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转学 十八年后。 未名城的一个湖畔。 深秋的雨格外的缠绵、多情、细腻,却也格外的凄美,由遥远的天际洒向苍茫的大地。放眼望去,天地溶成苍茫的一片,难分天地。 天际就是地极,地极就是天际。 特别是清晨。冰凉的雨洗刷着整个城市的喧嚣,于是城很静;冰凉的雨又却击荡着太多多愁善感的心灵,然躲在街隅饮酒的浪人怎么也难平静。 冷峻坐在自家小楼的阳台上却也觉得心里不平静。 他没有流浪过,却总是想象那种流浪的苍凉悲壮,认为那才是好汉的生活。他一直认为自己也是个浪子,总觉得他有着一颗流浪的心。 此刻,他倚在窗口,听着低缓伤感的老情歌,望着楼下被白木板的栅栏围成的小院里的花圃、水池、菜畦,心又飘流起来。 清幽凄绝的秋雨,抽出多少易感伤的少男少女的婉转情丝,激起多少人的诗意?冷峻品着茶,用那双清澈得冰凉的眸子,俯视着这个风雨中的世界。 他已经出神…… “吃饭喽”,遥遥传来一声呼唤,“冷峻,起床吃饭。” 他从沉思中惊醒,向楼下走去。 父亲——冷正风,一家杂志社的主编,此刻正坐在客厅里边抽着烟,边看着早报,手指间的青烟在他身边缭绕。他是个典型的慈父之相,金丝边的眼镜。脸上总是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语话也总是不愠不火的,很易亲近,只是可惜他儿子却连他的半个优点也没学到,甚至处处和他相反。不过如今的父子个性,好象大多也都是这样。 母亲——夏莲,一家舞蹈培训班老师,还在厨房忙活着,她用白手帕系着乌黑的密发,身段看上去虽然年近不惑,仍是婀娜。好似无情岁月并没在那身上碾下什么痕迹。 “还没做好呢就叫我。”冷峻甩下额前乌丝在母亲靠边的沙发上坐下。 “怎么?还嫌早啊?”冷正风道,“你看都几点了?” 这时母亲叫道:“峻儿,来帮妈端菜。” 冷峻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高兴地冲向厨房。 “今天弄了些什么好吃的?”他习惯性地不看便问。 也走过来帮忙的父亲训道:“看了不就知道了。” 其时,冷峻早已瞟向小木桌,“哇,油煎蟹爪,清蒸鲤鱼,爆炒笋丝……”说着手已伸向黄澄澄的蟹爪,“今天怎么舍得弄点这么多丰盛的菜呢?” “唉,急什么。”母亲嗔道,“都多大了还不知讲究,手还没洗呢,快去洗手!”“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嘛。”冷峻笑了一下,便去洗手。 等他洗完手,菜早已端上了餐桌,他大踏步走了过去,刚放稳的屁股,便拿筷夹了一只蟹爪。 “峻儿,”父亲叫道。 “嗯?”冷峻停止狼吞虎咽,抬头问:“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夏莲接过话说“你不是老说你们那个学校教学质量,学习环境不好么?我们就在为这事儿操心,前几天你爸在街上碰巧遇到一个老同学,她现在刚好实验高中任职,你是知道的,那学校挺不错,她答应你爸帮这个忙,你看你——?”说完,她静静地看着儿子,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这”,冷峻有点犹豫,“我只是说了句那学校偏重武术可能以后不容易考上大学,将来不大好找工作,又没说它教学质量跟什么学习环境不好。再说也太快了点吧?” 其实若不是那武术学校确实学不了什么了,他也不会想换学校。何况正值青春年少,而那武术学校却极少女孩,挺让人苦恼。 “你目前学校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替你办妥。”冷正风拍拍儿子肩膀说。 “那有什么好说的,老爸堂堂一个报社主编,这是老同学,那也是好朋友,谁不卖几分薄面?”冷峻笑道,“到哪儿读都是一样。” 冷正风瞪了儿子一眼,说!“我怎么老觉得你小子说话带点儿刺儿似的,我们替你操心,你却反咬吕洞宾了。” 冷峻忙赔笑道:“老爸,看你说的,我是在对这个世界大发感慨嘛,你不要多想。” “那你怎么感慨到你老子头上?”父亲还有点儿不平。 “是,我错了。老爸息怒。来吃根蟹爪,”冷峻大献殷勤。 夏莲道:“我看都这么定了吧。今天就去看看情况,能把手续办了就办了。” “今天?”冷峻的嘴张得挺大。 “就是今天。”父亲说得斩钉截铁。 “老爸,你快撵上孙猴子般神道广大了。”冷峻赞道。 冷正风不用置疑地道:“哼——” 实验高中 青松苍劲伟岸,松叶苍绿尖利,似时刻都在搏杀着空中的细菌;翡竹纤细坚韧,像在向人们警示:脚踏实地,鸵鸟似地埋头苦干才会节节高升。秋菊绽放得正观,从花蕊中吐出淡淡的香气,却飘向很远,月季也不示弱,尽力地展开,尽力地吐出芳香,仿佛想让人忘记这是秋天。 “好一个树木葱郁,百花竞放!”冷正风赞道。 “这是秋天。”冷峻小声说。 冷正风不理他,懒得理他,径直上办公室。找他的同学金雅如去了。 雨停了。 冷峻蹲在办公楼前花坛的水泥围栏上,望着旁边教学楼中正潮水般涌出的学生们,从衣袋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后深吸一口又毫无保留地将烟雾全部喷了出来,并不经过腹中,喉管吸入体内的烟很少,这样既过了烟瘾,也不怎么危害身体,两全其美,他常常如此振振有词地向别人传授经验。 不远的操扬上,一群男生们正在玩儿命似的踢足球,围观许多女生,正在旁边喝彩鼓劲儿。看那小子们个个都把吃奶的劲儿拿出来,而仍有怨声时而突起。都直怨爹妈给他少生两条腿。大家都是一条心。决不能在靓女们面前丢脸。 冷峻正觉无聊,玩弄着手中挺精致的打火机,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朝他飞来,抬头一瞧,”哟”,正是那个白多黑少的足球! 那足球急速旋转着如炮弹般朝他轰来,还带着拨动空气的呼呼风声,眼看就奔他鼻子来了。 一股无名火,猛然窜起。他扫了一眼,见有个穿白T恤,满头卷发的高个儿,此刻他嘴张得最大,眼瞪得最直,很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女生们则发出阵阵惊天地泣鬼神的惊呼,这惊呼促使冷峻来了灵感。 只见他兀自跳起,左脚尖在足球上一顶,削弱了他的来势,身子360°旋个圈,右脚运集力道,“叭”地一下踢在足球上又似急速的旋转,带着拨动空气的呼呼风声,转向那高个儿的鼻尖儿射去,返回的球的速度及力道比来时更快更猛。众人的脑袋又“唰”地一下偏向那个高个儿,张着嘴瞪着眼,发出惊呼。 那高个儿一颗揪着的心还没收回,又见足球飞了回来,躲闪不及,“叭”准确无误,响亮干脆。殷红的鲜血“汨汨”直冒。 冷峻大喝一声:“好!” 他一声低喝,也如一颗石子投进湖中,激起许多人心中的不平。 特别是女生们个个怒睁美目,倒竖杏媚,似乎要把冷峻活剥。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好”带来的不好。 高个儿捂着鼻子,被一群男女拥着奔向医务室,有几个还冲冷峻喊话说,你小子别走啊,同时有几个男生好像在犹豫是否过来截人…… 冷峻继续抽他的烟,继续将烟猛吸一口又将烟雾毫无保留地吐出。根本不把这些男生放在眼里。 办公室里。 金雅如正和冷正风聊得开心。这时,走过来一个白衣如雪的女孩儿,她眉如柳叶,肤似凝脂,雅鼻一点,口比樱桃,面若粉腮,吐气若兰。特别是那长长的睫毛,搭着仿佛总是朦胧着雾气的秋眸,让人望一眼,久久难忘。 她名字也点出了她的特点,温婕,她是班长。 “老师。”她轻启朱唇,叫道。 金雅如止住交谈,问:“有什么事吗?” “老师,有个社会上的小流氓把张健的鼻子给打破了,流了好多的血”。她气愤地说着。 社会小流氓? 冷峻给她的是这个印象。 “张健呢?”金雅如问。 “送到医务室了。” 金雅如很是气愤,说:“社会上的小流氓竟敢跑到学校来打人,走,咱们看看去。” 三人走下楼去。刚一下楼,温婕就指着正蹲在花坛沿儿那儿玩弄手中玻璃珠子的冷峻道:“就是他”。 不幸中的万幸,冷峻刚扔掉快要烧到嘴的烟头,在校园里学生抽烟就意味着是坏孩子哦。 冷正风只有暗暗叫苦:在下楼时,他就有种预感,怕那小流氓正是自己的儿子,谁知老天最爱与人过意不去。只有琢磨着怎么收场。 而冷峻却漫不经心地望着别处,似乎不知暴风雨正将来临。 冷正风心中的恼火“哧”地一下就窜起来了,他大喝一声:冷峻,你给我过来!” 金雅如和温婕两人的目光一下子射向冷正风,那眼光很明显在问:你怎么认识他? 冷正风尴尬赔笑:“这就是我那犬子。” 两人不禁同时张大了嘴。 冷峻闻声扭头望去,见是父亲叫他,便大步流星地迎上去,他见父亲脸色不对劲,又瞧着一个妇人和一位靓丽的少女,猜想,自己可能也会不对劲。他眼珠子一转,迎上前撇开父亲,径自走到金雅如身前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然后说:“阿姨你好,你就是我老爸常提到的金阿姨吧?” 金雅如打量起他来,眉清目秀,皓齿朱唇,彬彬有礼,一个漂亮娃儿。漂亮娃儿谁都喜欢,金老师当然也喜欢。当心中泛起喜欢的情素时,恼怒自然减淡。特别是他那清澈地透着冰寒、聪慧、蕴着狡黠的大眼睛,让她竟生气不起来 一个人的外表,不同人当然也有不同的看法。不过冷峻若想骗这样的妇人,就好比狐狸骗乌鸦嘴里的肉样容易,因为他不仅有好看的模样,还有张好用的嘴,何况受母亲夏莲的影响,对于慈母形象的妇人,他确是向来尊敬有加的。 果然金雅如满意地点点头,微笑着说:“嗯,好,好。” 也不知道她在好什么! 冷正风稍稍吁了口气,静静地察量着老同学的表情。 “老师,就是他打的张健。”温婕提醒道。 金雅如这才记起自己来的目的。 冷正风抢先一把揪过儿子,训道:“老实交待,你金阿姨班上的学生是你打的吗?” 冷峻微微一笑,说:“你是说那穿白衫的卷毛大个儿呀!我跟他无冤无仇打他干嘛?哦,你是不是问刚才的事?事实是这样的,那个同学不小心将球踢出了界线,差点击中我的鼻子。我出于本能回身将球踢去,谁知那球竟跑到那同学的鼻子上了。我当然也是不小心的,你别听别人胡说。” 他就像背书似的两下子说完,却听得旁人,一愣一愣的。 温婕就气得一愣一愣的,脸红得像喝醉了酒似的。 “真的是巧合?”冷正风厉声问。 “我敢骗你们吗?你们都那么英明。”冷峻笑说。 冷正风牙一咬心道:“这小子是什么话?那话明显是讽刺嘛?”不禁来气,提脚就朝冷峻屁股踹去。 金雅如急忙拦住,说:“孩子说的是实话!你平时不是挺温和的吗?今天怎么这么粗暴!” 