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年家有女 “生没？怎么还没生？到底生没生啊？”一中年青衣长须男在院中走来走去，急得满头大汗。 想他老夫少妻，中年得子，他是既担心妻子，又担心孩子，就怕这一大一小受苦，偏偏那些个接生婆就不让他进去，他怎能不急？ 就在他焦虑得几乎疯狂之时，产房内传出哇的一声啼哭，他笑容展开，紧接着抬脚冲产房而去。 “老爷老爷，恭喜老爷喜得掌珠！” “女儿？”中年男子愣了愣。 床上虚弱的美妇瞪过去：“你若不要，我便带她回娘家！” 中年男子一震，立马表明态度，一手抱过皱巴巴的小娃儿，笑得欣慰：“瞧瞧瞧瞧，咱女儿多好看啊！女儿好，女儿好啊！” 不是他惧内，想他半生为了家业奔波在外，好不容易人到中年才算成个家，妻子又是难得的贤惠娇媚，他真是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妻子为他产下后代本就辛苦艰难，他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会这节骨眼儿上让她不快。 不过，他也觉着甚是奇怪，生前他年家专门请人来看过，说是儿子，怎么会生下来就变成女儿了呢？女儿也不是不好，只不过，年家有训，第一个孩子必要继承家业，这女儿继承家业的事例在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年老爷暂且放下忧心，又抱着孩子凑到妻子旁边，握着她的手道：“夫人辛苦了。” 美妇放下心来，道：“给取个名吧。” 年老爷为难起来。他读的书少，之前想了不少都是男儿的名字，谁知生了个女儿，这要当场取名字还是很有难度的。 他看着女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终于道：“恩，咱女儿长得跟花儿似的，就叫年花花吧。” 美妇气得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却力气不支，晕了过去。 年老爷惊道：“夫人！夫人！”一群人推开年老爷围了上去。 年花花在听到这名字的同时翻了个白眼，大有有名若此，不如去死之感。不过，年老爷是不知道她想法的。 而就在美妇晕后的那段时间，年花花的名字就这么写进了家谱。 年家是捉妖世家，年家第一个孩子一般都是有点异能的。这便是为何年家极度重视第一个孩子，并且明确规定只有第一个孩子可以继承家业的原因。 不过，此时的年花花还不知道这些。她还迷茫在前世的记忆中，五味杂呈。 小孩子的行动总是会受到诸多限制，年花花觉得在完全理智的情况下经历童年真是一件——很新鲜的感觉。 美妇人小心的抱着小宝宝瞪着年老爷道：“你取的什么名字？真真俗不可耐！” 年老爷一脸委屈，这不是她让自己取的吗？这名字也早就进了家谱了，难不成现在去改？再说了，他觉得这名字挺好啊，又好听又好叫，意思还格外明确。 年花花摇摆着小胳膊对美妇人的话表示赞同，可惜美妇人没懂她的意思。 “夫人啊，这名字已经取了，族里也认了，你就别跟我闹性子了吧。你也知道，年家第一个孩子向来都是族里看重的，这要改名字……”年老爷觉得头大。 美妇人气得瞪眼，一指头戳在年老爷额头上：“我怎么就嫁给你这木头，整日除了捉妖，还是捉妖，你这个……你这个……，难不成你要咱们女儿跟着你到处捉妖去不成！不行，我不答应！” 年老爷更觉愁闷，一个劲的赔罪道：“夫人啊，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想你年轻又好看，嫁了我这么个糟老头子，可年家祖训如此，我……咱们女儿捉妖有什么不好嘛！” 年老爷也是没办法，其实他虽人到中年，但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还真谈不上什么糟老头子，但是在娇妻面前，他也只能这么说了。再者，捉妖真没什么不好。如今世道乱，年家因为捉妖这手艺，真没少赚银子，家产也是一代一代积累下来，到了这一代，怎么也算是中富之家了。 美妇人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也知道年家家训，可是捉妖辛苦，生命还有可能受到威胁，孩子都是母亲手中的宝，看着这么点小小的家伙，她真是不忍心让她过这样的生活。这才满腹牢骚，对着年老爷发了出来。 “我就不愿意！不愿意！你看看，她才这么小……” “夫人，夫人……”年老爷左右看了看——没人，便把美妇人抱在怀里，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好生安慰着，“仙仙啊，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么个小家伙，我也舍不得啊。可是年家第一个孩子身上都有那么些异能，花花还小，看不出来，等大点就显出来了。花花是必须要继承家业的。我跟你保证，她不到十六岁，我绝不让她单独去捉妖，好吧？” 年父虽这么说，心里却想，单独去不行，跟着一起去总可以的，捉妖得从小培养起，真让她十六岁再去见识，黄花菜都凉了。不过这些话当然不能跟夫人秦月仙说。 “哼！”秦月仙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哼了一声，去哄年花花。 这年花花也是奇怪，整日除了睡觉，其他时候都睁着大眼睛四处看，而且极度不愿意吃奶，一到这时候就哭，脸上还红得厉害。秦月仙有时候被她看得古怪，心想难道她真有什么异能不成？ 正想着，背后传来一声童音：“师父，师娘。” 年老爷一惊，忙将秦月仙拉起来站好，自己也站到一边，轻咳一声，正经道：“向南啊，你不去练功，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一年，陆向南十岁。 陆向南低头偷偷笑了笑，整容恭敬的说：“师父，师弟师妹们说想看看妹妹。”陆向南转头看了看后面，后面某棵大树后面伸出几个脑袋，但又迅速缩了回去。 一想到几个娃儿看到了自己和夫人亲热，年老爷面子上挂不住了，一张脸忽青忽白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秦月仙脸上一红，推了陆向南一把，道：“孩子们看着呢。” 年老爷回过神，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道：“恩，都来看看吧，以后花花要跟着你们一起练功的。” 陆向南笑着向后面比了个手势，树后的孩子们一哗啦全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师父，师娘，我们来看花花妹妹了。” 年花花心中一顿恶寒，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的动物，忍不住瞪大了眼，试图让他们远一点。 陆向南第一个凑上来，他拉了拉年花花的小指头，心想小孩子就这样的啊，怎么这么软…… 年花花瞪着他想要挣脱手，偏偏陆向南还惊喜道：“她看我，她在看我了！” 年花花心道废话，你拉我我不看你？ 秦月仙也高兴道：“花花不认生的。” 三五个孩子有大有小，都凑上来，摸摸小婴儿的手，叫唤着：“花花，看我，花花妹妹看这边啊……” 年花花实在不喜这么多人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偏偏她受身体限制，反抗不得，于是烦不胜烦之后，皱着眉一撇嘴，哇哇大哭。 陆向南在年花花皱眉的时候就察觉到她的情绪，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婴儿都有情绪，但他很肯定年花花就有很明显的情绪！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但他陆向南能感觉到！ 陆向南很小大人的说：“你们一个个的看，别随便动手，会吓着花花的。” 秦月仙已经开始哄着年花花，“花花不哭，哥哥姐姐们是喜欢你呢。不哭不哭啊。” 年老爷大抵是觉得一向不认生的年花花此刻有些丢脸，又或者是想为之前的丢脸找回场子，于是板着脸道：“年花花！不准哭了！” 年花花吓了一跳，挂着眼泪珠儿的小脸愣了一下，可怜兮兮的看着年老爷。 秦月仙也吓了一跳，但立刻反应过来，顾不得旁边还有孩子，凶狠的瞪着年老爷道：“她才多大，你就这样吼！”那架势，恨不得踢他一脚就好。 年花花听出母亲的维护，顿时张开嘴，扯着嗓子更是哭得惊天动地起来。 一群孩子慌了手脚不知所措，秦月仙也哄她不住，年老爷已经后悔得要死，恨不得一头撞墙上。 陆向南伸手道：“师娘，师娘，我来，我来哄花花。” 秦月仙束手无策，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却不敢把孩子递给陆向南，只说：“你也是个孩子，怎么哄得来。” 