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曦……该许愿了呢。”黎曦一个人坐在蛋糕店里靠着窗的位置,藤条的秋千座椅,午后的细腻阳光,窗外来回的行人……无不让她留恋,许久后才冲着桌上的自制蛋糕轻微一笑,虽然是笑,可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悲伤。 家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十八岁,就消失。 这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一张看上去荒谬,却不得不信上面所说的话的纸条。她本来是不信的,但在十六岁那年目睹着比自己只大两岁的哥哥在吹灭蜡烛,她转身开灯的这一瞬间在她的面前消失地无影无踪的那一刻,她终于第一次相信这张纸条是真的。 黎曦总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要坦然地赴死一般,白皙的小手扣动打火机,一簇火苗矮矮地跳跃在喷出气体的端口,她就一直这样看着,竟然忘了下来要做什么。时间久了,打火机开始发烫,差点烧到她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指甲。 在愣神的过程中她缓缓地点燃了在糕点师傅手边拿来的唯一一支生日蜡烛,,看着跳动着的火苗,黎曦的心中猛地揪了一下,不稳定的心跳使她的鼻息一阵紧促,眼看着蜡烛上的火苗就要熄灭在她的鼻息之下时,她忙转过头去,压了压心中的紧张感,顺手将蜡烛插在了蛋糕上涂着奶油的一层上,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却已经空了,什么都没有了。 心中不禁苦笑,本来是想把插蜡烛的时间能拖后一点即拖后一点的,毕竟,她才刚刚要十八岁,人生才要从她的面前展开未来美好的蓝图的……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蜡烛业已燃掉了一半,可她却迟迟不肯呼出那一口憋了很久的气,生怕吹出去,一切都要完了。 黎曦现在眼前浮现出来的全部都是两年前哥哥黎阳看着她为他做的蛋糕,脸上那一副开心而又满足的样子,还有迫不及待地许愿吹蜡烛的神情。 黎曦将这些埋在脑海两年,一直不曾想起,内心也本不愿想起,久而久之,竟然都两年过去,当年消失的主角从自己的哥哥也变成了自己,这也让黎曦小小地感叹了一番。 如果不是资金不允许,她绝对要去先挥霍上几天,作几天传说中的“败”金女再说,把手上的钱全部都挥霍掉,只留下小到除了乞丐那里能花出去之外就再也花不出去的面值的钱再心满意足地离开,可是她现在手上的钱,就是给乞丐,乞丐怕是都要嫌少了。 “好了好了,不想别的了,许个愿吧……”黎曦搓搓手,重新看向这个有些面目全非的蛋糕:她一直是相信自己的技术的,只是今天这蛋糕总有些让人不舒服,再想到不知自己消失后会怎么到阴曹地府报道,也不知道见了阎王该说什么好,这样想这想哪,做蛋糕的时候手上自然是没轻没重的。 “妈妈,我想吃蛋糕~”窗外一个女孩子牵着一个妇女的手,小手指着黎曦座位旁的大张海报,海报上映的是最近推出的一款蛋糕,有着足够多的巧克力条和水果,搭配得非常好看。黎曦看了一眼那个小女孩,突然很羡慕,有一个妈妈的感觉一定很好的吧。 不料妇女竟一把打开女孩指着海报的手,扯着嗓门说:“不行,蛋糕不能吃。” 小女孩顿时脸色变得难看,眼看就要哭出来。这时那个妇女才蹲下身子摸着女孩的头说:“乖,妈妈等下给你买糖吃,有了糖就不许要蛋糕了。”看着女孩的脸色仍然很难看,不禁自己也拉不下脸来,兀自站起身,没好气地说:“真是的,不吃蛋糕又不是生日过不去了,不过是为了纪念纪念嘛,买一颗糖也是一样的。”说罢拽着小女孩的手飞快地离开蛋糕店附近,生怕小女孩又想说要吃蛋糕。 黎曦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酸酸的,有妈妈的孩子果然很幸福,就算这样吃不到生日蛋糕,也只能证明你身边有一个人一直在关心你,或许只是方式不对而已,但那份爱的心,总是不会变的。 黎曦又看着眼前的蛋糕,叹了口气,又展开已经看了无数遍的纸条。 心中一根弦突然绷直。 纸条上说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在吹灭蛋糕上插着的蜡烛的时刻,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哥哥就是在吹完蜡烛的那一刻消失的,她永远都忘不掉上一刻欢笑,下一刻便要接受这样变故的事实,流着泪发疯一般地找遍了房子的所有角落,起初总以为是哥哥同她开着玩笑,可越到后来,心中的不安越浓重,最终也是不得不接受这张纸条所陈述的荒谬事实。 