冷正风余怒未息地说:“这小子刚来就给你添乱……” “瞧你说的什么话,他又不是故意的,怎能怪他!”金雅如责备他说“再说,他们之间又不认识,一场误会罢了。” 温婕在一旁差点没跺脚。 冷峻轻蔑地瞅了她一眼,很是不屑。 冷正风瞪了儿子一眼,没说话 “这小子从小就喜欢习武,也不知道遇了什么人,功夫精进得惊人,城里差不多的名师都说没资格收他为徒。他又最爱惹事,我想让他好好读读书,消消一个猴脾气。可能以后要你伤不少脑筋,”冷正风事先先打个招呼。 “没什么,没什么,”金雅如摆摆手说:”我就喜欢调教调皮的男孩子,这才会有有成功的感觉。” 冷正风心道:还喜悦呢,到时不找我哭诉,我就阿弥陀佛了。口里却说:“那多谢了,有麻烦之处还望多担待。” 金雅如扭头问:“冷峻,听你爸说你学习还不错?” 冷峻忙答“总之马马虎虎,将就着过得去。我们学校重武一些 “你有什么爱好?” “唱歌。” “哦?嗓子不错嘛。” “可惜我不懂音律,否则世上又诞生了一个伟大的音乐家。” 他们这样闲聊着,冷正风和温婕只有晾在一边,静静聆听。 “老师,你们慢慢聊,我先回教室了。”温婕忍不住轻声说。 金雅如这才发觉自己失态,她脸微微一红说:“看,竟把你们搁在一边儿了。这样吧,等会老冷你和孩子一起跟我去把入学的手续办了,冷峻今天既然来了就先让他到教室熟悉一下,你看怎么样?” 冷正风当然没话说。温婕走开,他们三人去办公室找校长将手续办了,上课铃响了,冷正风又客套一番,这才挥手告辞。 第二章 开头不顺 金雅如和冷峻一前一后走教室。同学们目光不约而同横扫向他们,许多人都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看班主任是怎样来教训这小子的。看那小子刚才那种狂劲,就是来气。然而金雅如那满面的笑容却又让他们纳闷。 “同学们,从今天起,这位冷峻同学就是咱们集体的一员了。大家观迎。”她说完,便带头鼓掌起来。 同学们愣了片刻,才木然地鼓起掌来。 金雅如当然了解同学们的心理,她微微一笑说:“我想大家对这位新同学可能还存在误会,今天他和张健的事他也向我解释清楚了,那纯属误会大家且莫放在心上。” 大家又有些疑惑:往日那么明察秋毫的班主任,今天怎么只凭那小子一面之辞,就将这事武断了?那小子的张狂劲儿,是众人共睹的嘛! 但又有什么办法? “冷峻,你还是向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金雅如说。 冷峻也不做作,启齿一笑,语音震荡耳膜:“我叫冷峻,冷峻的冷,冷峻的峻,因原来学校属于武术学校,教学质量和学习环境不理想,特别向往能来实验高中这么好的学校学习,今天梦想终于实现了,我很激动。希望今后能与大家携手共进,还望大家今后多多帮助才是。”说完还鞠了一躬。 大家见班主任带头鼓掌,也只有附和着拍起来。 冷峻被安排到第一排最右角紧贴冷冰冰的墙的座位上,这是个很差的位子,他瞅了一起,差点跳起来。 嫌座位不好? 不, 那是为何? 因为旁边坐着一个美女,那个美女就是打小报告的温婕。 他心中不平,还说方便帮助,我看是方便管理才对。但,他也只有忍住。 老师在上面讲课,冷峻在下面东张西望地熟悉环境,教室的布局都是同出一格,有什么好熟悉的?当然是看人。 首先,当然是班长,温婕。只见她白羽衫,柔白内衣,洁白牛仔裤,暗白休闲鞋,乌黑亮丽的瀑布被一条白丝帕拦腰截住。 好靓唷!冷峻呆了。 美女、鲜花人人皆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况他从来没认为自己是君子。 女人的第六感觉,向来是很强的,特别美女或丑女。温婕以余光察觉,有人盯着自己,不由脸一红,扭过头就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话:“看什么看!” 冷峻脖子一缩:“靠!你不看我怎知道我在看你?” 温婕粉面更是羞得通红,她也不言语,垂着头继续听课。 “哎,同学,可不可以借本书用用,我没书哦。”他晓得,眼睛发直地盯着一位女孩儿,不管你是否是入非非,别人都会这样认为,于是找话找开尴尬局面。 可说完这话,冷峻总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人当场抓住的扒手强笑着为自己这样解释:不知怎么搞的明明掏自己的钱包怎么伸进你的腰间了。心中颇是懊恼,于是,不由骂道:“他妈的”。 这是他的口头禅,君勿他想,它就好比和尚动不动就诵阿弥陀佛般,没有什么更深的意思。可温婕却听不顺耳这种粗俗的话,只见她撇撇樱唇水晶般朦胧着雾气的秋眸鄙夷地朝这边斜了眼。 但这边是冷峻的边,坐的只有冷峻这个人,毫无疑问,当然是表示对他的鄙视。 冷峻见状,无名业火又“唿”地窜起,心中大恼:我又没招惹你,你凭什么鄙视我?!能破美人关方可称英雄,这是冷峻至始至今的大志。恼火燃起情由可愿。 温婕犹豫了片刻,终于仍过一本旧书,翻了不知多少遍的,先前很早就买来自习的。 冷峻觉得自己的头发在“毕剥毕剥”地燃烧毁。 往日,在学校里从没有人敢如此轻视他,因为他不仅是整个学校武术最好的,学习成绩也很不错,他似已经习惯了同学们的尊敬,这丫头对他的轻视让他心里很是不爽。他认为她是自以为是,持美骄狂。 就如咱们伟大的公仆,通常的惩罚就是‘免职“,“双规”,“开除党籍’,我们民众认为这样惩罚微不足道,但整个他们那一党人却认为这样已经很严厉了, 冷峻有个习惯,愈是骄狂的人他愈是整他,但他却不知,自己也是骄狂人。可能这就是人类自私的充分体现吧。 任何人都看不惯别人趾高气昂,但若你将他也放到那位置上,他大多也会变得如此。“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谓有志就是看不惯别人比自己过的好。只要有权力大小之分,就有互相倾轧。任何堂皇的制度都是如此。 冷峻就惹人反感,而他却要报复以满足自己心理平衡的需要。虽然,温婕是出于怕他不爱惜书的心态。 冷峻正入神地气恼着,忽然一根银棍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弧线,又得意地翻了几个跟斗,方准确无误地击中冷峻的鼻尖,然后又翻了几个筋斗,也叹息一声落地。 他不由得更是火起,朝粉笔就是一脚。又蹭了两下才罢脚。粉笔粉身碎骨了,冷峻却有种怅然如失的感觉。我又没挖过谁家祖坟,何以今天如此糟糕?哦,对了,他恍然大悟,今天没有给瘟神烧香,但瘟家与温家不是嫡亲么? 下课铃声好不容易又响了。 温婕脆生生地叫道:“起立”。 于是学生们便还算整齐地站起。然,就在挺整齐地坐下时温婕却一声惊叫,响彻教室,只见她身子摇晃几下,方才坐稳。 金雅如忙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温婕脸上痛苦未减说:“没,没什么!” 金雅如半信半疑地离开了。 怎么回事儿? 她准确无误地坐到昂起角的凳子尖了。 谁干的? 不知道 谁知温婕却故作一笑,对冷峻柔声说:“谢谢你。 因为他在她正中方凳角尖,体欲落地时,飞出一脚踏住凳的木棍秤,致使她幸免于尴尬。 冷峻轻甩额前那绺乌丝,笑道:“不客气”。是对她尊敬的谦逊,还是说“你对我无礼,我就不客气?”只有他心中最清楚。 稍后,莫名其妙地,他突然觉得有脸有些发热,因为眸光,他想起了刚才那种清澈却带点雾气的明亮眸光。也不知怎的,他想暂时离开一会儿。 只见他右手无名指的桌上一点,身子已经窜过了桌面,然后朝门口奔去,头发却一丝未动。 但老师此时前脚刚迈出教室,后脚还在里面,她忽然记起什么似的,身子忽一转身。冷峻身法太快,眼见已要贴上去了,大叫一声“啊”,双臂如风轮般急转,方稳步身形,而脚底已有了两道很清晰的划痕,他的嘴几乎贴到了金雅如的鼻尖,心中的石头落地,他禁不住长吁口气。那粗气喷在金老师的脸上,她惊魂未定骇退三步。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死一般沉寂,甚至可以听到呼吸声。 金雅如没有愠怒,她竟笑了,感觉像是孩子跟母亲要闹, “报告老师,我想上厕所,”冷峻声音并不怎么大,也不怎么好听,而眼前的老师听了却更觉得他可爱。 金老师微笑着。微笑可能是最美好最心仪的笑,因很多人都喜欢别人这样对他笑。很多人舒心时也喜欢对别人这样笑。 而同学们却轰然、狂笑。 这种狂笑使冷峻一个劲儿地在想,若是地上真的裂开一条缝,自己会不会钻进去? 他解决了问题,走进教室,只见许多特别是女生都抿着嘴笑或嘴角浮着笑。这种笑,使他有种放不开的烦感。 当然,是跳进座位,虽然温婕和她旁边那个有双调皮、刁钻透着邪笑的大眼睛女孩出去玩了,但他不想从那儿走进去。 窗外。无数水杉,虽然长得粗大,但仅有灰红的杉树枝蓬成的宝塔,在萧萧的秋风中,却显得有些苍凉。 风正无情,戏谑地剥蚀着残存的杉叶。尚存的在风中颤栗;剥落的,则随风走停。风走叶走,风停叶停。 如那四海为家的浪人,枕星踏日,随波逐流,在冷漠世俗的人世中找寻自己遗失的梦。何等的辛酸,何等的无助! 冷峻顺手拾起旁边的笔本,写下一时的感觉。 狂风呼号,袭卷一季枯叶;暴雨咆哮,鞭抽四时浪人,落叶随风走,浪人逐波流。落叶一日终归根,浪人何时止游魂? 写罢,伏案沉思,陷入无尽的伤感中…… 他在这里感慨万千,人家却在旁差点儿捶胸跺足。 为何? 那本子是人家温婕要上交的无比整治的作业本。 温婕看着那张牙舞爪的字迹,心里像猫儿抓似的难受,她手指在他课桌上一阵急敲:“喂,喂。” 正专心伤感的冷峻被惊醒,他怒瞪双眼说:“喂什么喂,谁是喂,本人没有大名吗?你能不能不烦我?” 温婕也来了气:“没想到世上还有你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在人家的作业本上乱涂乱画,还好意思骂别人。” 她的眼中没了雾气——火气烘干了。冷峻今天连串的行为让她也很是气恼。 冷峻狠瞪了她一眼,将纸本“啪”地一下扔了过去,还丢下一句话:“什么玩意儿?!” 笔套应声而裂,温婕也忍不住应声而泣了。那起伏耸动的香肩,看上去好是委屈。她旁边围聚了几个安慰者,虽义愤填膺,却也无可奈何,只有那个大眼睛的女孩儿,一直盯着冷峻。 总算熬到放学了。 冷峻扫了一眼红着眼圈,楚楚可怜的温婕,暗自庆幸没有老师找事,长吁一口气,跳出座位,直奔教室门口。 他很散漫地走着,想及那总似朦胧着雾气般的秋眸,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忽然背后传来如黄莺出谷般的叫声,“冷峻”,继而传来一阵阵银铃的般的笑声。 