陆向南也不管，凑上去握着花花的小手，柔声道：“花花不哭。” 年花花一边哭一边偷偷看着陆向南，十岁的陆向南是个小帅哥，虽然年纪小，却掩不住那一身儒雅之气。年花花的小手在陆向南手里挠了挠，又抽出去拍陆向南的脸，心想，这个小帅哥不但相貌好，皮肤也很好啊！这么想着，自然分神，哭声也小了许多。 陆向南愣愣的看着年花花在他脸上摸来摸去，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升起一股温情。 秦月仙笑道：“看来我们花花喜欢向南呢！”说着把孩子抱低了点，“向南，你想不想抱抱花花？” 陆向南双手在身上擦了又擦，慎重的伸出去，看着年花花水润的双眼，半晌不说话。 秦月仙小心教着陆向南怎么抱小宝贝，而年花花却被吓得止住了哭。 亲娘啊！这娃儿也才这么小，你把我交出去不怕摔着我啊！ 陆向南抱着年花花，嘴角扯开了笑：“花花。” 于是在年花花这一世的人生轨迹里，有了一个疼她护她的大师兄——叫陆向南。 002 捉妖废柴 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游戏，没有电影，没有大型游乐场……从这个角度来说，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单调得无聊。尤其是对于还什么都不会做的婴儿体年花花来说。 年老爷最热衷的是研究年花花到底有什么不同常人的异能；年夫人最积极的是如何打消年老爷的积极性，以便让年花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小姐；年花花则百无聊赖的看戏，顺便吭两声表示一下存在感。 时光匆匆而过，五岁的年花花已经跟着众位师兄师姐们学习捉妖术有些日子了。可是年花花的学习成绩真的是——惨不忍睹。 不，惨不忍睹都不足以形容年花花的捉妖水平。 “年——花——花！”年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让你捉的是兔妖！兔妖！这是什么？蚂蚱吗？你分不出白色和绿色吗？？你分不清大小的吗？？还有，这是妖吗？是妖吗？？？我今天不打你都对不起年家的祖训！”说着竟然很不顾形象的脱了鞋要打过来。 可怜的蚂蚱兄缩了缩长须，圆溜溜的眼瞪着年花花，似乎在怪她怎么这么眼拙，居然把它送出来充数？ 年花花左右看了看，师兄师姐们都在，于是一屁股坐地上，张开嘴哇哇大哭。 陆向南心疼了，忙跑过来抱起年花花，护在身后道：“师父，花花还小，恩……还不熟练，我教教她。” 其他师兄师姐们也一拥而上，有的围在陆向南身边帮忙挡着年花花，有的去拦年老爷，口里劝着，手脚推着，院子里好不热闹。 年老爷更是生气，他已经出离了愤怒，极端地恨铁不成钢，完全无法排解此刻心头狂烧的火焰。一怒之下，年老爷的鞋狠狠砸了过去，气道：“你们就护着她！我五岁的时候别说兔妖，豹妖都捉过，她呢！哪一次能成功捉到妖的？别是妖把她捉了就不错了！真是气死我，气死我了！” 陆向南额头上红了一大片，火辣辣的疼，但他仍然不让开，甚至抓着年花花藏得更严实了。 年花花咬了咬牙，看着大师兄又替自己挨打了，自然又是愧疚，大大的眼眨巴着泪花儿，就想往前蹿。可陆向南抓得紧实，她怎么也绕不到大师兄身前去。 年花花上头师兄师姐一共五人，自从年花花出生，年老爷便再也没收弟子。此刻除了大师兄陆向南护着年花花，年花花的二师姐尤彩儿和三师兄齐歌正拉着年老爷，不让他碰到大师兄和年花花。 年老爷将一圈的弟子都教训了一遍，年花花的四师兄越善人已经乖乖捡回他的鞋给他恭恭敬敬的穿上。年老爷又叫嚣着要打年花花，陆向南却像是护崽的老母鸡，左闪右躲，硬不让年老爷碰着年花花。 气到极处，年老爷头上却被某不明飞行物砸中。 “谁砸我！哪个兔崽子敢砸我！我……”一转身，年老爷顿时没了脾气。 年花花的五师姐年小言偷偷摸摸的躲到陆向南身后，比了个手势，表示顺利完成了任务。 来人自然是年夫人。 年夫人哼笑一声，不冷不热地说：“哟！好威风呢！胡子一大把了，还跟几个孩子过不去。瞧瞧瞧瞧，啧啧，多有派头啊！” “夫……夫人……” 年花花瞅准机会，抹着眼泪儿钻进年夫人怀里，可怜兮兮的抬头，用软绵绵的声音怯怯的喊了句：“娘，大师兄头被打破了……” 年夫人错眼看了看，还好，破是没破的，就是有些红肿。才放下心，年花花又道：“要不是大师兄，那鞋就砸到花花了。”说完很害怕的把小脑袋埋进年夫人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陆向南忙说：“不是的，是徒儿不好，冲撞了师父……” 年老爷气得鼻子都歪了，还来不及教训年花花，年夫人已经怒目圆瞪，大吼道“年青山！你敢打我女儿！我现在就带花花回娘家去！我早知你厌了我，嫌我人老珠黄了！哼哼，你再找个年轻的去啊，再生个十胎八胎的，我就让花花给我姓了，再不与你相干！”说完拉着年花花的手转身就走。 年老爷又惊又怕，也来不及挥退众弟子，忙追上去赔罪，一口一个夫人，一口一个仙仙，哪还有方才的威风样，只惹得身后的一干弟子转了身偷笑，彼此对个眼儿，知道年花花师妹又顺利逃过一劫了。 “大师兄，你额上都肿了，擦擦药吧。”二师姐尤彩儿道。 陆向南摇了摇头，道：“没事的。你们先练着，我回去一趟。” 众弟子会意，不再追问。 陆向南回了房翘着腿躺在床上，想着关于年花花的点点滴滴，不一会儿便听见门吱呀一声，侧脸一看，果然是年花花小小的身子抓着药跑进来，扑在床上，眼泪还没擦干净。 “大师兄，大师兄……花花给你送药来了。”虽然表面一派无害单纯状，但年花花心中其实很无奈。说起来这个大师兄也真是的，每次都要帮她拦，自己受罪不说，还坏了她的计划。可是承了人的情又不能不报，所以她每次都要给他送药。哎，最命苦是她年花花啊！年花花这么想着。 陆向南把药放在一边，又将年花花抱到身上，偏着脑袋认真的问道：“花花，告诉大师兄，为什么又故意惹师父生气？上次大师兄明明看见你捉着一只兔妖，恩，虽说那兔妖最终跑了，可你明明会捉妖啊！” 年花花心中汗颜。说实话，她真是个捉妖废柴，别说兔妖，捉个蚂蚱妖都不会的啊。上次陆向南看到她怀里有只兔妖，便以为她会捉妖，其实是个天大的误会。虽说她能听懂妖语，也能与妖交谈，但要她按照年老爷教的步骤捉妖，那只会造成千奇百怪的各种效果，但绝对不会是捉到妖。比如，这次捉到的蚂蚱…… “大师兄，我学不会捉妖……上次是那兔子自己跳过来的，那真的是妖吗？”年花花一脸疑惑状。 陆向南看了半天，只在年花花眼中看到真诚，想想这么小的孩子也不会撒谎，便不再追问。再想到年花花每每出状况的捉妖事迹，只能说：“下次要捉什么告诉大师兄，大师兄帮你。” 年花花笑逐颜开，对小帅哥愿意伸出援手很是高兴。 陆向南看她一双水汪汪黑溜溜的眼睛闪烁出让人打心眼里高兴的光彩，也笑了。“不过，你也要好好学，不要故意惹师父生气了。师父可是想着你继承衣钵呢。” 年花花点头如捣蒜，但心里很不以为然。什么继成衣钵，她巴不得多惹年老爷生气，巴不得娘亲带她回秦家，再不学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一辈子舒舒服服多好。 “花花，你帮我上药吧，师兄看不着。”陆向南道。 年花花于是乖巧的给陆向南上药。而另一边，年老爷和年夫人的沟通已经如火如荼了。 003 思源弟弟 时光荏苒，年花花与年老爷的斗法仍在继续，年老爷每每头疼欲裂，却总不得其法，几次跪在宗祠泪流满面，直道子孙不孝，愧对祖宗，深怕年家捉妖的行当在自己这代毁了去。 年花花五岁的时候，年夫人再次怀孕，生了个男娃娃。这次年夫人吸取教训，一早把准备好的名字拿出来让年老爷选择，年老爷看了半天，选了个年思源。 思源出生后，年夫人的精力自然被分了一些出去。 年花花之前虽然是个心智成熟的女性，但过惯了小孩子的日子，突然发现找不到人撒娇了，突然发现有人跟她抢玩具了，虽不至于怨念，但多少有点不平衡。 “肉球，这边！”年花花拿着狗尾巴草逗自己的弟弟。 小肉球很是高傲，对年花花的勾引视而不见，直接爬到一边去寻找食物。 年花花连忙又跑到肉球身前，继续勾引之：“肉球，来姐姐这边，这个很好吃很好吃哦！” 小肉球似乎有点早熟，乌黑圆溜的眼鄙夷的看了眼年花花手里的狗尾巴草，换个方向继续爬行。 年花花眉毛跳了跳，心想这个小肉球怎么就这么不容易讨好呢？难道她长得很凶吗？不会啊，若她真是长相凶恶，陆师兄他们又怎么肯与她玩耍呢？小孩子明明最在意这个的了…… 年母这时已经梳洗好了走过来，看见两个孩子趴在地上，一个爬，一个追，好奇地问：“花花，你在做什么？” 年花花连忙藏起狗尾巴草道：“没什么，弟弟好可爱。” 小肉球看也不看她一眼，对着母亲拍地。年母连忙抱起小肉球，小肉球便笑开了眼，一下子扎进年母怀里，手紧紧抓着年母的衣服，不肯松手了。 “这孩子，就是黏人。”年母抱着小肉球轻轻哄着。 年花花汗了一下，心想他只黏着你，对我可是不屑一顾啊。年花花左右看了看，是没有自己可干的事情了，便对母亲道：“娘，我去练功了。” 年母点了点头，见年花花小小的身子正要踏过门去，又叫住了她，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花花，不会捉妖就不要捉妖了，别太勉强。