这纸条上只说了吹蜡烛的时刻,可是这生日正如同刚才那个妇女所说的,是没有蛋糕也能过的,那么如果说她不愿吃这个蛋糕,不愿在蛋糕上插上蜡烛,然后完成一系列的这些生日时才会出现的程序,就会免去这消失的后果吗? 这样想着,黎曦心中又有了主意。她将蛋糕推在一边,轻手轻脚地取下蛋糕上的蜡烛,蜡烛躺在桌上,很快便自己灭掉了。黎曦紧张地看着眼前这支蜡烛灭掉,过了半响还不见自己消失什么的,心中的欢愉几乎将她捧上了天:终于逃过这一劫,这时小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已经流下细细密密的汗珠了,不禁摇头苦笑,看来是人都是惧怕死亡的。 对于黎曦而言,这一切还没有完。她试探着提起叉子朝蛋糕小心地开工,直到尝了一口那香甜之后才真正的放了心,看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消失了。 等她把一整个小小的蛋糕吃完的时候,那份难言的喜悦也满满的装了一肚子,黎曦轻轻一笑,随即站起身同那些早就混熟了的店员打了个招呼,随后哼着小调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她记起今天有人要来催货的,而那批货却因为自己的私事还没有完工,却只得苦笑着看向自己那双被穿针引线弄得细长的手指,原来是为了挣钱养活自己,现在还得靠着这个来养活,但这个挣的钱,还是少了些的。黎曦盯着那双美丽的小手,手指白皙而又纤长,指甲盖露出来的是健康的粉红色,指甲也是修剪的无比整齐,手上也没有任何的粉饰,整个手虽然是素面朝天,但却有另一种自然的美感在无形间流露出来。黎曦是最稀罕她这双手的,不愿让它有一点点的闪失。 她靠着这本不挣钱的小工艺品倒是每个月都能凑足自己的生活费,一开始只是在同学喜欢,自己便做了送给他们,后来手艺越来越好,竟发展成在学校里大范围的卖,学校竟然一直没有干涉她,她却听说包括从来不亲自出面的校长都托了人私下里为他买了一个小的工艺品。 所以说提起黎曦,就会让别人想到是那个工艺品天才少女。 如果天才少女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那人们又该怎么想?黎曦猜想着在自己消失后那些三姑六婆的八卦,反倒是第一次不觉得反感了,只是觉得亲切,或者这就是所谓“劫后重生”的感觉吧。 黎曦的嘴角上翘,手指把玩着长长的发梢,有很多人见了她的第一句话大都是长得真古典,可是她自己却不知道“古典”这个词的定义究竟是好还是坏,想来想去便也默认它是褒义词了,反正本来自己对古代就是有着莫名的亲切感的,有人说她古典,自是高兴万分的。 再想想,如果把她扔到古代去,就算是如现在一般的一个人过活,那她也是能生活得下去的,毕竟古代那时对工艺品和绣出的物件这些还是很情有独钟的,而黎曦的绣功也不是吹的,恐是到了古代也没人等敌得过她,她的自信总是将她垒得很高,而且从来没有让她吃过亏。 想着刚才差点死掉的黯然,黎曦定了定神,索性转头去了湖边。 直到湖水轻微沾湿她脚上所着的鞋的鞋面,这才幽幽反应过来,只道是刚才小小地出了次神,在心里却也是并没有解释什么,或许心里此刻装的最多的还是没有面临死亡的欢愉。 这时从她背后伸过来一双手,轻微施力,她便没了重心,湖边的石台都是布满了青苔的,踩上去又溜又打滑,竟几步都没有站稳,终是落进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不会水的黎曦此刻终于慌了神,如果自己没有消失在十八岁的蛋糕面前,却死在这湖水之中,岂不是冤死了! 越加地扑腾,让她湿透得越快,下沉的速度自然越快。眼看着就要彻底沉了,黎曦也不顾眼睛进了湖水的疼痛,愣是睁开了眼睛,希望能看到湖边有没有人,能不能救她。 眼神快速地扫过去的时候,却只看见一个阴影,只有阴影的那一双手是暴露在太阳下的,手是那样精致美丽,让黎曦都有些自叹不如,可却也瞬间发现他所站着的位置正是她落水前站的位置,心中已经了然:果然是被人为推下来的。心中怒火涨得都快令她周身的水汽化升空。 不过冰冷的湖水还是将她的怒火浇灭,彻底淹没她的身体,无论她再怎么扑腾也无济于事。 “还不打算从这里消失?”一个清澈的声音传来,但此时却带了一点怒意。 黎曦知道这话是给她说的,因为这里除了她就剩下那个神神秘秘的人。她本来气得不得了,但听到他说出“消失”这两个字的时候怒气一下子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森森寒意。 