冷峻转过身,只见一群如小鸟般欢快的女孩子中,那个闪烁着狡黠调皮的大眼睛正在扫瞄着他的脸,她旁边的温婕则羞涩地微微低下了头。 大眼睛毫不拘束地单独走了过来,只见她面如桃花,齿比贝洁,留着轻灵的长碎发,挂着令人心醉的恬笑,闪烁着晶亮的眸光,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让人看了都觉得明快舒畅,想欲之交谈。 “有什么事吗?”冷峻面无表情地说。 “哦?没事就不可以和你说话?”她一开口就露出整洁的贝齿,话语总蕴着笑意。 冷峻盯着她说:“我不相信有女孩子会没事找我聊天,咱没那人缘”。 大眼睛里闪着笑意,她呵呵笑着说:“瞧你那副冷冰冰的面孔就和你的名字样,让人总想到冷血这个词儿。” 冷峻缓缓地说:“我叫冷峻不叫冷血?” “呵呵”。她说 “…”冷峻说。 “你挺有性格的嘛”大眼睛笑道。 “我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冷峻解释道。 “你根本不用装什么性格。”她笑着说。 冷峻来了兴趣说:“说来听听”。 “呵呵,你怎么这么笨,你的名字拣了便宜,你叫冷峻,你的什么性格都可称冷峻性格嘛!”她笑得花枝乱颤。 冷峻也笑了,赞道:“你真聪明。” “谢谢。”她也挺愉快。 那群女孩子却纳闷,她不说要让那小子过来给温婕赔礼道歉吗?怎么反倒和他拍得正欢。 “哎,你叫什么名字,还没听你介绍呢。”冷峻问: “想知道?” 冷峻点点头。 她招了下手。等他靠近,才故作神秘地凑到身边轻轻地说:“你越想知道我越不告诉你。”说罢,夸张地弯着腰大笑。 冷峻像木桩似的立在那里。 大眼睛笑得没劲了这才说:“我姓李,叫思绮,你就叫我思绮好了。” “想的美。”冷峻脱口而出。 思绮怔了一下,继而想起什么似的叫道:“不行嘛,不准你这样歪解我名字的含义。” 冷峻笑着说:“谁让你老爸老妈给你起这么糟糕的名字。” 思绮嘟着嘴说:“你还贬我”。 冷峻呵呵一笑。 “你笑得不是挺好看吗?怎么不常见你笑。”思绮问。 冷峻说:“是吗?我从没吝啬过我的笑容啊”。 他们边走边聊。 他觉得她挺可乐的,她也觉得他不是个笨蛋,不冷血。 “我觉得你并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嘛。”思绮赞道。 冷峻说:“你意思是说我早上蛮不讲理了”。 “你也挺聪明的嘛……” “我不是笨蛋,”冷峻板着脸说,“麻烦你别赞美我了,我怎么总觉得好听的话一到你的嘴里就变味了。” 思绮眯着眼睛只是笑:“难道你认为你做得对?” 冷峻皱皱眉说:“再麻烦你别用那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和我讲话行吗?我不习惯。” “你的不习惯还真不少!”思绮点头道 “我的习惯也不够多,唯独你似乎快占完了”。冷峻觉得自己脑袋有些大了。 “这么说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怎么商量?” “向人家赔礼道歉啊!” “除非我不姓冷。” “什么意思?” “除非我不姓冷意思就是说除非我爹妈没生下我”冷峻似费了九牛二虎的劲力才解释清楚。他说完就想尽快离开。他脑袋已经够大了,他不想再大,那样不仅不好看也有害身体。他觉得今天自己的精气神也耗得太多了。 思绮愣在那儿,瞪着眼睛,似乎在想,我是不是真的想得太美? 第三章 赶路人 深秋的风格外的凄怆、无情、空灵,还有孤寂,扫落一季枯叶,仅有自己坐在空枝上哀鸣。 明媚的春去了,热烈的夏也去了。 希望去了,奋斗也去了。 还有什么?还剩下什么? 秋,到底算高爽,还是沉郁呢? 有收获当然觉得秋高气爽,而无收获只有沉郁的心情阴霾的天。 风胜利了,他赶走了绿叶红花,赶走了彩蝶飞鸟,赶走了生机. 而他得到了什么? 沉寂,只有沉寂。 枯叶飘坠在凄凄的败草上,发出窸窣的幽叹声。 是在叹息自己短暂的一生,还是除了叹息再没有别的表示? 夜色茫茫,昏黄的路灯惨淡地射出的光似乎在颤栗。 这边小区的人本来就不多,因为这儿住的都是有钱的人家。有钱的人是不会在冷瑟的秋风中的大街上晃荡的。他们各有各的安乐窝。该睡的都已睡去,不睡的也没几人。 因此,夜静得神秘,让人畏惧。 一个流浪人走在空寂的大街上,表情僵硬,眼中射着摄魄的煞气,黑亮的长发,玄黑的风衣,在风中飘动。他孤零地走着,像是一直这么孤零地走着,他走的姿势就是孤零的姿势。阴冷的寒风中有萧索的箫音在颤抖…… 这才是真正的浪人。风一般的行踪,风一般的生命。 他的性情,他的名字,他的人。 没人知道他来自何处,去将何方。 他没有朋友,也没人愿意和他亲近。 几株苍劲耸天的古松下,有家酒馆,很小的酒馆,酒馆没有名字。馆主——称老板怕搞笑了这个词,是个白发银须,却又鹤发童颜的老头儿,老头姓高,不知其名,别人都叫他高老头儿。虽然寒气侵肌,但他还没有打烊。 见里面的灯惨白地亮着,赶路人便坐在外面的木桌边,叫道:“师傅,麻烦煮碗面条,倒碗白酒,炒两个荤菜。” 高老头儿听罢忙去准备,赶路人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那是支两尺来长的铜萧,在那光灯的反射下,闪着熠熠的金光。他默默地饮酒吃菜,时而仰头望下深邃苍茫的宇宙,时而低下头静静地吃着,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去,眼神中似乎藏着话。 高老头儿扫了铜箫一眼,凑上去搭腔:”想什么呢?” 赶路人眼光斜向他,淡淡地说:“没什么可想的。” 高老头儿点点头,笑着说:“那为何愁眉苦脸的呢?” 赶路人凝视老头儿,见他白发银须仍整洁得毫无纰散,深陷的双目仍发出奕然的光彩;沟壑遍布,交错相碾的脸上,仍闪着醉酒似的红光,态度恭敬地说:“你老人家这些年来过的可好?” 高老头儿捋着胡须说:“好,能吃能睡,无病无灾。我倒是看你满脸愁容,好象过得很不好。” 赶路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曾经以为我的行为可以为民众多做点好事,没想到现在却落得四处逃生人人喊打的地步,连民众也不理解我。我开始怀疑我做的事是否有意义。” 高老头儿说:“以杀除恶恶还生。这毕竟是个崇尚法治的社会,虽然它还不健全,但暴力不得人心。任何人都有生命的权利,恶人之恶至于死么?你凭什么断定他们恶的程度?你有什么资格剥夺他们的生命权利?你的行为也是违法。” “那,我错了?” “这要看谁来评定。以慈悲人士的观念,‘有心为善,其善不赏;无心为恶。其恶不罚。’你的行为可以原谅;以江湖观念,‘锄恶扬善’,应该赞许;以世俗社会制度,‘违法必究’,你就要受到处罚。” “违法必究?”赶路人笑了笑。 “社会毕竟要慢慢走向法治,江湖如今已经游离社会黑白之间。我们必须学会用现在的观念和方式处理问题。你的动机是好,但现在有现在的法制,他是民众绝大多数人共同认可的,你违背就会遭到大多数的人的反对。这也是时代所趋。”高老头儿轻叹道,“你已经不是冲动的年龄,别让自己走向极端。“ 赶路人沉默。 “把你的箫拿来我吹下。”高老头儿望着那铜萧眼中有深情流露…… 赶路人将从不离身的铜箫递了过去…… 高老头儿抚了抚箫身,说:“十八年了,你对她还是念念不忘?”。 赶路人没说话。 高老头慢慢地将嘴凑进孔口,深沉凄绝的箫声便在夜空响起,如怨如诉如泣,一波逐一波向四周散去,回荡在夜空,回荡在人的灵魂中。 吹罢,老头儿将箫递过去,叹道:“还是珍惜现在吧,几千年的官场腐败不是你能奈何得了的,天下若要天下治,官场自有官场管。” 赶路人静静地说:“我想了好久才悟到我的生命意义,那就是尽自己全力以恶制恶,我不会轻言放弃。至于我的性命,早死了无数次,也不在乎还有多少了。” 高老头盯着他,良久才说:“好,既然你执意已决,我不想再管你。总归你也没祸害一个好人,且容你如此。我去再拿瓶酒,咱们喝个痛快” 赶路人连连点头。 他们就这样邀星为伴,约风相奏,高举酒碗,大口痛饮。边喝,高老头儿边唱。 猛甩沉重头,高举一碗酒。 管它红颜惑,任其物欲流。 人生多寂寞,难得偶聚首。 乘时长叙聊,酒后再缄口。 何为人生愁,酒中自看透。 第四章 夜中冷峻 今夜的夜色并不美,无羞月相伴,仅有几点黯淡的星光在风中颤栗。隔很远才见得一颗,很稀很稀。它们惊悸地瞅着这个冷漠的世界,显得那样的孤寂,令人怜悯。蚀骨的阴风不时地侵袭着辗转难眠的人们,它们无孔不入渗进室内,统治着它认为该统治的地界。 冷峻干脆将他房间的所有窗户打开,让它们索性进入室内发泄个够。 写字台上的几丛文竹,显得那样纤弱,在阴冷的风中瑟缩着,窗棂上的串串风铃也拽曳着瘦小的身躯在那里低鸣。 风很冷却不大。 柔和飘渺的绿光,更是给屋内蒙上一层诡秘阴森之色,这种绿色,能给冷峻安定宁静的感觉,他很喜欢。此时,他额前的乌丝被风揉得凌乱,清澈得冰寒的眸子似两点寒星闪烁着,冷漠而不怎白皙的脸上覆着淡淡的绿色,有些诡异。 这就是夜中的冷峻,他认为只有黑夜里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他点着一枝香烟,卧进藤圈椅里,静静望着窗外,吸一口烟,又尽盘地吐出,不知吸讲的是什么,但吐出的却是串串逐渐变大的烟圈,烟圈刚刚升起,就又被风扫得面目全非,在空气中逃窜着,消散着…… 他的脸上隐着冷笑。 笑青烟的狼狈,也笑自己的狼狈。 不久的将来,不都会如此青烟般在空气中消散么? 他喜欢看青烟袅起,特别自己嘴里的青烟。 那吐出的青烟是不是也带走了自己的灵魂? ——灵魂变成的青烟。 “咚咚”有人敲门。 冷峻拈灭烟蒂,丢进灰缸里,才说:“进来吧” 门打开了,冷峻瞟了一眼,站起来说:“妈,你怎么还没睡?” 夏莲穿着碎花格子睡衣,一头瀑布般的乌发散在两肩,她笑着说:“我看你这边灯亮着过来瞧瞧,咦——”她用鼻子嗅了嗅,“怎么你又抽烟了?!” 冷峻满脸堆笑地说:“唉,老妈的鼻子简直可以媲美二郎神的啸天犬了,我才抽一根,就被你嗅出来了。” 语音刚落“叭叭”挨了两记响头。 夏莲嗔道:“你这是哪门子的比喻?把你老妈的鼻子和啸天犬相比,你是活腻了还是脑袋缺电?” “那也不该这样给我发电啊。”冷峻挺委屈,“你该给我买些促进脑筋智能发育的营养品才对嘛!比如什么核桃露,杏仁露这类的,而且这些我都爱吃,不会因为被逼而产生抵触性厌食情绪。” “唷,你还真会想象哩,再给你补脑,老妈被你给卖了还要帮你数钱呢!”夏莲说着用指又在儿子额上轻点两下。 “卖妈?那可要遭天打雷劈的,这个我肯定不干。“冷峻语气坚决。 夏莲笑道:“就会耍贫。” “嘿嘿,下不为例,我不再抽了。”冷峻拍胸脯保证。 “恐怕是保证不再被我逮到你抽了吧?”夏莲不相信,因为儿子在她面前向来是不守诺言的人。 冷峻只有找个借口“谁叫我老爸是个烟鬼,就算我生下来,首先闻到的不是烟味,但他肯定是抱着我也抽烟。你听说过耳濡目染这个词儿吗?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他振振有词地说,“再说我也只是偶尔抽上一根儿,不危害健康。” 夏莲只有说:“好好,我看你们爷儿俩啊,真是瞎子买东西——没有找的,跟你们爷儿俩耍嘴皮子,我只有无语。” 冷峻嬉笑着说:“谁让你给我找这么一个有学问的老爸。” 夏莲不服了:“瞧你小子说的什么话,到底是老子该怨儿子还是儿子该怨老子,真是没大没小。” 冷峻眼睛眨了眨说“依我看该怨你,谁让你找了那么一个老公,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他认为这句活最切中要害。 “咚咚”只听又两记响头, “你再给我说一遍。” 冷峻苦着脸说:“你再敲我的头,我可有言在先。考试不理想可别怨你儿子不争气啊,都是你敲笨的。” 但只闻“咚咚”又是两声。 “敲笨了我才高兴呢!” 冷峻脸成了苦瓜,头也大起来,遇到想让自己儿子笨的母亲,他是第一遭,当然,没有对招可供参考,只好自认倒霉。 “怎么不强辩了?”夏莲神气地问。 冷峻搂着老妈的肩套近乎地赞道:“老妈真有本事,连我这么口舌如簧的天才辩论家,在你面前竟然哑口无言。” 夏莲说:“你是我儿子,你肚子中有多少鬼我还不知道?对付你这种油嘴滑舌的人最有效的办法就一种,武力征服。” “说得有理。”冷峻悻悻地奉承道。 一阵风吹进,夏莲打了个哆嗦,扫了一眼屋子,责怪说:“你看你什么时候才学会照顾自己,睡觉连窗户都不关,这么冷的天冻着了怎么办了”说完站起身去关窗。 冷峻知道母亲为自己好也不反对。 夏莲去关窗户,只见瀑布般的乌丝散在两肩,一袭碎花格子睡衣仍掩不住婀娜修长的身材,好似未出阁的少女:举手投足都雍容优雅,胜过贵妇,无情的岁月车轮好像并未在她身上碾下什么痕迹。 她关罢窗子走了过来,冷峻不禁叫道:“哇,老妈你好靓呢!” 夏莲笑着说:“都半老徐娘了,哪还配得上‘靓’这个字眼儿。” “莫谦虚,谦虚就是虚。你和我走在大街上,不知别人会说你是我姐姐呢,还是会说你是我女朋友?”冷峻眨着眼笑着说。 “你小子向来说话就喜欢夸张。”夏莲揽过儿子,鼻子故作嗅嗅说:“奶腥味儿还没干呢,是不是在想什么女朋友啦?” 冷峻叫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很年轻……” 夏莲却不容他解释说:“什么意思?就是不学好,想早恋是不?明确警示你,不行!以学业为重。” 冷峻无奈地倒进母亲的怀里,头枕着母亲的胳膊上,不再言语,他也知道母亲本来才四十来岁,又是舞蹈教师,且天生丽质又保养得好,怎会看上去不年轻?然而她为何要固执地说自己年纪大呢?哪个年近不惑的女人不愿听别人说她年轻? 夏莲抱着儿子柔声说:“峻儿,怎么不说话啦?” 冷峻咕哝道:“有时我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了……” 夏莲一怔,说:“傻孩子,说什么呢,怎么突然问这个?”停了一下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盯着冷峻的眼睛,有些严肃地问“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些什么了?” 冷峻疑惑道:“谁能说我什么?” 夏莲见儿子满脸疑惑长吁一口气,平静地说:“没什么,我是怕你受什么委屈?” “委屈,我能受到什么委屈?”冷峻更是不解。 “我怕别人说你不是我亲生儿子,说一些难听的话,让你受到委屈。” “怎么会呢?谁抽风了说这么无聊的话!”冷峻笑道:“再说我不是你亲生的,还是你捡回来的?你怎么会想到这方面去了?不可思议。” 夏莲深情地望着儿子那双清澈得冰寒的眼睛,抚着他头发说:“峻儿,你永远是妈最心爱的宝贝,妈不准你受到任何一点委屈。” 冷峻强笑说:“妈你怎么把我当小娃娃哄着了,听起来好肉麻。” “在妈眼里,你永远就是小娃娃,你该懂的还是太少……,吁——”夏莲竟其名地叹息了一声。 冷峻坐起来说:“好啦,别叹息了,要不然那’无情的岁月染白了母亲的双鬓,烙下条条深深的印迹’,如此优美的句子就要被我用在写母亲的作文里了。” 夏莲轻轻一笑说:“你呀,就会逗妈开心。”和儿子聊天,她觉得那才是乐趣,。“好啦,你睡吧,不早了。”说罢站起来身走了。 冷峻觉得母亲今天有点异常,却又想不了什么缘由,也只好关罢灯,莫名其妙地苦笑一下,钻进被窝。 第五章 搅进争斗 第五章搅进争斗 夜又变得宁静,风似乎也没那么放肆了,仅在玻璃上叩两下,见无可奈何进入又叹息着折身离开,风铃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只是互相之间呢喃絮语。 冷峻正睡得迷糊,忽然耳中闯进金属撞击声和似人厮杀时的喊叫声。他一下子惊醒,一个翻身而起,飘然落地。他拉开窗户,侧耳倾听,是,是打斗声音。难道有人抢劫或者谋杀? 这儿都是别墅,有钱的人可不少。他本不想管,有钱的抢一点更好,他们要那么多钱只会纵情放欲,瞎扰乱社会风气,而劫富强盗多是被逼,干的可都是力气活,再说整天被通缉,东躲西藏的日子可不好过,哪有贪官污吏奸商淫贾们逍遥自在。 但,他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不去看看岂不错过一场艰好戏? 他的好奇心一向很强,因为好奇常自找很多麻烦,却极少能压制住。 冷峻穿好衣服,提气踩地,轻飘飘地似脚底垫了布团悄然无声地下了楼,扭开门,跳过栅栏,经直朝发声的地方飞奔而去。 近了,果然见有四五个人影扭在一团混战,那四个身高不等但却清一色的黑西装,白衬衣,黄领带,每人都拿着一把钢刀,明晃晃的锃光刷亮,夺人眼目,中间被围的那个搭肩束发,玄黑风衣,手里提着一根金光灿烂的状棍的东西。 他们斗很得激烈。那四个黑西服似乎沿着阵式——看他们出手进退攻守配合得很默契,个个出手凌厉非常,招招欲置人于死地,穿玄黑风衣的瘦高个儿,一根金棍舞得密不透风,却又运用自若。一时间,难见其胜败如何。 居民的灯都熄着,连每夜围“长城”的似乎也在今晚戒了瘾,好像都酣睡了。因为楼下激烈的争斗,没惊醒任何的灯亮一下。 冷峻料想,此事非劫财,很有可能是仇杀。管不管呢?他苦笑了一下。这个和平盛世有流血事件发生毕竟不大好,何况在我们花园小区之内?就算爱护环境吧。 他又向前靠近一点,躲在街旁条形花带中一颗很大的球形蓬松的紫荆树后面,静观动静再定打算。 以众欺寡有点不太好吧,他看不惯穿黑西服却拿钢刀的四个人,对那个一脸冷漠,面无真表情的玄黑风衣人倒有些兴趣了,沉着、冷静,以一敌四,够味儿。 首先给人的印象不好,总有点吃亏,这就是第一印象的主要性,不管你真实形象是否和你给别人的那种印象相差多远。 冷峻就经常吃“第一印象不好”的亏。 他们战着战着,突然金光猛盛,叮当作响,那四人俱自跳开而立,仍虎视着被围风衣人。 其中一个年长一点的黑西服,干咳了两声又嘿嘿笑了两声才扬声说:“古风,你还是识务点儿吧,现在黑白两道都在追杀你,你已穷途末路,若是跟我们‘宁氏四煞’回去见殷老板,或许他还能给你起一条生路,否则,嘿嘿……,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原来那几个都是**的,黑吃黑,有意思。冷竣兴趣更浓。 被叫古风的风衣人,仍是冷若冰霜,他提着比平常口径要大,厚度要深的铜箫,长发风衣在风中轻动,身上渗出的杀气让人心寒.他蔑视着这四人,如同主子跟奴才讲话:“宁胆,姓殷的派你们胆大包天四兄弟过来,纯粹是让你们送死,还不明白吗?别逼我杀人!” 那年长的叫宁胆,其余当然叫宁大、宁包、宁天了,真有意思!冷峻忍不住想笑,名字赶得上金庸起名了。 宁胆黑牙一挫、鼠须一抖,恨声说:“我们好歹也是飞龙帮的四堂主,岂容得你如此羞侮!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活得过今晚么!” 古风嗤然,说:“就凭你们?” 冷峻暗暗点头,对这古风有了好感。面对强敌,能有此风度,定然不俗。且,还会说对联诗句!他已准备在他临危时出手相助。 宁胆更是羞恼,气急败坏地吼道:“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罢率先扑去。 场面比刚才杀得更加激烈,时时还有衣服划破的碎响和人受伤时的惨呼。宁氏四煞来的确不是古风的对手,没多少招,已可见败迹显现。忽然四人目光相碰,面色有异。 冷峻大叫一声:“歹人且勿逞凶,古兄且莫慌张,小弟幻影来相助也。”言时,已闪身而去,脚猛点地,身子腾空而起,似子弹般向那群人掠去。 四人正齐伸入怀中,见有人突来,不禁失色,但动作并没迟疑,手掌翻动,各人手中已各多了把枪。两支对准古风,两支朝向冷峻。 古风大惊,叫道:“小心!” 但他声未落枪声已响起,却听不到人惨呼。 五人定睛瞧去,冷峻不仅无事,而且面带笑容已扑向四煞,在他身后有漫天碎银映着灯光闪着斑斓的色彩,各自愣住。 而此时,冷峻已扑向年纪最轻,武功最弱的那个油头粉面的宁天头顶,突然出腿,右脚踢在他的右脸上。只听“咔咔”脆响,宁天躲闪不及脸被踢得扭曲,惨呼一声,如弹丸般向旁边一棵不大却也不小的树上撞去,“嘭”地一声,树干晃了晃,宁天身子倒地,脑袋歪在左边,不动了。 冷峻兀自一个凌空翻转,稳稳地站在路心,面对着剩下三煞,额前那绺儿乌丝轻微地飘动着在冷傲的脸上划来划去,很是玩酷。 其余宁氏三煞,身躯发颤,头脚冰凉,拿着刀的手兀自颤抖。他们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年青人:竟然连子弹都可躲过,竟能一脚将一个高手踢飞老远。 宁胆嘴唇嚅动:“你是何人?” 暗自赞叹自己“帅呆了”后,冷峻才一扬剑眉,冷冷地说:“你们几个鳖孙听好了,我就是闻名江湖的幻影,真名李爸。” “李霸,好,你给我记住了,飞龙帮从此与你势不两立。”宁胆强作镇定说:“你等瞧,撤。”说完挟起宁天,奔进轿车,急驰而去。 冷峻呵呵一笑:“飞龙帮?我还是屠龙帮呢!” 古风一直钉在那里面无表情地说:“兄弟何必趟这混水,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我对**充满好奇,是不是跟电视上的一样?呵呵,觉得有意思,所以过来瞧瞧。”