你爹那里娘去说……”在年母看来，年花花懂事懂得太早了，都是那死老头子害的！ 年花花乖巧的摇了摇头，道：“娘，没事的。花花多学几次就会了。”年花花心中略升起悲凉，这话连自己都骗不了。 年花花走之后，年母轻轻叹了口气，小肉球连忙伸手去拍年母的脸，咯咯笑得开心。 年母抓着小肉球的手，亲了亲他的额头，道：“调皮，让你调皮，你是男孩子，长大可要多护着你姐姐。知道吗？” 小肉球兀自笑着，哪里懂这些，但母亲说的话他即便不懂，却是一直都记得，并一直身体力行。 成年后年思源经常说：“姐啊，你前世投胎的时候是不是记错时辰了？你该走在我后面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气得年花花追着他满院子跑，那就是后话了。 春花绽放，年花花从年母处出来，便到花园里随便走走。她抬手遮在眉眼上，看了看暖暖的阳光，脚下无聊的踢着石子儿。 生在捉妖世家，却是个捉妖的废柴，说不在意那是假话。年花花心想，幸好脑袋里还有前世的记忆，所以本质来说她算是个心理成熟的女性，不然她一个捉妖世家的长女，摆明了要培养起来以后接老爸班的人，却很悲剧的是个捉妖废柴，这事搁谁身上谁也想不明白啊，不但想不明白还可能心里忧郁压抑最后搞不好性格都要扭曲了…… 年花花抖了一下，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上帝是公平的，穿越就是捡了个大便宜了，若是她平白多了半世的智慧，穿越了还是个捉妖天才，这事怎么想怎么都不靠谱吧？所以说，废柴就废柴吧，这才叫平衡…… 不过，即便是个废柴，该学的还是要学。年老爷气得发抖的样子浮现在年花花脑海中，年花花撇了撇嘴，心想学吧学吧，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就开窍了呢。不过这事也挺不靠谱的，还不如让年老爷一气之下赶她出门，让母亲带她回娘家呢。 想到陆向南每次真心的维护，却间接的让她被年老爷赶出门的计划越来越遥远，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陆向南是大师兄，平时就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所以一众师兄弟们都听他的话，年花花却没有那种崇拜孩儿王的思想，不过是觉着做小孩儿也挺有意思才跟着一起疯。 说起来，她二师姐尤彩儿尤其崇拜陆向南，总觉得陆向南是世间最俊俏最有风度的男人。天知道，尤彩儿说这句话的时候，年花花怎么看怎么觉得陆向南其实就是个小破孩儿。真是罪过罪过。 放弃了胡思乱想的年花花凑近一颗树前，看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嘿嘿笑着，鼻子都要贴到树上去。那里有一只蚂蚁在凹凸不平的树干上爬来爬去，姿势笨拙不说，而且还有路痴的嫌疑。 年花花伸手拔了根头发，对折了几下放手里搓了搓，然后去撩拨那只在年花花的关注下早就乱了方寸的可怜蚂蚁。她内心露出邪恶的笑容，心想小样儿，装蚂蚁！瞅这爬的姿势就不专业！ 妖与人不同，高级一点的妖是可以自由幻化的，有时幻化成人，有时幻化成其他，道行越高深的妖能幻化的种类便越是多样。年花花虽然早就认清了自己无法完成捉妖最后一步的事实，但并不代表她不认识妖。当日说不知道那兔子是妖那当然是骗陆向南的话，真相是，她对妖往往有一种近乎直觉的灵感，这种灵感几乎不用催动识妖术就能生效。 不但如此，年花花还能感知妖的情绪，能听懂他们的语言，能与他们交谈。年老爷早就说过年家的第一个孩子总是有异能的，年花花想自己这般废柴都有此异能，说明这话还是有道理的。不过，既然不能捉妖，这异能也就等同于没有了，所以她早打定之意隐瞒真相，只当个完完全全的废柴。 那蚂蚁也是可怜，在年花花的逗弄下根本无法脱身，不禁生气这小孩儿怎么这么调皮，气得他触须一动一动，却不敢在这个地方显出妖形作怪。 年花花见它那委屈样就格外兴奋，正要与它交谈，背后传来四师兄越善人的声音。 “花花啊，你在做什么啊？” 年花花飞快的抓了蚂蚁扔进随身带的小荷包里，转身弱弱的笑了一下，道：“四师兄，我没做什么啊。”速度之快，以越善人的修为都没看清楚。 可见年花花把心思都用到哪里去了。年花花的哲学从来是打不过就要跑得快，所以在修炼捉妖术时，练的最凶的不是怎么捉妖，而是怎么让出手的速度和跑路的速度更快。 004 学堂之乱 年花花的师兄师姐们一直都是疼这个小师妹的，所以尽管她捉妖捉得乱七八糟，几个师兄师姐们帮她作弊打掩护的激情仍然高涨。 此刻年花花扎两个小辫子，两只小手握着袖子乖乖的站在树下，柔柔的笑着，立刻让越善人的爱心泛滥成灾。 “花花啊，今日师父不在，你若不想练就不练了吧，四师兄带你去玩啊。”越善人牵过她的手，不忍看她练了半天还一点效果都没有时的失落表情。 年花花正要回话，陆向南正好走过来，听到越善人这么说，连忙拉过年花花，道：“四师弟，你怎么这么教花花，师父回来还要查验，你想让花花受罚吗？” 越善人最是敬畏这个大师兄，此刻听他这么说，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大师兄，我是看花花辛苦……”看陆向南一眼严肃，越善人偷偷看了眼年花花，越说越心虚，“那……大师兄，小师妹，我先去练功了……” 等越善人走远了，陆向南转身摸了摸年花花的脑袋，道：“花花，你别怪大师兄对你严厉，师父用心良苦，年家世代捉妖，花花现在还小，不会也没关系，但是该学的还是要学……”陆向南牵着年花花的手向年家的学堂走去，年花花时时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荷包里的那只蚂蚁。 年家世世代代都是捉妖师，自然也有专门的学堂教授捉妖的课程。年家的学堂靠山临水，是个充满灵气的地方。说是学堂，但并不都是一排排的房子。房子是用来学理论的地方，房子后面则是实地演习的处所，年花花等六个师兄弟姐妹都属于年老爷的直系弟子，待遇自是与普通学徒不同，学的东西也比其他人要多些。他们每日外要修筋骨，内要习念术，从捉妖的身体基本功到技术操作层面的每个细节都不放过，过程之严苛曾经让年花花一想到进学堂腿肚子就发抖。 除了年花花，其他五个孩子无疑都学得很好。陆向南是大师兄，跟着年老爷的时间最长，接受教育也最多，捉妖术自然修得精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向南一天天长大后，年老爷反而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亲自教导他。 有一日年花花躲在母亲门外玩，曾偷听到年老爷叹气，说什么“可惜了向南那苗子……”之类的话。不过这话年花花一个字也没对别人提过。 现如今年老爷最宠爱的是年花花的五师姐年小言。年小言是年家旁支的孩子，她的父母见孩子聪明伶俐，便送来给年老爷看看。年老爷看过之后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留下吧。这一留便留到了现在。起初年老爷似乎并不太看好年小言。但是自从年花花以无比废柴的姿态横空出世之后，伤了心的年老爷对年小言就似乎越来越上心了，有时候还会带在身边与年花花一起教导。 年花花一度猜测年老爷是不是想要年小言顶替了自己，可是又某一日她听到母亲对年老爷这样提议时，年老爷却嗤笑一声，无比骄傲的说：“我的女儿岂是随便什么人可以顶替的？”不过下一秒又转而愤怒和忧郁道：“不争气的东西！最简单的捉妖术都做不好！”一巴掌拍在桌上，惹得母亲惊呼，年花花飞跑。 这些都不提了。 现在陆向南牵了年花花进学堂，其他的弟子都到了，年小言对年花花偷偷招了招手，笑出两颗小虎牙，其他师兄师姐也不甘落于人后。年花花于是偷偷回他们一笑。 学堂教念术的夫子是个白胡子长长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半老头儿。他瞥了眼年花花这个内定未来的年家家主，也忍不住轻轻一叹，微微拂袖。 年花花迅速低头，陆向南牵着她的手更紧了。 “坐吧。”夫子道。 陆向南于是拉着年花花坐定，夫子又道：“今日家主不在，我来教你们念术。之前你们也学得差不多了，念术讲究的是意念精纯执着……” 年花花本来想好好听，可荷包里的小家伙却不老实了。 年花花对妖的感知本来就很敏感，此刻小家伙闹腾，她也受到了影响，听不下去了。 她听到一声嗤笑道：“讲的什么东西，俗人俗法。” 年花花眉毛一跳，心道年家几世经营，捉妖修道之法已是巅峰，这家伙却说什么俗人俗法，真是好笑。 她捏了一下小荷包，再抖了抖，心想没见过这么不老实的妖。这学堂里可是有法咒的，一般妖根本近身不得。她带它进来前海心中忐忑怕这里气场太强害了它，或者夫子和师兄师姐们发现了它的气息。现在看来，这家伙非但没有受影响，还嚣张得很。 