初祖达摩始至中国,以钵盂、锡杖、袈裟传二祖慧可,慧可传三祖僧璨,僧璨传四祖道信,道信传五祖宏忍,宏忍传六祖慧能。是为中原六祖。慧能姓卢。初,五祖欲传衣钵,令寺僧各述一偈。上座神秀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令染尘埃。”时慧能在堆坊杵臼之间,夜书于秀偈旁曰:“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用拂尘埃。”五祖来观,心契其语,法嗣遂定,传以衣钵。池州使君问曰:“会中五百僧不付衣钵,为恁付与卢行者?”五祖曰:“虽五百人,四百九十九人会佛法,惟卢行者不会佛法。他则悟道,谓之过量人,方传得衣钵。”六祖于韶州曹溪说法,乃置衣钵而不传。于是言佛法者,群推道场教主观世音矣。 观世音乃鹫岭孤竹国祗树园施动长者第三子施善化身,托生于北阙国中,今并入日本国。父妙庄王,姓婆,名伽,母伯牙氏。初,妙庄王无嗣,祝于其国西岳香山寺。天帝以其父好杀,夺其嗣而与之女。长曰妙清,次曰妙音,三曰妙善。生时,异香满室,霞光遍座。幼而聪敏,便欲了人间事。至九岁,力阻父命,誓不成姻。后因长、次二女招二郎,父乃强妙善毕偶。 妙善不从,乃禁于后园中。善守净弥笃,再舍入汝州龙树县白雀寺为尼,暗命僧头夷优寺劝化之。百计不从,无奈善何,乃厄以苦行。妙善朝汲水,暮听经,晨焚扫,昼柴炊,毫无难色。 诚感上天,使三千八百天龙持护,伽蓝扫地,东海龙王扫尘,六丁上香,游奕点烛,伽雀进茶,飞猿进菜,白虎衔柴,飞走毛墙滋化,八洞神仙献果,夜夜风雷喧吓,鬼神走动。众僧惧,而复命于妙庄王。庄王遣五城兵马忽必力,驱兵围寺焚之,而妙善口叩灵山世尊,齿啮玉指,喷血成红雨,灭火救寺,五百僧咸无恙。忽必力再火再息,三火三息,无奈,奏闻庄王。庄王怒,命必力捆押妙善入法场,阴以母旨救之。盖深爱三女之慈顺,欲其完聚成婚,以摄国政也。岂意妙善色不变而志愈坚。 乃囚于冷宫。日夜宫娥、父母苦劝,不听,反出语激父。父大怒,立命必力斩讫回报。土神忙奏玉帝,赐以红光罩体,刀砍刀断,枪刺枪截。乃赐红罗绞死。时有一虎跳入法场,负善而去。庄王曰:“不孝儿,当得恶报。”不知天使猛虎负善入于黑松林中,正所以完善之正果也。善一时昏晕,真灵杳杳,不知去向。忽一童子,手执幡幡,请曰:“阎君有命迓公主,闻公主大慈惠,十王恭候于步天桥。”善如命行。只见鬼门关上,牛首跪门,夜叉秉烛,铁头扫地,诸王于桥上盖绵,紫云布地,玉辇相迎,歌女侧立。善谢之曰:“妾有何德,敢辱宠招。”诸王曰:“闻大慈悲,愿侍经筵。”善曰:“阿弥,善哉,善哉!” 不意一诵,而天花乱坠,地拥金莲,铁狱铜枷,尽为齑粉,凡诸造孽者,皆脱离地狱,八千余部之地狱尽空。诸判官奏曰:“从来赏善罚恶,非地狱无以待凶人。今大慈悲说法,而地狱颓矣。似此久留,则铁无坚狱,天帝闻之,必有罪责矣。”急请邀返阳间。诸王乃车送于孟婆亭而别,命狱卒引至黑松林还魂。善醒曰:“吾已升天界矣。奈何复至此乎?”沉吟芳草,不知去向。已而释迦如来,驾云和南而揖,因戏之曰:“草庐中堪并坐,吾与汝并坐片时,以聊生也。”善曰:“奈何以披毛之语渎我耶?”释迦曰:“愿带往香山可乎?”善不答。释迦曰:“吾戏汝耳,汝心坚矣。吾非别者,乃佛祖释迦是也。特来示汝去处。”善稽首称谢曰:“何处?”释迦曰:“越国南海中间普陀岩是汝去处。吾代呼地龙,化一座莲台,渡洋而过。”于是白虎为之衔木,龙王为之拥土,四部天王为之柱石。善坐普陀岩,九载功成。割手目以救父病,持壶中甘露以救万民。 上帝封为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左善才,右龙女,一家骨肉,俱升天界。父妙庄王为善胜仙官,母伯牙氏为劝善菩萨。大姊妙清为大善文殊菩萨,青狮骑坐;次姊妙音为大善普贤菩萨,白象骑坐。 又,陕西肃州之外,千五百里曰哈密,哈密之外曰土鲁番。 土鲁番城西百里有灵山,相传辟支佛,尝领兵十万,修行于此。 其十八尊者,乃其下领兵大将;五百尊者,乃其下领兵官也。 皆成罗汉,涅盘于此。近山有石,青黑,纷若毛发者,乃罗汉发。是十万罗汉削发处。有石成堆,似玉,纹理明析,颜色光润,状若人骨者,乃罗汉骨。是十万罗汉涅盘处。群山悉五色,砂石光焰灼人,峻壑穷崖,天巧奇绝。其余诸佛、诸菩萨、诸罗汉、禅师,不胜载。今西藏西域中,代有活佛一人,系佛祖转世,每年八九十岁而死,随死随生。其生也,即有道术,能知前世及过去未来事。亦近女色,受有缘者之供养。至今数千年如一日,与孔子之世袭于曲阜,张氏之世袭于贵溪无异。此之谓三教也。 其入中国,自汉明帝梦金人,身长丈余,外有日光,飞空而至。于是遣蔡愔、张骞、秦景、王遵等十二人往天竺,写取心经、大悲咒等四十二章。及沙门摩腾竺法兰以来,帝令藏经兰台石室,起白马寺于雍门外,以处摩腾,由是化流中国。其后,晋僧西游,唐僧取经,得心经写本,所谓佛母心经也。其余经忏,多出于后人所附会。晋谢灵运,宋苏东坡,甚好于此,每托佛意造经,犹今之文章也。佛家千言万语,总不越于收放心三字。盖放心收,自能明心见性,而成正觉,所谓即心是佛,见性成佛也。夫佛者,觉也;菩萨者,觉有情也;南无者,皈依也;阿弥者,无量寿也。盖性灵亘万古而常存,常常念之,则能自觉其性灵,得无量寿,身虽坏而性灵不坏也。故学佛者,必以习静养神,参悟性灵为主。性灵即元神,即魂也。人能习静养神,参悟本来面目,则能自觉其神魂。既能自觉其神魂,渐渐使魂离身,由黍米大,渐养至与身等,则身外有身,能神游万里之外,出定入定而道成。若朝夕勤修,参拜土木神像,诵经礼忏,皮毛事耳,何益之有?故学佛者,但当求佛于我,不当求佛于佛也。夫佛教与儒教,同源而异流。儒教以孔子为主,而孟子继之;道教以老子为主,而张道陵继之;佛教以释迦如来为主,而观世音继之。三教皆起于周室东迁之后,可见极乱固莫如东周,而极盛亦莫如东周也。周室东迁,及相传事迹,因讲五霸三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