冷峻嘴角浮着淡淡的笑意, “无知者无畏。”古风冷冷地说 “也许。”冷峻仍是从容地笑着。 古风盯着他,眼中的杀气陡盛,龙吟一声,身形闪电般弹起。铜箫一抖,一道白光闪瞬即逝,只觉寒气翻转,人影已溶进浓浓的夜色中。 一条四方整齐的如同裁剪的衣襟在风中缓缓飘落,遥遥一声颤音冷漠至极仿佛来自天际:“江湖险恶,自重为善。” 冷峻低头,发现衣衫的襟边少了一块,他拍拍脑门,又捶捶大腿,仿佛刚从梦境醒来。再摸摸兜里德玻璃珠子,明显少了一大把。 “我在梦游。”他苦笑一下,“肯定是!” 他刚溜进卧室,就听尖锐的警笛声划破夜空。 事皆完毕,警再亲临。大概这是规律还是默契?见警察们因扑空毫无成绩,气急败坏直嚷要查出谎报警情,调戏警察的违法分子揪出来,冷峻叹息一声,躺下睡觉。 第六章 交朋友 翌日清晨。 冷峻比看守学校大门的老头儿起得还早。他刚到学校,张老头儿刚将钥匙插进锁眼里。 他们班在最高的第七楼,当他爬上去的时候,没见一个人影。把书包之类的东西一古脑儿地放在窗户上,面对正泛白的东方运气吐纳。 练习过气功后,即耍起拳脚来,只见忽地行云流水,忽地恶龙出潭,忽地狂风急浪,忽地老僧坐禅,虽然年纪不大,然三岁习武,已有十几年的修行,又得那么多师傅教练传授,一招一式俨然一行家。 热身完毕,他又开始练习他自己琢磨出的“旋风腿。” 只见他缓缓地抬升左腿,脚至头顶平齐,猛然脚板拍气下坠,就在快及腰部时,暗运气机,身子稍一使劲,右脚踏实地已兀自飞起,而左脚却似在空中踩着一个实物般突地旋转,继而空气被旋了个气涡。身子360°转了过来,右脚速度、力道迅猛无比地踢出。说来 说来似乎很费劲,然整个招式也就一瞬,“旋风腿”顾名思义,出击如风,力如旋风。 就在他做到第三遍,离360°还有60°就可回旋成圆时,余光中出现一个俏丽的身影,好像欲从他身后穿过,顿时气神大乱,急忙收住,然其势迅猛,如何能想收就收?! 就在那女孩惊叫声叫起时,他也已以迅猛的速度直接坠地,像是高空抛物。“嘭”,地一声,首先着地的是屁股,水泥钢筋的地板在忽闪,他清瘦的脸皮挤成一团,牙呲嘴咧着,疼的直接叫出声来。 那女孩子急忙跑来,定睛一瞧竟是温婕。她边扶冷峻边身边关切地问:“摔得怎样呢?没事吧,疼不疼?” 冷峻缓过急往上冲的血气,面带怒容地说:“你想知道疼不疼是吧,来,你这样摔一下试试。” 温婕心中委屈,稀长的睫毛下那双秋眸又朦胧着薄薄的雾气,红润的樱唇紧抿着,垂着头,一声不吭地扶着冷峻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冷峻当然瞧见了,他轻叹一声说:“你也别自责,算我倒霉。” 温婕歉声说:“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见你练得起劲没敢打扰,想从你背后穿过,谁知道你又转过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哎呀,我说算了就算了,还这样婆婆妈妈的。”冷峻不耐烦说,“怎么你的样子总像你欠别人钱似的?别这样啊,容易被欺负。”他竟忘了欺负她的人是他。 温婕微微一笑,过去开了门,一手拿着冷峻的书包,一手挽着他走向座位。 冷峻扶着温婕柔软的肩膀,嗅着她身上的幽幽体香,忽然灵光一闪:有此艳福,不浅呵! 见她仍不言语,冷峻有些不忍,以为她还在自责,说:“你这人好呃,要是我能有你这样好的朋友多好。”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一直是孤独的,没有兄弟姐妹,没有要好朋友,更没有女性朋友,只有长辈。长辈对自己再好,总觉得有些距离,而所谓朋友,不知是他们受不了冷峻的脾性,还是冷峻这人没人缘,都是泛泛之交。 他是始终觉得孤单,尤其是心灵的孤独。孤独的滋味很苦,他总有种想向倾诉这种苦味的渴望,但这么多年来仍只是渴望而已。孤独的童年去了,又来了孤独的少年,是否我永远孤独下去?他常自问。 他本就率直,说的话也是随心而出,没有城府——当然,有些时候是完全相反的,而女孩子的心向来是敏感的,她脸红得像山茶,似乎还带着香气,羞涩地说:“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么?”话音低低的如清风拂过琴弦般。 冷峻立刻觉得屁股一点儿也不疼了,他瞪大眼睛说:“真的,你承认你是我的朋友了?啊,我终于有个女朋友了。” 他高兴得有种想过去拥抱她的愿望,但又一起这位女性不同老妈,不可触碰,古人曰:“男女授受不亲”,否则就成了小人。 温婕脸更红了,像喝醉了似的,似乎散着酒气——冷峻猛地想到高老头儿时常诱惑他的醇香美酒。她抵着头,不知是否在揉弄衣角——她的手放在衣袋里,更加羞涩地说:“不过,只,只是普通朋友。” 冷峻有些失望有些疑惑地问:“能在一起聊天谈心吗?” 温婕方才抬起来,莞尔笑道:“当然可以。” 冷峻说:“那你怎么还低着头红着脸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 温婕笑得甜了,说:“你会武功吗?” 冷峻说:“自我介绍时我不是说过嘛,我从小体弱就被家里送到武术学校了。再说你只要想一下张健的鼻子不就知道了,那时我还没发火,否则最起码他都要粉碎性骨折。” 温婕一惊,说:“你这么残忍?” 冷峻回头见她脸色不对,方才知道自己那句话的不当。他问:“那你说我是不是呢?” “该不会吧?”温婕盯着他的眼睛说。 “只说对一半,有时候是。”他又问:“你知道什么时候吗?” “你说的‘发火时候’?”温婕看着他。 “错。”冷峻。 温婕瞪大眼睛。 冷峻问:“你看过《雷锋日记》吗?” 温婕感觉莫名其妙。 “它里面有这么一句话:对付敌人要像刽子手般残忍,对付好人要像春风般细雨般柔和!”冷峻说的有板有眼。 温婕好像听说过这话,不禁一笑,“你还看雷锋日记?” 冷峻脸色一正,说:“是啊,革命传统嘛,该学习发扬。” “哎,对了,你昨天下午怎么没来?”温婕突然问。 “昨天下午?哦!我去办转学手续了。”冷峻若有所思地说“怎么,你以为我是那么一个胆小怕事,不敢来了?” 温婕连连摆摆手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敏感。” “你昨天把那件事儿告诉老师了么?”冷峻小心地试探。说实话,他还真有点怕她上告。 有些人出了大事不怕,却怕小事。 温婕轻抿嘴唇盯着他柔柔地笑,稀细的睫毛一张一翕,晶莹的眸光显得特别的亮,她轻笑道:“我也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爱打小报告的小女生。张健的事严重,我是班长不得不报告给老师。” 温婕的话让冷峻顿觉天地为之广阔不少。 一块石头落地,那声音很好听,因为它是心里的石头落地的声音。 本来以为很复杂,很烦恼,很担心的问题,却就这么很轻松,很随意,很简单地解决了。什么事看来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他们俩静静地坐在那里,温婕在一旁自习,冷峻闲得无聊,也拿起一本书翻起来,翻着翻着,他眼前又出来了昨晚发生的事。 那个身穿玄黑风衣孤高傲绝的身影,总让在他眼前晃悠,让他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怎么也说不清,但它却的确存在,很是让他莫名其妙。 始终挂在嘴角的漠然,孤独身影,长发和风衣,还有惊人的功夫,这一切似乎都是他所想象的在武侠小说里才有的经典形象。 古风!好个响亮的名字,古风。 第七章 添乱 此时班上的学生已陆续地来得快齐了,一个桔火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风风火火地跑到座位上,喘着粗气,嘴里还嚷着:“唉,总算没;没迟到,急死我了。” “今天又睡懒觉了吧?”温婕眼中带着笑意。 “你不准笑我。我是,第一次来晚。”思绮没缓过气,却仍要辩解。 温婕不和她逗趣,只是笑着盯着她的额头。 思绮疑惑地摸摸自己吹弹欲破的粉面说:“我人虽长得貌美如花,可脸上可真没长花啊。” 温婕笑得更甜,甚至玉洁的贝齿也偶尔微见。 思绮更加疑惑,又将自己整个粉面摸个遍,见温婕仍在笑,便将她拂在一旁,脑袋向左边转过去问:“冷峻,你瞧瞧我脸上有什么异常,让那个温婕笑得那样可恶。” 冷峻定睛一瞅,也有些乐。“小小年纪不学好,一个学生还画眉!怎么描到额上去啦。” 原来她左眼皮上有道黑弧线,也难怪温婕笑得那么厉害。 思绮撅着嘴一脸的苦相,挺生气的样子:“怪不得路上的人都睁大着眼睛瞧我,我还以为他们不怀好意呢……该死的钢笔,溅到我的脸上……哼!还有你这个该死的温婕。”说着她的拳头已击向温婕。 温婕连忙往左躲闪,只见身子腾空,屁股下面已没有凳子。眼看又要坐凳子角尖了,冷峻伸过手去,将其身子接住,两手已捧住了她温软的腰肢,轻轻往前一推,已稳稳地将她搁在凳子上,又急忙撒手。 温婕先是脸骇得煞白,继而又羞得满脸红云。 思绮见状打着哈哈笑起来,指着温婕笑着说:“你看……你……” 冷峻看她笑得真是可爱,也一笑。 谁知,思绮却看不惯她的笑,瞪了他一眼说:“瞧你笑得那一个猥琐样,你笑什么。” 冷峻忙刹住笑容,很是委屈地叹息一声:“怎么我笑就是猥琐,别人笑就是灿烂?” “咦?还敢顶嘴……”思绮又要耍横。 温婕拐了她一下:“思绮。” 思绮说:“你放心,我只教训他,不修理他。”说罢又拂过温婕塞过脑袋,张口欲骂。 “思绮,你好可爱唷。”冷峻忽然一本正经地说。 思绮一愣,刚张开的嘴巴定在那里。 冷峻故作夸张地捂着肚子笑。 温婕也笑了。 本来挺安静的教室,被冷峻肆无忌惮的笑声打破,虽然他的笑声并没什么魅力,但有许多人在朝这边瞟一眼后,莫名地也随之而笑了。这个教室已被笑声传染,在这个环境你会莫名其妙地不禁跟着笑——虽然,你也搞不懂为什么会笑,于是教室气氛活跃起来了。同时也嘈闹起来了。窃窃私语已嗡成一片。后面几个差生也似受了鼓励似的,更加兴奋。 温婕意识到纪律再这样下去,后面几个不求上进的就会更加放肆,便站起身大声说:“请大家注意安静。” 嘈杂终于有些收敛,但却冒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亮在教室上空:“你怎么不先管管你身边的?做事不能不公平哦?” 冷峻正笑得投入,一听此话,火“乘”地一下就起来了,他妈的,要说你给老子提名带姓地说,阴阳怪气的算啥本事,这些王八蛋!他正欲拍案而起,衣角被猛地拽了一下,扭过头只见温婕眼神尽是无奈和请求,只好压住火气没吭声。 