小蚂蚁在荷包里颠簸了几下，气得伸直了触须，心道这小女娃怎么就跟他过不去？却没想到他的心里话又被年花花听了去。 年花花本来想摈弃杂念继续听课，这时感知到小家伙的情绪，猛地一乐，心道可不就是跟你过不去吗？日子太无聊，总要找点乐子的吧？这小妖有点意思。不过这事也是奇怪了点，虽然说她对自己极为迅猛的身手很有自信吧，可这家伙毕竟是个妖，她连捉妖咒都没念出来，怎么就能这么轻易把它捉到小荷包里呢？ 难不成她突然开了窍，不是废柴了？ 年花花一喜，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慌不慌，要冷静，要冷静。这是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她就时来运转了呢？虽然嘴里说不在乎是个废柴，可每天都学这些玩意儿却看不到成效，多少还是挫败的，再加上一圈的人希冀有失望，淡定理智如年花花，偶尔也会觉得憋屈难受。她又不是没事找抽，若她不是废柴了，自然是要好好学今后继承家业，动歪脑子那也是万不得已不是？ 夫子愣了一下，道：“年花花，你有什么不同看法吗？” 陆向南就坐在她旁边，见她突然站起来，小小的拳头握着，脸上忽沉忽笑，很是奇怪。 年小言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没好好听夫子讲课。她经常与年花花一起接受年老爷教导，对年花花的听课的习性极为了解。说起来年花花也不笨，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她把那几本念术的书倒背如流，真正到操作的时候，却是漏洞百出，让人哭笑不得。年花花此刻的模样，分明是走神了，怎么可能回答得出夫子的问题？ 年花花此刻也还没回过神来。陆向南正要答话，夫子却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动。 四师兄越善人也要开口，岂料夫子早知道他的动机，厉眼扫过来，又震住了一个。 五师姐年小言左右看了看，决定暂时保持沉默。心道这丫头其实精怪着呢，先看看再说吧。 二师姐尤彩儿就坐在年花花后面，她最见不得大师兄吃亏，见明面上没法动作了，伸脚踢了踢年花花的凳子。年花花膝盖一晃悠，醒过了神。 夫子暗自又叹了口气，怎么年家这一代就出了这么个不长进的呢？ “年花花，你有什么不同看法吗？”夫子尽量保持自己的声音不要透露出心灰意冷来。 可是年花花的心智毕竟不是小孩子。她当然看得懂夫子的表情。因为看得懂，她方才的雀跃像是潮水般来得凶猛，去得也迅速。 这种事情没确定还是不要想太多吧？天上哪能那么简单就掉个馅儿饼呢？ “夫子，我……”年花花平静下来，想说自己并没有不同看法。 就在这时候，年花花听到了荷包中小家伙气愤的声音。 “当然有！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年家也不过尔尔！念术虽然重要，但哪里重要得过灵根？哼，人类就是急功近利，重技不重本，本末倒置，才会让妖乱祸世，屡禁不止……” 年花花后面的话活活吞进肚子里，她诧异的听着小家伙的愤然评论，几乎忘了这是在学堂。 “年花花！”年花花一再走神彻底激怒了夫子，夫子的条尺狠狠砸在年花花桌上，小小的年花花全身一颤，眼前一花，师兄师姐们故技重施，陆向南当先扯过年花花护在身后，像是老母鸡护着小母鸡一样。 桌子哗啦啦七倒八歪，三师兄齐歌平日最是冷酷，好好的一张脸大半年的时间都整得跟面瘫一样。此刻他凝神动耳，忽的大叫一声“妖怪！”不知从哪里抓过一把桃木剑冲了出去，却是正好隔开夫子和年花花。 尤彩儿立马附和道：“哪里跑！” 越善人紧紧拉着夫子一副胆小的模样道：“夫子，哪里有妖怪？”手一抖一抖的扯着夫子后退。 年小言叉着腰站到桌子上叫道：“哪里有妖怪！你们别乱跑，要听夫子的话！” 现场一片混乱，年花花将头埋在陆向南背后，再一次一边满心感动一边满头黑线。 同志们，不要反应这么快好不好……年花花心中哀嚎。 005 年老爷怒 夫子气得脸都绿了。他当然知道这帮孩子是搞的什么名堂。今日若是换做年老爷，那抓妖怪的齐歌就要一路抓到年夫人的院子里去。若是齐歌去不了，那尤彩儿也要顺着另外的道找过去。哼哼，可他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都给我回来！”夫子两指弹出去条尺，那好端端的条尺竟然一分为二，像是两根筷子分别戳在齐歌和尤彩儿的脚尖前头，两人生生停住脚步，差点要往前栽下去。尤彩儿到底没有齐歌反应敏捷，低呼一声趴到了地上，两脚间正好竖着那一半的条尺，斜插着鞋侧面穿过来，又正逢她手忙脚乱的要起来，更是挣脱不得。 饶是年花花心情再沉重也忍不住遮住眼，小声道了几句罪过罪过。 夫子真真不懂怜香惜玉，尤彩儿年纪虽小但也是个美人，让美人如此没有形象地趴倒在地上，这……这…… 偏齐歌还想要老老实实唱完这出戏，一把桃木剑空挥几下，梗着脖子四处张望，然后一本正经道：“今日且饶了你！待我禀告夫子再来拿你！”转身前眼角扫了扫八爪章鱼似的尤彩儿，脸上愈是板得厉害，不敢再看。 年小言居高临下，首先憋不住气笑出了声。这一笑越善人也憋不住了，抓着夫子的手越发颤抖。 陆向南瞪了他们一眼，方要说话，尤彩儿不干了。 尤彩儿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平时最注意形象，尤其在大师兄陆向南面前，那是恨不得整个世界就剩下她一朵光彩照人的鲜花，旁的都是野草，哪里出得这个丑？知道再挣扎更要丢脸，又气又急又羞又恼之下，干脆也不起来了，两腿一并就趴在地上，哇一声哭了出来。 往日都是年花花哭，何曾见过尤彩儿哭？一帮人全愣了。 夫子额上青筋直跳，年花花暗叫不好，连忙与尤彩儿对上暗号，跟着大哭起来。 荷包里的家伙又是嗤笑一声，道：“你就照我说的说给他听，就臊臊他，看他还误人子弟！你哭什么哭啊！” 年花花心里不屑的想：真是奇了怪了，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你是我大爷不成？还要什么都听你的啊？若不是你多嘴多舌，今日哪能有这些状况？ 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拉拉扯扯，哭的哭，劝的劝，这回齐歌想不出招来，只好走到年花花身边，跟陆向南一起遮住小小的年花花。 夫子头痛欲裂，正要再次发威，门口传来年老爷中气十足的怒吼：“吵什么！反了天了！” 年花花本能的一颤，齐歌和陆向南立刻反应，将她护了个严实。 年小言忙拉起脸上尚挂着泪珠儿的尤彩儿，乖乖退到了一边。 “家主。”夫子欲言又止。 年青山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年花花惹的祸，回想起年花花出生到现在的表现，他心里就气，这时候火气上来了，竟也不问是非经过，瞪大了眼看着年花花，一张脸黑得跟张飞一样。 年花花心中一跳，知道要坏事。这次估计谁也拦不住了。 果然，年青山喊了句：“还不过来！” 年花花哪里敢过去，只藏好了避其锋芒。 陆向南道：“师父，花花她……” “不干你们事，都让开！” 齐歌看了眼陆向南，也道：“师父……” “让开！都没听见吗？是不是想去后山的囚室待几天了？” 齐歌住了口，也没人再接嘴。 年花花咬着牙，心道囚室都搬出来了，这回闹大发了。 年青山大步向前，一把把年花花拉过来，粗鲁地扯着她站正了，冷声道：“今天谁也别想护你！小小年纪如此顽劣，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厉害！以为个个都能护了你吗？”说完转身喊道：“来人，给我绑了！” 众人皆是一惊，夫子也道：“家主，此事……” 年青山伸手示意他不要说了，年花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绑了个结实按在了长登上。 “取藤条来。”年青山深吸了口气，语气平静地说道。 陆向南一惊，忙道：“师父，这次不怪花花，要罚就罚我吧，花花才五岁，经不住打的。” 年青山道：“说完了？” 陆向南想了想，谨慎的点头。 “本欲打你五下，既然有人求情，那便翻倍，打你十下。还有人要说什么吗？” 越善人本来还要求情，听师父冷言厉声，生生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 年花花想死的心都有了，忙道：“父亲，孩儿错了，父亲……” “二十下！” 年花花想到那藤条，心里又气又急又怕又怒，还想说什么，第一下已经抽了下来，打在年花花背上火辣辣的痛。年花花猝不及防，很没出息的哭喊出来。 陆向南等人心中一痛，想求又不敢求，想拦又不敢拦，年小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让你不好好学！”年青山甩下藤条，疼得年花花哀叫。 “让你偷懒！”再甩下一藤条，“让你耍滑头！这么大了连基本的捉妖术都不会！若是痴呆，我也不说什么了……条条都背得，没一条能用好！