她果然是不能逃避掉那消失的,就算是不吹灭那蜡烛,照样有人会来带她消失。 黎曦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力量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磨得一干二净,索性将所有的力气爆发在扑腾湖水的手臂上,不想却真的让自己又吸到了一口带着腥味的空气,心中正要窃喜,却冷不丁头上多出来一个重量,艰难地抬头却看到近在眼前的掌心的纹理,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却无奈力气已经彻底用光了,只能最后狠狠瞪了一眼那手,哀怨却又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降临。 意识迷糊间,听到那个声音带着浓浓的关切。 “让你回来,就这么难吗?非得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黎曦还想说点什么反驳一下,却终是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章 双亲大人 黎曦恢复意识的时候,正值入夜。 她不安地动了动,这屋里竟然有熏香的味道,淡淡的甚是好闻,在为了闻到这味道而欢愉的时候,也庆幸自己竟然还活着。 如果有人救下了她,她定愿意为这个恩人做一万件事情。 沉重的眼皮终于能抬起来一点了,黎曦想都不想,就睁开眼睛,看到的竟是一副她不曾想象到的景象,竟然已是了夜晚,屋中没有开灯,而是点着一支蜡烛,烛光黯淡到只能照清楚桌子的一小部分,其他地方都看不真切了。 她缓缓坐起身子,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并不是自己穿的那身,而是一种很柔滑的面料,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概是那身衣服还未干,所以就给自己找了一套衣服穿上,可是为什么这么合身呢?这倒使黎曦一直没想明白,最后得出来一个牵强的结论:这个救了她的人应该和她差不多身材。 想摸索着翻身下床的时候,本想小心一点的,但无奈房中太黑,还是弄出了动静,这时突然听到床上也出现了动静,但这动静却不是她造出来的——这床上还有人?黎曦仔细看过去,却因为昏暗的光线而什么都看不到。 “醒了吗?”一个好听的男声从黎曦的身侧传来,还带着一点刚睡醒后的慵懒。若是平常黎曦听到这种声音一定认为这是耳膜和想象空间发生了一点的神经传输错误,可是刚才她明明白白感觉到了一个淡淡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周围的感觉,再加上那个声音是那么的低沉,不难肯定,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个男人。 黎曦心中的那根弦又一次绷得紧紧的——睡在自己身旁的竟然是男人! 见他再不说话,黎曦又试探着开口:“那个……是你给我换的衣服吗?”她一问出来,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脸已然发烧,而她更是窘到了极致。 男子察觉她的反应,轻笑一声:“是又怎么样?” 黎曦呜咽了一声,这下完了,一世清白毁于一旦了,虽然是被这个男人救下的,但她可以换种方式报答他,为什么会成了这样。想着想着,脸上红得都能滴出血来。 “你……都看到什么……了?”黎曦咬着嘴唇,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几乎都得靠听话人慢慢去猜了。 “呵……”身边又传来一声轻笑,这次笑意比上次的还要重,实在是让黎曦无地自容,“能看的,我几年前就看过了,现在知道害羞了?”语气中更是笑意浓浓。 黎曦吓得连忙躺下背对着他,静夜中都能够听得到她因紧张而加快的心跳声。男子舒了一口气,翻身下床,引得床下脚踏一阵吱吱呀呀地响,男子不禁皱了皱眉,接着用更轻的动作离去。 黎曦本是窘得不行,听到他下床,终于如释重负一般,那根紧绷的弦也终于再次松了下来,可心中仍旧乱得厉害,要是让街坊邻居知道这事,还不成为那些三姑六婆新的八卦话题——工艺品天才少女落水为报答救命之恩与他人共度良宵?! 灯光映过来的影子变得深了些,一串脚步声将黎曦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翻身起来想阻止那脚步的主人离去,想问清楚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可一转头,人早已不见了,但这房中的摆设却让黎曦着实吓了一跳。 