教室终于又安静下来。 李思绮也没再敢说笑了。 第一第课罢,别的同学都三三两两地下去玩耍了,冷峻望着那些欢快的身影,空荡的座位,心里也空荡起来,由于刚才那堂课老师的讲课方式令他很不习惯,觉得有些头错脑胀,站起身,跳出座位,走向走廊。 清晨的风显得格外清新,朝阳撒着桔红色的柔光,树上,草上,花朵上的露珠在阳光的反衬下,闪烁着晶莹的亮光。红衣绿裳的少女嬉戏着,花一般的人儿,花一般的笑。洋溢着无限青春活力。 冷峻深呼吸一下,倍感舒服多了,脑袋、眼睛也转得格外的欢了。忽然,他看到一个女孩右胳膊旁放着一支拐杖,正站在离他不远的横栏上。 他开始注意她起来。 那女孩相貌平平,鹅卵形的脸蛋挺清秀,但却罩着阴郁神色。她似乎有些怨恨地瞅着楼下走来走去的同龄人群。 冷峻忽然觉得她瘦弱的身影,显得那么孤单、孤单得凄凉。 一个充满五彩斑澜,诸多梦幻的女孩儿却有着会让异性立即转首斜眼的缺陷。这是何等的悲哀?那么多人都完好无损,那么多女孩儿都很顺利地赢得异性爱慕的眼神,那么多人都无忧无虑地活蹦乱跳着,唯独她! 他盯那个残疾女孩儿的有点出神,他正陷入了沉思,而女孩儿的第六感觉向来要强些,她察觉有人在盯她,她把拐杖往地上使劲一磕,冷峻便一惊,他看到充满怨恨的一个眼神。 那女孩儿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嘴里还甩出一句怒意很浓,很是尖刻的话:“哼!” 他摇摇头苦笑。他给谁的第一印象好像都不怎么好。 当冷峻走进教室时,温婕和思绮已回到座位上正在那儿嬉笑打闹,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荡漾。温婕见他过来了,停止了打闹。 冷峻跳进座位便问:“那个拄着拐杖的女孩儿是谁?” 温婕说:“她叫陈昕,可能因为腿有点不灵便吧,性格很内向,从不主动和人说话,好像别人都欠她什么似的,同学们也不爱和她玩。” 冷峻“哦”了一声,点点头,不再言语。 思绮趴在课桌上瞅着他俩说话,见冷峻那“原来如此”的神情,凑上去略带神秘地笑着说:“你该不是遭到她的鄙视了?嘿嘿。” 冷峻愣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 “这不明摆着的嘛。”思绮笑道。 冷峻笑了,不再问她。 温婕先是一脸的茫然,继而若有所思地笑了。 “哎对了,冷峻,”思绮又开腔了“金老师说叫我们三个人今天中午去她的宿舍一趟,说是有事商量。” “你晓得是什么事么?”冷峻的心又悬了起来。 “当然关于你的事呢!”思绮眨着眼睛笑。 “我?我有什么事!”冷峻有些心虚,该不是昨天那事儿吧,被老师整倒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磨炼一下脸皮,关键是老爸那关,老师就是他的间谍,万一传到他的耳朵里,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老爸别的功夫没有,对他管教却有一套,那“刑言厉色”可不好消受。 他以北宋名将宗泽的语调大声三呼:完了!完了!!完了!!! 温婕用胳膊拐了思绮一下悄声说:“别逗他了。” 思绮笑得更厉害了,花枝乱颤夸张地拍拍肚子。 冷峻怀疑的眼光在温婕脸上扫来扫去。 温婕眼中含笑:“你别听她的,金老师请我们吃饭,可能还会谈些学习方面的事。那些小事她一点不知道。” 冷峻心终于落地,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思绮仍在笑,拍着他说:“瞧你,这点小事就把你吓成这样。” 冷峻反问:“你该知道,我是那种人吗? 第八章 老师请吃饭 去金老师宿舍的路上。 思绮和冷峻侃侃而谈,他们的侃劲齐鼓相当。任何一个问题都能让他们忘乎所以地津津乐道,完全忽视了还有一个人的存在。温婕望着路边不知名的纤细的小草,什么话也不说,其实也岔不上什么,她就这样默默地走着,心里有种被遗忘的失落。 偶尔有飞鸟掠过,消失在阴翳的灌丛,间或有白云飘过溶入湛蓝的天空。不远处有只疲弱孤单的小鸟,一蹦一跳地东张西望着,眼里流露出惊悸无助的神情,翅膀好像受了伤,隐隐可见有一缕血迹,雪白的羽毛,好像是鸽子,小鸽子。 温婕看着看着,升起怜悯之情,她驻住脚步指着小鸟说:“看,有只小鸟,好可怜哦!” “我把他逮住送给你怎样?”冷峻侧过头说。 温婕眼睛一亮,又有些犹豫地说:“这,不大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逮住了再说。”思绮顿时来了兴趣,撒脚就朝小鸟奔去。 冷峻也不示弱,但刚跑出几步又回头一把抓住有些迟疑的温婕的小手拽起就跑,“你把它逮住,好好照料,它就不可怜了嘛。” 冷峻看出是只浑身洁白的鸽子时,兴致也提高许多,他松开温婕的手向白鸽扑去。 温婕脸蛋匀红,有些娇羞有些喜悦地望着正忙活的冷峻。 “哎,哎,鸽子跑到你那儿去了,快,快。”思绮叫道。 冷峻忙纵身扑去,鸽子惊慌逃窜,他没扑着,脚下泥却一滑,手脚慌乱了一阵仍摔了个结实。思绮顾不得取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鸽子跟前就是一扑,可还没等她碰着羽毛尖,鸽子又是惊惶闪开,她只抓了把泥。两人俱是大恼都向天发誓,不逮住鸽子,中午的菜再好吃也不多吃。然后又投入了猎鸽行动中。 鸽子更是怵惕,它一会儿窜到东,一会儿窜到西,完全不知所措,成了惊弓之鸟。它“咕咕”地悲啼着,好像在请求他们的宽怒。 温婕心弦绷紧,忧虑地说:“算了,别逮了,你们看它好可怜唷,逮不着就算了,我又没说要。” “哼,这回可由不得你,不逮着它难消我心头之恨。”思绮咬邪切齿地说,自己白嫩的小手抓了两把污泥,怎能不生气?她没冷峻狼狈,倒好像受的气最多。 冷峻扫了温婕一眼,也说:“逮住它。” 于是二人又忙禄起来,温婕只有干着急。 白鸽扑腾着伤翅,四处逃窜,它绝望地凄厉地叫着,像是在控诉人类的残忍和罪恶!它问谁控诉呢?问天? 它倏地停下来。两只小眼睛竟然射出嘲弄和仇恨,那眼神刺得两人怔在那里,它又好象在笑。忽然,它抖抖本来清白此刻却染着血污的双翅,高叫一声“咕咕“,一头撞在石墙上,血从它的嘴里、眼里、耳朵里,缓缓流出,染红了白鸽的全身,它成了这绝世仅有的红鸽。 三个人,三个木桩。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动物竟然也如此刚烈。 温婕走过去,抚摸了白鸽,然后从口袋里拿出白丝帕给白鸽裹住,让它死后仍是一身洁白。它本身应该也不想成为“绝世仅有”的红鸽。 冷峻和思绮对望了一眼,都是满脸的愧疚,原本的怒气早已消散,只剩下无尽的怅惆。他们默默地帮温婕给白鸽挖个坑,将其埋了。 路上,三人默然无语。 “叮铃” “吱——” 金雅如春风满面地笑着:“哎,你们来啦。快进屋里坐。” 刚进门,一阵香气便扑鼻而来。恩绮叫道:“哇,好香呃,老师今天弄什么好菜招待我们呢?” 金雅如微笑说:“也没什么好菜,家常小炒。” “那是哪些小炒呢?”思绮问。 “这叫且听下回分解;现在知道等会儿就没兴趣了。”冷峻说。 “这才是吊胃口。”思绮不满道。 大家都笑了,刚才的愁绪一扫而散。这就是人类的优处:死小个鸟,无所谓,只要不牵涉自己安危,任何事都可大而化之。 一向治学严谨的金雅如今天心情特别的好。 温婕到厨房给老师帮忙去了,思绮也去凑热闹。冷峻独自在客厅转悠。 房间并不怎么大,米白色的地板上,两排红木长椅有意而列,中央放着茶几,墙角两株苍然矮松,修理成迎客松状,使整个客厅显得情趣盎然。瓷白的墙壁上,挑着几幅黑白水墨画,虽然不是真迹,仍能从中看出些意境,很是素雅、清幽。其中挑着一幅《中秋月夜图》,冷峻凑上前仔细赏览起来: 几颗发亮的星,寥寥几片白羽云,点缀在像是嵌在蓝色天幕里,玉盘似的一轮满月的周围,无忧无虑的月光从苍穹滑落下来,随着闪烁着晶莹波光的河水静静地流着,河边楼亭的佳人凭栏而立,仰望天空。整幅画浅灰淡黄,色彩很是凝愁。下面还有那作者的一首题诗:《盼君》 冰轮已展三千里,隔水佳人遥盼君。 缘本好景中秋月,可怜空望凭栏临。 玉洒清辉至茅亭,花丛孤影邀月饮。 水传姬呼入君梦,半暝惊醒泪满襟。 冷岭不懂欣赏古诗词,但认为它比流行音乐所谓的歌词要强百倍,那些流行歌曲的词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他正驻足观赏,忽觉脖根儿有些酥痒,身边竟有细碎的喘息,且还有淡炎的幽香徐徐送向自己的鼻中。他转过头,五厘米远的地方有双调皮的正眨着的很亮的大眼睛正冲他乐。他骇得就是一跳,一跳就是三步远,定睛再看,思绮捂着肚子弯着腰在笑,笑得很放肆,很让人受不了。 “干吗呢你?”冷峻惊魂未定地叫道。 “干吗?”思绮笑个不停,好不容易缓和了会儿才说:“我都喊你三次了,你还装作没听见,我还以为你是不是灵魂出壳,就是充耳未闻,我要看看你到底能坚持多久?” “没听见就是没听见,什么装不装的?”冷峻不服气。 “再等一会,温婕把你那份菜也给吃光啦。”思绮大声叫道,然后转身笑嘻嘻地走向餐桌。 温婕苦着脸说:“我有那么馋吗?” 冷峻这才见桌上已摆满了名桌的菜肴,悻悻地走了过去。 “你觉得那幅画怎样?”金雅如笑问。 “挺清幽素雅的,不过我不是行家,看不出真谛。”冷峻说。 “我想发表下意见.”思绮举手说。 “李思绮同学,请发言。”冷峻做了个”请”的手势 “能不能边吃边聊啊?”思绮恳求道,”我早上都没吃早餐快饿死啦,” “真晕,我以为有什么高见呢!”冷峻说. “呵呵,尽管吃,别拘束.”金雅如笑道. 她话音刚落,思绮已经将筷子伸向盘子. 温婕瞪了她一眼说:“斯文些思绮,别像土匪似的。” 金雅如和蔼笑着说:“跟在家里一样。” 冷峻嘿嘿笑道:“原来土匪就是这种模样啊,长了见识。” “见你个头!”思绮回敬他一个瞪眼:“你不知道我早上没吃饱啊!阴阳怪气的真是恶心。” 冷峻忙打住话头,原来自己的打趣,就是阴阳怪气,以后可要注意点。 金雅如招呼大家吃菜后又说:“我找你们来有点事。” “我就知道,反正不纯粹为了吃饭。”思绮抢道。 “有头脑的人都知道不单为了吃饭。”冷峻也说 “你——哼!”思绮刚欲发火,又突然启齿笑了。 冷峻知道这是不好的预兆忙又补说:“更何况李思绮如此英明神武的人物呢!”说完忙偷眼去看她的脸色,见其又恢复满意的笑容,才轻吁口气。 “我想今天你请我们来也是为了冷峻的学习吧?”温婕静静地说。 金雅如一笑说:“对,就是此事。” 冷峻忙静心神,洗耳恭听。 “冷峻的父亲是咱们《未名晚报》的主编,她母亲呢也是市艺术团的舞蹈老师。