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打了几下之后，年花花也来了脾气，本来从小就觉得年老爷面恶，此刻更是倔强起来，咬紧了唇再不叫喊，只是身上疼控制不住眼泪儿。 陆向南一看，慌了神，这都打了十下了，年花花一点儿声音也不出来，再打下去打坏了怎么办？这时候也不顾师父威胁了，张臂扑了过去，整个人挡在年花花背后，喊道：“师父，不能再打了，您打我吧！” 年老爷来不及收回藤条，一下子打到了陆向南背上，陆向南动也不动，只肩膀微微一颤，年花花眼泪掉得更凶。 齐歌也扑过来，不说话，只伸袖子在年花花脸上抹了抹，手牵着她的小手不放。几个孩子一齐围了过来。 “让开！”年老爷犹不解气，藤条高高的举起，厉声道：“再不让开连你一起打！让你平时护着这小兔崽子，几年了什么本事也学不会……” 年花花突然硬声喊道：“我不是你女儿！我再投个好胎去！”砰地把脑袋往长凳上磕。 年花花五年多来一直是乖巧懂事的模样，何曾这样厉声说话，行为过激过？这么一下子出去，一干人傻了眼，年老爷僵在当场，手再落不下来。 陆向南大惊失色，徒劳地伸手去挡，可有怎么挡得住？ “花花！” 年花花听到好几个声音喊她，她这时也管不上了，背上疼得厉害，脑子一晕，黑了一片。 谁愿意当年花花谁当去，什么玩意儿！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年花花这样想。 006 梦中半仙 年花花可是一撞了事了，年家却炸开了锅。 先是陆向南疯了般推开挡在年花花旁边的人，连年老爷和齐歌都没放过。他独自给年花花松了绑，小心的抱着年花花就往外走，由于顾及到年花花背上的伤，抱的姿势怪异得很。年花花头上撞了那么一下子，顿时见了血，不过她晕也晕过去了，这些也都不知道了。 大夫请来了，年夫人来不及放下年思源，直接抱着也赶过来了，一看年花花这样子，脑子一晕，人就一个踉跄。 年青山也是气急了，这时候晓得事情严重了，见夫人这形容，忙抬手去扶，年夫人怒极攻心，哪里还记得年青山半点好，硬是挥开他的手，大喊了句年青山，然后咬着牙什么话也没说，把一干人全赶出去，只留了尚不能走路的年思源。 年青山在外面喊夫人，也不知喊了多少声里面也没应过。最终叹了口气，走了。 其实年青山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年花花毕竟还小，即便是体罚也不能过分。年青山心里有数，只想打得她疼，并不想她受伤。年花花平时乖巧柔弱得很，原来也不是没受罚过，一受罚便是哭，惹得她那些师兄师姐们慌慌张张的维护，哪知今日倒烈性起来，一脑门就往下撞，当时那么多人谁也没料到她竟存了这心思。 儿女都是父母前世的债。年夫人把年思源放在一边，伸手摸着昏睡中年花花的额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是娘的错，娘生了你却没护好你，让你受这些年的苦……” 年思源好奇的爬过来，学着母亲用小手去摸年花花的脸，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轻，竟没有哭闹捣乱。 成年后的年思源依稀记得有那么一天母亲坐在姐姐的床边止不住泪流，但年花花总说他记错了。 年花花正在做梦，梦里有座山，山上绿树成荫，清溪潺潺，鸟语花香，如同仙境。她一直走一直走，便看到了半山腰的小小院落。那院子极为简单，外围青竹栅栏，里有青竹小屋，两方花园，后有竹林，旁有溪流，远有小亭。年花花那么一眼看过去，甚是雅致，还有几许飘渺之意。 她走到那小院前，正要进去，里面却传来人的声音。 “打住！我这小屋岂是你一介凡人能进的？这小院里布着九九八十一卦，上可拦飞鸟，下可阻走兽，若是人类进来了，便能忆前世今生，天下岂不错乱了。” 年花花止了步，笑道：“这倒是稀奇，听过人若入阵，便是九九八十一难，难难难解，或者一生就耗费在阵中，还没听过可忆前世今生的。你是什么人，怎么会住在这里，布这种阵？” 屋里的人一笑，道：“哼，我为什么住这里为什么要告诉你？倒是你，这顿打挨得冤枉。那年青山不辨是非，术法平庸，可笑我还真当是有缘人，想去指点一二。” 年花花心中一惊，想了想，道：“难道你是那蚂蚁？你是什么妖？”下意识的看自己的荷包，荷包里空空如也。 屋里的人又是一哼，道：“你这娃儿糊涂，难道这天下除了人便是妖了不成？人说名师出高徒，可见不好的师父交出的徒弟果然平庸。” 年花花听这话亲切，嘿嘿一笑，道：“妖怪，你这话说得忒没逻辑。名师出高徒不等于非名师便教出非高徒。听你说这话，我才知道孔老夫子说‘术业有专攻’是多么正确。看来你摆阵摆得好，不代表逻辑也学得好啊，哈哈。” 屋里的人被她一激，忍不住道：“谁是妖怪！我可是将要位列仙班，正在度最后一劫，才会变作蚂蚁去年家。你说的孔老夫子莫不是孔子？我这些年时空穿梭，去了不少地方。不过这地方可没什么孔子，你是什么人？敢非议我的学问？” 年花花心中一喜，道：“时空穿梭？那你可知道如何能回原来的时空？” 屋里的人沉默了片刻，道：“难道我的劫不是年老爷，却是你这小娃儿？” “你说什么？我问你怎么回原来的时空，你知不知道啊？” “凡人岂可随心穿越时空，你问得好没道理！” “怎么不能？我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何能来这里？既然能来，必然能回去。” 屋里人嗤笑一声，道：“我看你逻辑也未必学得很好，有来不代表能往。” 年花花一滞，心道这家伙不但是个半仙，还是个小心眼的半仙。她眉毛跳了跳，又问：“那如何能回去？” 屋里人不乐意回答了，只道：“天道有常，我怎么知道。除非你也像我一般修成仙骨。” 年花花还想再问，那人又道：“好了，莫再问些无聊的东西。年青山已经不能教化了，小娃儿你年纪还小，倒是来得及。我给你看看灵根如何。” 这话刚说完，那人又是一阵惊呼，道：“怎么可能？难道天意如此，让我不能度过此劫？” “怎么了？”年花花被他勾起好奇心。 “是人多多少少都有灵根，为何你一点也没有？难道这世上真有不可点化之人？难道成仙的最后一劫真如此难度？” 年花花愣了一下，慢条斯理道：“我是年家有名的废柴，你不知道吗？”心里越发平静。 里面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沉默到年花花想走开。 然而里面的人还是说话了：“如此，我暂时也无法可想，待我寻些培养灵根的功法给你练练吧。” 年花花挑眉道：“培养灵根的功法？练多久？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啊，要是练个几十年，我老都老了，黄花菜也要凉了，还是算了吧，不如给我找找有没有回去的法子。”年花花旧事重提。 里面的人气道：“不争气的东西！难怪年青山要打你！别说几十年，就是百年千年，我还是要让你练的！不然我如何能度过此劫位列仙班？至于回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凡胎肉体，痴心妄想！” 年花花嗤笑道：“说半天，还是为了你成仙。我劝你不如开开后门，找个熟人，给你换个劫难吧！”说完抬脚就走，不欲纠缠。 屋里的人叫道：“顽劣！真是顽劣！你给我好好学，待我找到法子必来助你！” 年花花不置可否，心想这地方不错，反正回也回不去，年家她也不想去了，干脆在这里转转，找个地方歇着吧。 谁知她刚动了这念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电光，只听有人道：“还不回去！”她脑子一醒，清晰地感觉到了意识正在恢复。 看来是又回来了。年花花叹了口气。 再回味梦中的种种，竟记不得那声音是男是女，辨不出声音的主人年龄几何。 007 父母吵架 这是年花花有这个世界的记忆以来，年老爷及年夫人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争吵。 年花花已经被移到年夫人平日休憩的偏厢房，旁边就是年老爷与年夫人的正房，里面传来年老爷的声音，年夫人的声音，还有东西砸到地上破碎的声音。 年花花不想睁眼，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躺着，脑子变得迟钝，什么也不想想。 年夫人道：“你真是狠得下心！好！你既然这般狠心，你我夫妻的情分也到此了吧！” “我说过我有掌握好分寸。我是打得重，可你也看到了，她背上也没有见血……”年老爷辩解。 “她背上红肿成那样，你还不甘心吗？”秦月仙瞪圆了眼。 “秦月仙！你别以为只有你心疼花花，小孩子不教好，长大了怎么办？我小时让父亲打得床上睡半个月，何曾掉过一滴眼泪！花花以后就是年家的家主，这点挫折都受不了，动不动就哭，仗着那些孩子护着她便肆无忌惮，法术也不好好学，五岁多了连捉个兔妖都不会。都是你惯坏了她！”年老爷也生气了。 “捉妖有什么好学的！花花学不会就不学了，你们一再逼她，今日就打成这样，以后呢？