一张小巧的圆木桌上铺着精致的布绣,上面的针脚细腻,显然是上乘品,布绣上方是一个瓷制的托盘,上面放着四个倒置的瓷杯,看上无不古朴典雅;再看周围,全部都是雕花檀木,整个房中也弥漫着一股清幽的檀木香气,但香气之中还混杂着一点令人安心的味道。 黎曦左看右看,终于是看到一个制作精美造型古典的香炉,里面散发出的无疑是她最喜爱的月桂的味道。 最后看到眼前,这张床竟然是一张白色的雕花床,虽然看上去是朴素之至,但却是人间难得的一张玉床!黎曦还能感觉到床所散发的淡淡热量,心中兀自揣摩,这恐怕就是了那暖玉做的床了。 这些都应该是古董了吧,还是高级名贵古董!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间古董房子里?如果不是屋中陈设的这些东西都是极其贵重的物件,而且都非冒牌货,那就自然是排除了这里是某个古装剧组正在拍电影的片场了,那除了是假冒伪劣的片场的话,就只能是博物馆有这样的东西了吧。 难道救下自己的人是博物馆看门人? 黎曦晃了晃脑袋,甩掉这些越来越光谬的想法,想继续睡,却再也睡不踏实,无意间摸到了身上穿的衣衫,不禁低头瞥了一眼这衣衫,这一瞥,让黎曦着实是又惊又奇——这不是古代女子所穿的素白内衫么?! 又是一阵脚步声从屋外急急地传来,吓得黎曦大惊失色,生怕是博物馆的人把她当做是偷古董的古董贩子,于是趁着脚步声还没有走到门口的时候,轻手轻脚将脚踏移开,一闪身钻进了床下面。 门“吱呀——”一声大开,接着是鱼贯而入的脚步声。黎曦趴在床下,隔着高高垫起的踏板忐忑不安地数了数脚,当数到六的时候心里简直是一片死灰。 “人呢?”一个好听的女声飘至黎曦耳边,犹如一阵惊雷:果然是被发现了在这里,这次完了,竟然糊里糊涂就要被扣上一个偷盗古董的罪名了。 “应该是藏起来了的,我走后这屋子中没怎么听见有动静。”这个声音正是之前出现的声音,一听到这个声音响起,黎曦就忍不住想冲到外面去把这个男人狠狠地修理一通,敢情这倒成了贼喊捉贼了。 “可是现在这里确实是没人啊。”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但是相比较之下这个男人要比那个给人的感觉好多了。黎曦边听他们说话,边盘算着自己该怎么样应对才能安全地逃出去而不会被扣一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偷盗的大冤帽子,那样也太委屈她的脑袋了。 “她喜欢藏的地方总是不会变的。”之前那个男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可说的话让黎曦没来由地出了一身冷汗,生怕他找到她,但是同时又为这句话感到困惑,为什么总不会变,难道她原来藏过?还是他把她认成了另外一个人? 却再也来不及多想一秒,被黎曦先前移开又移回的脚踏再一次被挪开,凑过来一张在昏暗的灯光下无比俊美的脸,可那个声音却是让黎曦崩溃了又崩溃的,确确实实是那个害自己被当成小贼抓了现行的人。 还救命恩人呢,我呸!敢情救下自己的命就是为了替他洗脱罪名的。 一瞬间好感度降到零下。 男子反而无视她眼神中的怒气,笑嘻嘻地将她从床底下横抱了出来,轻轻放在玉床之上,动作一点都不像是对待小贼。黎曦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接着毫不犹豫地从心底将他对她的好定义为猫哭耗子。 所谓假慈悲是也! 再看看已然落座在圆木桌旁的一男一女眼里充满了笑意,也不像是来抓自己的,顿时心中的担忧少了一小份,随即看向他们的衣着。 黎曦眉毛都差点吓得躲进了头皮之中:这几个人竟然无一例外的穿了古装,而且都是盛装艳服,在古代看上去必定是非富即贵,可这明明是二十一世纪…… 美妇人看向黎曦,眼中闪过一抹埋怨:“让你乖乖听话按着我留下纸条上的方式来这边,你哥都听话极了地来了,安然无恙,谁知你竟如此调皮,这下好,把之前的事全忘掉了吧!” “还不都是因为你不愿给孩子们说明白说透彻造成的,我想定是曦儿看到阳儿消失在她眼前把她吓到了吧,所以不敢再这样折腾了。曦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坐在桌边的中年男子这前一句是冲着身旁的美妇人所说,而后一句却是极其慈爱地对着黎曦所说。 倒把黎曦弄得迷糊不已,但从美妇人提到的纸条和哥哥来说,她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美妇人将黎曦的目光尽数看懂,微微一个沉吟,“曦儿,这儿坐着的这个人是你的父亲,而我是你的母亲。” 