他父母都是文艺者,本想他也能在文艺反面发展,没想到却因他从小体弱送去了武术学校。武术学校当然偏重于武术,在文化方面跟咱们自然有些差距,所以他爸妈想让他在这方便补充一下。” “哦!”两位少女齐声脱口道 “哦什么哦!别打岔,听老师讲!”冷峻说。 金雅如继续说:“我听他父亲说,他原来在班上的成绩也没低于前五名过……” “哦!是吗?”她们又忍不住笑着问。 冷峻狠扫了她们一眼,又点点头,得意地笑了笑。 “当然喽,你们可不要太小视他,”金雅如和蔼地说:“你们两个都是班上的尖子生,我把你们调到一起,就是为了让你们互相帮助,互相学习,互相监督。” 原来这里也有文章:两位少女仍点头应允。 冷峻一边点头,一边再想“互相监督”这个词儿,老师是不是用错了? 李思绮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好了,我们会帮助你的。” 温婕也笑着说:“我会尽力的。” “不过,”思绮忽然诡秘地朝冷峻一笑——不祥的预兆,突然她一语惊人:“老师,冷峻这人倔得很,我们怕他不接受我们的帮助,给他提建议遭受他的白眼和拳头,希望你能给他约法三章,让他规矩一些才好。” 冷峻简直要气爆,心说我这人有这么蛮横吗?这不存心找碴嘛。 温婕抿着嘴唇偷笑。 金雅如也觉得有趣,小孩子们斗嘴还真有意思,自从她的小孩在不幸被人贩子拐走后,对孩子们更加的喜爱,以前教学的严厉也忽然温和起来,孩子们在她眼里怎么看怎么可爱 “冷峻,你会这样吗?”金雅如严肃地说 冷峻连忙解释:“苍天可见,日月可表,我冷峻怎会是这种人呢。 除他以外,大家都笑了。笑声像湖面的涟漪,一波未尽又起一波,在空中荡漾着。 第九章 高老头儿 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 只有半个世界在它的红色统治下,似乎倔强的残存着。 夜幕徐徐下落,它正被黑色逐渐的吞噬着。 似乎没有人有闲心注意这些,即便偶尔有人注意,也会随即熟视无睹,今天黑吞了红,明天早上红又会驱出黑的,没谁在意暂时是谁吞了谁。 黑夜时怎么办呢?最好当然闭着眼睛睡觉。 冷峻散漫地走在街上,他喜欢在黄昏中给自己一点时间,让自己身心得到的释放。他也不清楚,自己也没受到过什么迫害和不公正待遇,怎就那么强烈的愤世嫉俗? 人极少为自己而活着,都是为别人装着。不同人面前,就有不同的面目,以便随时拿出应付。如今,谁能说他是素面朝天活着?谁能说自己是言实笑真的活着?谁能说自己白天,黑夜都好不掩饰地活着? 望着行色匆匆过客,冷峻感觉悲哀。他们终生都如此匆忙,为了什么?钱财?女人?家庭?还是基本的衣食住行?他们又没想过生命的意义?以后等我出了学校,是不是也会跟他们一样奔劳? 他叹口气,抬头眺望,远处的一脉青岱连绵起伏伸向天际,缕缕青烟围绕着,流动着,如条轻绕的纱缎。 为何我有这种心情还在这里赏景?是否少年不知愁滋味? 一片枯叶从荫道的树上飘坠在地上,窸窣地幽叹着。 枯叶,你在叹息什么呢? 不觉得,他已走到高老头儿的酒馆门前。 对于高老头儿的底细,谁都说不清楚。冷峻只知道从他记事起高老头儿就在这里开店营生,还知道他的酒不错,性情也不错,还知道他见识很广,似乎天文地理,阴阳八卦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他也很孤独,孤独得有点神秘,冷峻也孤独,却孤独得有点怪异,而老少相处却如酒逢知己。冷峻很爱喝酒,高老头儿不仅爱喝还愿拿出自己私藏的用很多种珍贵药材泡制的酒免费给他喝。 为什么高老头是免费给他喝?因为他不仅脸皮厚,而且爱给老头儿唱歌儿听。 他应该会唱很多了? 不,千篇一律,万变不离其宗,听—— “唉,我是多么的孤独,多么的愁,哗啦啦泪水在鼻子两旁冲出两道沟,我是多么的悲哀,多么的忧,玉树临风的小伙儿,却没有靓妹愿和我手拉手……。” 冷峻一想到好酒便高兴地唱起来,刚走到门口,只听“飕”地一声,一个清瘦长发,黑风衣的身影闪电地般掠过,再转身,那身影已消失在茫茫人流中。住了几步,仍是徒劳。不禁怅然若失, 一只手在他肩膀拍了拍,这只手的劲道只有高老头儿才有,他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手背。 “你认识他?”冷峻问。 “说认识又不认识,”高老头儿叹息一声 “什么意思?”冷峻的眼睛发亮,“你说说看,至少我可以了解一点。” 高老头儿微微一笑:“他来我这个小馆是第三次,所以我可以说‘认识’。我只和他说过几句话,所以又‘不认识’。” 冷峻伸手捣向高老头儿的肢窝:“你这老头儿耍我!” 高老头儿委屈道:“事实就是这样嘛。” “不行,得搞坛酒方消我心头之恨。”冷峻瞪着眼说。 “你想蹭酒喝就直说嘛。”高老头儿很可怜地说。 “还得有几个下酒菜。”冷峻将屁股放稳又补充道。 “唉,我多年的积蓄都被你小子吃光了,”高老头叹息道。 “别垂头丧气的,等会儿我给你唱歌听。”冷峻安慰道,“我美妙动听的歌声一般人是极难听到的,定让你听得如痴如醉。” 高老头儿忙说:“你还是别唱了,我要是醉了,又得少坛酒。” 冷峻不高兴了:“我有那么形秽么?” 高老头儿连忙陪理:“不是你形秽,是偷我酒喝的人形秽。” 冷峻更不服了:“我那是偷?我是光明正大地拿,我喝爽了总还得带一点回去孝敬我爸吧?不然我爸怎么可能拿他的茅台跟你交换?也不多谢下我。再说,谁让你贪杯,量不行还逞能,我看到有多的酒就忍不住了,不拿白不拿。” 高老头儿还不服:“明明是你将我灌醉的么,我……” “好了,好了,你还是去准备准备吧。”冷峻不抬杠了。 高老头儿便像凯旋归来的拿破仑,昂首挺胸地走进后面厨房炒菜拿酒去了。 菜摆上桌,冷峻见厅内无人,便邀高老头儿一起喝。他先给高老头儿斟满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叫道“高老,来,干杯。” 高老头儿仰脖而尽,他向来喝得爽快,也醉得特快,但怎么醉却总是微醉。 “今天可要多喝一点呃。”冷峻又给他斟了一杯。 “那倒是为何?”高老头儿问。 “庆祝你今天客少人稀呀!”冷峻眼中含笑。这损话恐怕只有冷峻才会说出口,恐怕也只有高老头儿听了不生气。 高老头儿不解:“这话怎讲。” “唉!你怎么这么不够意思,咱们好久没在一起渴酒了?人少了咱们就可以边饮边聊了嘛。”冷峻揽揽他的肩做久逢知己状。 高老头儿想了一下说:“好像大前天下午的此时,我们还在一起喝过。” 冷峻呷了口酒说:“唉!你真不够风趣,这等穿帮的话能直说?” 高老头儿似恍然大悟:“噢,你的尊严是不能受到损害的,我忽然记忆犹新了。” “我每天不都在告诫你吗?真是健忘。”冷峻又吃口菜说。 高老头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听说你转学了是吧。” 冷峻边吃菜边说:“嗯。” “怎么样,还适应吧。” 冷峻更似遇到了知心:“唉!惨啊,被一个个女同学整得惨不忍睹,民不聊生啊。连喘气还要三思而后行。” 高老头儿一改往日的本该的义愤填膺,却笑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冷峻来了兴趣,放下筷子说:“哦?” “你也该知道你的鬼脾气,就你那德性,大街上正在哭的的小孩子也会止住哭声。” 冷峻一缩脖子:“我有那么威风?” 高老头儿认真分析:“你呢要是正儿八经起来看上去倒蛮斯文的,要是你板起脸不是流氓恶棍,就是凶神恶煞。我猜你肯定是让人小瞧了,把你惹毛了。” 冷峻啧着嘴说:“我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没有一点慈心善目了?我有那么大的脾气吗?” 高老头儿认真起来便成了哲人,他叹道:“你的脾气要改啊,否则吃亏的只有你。” 冷峻敝敝嘴:“反正吃的亏也不多,多吃一点也好嘛,你不是也常说,吃亏是福嘛。不然怎么能成熟老练呢?再说他们走他们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谁看不惯我,谁到一边生闷气去。” “你不怕别人看不顺眼?” “那又怎样?再说你不是说小孩子见我也止住哭声,还有谁敢动我怎的。”她嬉笑说。 “没人敢动?只怕人人喊打吧,”高老头调笑说 冷峻一副久经世故的语气!“高老啊,你毕竟是个老头儿,思想还那么陈旧,现在大街上的凶神恶煞们哪个不是盛风凛凛,人人惧让?就连小偷明目张胆行窃,众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喜欢多管闲事,挺身而出?” “你不就挺身而出过好几次么?” “你还说呢,哪个嘴上赞我,心里不说多管闲事的?还替我操心‘小心明儿个有人报复’。再说,你看那小偷行劫的抓进警局里不是行政拘留几天,拿钱赎回?大不了就是拿钱买活,判个两年意思意思罢了。我常去警局还不知道其中黑暗?连我叔叔也只能无可奈何。你想多悲哀啊。”冷峻忿忿道。 高老头儿无话可说,事实胜于雄辩。 “所以我每次抓到那些王八蛋非把他打个半死,再送往警局,给他点颜色让他也长点记性。”冷峻说。 沉默了一会儿,高老头儿才忧虑说:“冷峻啊,你的脾性真的要改啊!否则以后你难免灾难临头,江湖中的事你确实知之甚少,唉,叫我怎么说你你才会听呢!” 冷峻冷哼一声说:“无所谓,大丈夫死得其所就足够了。” 高老头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息一声,眉头紧皱。 他是个过来人,他也想起了他的年轻时候。 像冷峻的行为,他都有过,甚至在那白色恐怖、黑色统治的社会他更激烈更执著。他的确为光明世界而奋斗,他当然也受过刻骨铭心的痛楚,而他胜利了。只不过这胜利不是他赢得的,是其他群体 且那是黑暗时代,人们一经唤醒都发自内心地要驱除黑暗,人们也不大会去计较他的过激,而这是和平时代,人们在舒适安逸时精神又将昏昏欲睡,当黑夜的影障越布越密起来的时候,他们却在挑剔着英雄的不是。 和平年代,经济为主,穷怕的人们一心追逐的是物质满足,对于精神的修为早抛之脑后,再加上那个十年活劫,将人们之间仅存的一点信仰都消失殆尽了,无信仰的人们投入名利追逐的浪潮中,可向而知其道德败坏到什么境地! 在社会关系网中,个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这孩子如此的偏执,真不知道以后会遭到少劫难。 高老头儿兀自沉思,冷峻跷着二郎腿,笑嘻嘻地说:“高老,你不会这么大方吧,一坛酒,仅让我一人喝,说实在的,我也有些过意不去。” 高老头儿忙抱起坛子,想尽量挽回点损失。