是不是要把她的命也赔进去！”秦月仙更生气。 “你别无理取闹！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她必须学！必须学会！这是她的责任！”年老爷心想秦月仙惯坏了花花，他却惯坏了秦月仙。 “什么责任，大不了我带花花回娘家，你再找个年轻貌美的，让她给你生个未来的家主好了！” “秦月仙你别扯远了行不行？这都是哪儿跟哪儿？我们夫妻这么多年，我亏待过你吗？为什么每次都要说这种话……” “你亏待花花！” “我哪里亏待了花花？我无非是对她严格了一点，可是我这么严格她也没学到什么，若是放任自流，那岂不是毁了她？” “你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花花她……” “我懂！你不用说那么多，反正年花花必须要学，学不好我也会罚她！” 秦月仙忍无可忍，气道：“年青山！既如此，我现在就带花花走！你这辈子别想找回我们！” 年青山大惊，一把拉住秦月仙，眼中扬起沉怒。“你到哪里去？你娘家？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娘家还有人吗？这么多年你年年回去省亲，但哪一次是让我作陪了？秦月仙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嫁了我便哪里也别想去！别说带着花花一起走，就是你一个人也别想走！你莫要气我，惹我，惹急了我便把你关在这里，花花成年前你都别想见她！” 秦月仙脸色发白，想要甩开他的手，可他的手跟铁钳一样怎么都甩不开。 “好……好……年青山，夫妻多年，到今日我才看透了你……你走……你走！滚出去！”秦月仙忍住在眼睛圈儿里的泪水，这一刻觉得年青山真是面目可憎。 年花花听不下去了。她从小就与年青山不亲，一来是因为年青山经常要出去捉妖，相处时日短，自然就生分，二来是因为年花花过去相信：子不语怪力乱神。年青山是捉妖的，而她是穿越的。这种事情既然存在，就证明冥冥之中自有人力不及的东西。年花花自认是个西贝货，怕与年青山走近了会被他看出名堂来，所以下意识的也不与他亲近。 可是秦月仙不同。也许是因为年花花确实是从秦月仙肚皮里出来的，所以对秦月仙倒是很有对母亲的尊重敬爱。她觉得母亲就是像秦月仙这个样子的。现在秦月仙因为她的缘故与年老爷吵架，受气至此，年花花当然也会觉得愧疚难过。 可是，谁叫她是没有灵根的人呢。想起梦中半仙的话，年花花叹了口气，难怪她怎么学都学不会，即便把夫子教的从前背到后，再从后背到前也依然不会捉妖，状况百出，原来是因为没有灵根的缘故。 为什么年家从来都是内定为年假家主的第一个孩子会没有灵根呢？难道她不是第一个孩子？难道年老爷早年风流，在外面尚有私生子或者私生女？若不是这样，那或者是难道因为她的灵魂是穿越来的？ 百思不得其解，年花花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荷包，发现外衣已经脱了放在一边，那荷包就在衣服上。 年花花连忙坐起来，拿起荷包翻过来翻过去，哪里还有那蚂蚁的踪迹？再想到半仙之前说的什么度劫之语，无意识地砸吧砸吧嘴，心想若它再来，定要问个仔细明白。 年花花正想得出神，手臂上却是一痛。她吓了一跳，回头看过去，诧异的发现居然是年思源！小小的年思源笑得看不见牙，却坚持把口水蹭到她手上，小小的指头掐掐捏捏，玩得很是开心。 这小娃儿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他一直都在？年花花无比汗颜，心想这么大个娃娃，她居然没看见，难道是想得太出神了？而且年思源一直都在的话，她之前的动作表情不是都被他看到了？ 年花花心中警惕，抱过年思源看了半天，想从他脸上看出不属于儿童的神色来。可是年思源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娃娃，哪里知道姐姐的心思，以为年花花要像母亲一样陪他玩，高兴地拍着巴掌，语焉不详的叫唤着。 紧接着门被推开了，年花花收回探测的目光，手忙脚乱地想把年思源抱到床上坐着，可年思源扯着她的头发不放手。 “花花你醒了？怎么样？”秦月仙眼睛还是湿润的，此刻见花花呆呆地坐在那里，忙过来询问。 年花花看了看秦月仙身后黑着脸的年老爷，道：“没事，父亲只是教导女儿，打得不重。”尽量做出小大人的懂事模样。 年老爷哼了声，道：“你知道就好。你若好好学，为父总不会罚你的。” 年花花点头，道：“谨遵父亲教诲。女儿以后会好好学的。” 年老爷看了她半晌，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但这古怪又说不上来。最终嘱咐了两句便走了。 秦月仙摸了摸年花花的头，道：“傻孩子……” 年花花主动抱着秦月仙，把头埋进她怀里，轻声道：“娘，不要与父亲吵架了。花花总会学会的。这既然是花花的责任，花花便不会推辞。娘，你要天天开开心心的，叫我学什么我都愿意。” 秦月仙小心的抱着她，这时才控制不住眼泪。“你说的什么话……只要你天天开开心心的，叫娘做什么也愿意……你这孩子……傻孩子……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 年花花小小的手抚摸着秦月仙的后背，安慰道：“没有……真的没有，娘……你别哭啊，花花也想哭了……” 年思源尚不知道什么是愁，见母亲和姐姐抱在一起，他就不乐意了，连忙爬过来踢着小腿拍着小手，硬要加入进去。 年花花心想：学吧学吧，说不定那半仙真能找到办法呢。只为了这一世的母亲安康快乐，她也不该放弃啊。想让母亲带她回娘家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008 灵药无效 日子还在继续，一眨眼间已过去三年。年花花依然在学捉妖，却依然不会捉妖。 那半仙果然守约，隔三差五便来一次，每来一次总要带点东西来，顺便指点下年花花的修炼。 年花花在梦中摇头叹气道：“师父啊，这个肯定又没用的，看这样子就知道了嘛。” 半仙道：“没用？你没吃怎么知道没用？这可是东海极地的宝贝，当年东海龙王的小儿子据说生下来的时候伤了灵根，便是吃了这个才恢复的。这已经是这么多年来我找到的效果最强的宝物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年花花看了又看，不过时颗很普通的红色的珠子嘛，尽忽悠人。这半仙也算尽责。这么多年来往她嘴里送了不少灵丹妙药，兼又指点她修炼灵力念术，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积极得多。可惜的是，到如今半仙也依旧没有从她体内探到灵根，别说是成了形固了元的灵根，就是一点点萌芽都没有探出来啊。 这事实在无语。更无语的是，今年三岁的年思源与她这个姐姐截然不同，竟然对捉妖术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且偶尔捉起小弱妖来甚是顺手，惹得年老爷喜爱非常，常常对月悔恨为什么没有先生年思源，再生她年花花。 一个人在倒霉的时候，如果看到另外一个人比自己更倒霉，那郁闷就会不由自主的退散很多。比如年花花一直也没有灵根，捉妖也屡屡受挫，但这不影响年花花吃饭睡觉，也没有颠覆她的人生梦想。可是这对于半仙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点化不了年花花，半仙的称号前面就永远要带个“半”字。年花花直觉半仙比她更倒霉。哎，这事儿给闹的啊，怎么就让他摊上了她这么个废柴呢？ 半仙见年花花不住的摇头，以为她不信，怒道：“无知俗人，不识仙物还不听教化，哼……” 年花花不欲与半仙计较，把半个巴掌大的红珠扔到嘴里，那红珠在年花花口中自动缩小，顺着食道滑了下去。 半晌之后，年花花表情严肃。 半仙喜道：“有感觉？” 年花花点头。 半仙更喜：“什么感觉？”难道这东海灵珠真的这么有效？这也不枉费他费了这么多力气，在那东海极地蹲点蹲了大半年，与那两个灵珠守卫大斗三百回合，搅得东海波浪翻天，龙宫震惊，这才趁乱拿了那灵珠。想到位列仙班就在眼前，半仙心中微微激动。 年花花道：“师父，这果然是东海极地的灵珠，吃进去一股子海味。你要知道，我最讨厌吃海产品了……” 半仙惊喜的表情僵在当场，还好年花花看不见他。等年花花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她喜欢吃的口味之后，回过味儿来的半仙怒吼一声：“年花花！”上下牙齿都在打颤。 年花花急忙退后两步，这半仙厉害，光是说话就能引出这么多杀气来，她看了看不远处轰然倒地的大树和溪水中突然卷起的漩涡，那鱼儿蹦跶蹦跶两下，翻到了岸上，当然是继续蹦跶……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师父我错了……”年花花连连摆手，不敢再撩拨半仙。