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多喝一滴,就多占些便宜。可摇了半天,仅摇了几滴。 “啊?你这么黑心。”商老头儿苦丧着脸说。 “再抱坛酒出来不就得了。”冷峻还不尽兴。“谁叫你这所谓的坛子小的跟个葫芦似的,没一点豪气。而且说出去是一坛,搞的我好像真喝很多。” “我,我是不行了,我喝多了。”高老头儿说醉就醉。 冷峻邪笑说:“你不行了?你抱不动我去抱。” 高老头儿还朦着双眼说:“我一喝多,就不知道酒放在哪里了。” 冷峻颇为生气:“不就是钱的问题么,怕我出不起!” “不,不是,绝不是。”高老头慌恐说。 他嘿嘿一笑说:“我其实也是为你着想。你想多了回家后你老爸生气了,他舍不得打你,却骂我起来毫不客气,我还想多活几年哩。” 冷峻揽住高老头的肩膀,做出一副彼此不分外人状,说:“我们俩还分谁跟谁啊,他骂你就是骂我,我就跟他急。” “恐怕你不是洗耳恭听就是诚惶诚恐,说不定还补充说明呢?当我真老糊涂了?”高老头儿不悦道,“这样吧,这次完全免费,怎样?” 平时,冷峻出于良心,都给半价,他笑得开心:“高老,你真聪明,不过我还是有良心的。”他从腰包掏出拾块钱,以极其豪爽的手法将钱拍在桌子上,大声说:“不用找了。” 高老头儿咕哝道:“连十分之一都没有,还好意思说‘不用找啦’,你知道我那些药材有多名贵吗?” 然后他也作一副极豪爽的姿态,朗声说:”我还在乎一坛酒吗?算了,今天我请客。”事实上,每次他都请客。 冷峻斜着眼望着他,怀疑的目光在他捡上扫来扫去。 高老头儿受不了,他干咳一声说:唉,麻烦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好吗?” “你发横财了,是不是死人的钱包将你绊倒了?”冷峻问。 高老头儿忙解释:“不像你尊口吐出的玉言那样,是你刚进门时见到那个小伙子给的,他每次仅点一点儿小炒,然后扔出张伟人头,转身就走。” “你没找过他钱。” “哪里,别影响我的高大形象好吗?我总在下次给他补上,但那钱总是搁在那里一动不动”。 “凭你的眼光,你可知他是哪条道上的?”冷峻忽问。他知道高老头儿纵横四海,阅历精博,眼光的敏锐可想而知,他看人的许多经验都从他那里学的。 高老头说:“还用问当然是道儿上的,至于哪条道,你就不要问了,因为我也说不清。” 他盯着冷峻忽然问:“你是不是对他产生豪气了?” 冷峻默然,点了下头,神情很是严肃。 “听我一句话,千万别惹他。”高老头也很认真。 冷峻沉默。——如此高手,不会会,怎能平静这颗好奇心? “唉!你难道看不出他太过于古怪?小心惹祸上身” 冷峻望着门外,淡淡地说:“我自有分寸。” 第十章 老子发火 夜色已浓。 一轮冰轮,清冷的寒光,使本来阴怖的夜增添了些凄凉。 这是第几根烟? 冷峻捻灭了烟蒂,此时烟灰缸里已烟头满布。 他又抽出一支,但没点燃。他一看着那银棍似的可爱烟体,想着小事。 “啪”地一声,火机竟自己打着,火苗在扭动。他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火移到烟前。 全是不由自主的。顿时,缕缕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盘旋舞动,真到最后消散。下一缕又步后尘。 他夹着烟没抽,只是望着青烟发呆。 接着,他又一捻香烟,抓起电话: “喂,是叔叔吗?我是冷峻。” “……” “哦!是这样的,我想问你件事,最近你受理过什么棘手复杂的大案么?比如又有什么危险人物进入咱未名诚?” “……” “不怎么,随便问问,我闲得无聊,想帮你查查线索。” “……” “不会影响学习的。” “……” “噢,没有就算了,若有就通知我一声好么?” “……” “没什么了,叔叔晚安。” “……” 放下电话,他心里有些如释重负,也有些怅然若失。 “咚咚”门外有人喊话“峻儿,吃饭啦。” 冷峻倒罢烟灭,又拿了块口香糖,含在嘴里,这才抖抖衣服,拍拍裤腿。放心出去。 饭菜早已摆上桌,母亲还在洗盘匙,父亲却如判官一般稳稳地坐在桌前。拿眼将冷峻平视一直盯到他坐下。 此时,他仍盯着他的脸:冷峻摸摸脸,将父亲望了一眼,又摸摸脸,又将父亲望了一眼,再将父亲望一眼,再摸摸脸,然而父亲仍盯着他的脸,而且脸色没有诠释他的内心。他终于忍不住问:“老爸,我脸上有花?” 照旧缄默,眼仍不眨。 冷峻再问:“老爸,你在和我打哑谜?” “我在看你脸皮与别人别底有什么不同。” “看出什么没有?” “答案两点。” “怎讲。” “不是没皮,就是皇帝他妈——太厚(后)” 冷峻心道,完了。老爸今天言语又高深了。只要他如此,便是不幸来临的预兆。这点儿是他多年积累的经验。 冷正风上挑眼皮提示说:“昨天晚上……嘿?知道了吧。” “昨天晚上?什么意思?”冷峻心虚,明知故问。 “嘭”冷正风一掌拍在柔软的沙发上,脸上仍无动静。 但这没多大气势的“拍案”同样一个作用。冷峻一个激灵,不过继而又平静下来,嘀咕道:“你想知道什么就明言直说嘛,干吗和我打什么哑谜呢?你不知道你儿子一在你个伟大父亲就变得渺小幼稚、糊涂愚钝么?” 冷正风拍了拍儿子肩膀,笑容可掬地说:“现在你小子翅膀挺硬的嘛。” 冷峻忙纠正:“老爸你可要看清,我可不是只小鸟,我是人呐,我没翅膀。” “哼!”父亲终于脸色由睛转阴,“你小子敢耍我……” 冷峻忙道:“不敢,不敢。” “给我闭嘴。”冷正风叱道。 冷峻赶紧咬紧牙关。 冷正风说:“告诉你小子,你的话没错,在老子面前耍鬼,小子是多么地多么地可笑,你给我将昨晚你的英雄之举实话实说一遍,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哦。” 冷峻口惹悬河:“老爸你这句话真说到点子上了,你该为你有这样的儿子而向世界人们大笑三声,以表欣慰。因为你儿子昨晚阻止了一场抢劫行动,救了一个无辜生命……” 他还没说完,脑袋便被敲了三响。 “你小子还好意思说什么‘面向世界,大笑三声,以表欣慰’,老子不跺地三脚,气绝身亡,就算阿弥陀佛了。” 冷峻耸拉着脑袋不语,为防头被敲,最好不言为妙,言多必失嘛! “你是赤手空拳和他们打架?”冷正风忽问。 “是啊,难道我还有什么武器不成?”冷峻说。 “我就是要知道你拿什么跟人家那么多人斗的?” “就是这个问题呀!怎么不早说?”他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把晶莹剔透色彩班斓的玻璃珠说“呶,就是这玩意儿。” 冷正风颇生气:“什么,你还敢耍我;” 冷峻苦长着脸说:“就是这玩意嘛!” 眼见父亲又要动怒,他忙掏出怀中一柄5厘米来长的精致小刀,递过去说:“还有这个。” 冷正风半信半疑地接过小刀,只见其做工极细,锋刃薄似无形锋芝隐渗寒气,灯光射上反溢,流动波光,发毛触及便可迎刃两段,确实好刃!但却不是大刀,所以他不满了:“这把小刀削铅笔差不多,对付那么多的人有什么用?” 冷峻说:“一把当然不行,但它可演变无数把,就不敢说了。”说完他将小刀从父亲手中拿回,大指指与食指一搓,厚仅毫米的小刀呈扇形展开,竟七七四十九片刀片, 冷正风愣住了,不是为刀,而是为子。 他真不敢相信,儿子手中竟然有如此精巧的暗器。他对儿子忽然有种莫测的忧虑,感觉自己已不了解儿子了。他本已圆睁的眼睛,渐渐舒缓下来,忽然眼睛又怒瞪起来,他试图挽回做父亲的尊严,然而妻子已笑吟吟地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瞅瞅丈夫,又瞅瞅儿子,再瞅瞅刀说:“峻儿,你也真不听话,这么大一点儿,就玩什么飞刀,要是伤着人了怎么办。” “是呀,真不像话。”冷正风气又上来了。 夏莲又对丈夫说:“正风,你看儿子怪可怜的,再说他也没惹什么乱子,教训一顿也就算了,孩子下不为例就行了。” “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哪次是教训一顿就不再造次了?都是你惯的。”冷正风气呼呼地将气又转到妻子头上,“每次教训一下儿子,就像教训你似的,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个啥?” 夏莲知道丈夫的脾气,只有暂时忍气吞声,以后再寻机挽回面子。 冷正风火气似乎又大些,他卷起袖子,大声喝道:“冷峻,你给你说清那些人你不认识?那个长头发黑风衣的人是谁,你怎会帮他?你是不是已经加入黑社会了?!老实交代清楚,不然别怪我今天动手啊!” 冷峻叫苦:“老爸,我真不知道他们是谁,那个人我也不认识,我更没有那愚蠢地加入黑社会,我叔是堂堂地刑警队长,长期跟他在一起我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吗。” “那你怎么会参与他们之间的打架?”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开始以为他们在抢劫,见四个欺负一个,就帮助那个人,就这样的简单,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脾气。” 是啊!儿子的脾气,他是知道再清楚不过了。在冷峻上小学时,见路上高年级的欺负小同学,二话不说冲上去就和人家扭打,然后伤痕累累地回家,既不留名,也不怕别人报复这类的事,他不知道有多少回了。至于这件事,在邻居告诉他时,他就没有多大反应。儿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还不知道他的动机? 今晚,他并不是真正的愤怒,而是在于警告,虽然这样做或许对儿子的脾性并没多大影响,但若不愤怒一番,儿子很可能会更加放肆,更加毫无顾虑地胆大妾为。对于这个半大小子,他只能如似以前的方法,他常为此感到无奈,疲倦,庆幸的是这孩子没给他惹多大的麻烦,虽然小事不断,却也没有什么大乱。而且很多时候,孩子确实也有自己的道理,且你又不鞥说他什么,就如打抱不平这事,你能教他袖手旁观吗?。 教育虽然难凑效,他还是要将死马当活马医。 他吼道:“好,这件事,且绕过你,下次再盲目行事,碰上更加阴险狠毒的黑社会,小心人家怪你知道的秘密太多而将你杀了,知道吗?” 冷峻恭身倾听,认真点了下头。 “还有,下次再有什么英雄之举,别忘了告诉老爸一声,儿子当了这么多次英雄,老子还没做一回哩!”冷正风似有些不满。 冷峻拍下胸脯,得意地说:“没问题。” “好啦,好啦,两个活宝,吃饭啦。”夏莲笑着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