不过话说回来，都“快要”位列仙班的人了，怎么就这么不淡定呢，开个玩笑像是要他的命。 青竹小屋里突然传出咳嗽声，半仙没有说话。 年花花心中惊奇，怎么半仙也会生病的吗？是感冒吗？正要问，那半仙道：“算了，你走吧，以后莫要用此事玩笑。” 年花花皱了皱眉，心里开始后悔，原来这种玩笑她也不是没开过，但今日半仙格外介意，难不成正好踩到了他的痛脚？ “师父你生病了？生病了就要治，虽说你是修道之人，会五行八卦时空穿梭，但到底是凡体，不能……” “走吧走吧，废什么话，不是为你这死丫头我……算了算了，赶紧走！”半仙咳嗽两声，突然空气一变，年花花知道半仙是真赶她走了。 不一会儿，年花花睁开眼，正是鸡啼之时，该去练功修术了。 出了门，年思源正在门口，见她出来，道：“姐，你晚了半刻钟。” 年花花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没事，姐跑得快……”说完抄起幼小的年思源，一提气，脚下生风，一溜烟跑到了学堂。 年花花的速度果然不愧是唯一值得夸耀的，等跑到了学堂，放下年思源，大家都还没开始练功。 陆向南已经是个翩翩美少年，正温和地笑看着她。他身边是尤彩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陆向南明显没有在听。 年小言凑过来，捏了捏年思源的脸颊，道：“来了。小少爷比你当年都可爱啊！” 年思源打掉她的手，气愤地说：“不准摸我！” 年小言咧嘴一笑，偷着空子又摸过去道：“为什么不能摸？” 年思源再次打掉她的手道：“不准摸我！” 这场戏几乎每天都要上演，年小言垂涎年思源嫩嫩的皮肤，年思源不满年小言怪怪的脾性，现在年思源还小，年小言对于惹怒他极其上瘾，乐此不疲。 年花花忙把年思源护在身后，道：“小师姐，弟弟要是哭了我们就倒霉了。” 年小言撇了撇嘴，转移话题：“花花啊，今天师父要带我们去捉妖。你准备好没有啊？” 这话问了等于没问，年花花随便点点头，陆向南已经走了过来。 “花花，你来了？” 年花花从他身侧看过去，齐歌正与尤彩儿说话。齐歌脸上一本正经，那表情这些年基本都没变过。 年老爷走进来，道：“都在，那走吧。”然后看了眼年花花。 年花花自觉的低下头，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年老爷都想起五年前他与母亲的那场吵架。原来以为年老爷是个没脾气的气管炎，可是那一次他却发那么大的火，还说了那样极端的话……真是人不可貌相 年花花不知道的是，那之后某日，年老爷与年夫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之后，曾说过：“以为花花那孩子性子软，没想到那时候却是烈性，看来是随了我。”年夫人于是推开他，很不屑地哼了声。 年老爷也不恼，只哄着年夫人道：“仙仙啊，还生气啊？我那不是气急了吗？花花的情况我知道，不会太为难她。现在她还小……仙仙，我既然娶了你，便一辈子对你好，你别顾着跟我怄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划算……” 尽管如此，年花花的情况却一直是年夫人的心病。 此话搁置不提。年老爷带着一干直系弟子到了后山，吩咐人圈起场子，拿出装妖的容器来，便道：“陆向南，尤彩儿，你们都已满十六岁。今日的试炼若是过了，你们就算出师了。齐歌，越善人，年花花，年思源，你们观摩。” 这一年，陆向南十八岁。他本该两年前就迎接出师前的试炼，但他不知怎的硬是请求年老爷缓他几年。今年尤彩儿年满十六，年老爷便决定让陆向南和尤彩儿一起参加试炼，再不理会他的请求。 年花花这才明白过来，年老爷带他们来是为了大师兄和二师姐出师前的试炼啊。难怪他们今日穿的这么正式。 她心中汗了一把，心想最近几年她白天努力用功，晚上还要去会半仙，这日子真是过昏了，前些时候陆向南曾提过这事，她却忘了竟是今天…… 春光明媚，年花花偶然瞥到陆向南熠熠发光的眸子，他扬起嘴角，对她温暖地笑了笑，许多事便在这一笑中决定。 009 出师试炼 年小言偷偷一笑，与年花花咬耳朵道：“我赌大师兄过不了。” 年花花道：“大师兄本事那么高，怎么会过不了？” 这时陆向南和尤彩儿已经分别被带到了东西两方。 年小言笑得更欢，道：“赌什么？你那个水蓝色的兰花坠挺漂亮的，就赌那个吧！反正你还小，暂时用不上……” 年花花苦笑不得，方要说话，年老爷道：“吵什么？” 年小言吐了吐舌头，以眼神示意她：就这么说定了哈！ 年花花也闭了嘴，心里却想，她还没问年小言要赌注呢！ 年老爷走前一步，道：“试炼的过程很简单，这里有两只同等级别的狼妖，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最终只要能拿到它的妖灵，就算你们试炼成功。” 年花花汗了一把，心道这要是自己，别说拿到妖灵了，能捉到那只狼妖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年老爷一挥手，年家的人便开始布置。四个穿着正经道服的人各立东南西北四方，开始布阵。 说起布阵，年花花刚接触的时候，真是觉得这个世界太奇妙了。明明都是凡体肉胎，布出的阵却神奇得很，比如现在这种阵，铺张开来，里面是一个世界，外面又是一个世界。外面看里面清清楚楚，里面却看不到外面。年花花不知道陆向南和尤彩儿在里面看到的是什么世界，但既然是试炼，当然是凶险得很。 她分别看了看陆向南和尤彩儿的表情，一个镇定淡然，一个挑衅兴奋，看来都已经准备好了。 阵布好后，狼妖便被放了进去。 狼妖凶狠，耳朵和牙齿比普通的狼要突出得多，不过在年花花看来，这两只狼妖也不过是普通的程度，毕竟它们还没有变幻成完整的人。至于什么样的妖才算不是普通的程度呢？年花花不自觉地砸吧砸吧嘴，想到半仙带她修炼的经历，心道半仙不愧是沾了个仙字，与凡人又有不同。 半仙亲自指导她心术和念力，还会改善她的捉妖咒法，教了许多年家不会，暂时也用不到，但以后绝对很强悍的技法。现在她虽不会捉妖，但年家的捉妖课程实在没有她能学的了。她日日苦练，无非是本着三天不练手生，三天不说口生的原则，顺便不让年老爷捉她的错处罢了。 梦中的年花花，还真是见过不少妖。半仙为了测试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废柴，一次又一次引她入阵修行，要求很简单，只要她能控制捉妖咒，顺顺利利拿到妖灵便算成功。可惜年花花试了无数次，还真没一次达到了要求。后来干脆也不用什么捉妖咒了，直接拿法器追着妖砍杀，凭的全是外家功夫。没有捉妖咒的帮助，妖灵自然不可获得，年花花也不计较，反正也拿不到，干脆毁得一干二净。 半仙屡试屡败，屡败屡试，终于认清了事实，开始四方游走，寻些灵丹妙药秘宝法器，想重新培养年花花的灵根。但实际是，任凭什么好东西进了年花花的嘴，那是半点效果也起不了。年花花听不惯半仙每每期盼又失望的声音，偶尔便会开开玩笑气他，觉得生气的半仙好歹还算有些精神吧。 年花花想到那红珠，想到了红珠便想到了半仙的咳嗽声。她一面小小的愧疚，一面又有点担心，这半仙难道真是生病了？生病了就走出来看看嘛，一年四季都待在那青竹小屋里有什么意思？难道他就不想看看他的废柴徒弟长得啥样？ 年花花绝对不会承认，其实是她自己很想看看半仙长成啥样…… 就在年花花无限走神的时候，陆向南和尤彩儿已经在阵中遇到了狼妖，摆开架势对局了有好一会儿了。 年小言碰了碰她的手肘，道：“花花，你看，大师兄姿势多帅啊。” 年花花醒过神来，正好听见那两只被圈禁多时的狼妖嗷地长叫，那声音锐利疯狂，充满了迫不及待的杀戮之气。年花花只听它们的声音便知道它们已经痛苦多时，这一战，便是它们的死战！ 年思源抓紧了年花花的手，身子往她靠近了些。年花花忙抱住他，心想到底是个孩子，即便是对捉妖术感兴趣，也没见过这种级别的妖。说起来，出师试炼的妖当然也不能太水嘛。 看过去，陆向南那边采取的是诱敌深入的政策，狼妖一步步逼近，陆向南一步步后退，步法讲究，分明是引它上钩。而尤彩儿就直接得多，踢腿出拳，直接攻击狼妖，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美女到底是美女，尤彩儿即便是在打架也显得如此之美，那小腰，那长腿……啧啧啧，当真是英姿勃发，美艳不可方物啊！原来美女和野兽的对比能够如此强烈！年花花赞叹着，眼中毫不掩饰对美丽女性的欣赏，让偶然转头的年小言看傻了眼。 年小言心想，这个小师妹从小就古里古怪的，别人都爱她乖巧温顺，她年小言却是被她隐藏在乖顺外表下的古怪所吸引。小师妹经常发呆走神，正经的捉妖咒法不好好学，却偏爱那些念力心术和身法功夫，她难道不知道，那些学得再好，在捉妖师也用的不多，真正要能迅速直接地拿到妖灵，还是要靠强大的咒术吗？ 年家捉妖，向来讲究直接迅速，什么更有效率便修炼什么。年家几代人传承下来，对咒法的研究几乎已经是登峰造极，即便是念力心术不太好的人，只要掌握了强大的咒术技法，也能很有效率的捉妖。所以这么多年来，年家的传统便是苦练咒术和开发更多更厉害的咒法，相比之下反倒忽略了念术的修炼和研究。毕竟，比起咒法来，念术见效实在是太慢了。 年花花由于没法通过咒法捉妖，所以更注重身法功夫和念术修行，而自从遇到半仙之后，更是知道了灵力的修炼比念力更要重要。可惜她空知道修炼灵力的方法，却没有灵根，那些功法她虽然每日都在练，但说到底没有灵根，练得再高也不可能练出高强的灵力来。年花花这种练法在普通人看来，自然就成了更注重念力心术和身法功夫了。 年小言终于看不过去年花花那样赤裸裸的目光，道：“快看大师兄！ 年花花被年小言一撞，身子正好偏向陆向南身边，狼妖向陆向南扑过去，陆向南身子一低，两掌贴上狼妖的腹部，口中念念有词。 年花花大喜，心道年小言还敢跟她打赌，以陆向南的功夫，无论是外家身手还是咒法在他们几个弟子中间都是最好的——当然，年花花自动排除自己，因为她的重点就跟他们不同。陆向南出手，怎么可能会失败？ 年花花笑道：“小师姐，你的赌注可备好了？大师兄这一手真漂亮，那狼妖的妖灵……”话未说完，只见前方情势突变，那狼妖突然发狂，怒吼一声吐出一口黑气扑向陆向南的脸，陆向南措手不及，一手抓那狼妖，一手连忙掩住耳鼻。可那狼妖已经亮出白森森的牙，尖牙在迅速长长，一瞬间没入了陆向南的肩膀。 陆向南一掌拍在狼妖脑侧，狼妖飞出几米，脑浆迸裂，红红花花染了一身，甚是可怕。而陆向南喘着气扶在肩上，肩上的伤口溢出黑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年花花愕然地睁大了眼，怎么搞的？陆向南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连那狼妖的妖灵也毁了去！ 年小言嘿嘿一笑，极其得意，一掌拍在她肩膀上：“花花啊，姐姐外号铁口直断，你那兰花坠回头别忘了送过来啊~” 年老爷黑了脸，道：“将陆向南那边的阵撤了。” 场地中央传来浑厚的声音：“试炼失败，陆向南出阵！”而那边对外界毫无感知的尤彩儿正催动咒法，拿到妖灵只在顷刻之间。 010 黑马齐歌 有没有搞错？最后一步功亏一篑！年花花无语了。不是她看错了吧？她揉了揉眼，陆向南扶着肩膀走过来，面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的沮丧来。 “对了，我们的赌约别跟大师兄说哦！”年小言连忙交代。 年思源最喜与年小言做对，听了她的话，连忙就要表示存在感：“我听到了！” “那也请小少爷不要说哦！”年小言挤眉弄眼，说得很没诚意。 年思源身子一抖，将头埋进年花花怀里，心想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年小言自然知道年思源想的什么，嘿嘿一笑，将年思源抢过去抱着，笑道：“小思源，姐姐好好跟你沟通沟通……”年小言也算是年家的孩子，虽然是旁支，按辈分年思源也要叫她一声姐，年思源想跟自己的亲姐求救，可是年小言却抓着他不放，年老爷也正好叫年花花过去，他的求救便被无情地抹杀了。 年老爷道：“你怎么看？” 年花花低眉顺眼，想了想道：“即便被咬住肩膀，先拿妖灵便是根本，狼妖再不可支撑。” 年老爷点点头，道：“你的捉妖术到现在也没进展，但眼光还是有的，多修炼些时日，总会有成就，不要松懈。” 年花花应了声是。 “你二师姐那边如何？” “二师姐出手直接有效，先控制住狼妖的行动，再念动法咒以取妖灵，做得很好。” 年老爷再次点头，道：“多向你二师姐学习。你大师兄虽说修行不在你二师姐之下，但败在太过迂回，犹豫不定，畏首畏尾。若他一上场便出手制住狼妖，而不是诱它深入，以他的本事定可立马催咒拿到妖灵。这是捉妖的大忌，你要记好了。” 年花花点头，又道：“父亲所说，是捉妖师实力高于妖之上时的做法。大师兄虽败，但展现的是一种以弱胜强的局面。只是最后一步……”哎，这最后一步真是大大的败笔啊！ 陆向南正好过来，听到这话，心里略感欣慰。不错，除了最后一步，他之前的每一个步骤几乎都是演给年花花看的。因为年花花的实力太弱，陆向南为她考虑了很多种情况，曾经无数次演练若是年花花遭遇强敌，该怎么脱险，这次正好给年花花参考。他心想，花花果然聪慧，一点就明。 不过，若他知道年花花走神的时候远多于看他表演的时候，步骤什么的在她脑子里的记忆根本就七零八落，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子。 年老爷没再说话，旁边的齐歌却突然走到年老爷面前，深深一拜道：“师父，我要参加试炼。” 年花花觉得怪事年年有，今年似乎特别多。据她所知，齐歌才十五岁，正经算起来还要半年才满十六，他凑个什么热闹？ 年老爷道：“你还未满十六，功法尚不够，再等半年。” 齐歌道：“师父，我能拿到那狼妖的妖灵。请师父成全！”再拜，无比坚决。 年老爷皱了皱眉，十五岁参加试炼的也不是没有，年家曾出过几个资质特别好的弟子，不满十六便通过了试炼，齐歌资质也算很好的…… “不要勉强。这次不通过还有机会的。”年老爷决定让齐歌试试，也算再给年花花一次观摩的机会，因为齐歌的咒法从来都使得很周全大气，很有风格。 齐歌谢过之后，不经意地看了眼陆向南，转身下场。 这边齐歌刚摆好阵，放进了狼妖，那边已经传来声音道：“试炼成功，尤彩儿出阵。” 年花花看过去，尤彩儿一脸得意，掌中大约一厘米上空托着个微有些黯淡的光球，正是那狼妖的妖灵。 尤彩儿一眼便看到陆向南肩上有伤，面上不觉一凝，连忙又整了整表情，走过来对年老爷道：“师父，徒儿已拿到那狼妖的妖灵。” 年老爷微笑道：“不错，你可以去准备了。” “大师兄……”尤彩儿见陆向南手中没有妖灵，心里一咯噔。 “大师兄没通过。”年小言抢道。 “怎么可能！”尤彩儿脸上无比精彩，陆向南倒是淡然一笑。 年老爷道：“如今是你三师弟齐歌提前接受试炼，你们且退后。” 尤彩儿看着路向南，脸上呆呆的，然后沉默地退后，明丽的脸上渐渐失去了光彩。 年花花连忙退到年小言身边，小声道：“二师姐怎么了，通过了怎么不高兴？” 这一年越善人和年小言都是十三岁，离试炼还有两年，年小言看了看站在年花花右边淡定温和的陆向南，又看了看独自站在师父左后边失魂落魄的尤彩儿，没回答她的问题。 年花花转过头去看齐歌，发现齐歌用的正是陆向南的路数。年花花心头一乐，看来陆向南虽然失败了，但不失寻到了一条好路子啊。 过了一段时间，齐歌虽然受了点伤，但最终成功拿到了妖灵。年花花听到“试炼成功，齐歌出阵”的声音，然后齐歌拿着那妖灵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年老爷点点头，眼中甚是欣慰。“很好，咒法用得很正确，已经可以出师了。不过下山之后，也不要荒废了修炼。以你的资质，只要勤加修炼，成就定是不俗。切不可骄傲自满。” 齐歌应下，然后退后。中间似乎看了眼尤彩儿。 年老爷就三人的表现各自点评了一会儿，便散场了。 年小言连忙拉住年花花，笑得很邪恶：“花花，那东西，没忘了吧？” 陆向南想跟年花花一起走，听得这话，问道：“什么东西？” 年思源找着机会，叫道：“她要……”话未说完被年小言捂住嘴巴急退几步，道：“没什么的大师兄，我先带小少爷走了！” 年小言从来都是这样的性子，陆向南也没追究，年花花看着摇摆着手臂被拖走的年思源，心里叫苦。 原来那漂亮的兰花坠却是陆向南送她的礼物。往日陆向南曾多次随年老爷下山收妖，每次回来都会带些小玩意儿给师弟师妹们，给年花花的礼物总是最好的。这兰花坠便是那些礼物中的一个。当时年花花还奇怪，这兰花坠不该是成年女子佩戴的饰物吗？怎么送给了她？陆向南当时说看见漂亮便买了，等长大了就能戴了，嘱她收好。 年花花也没多在意。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饰物这种东西，她见过的新奇样子保证陆向南听都没听过，加上陆向南送她礼物一向都说收好，她便将这兰花坠与那些礼物一同放置起来。 一日年小言找她玩，说想欣赏欣赏大师兄送她的那些礼物，年花花便大大方方给她看了。年小言一看这兰花坠便喜欢上了，当时就想要，可没开口。这不，这时候提出来当赌注了…… 年花花问道：“大师兄，最后一招你为何不趁机拿它妖灵？那时候完全有时间的。” 陆向南愣了一下，转而笑道：“花花虽不会捉妖，但眼光很好。师兄瞒不过你……”牵了年花花的手慢慢往前走，心里在想：花花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大师兄根本不想通过试炼，因为通过了便要离开年家了，大师兄想守着你，守到你长大了，懂得付出情感了，到那时大师兄与你一同下山。 年花花一天一天长大，虽然一直都是原来的样子，似乎从来不曾变过。但陆向南面对她时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常常会想象年花花长成婷婷少女的模样，他觉得自己能够看得她的灵魂，是那样美好。这两年陆向南越发明白自己的心意，仿佛两人的缘分在他第一次抱她咧嘴笑开的时候就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