中年男子笑得一脸春风。 “我明明是孤儿……从来没见过父母,听说十八岁,都消失了……” “就是我们,这就是我们从那个世界消失后会来到的地方。”美妇人叹了口气,没有了先前的记忆真是可怕至极啊,想解释恐怕都是解释不清的了。 “那么……”黎曦略微沉吟,“我……哥哥现在也在这里?” 中年男子略微一愣,继而笑着点头。 黎曦心头一喜,哥哥在的话,就能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三章 无眠之夜 中年男子叫上来一个看上去是丫鬟的一个女孩子,对她和颜悦色地说:“你去把少爷请来。”丫鬟点了点头,只道一声“是”便垂着头迈着小碎步快快向屋外走去,身前的影子拖了好长,黎曦从床前的窗户上看到那个丫鬟的小碎步,不禁渗出一身的冷汗:难道说这里真的不是了那二十一世纪? 黎曦偷偷看向那美妇人,虽然说按着那中年男子的年纪来推算她也不会很年轻,但皮肤一直保养得十分好,那张脸分明还像十七八岁的脸,明眸皓齿、柳叶弯眉,唇上涂着一点朱砂,虽不张扬,但也是美到了极致。而她身上所穿的更是精致:一袭墨绿色的衣衫,上面的绣工很明显是手绣,不然不会有那么精巧的做工。金色的丝线滚了边,使绣在衣衫上的那几朵墨色的花逼真到仿佛都能闻到它们的香气。 黎曦想了想,这绣怕是比自己绣得还好要呢。 “怎么?觉得这件衣衫看着眼熟?”美妇人看黎曦直勾勾地看着她所着的衣衫,一瞬间有些欣喜,也不枉自己听见她醒来而特意穿了这件衣服出来。 “我……只是觉得绣工很好……说不上眼熟。”黎曦笑得一脸歉意,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可再想想好像也没错什么。 “这样啊……”美妇人果然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消失,“可还会绣这些东西?”美妇人问起了一个对于自己来说最在乎的问题,生怕她连这个都忘掉了,那就算从现在开始补起也有些迟了。 黎曦轻微一愣,继而脸上扬起带着自信的笑容,“在我那里,绣工应该还算是很好的吧,不过到了这里……我也就不敢说绣的好了,起码您身上的那绣,就绣的比我的好上那么些。”说完又看向美妇人的眼,后者眼里果然闪过了一丝欣慰,接着问:“如果让你来绣这个,你能绣到什么程度?” “要说是这花,应该能以假乱真。”黎曦对于自己的绣工还是很肯定的,她深信绝对能和这幅布绣作品不相上下,若是稍有那么一点瑕疵什么的就应该是时间上要花的功夫了。 美妇人眼中流露出赞赏。 中年男子看着夫人做出这样的赞赏,唇边的笑久久停留,见夫人再不说话,于是便接过了话题:“曦儿,你可还记得什么?” 黎曦见这中年男子一脸的笑意,觉得亲切无比,也没有了刚才那份拘束,“说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是什么年代,这里又是哪里?”她倒是反过来问起了中年男子,后者也没有不高兴她回避了他的话题,顺着她的话题就说下去,“现在是曙初十八年,这里是我们的家,南王府。不过……算起来你本应该是十八岁的。”说着说着中年男子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惆怅。 “我现在也是十八……”黎曦觉得怎么和自己说两句话的人都这样神神叨叨的。却又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毕竟自己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给人家添麻烦了。 中年男子正要张口,话却被刚从门里进来的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子抢了去:“还不是因为你的任性,晚来了两个时辰,按照时间后推回去,我们要从曙初十四年开始,所以你也就是十四岁了,而我们每个人都得陪你再倒退回去。” 黎曦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已经露出一抹浓浓的欣喜,当看到谑笑着的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她居然再也笑不出来,顿了一下,继而没有穿鞋就跳下床来扑进了那人的怀中,居然连身上的味道都没有变,黎曦在欣喜之余忍不住将鼻涕眼泪全都蹭在男子的衣服上,这来人不是黎曦的哥哥黎阳,又能是谁? “好了好了,不过是四年而已,陪你过就是了,何必还要这样气我,明知道我最爱干净了,还要把鼻涕蹭我一衣衫啊。”黎阳的脸上满是宠溺,这时转过头来看着一脸宽慰的美妇人和中年男子,又轻轻推开了窝在自己怀里撒娇的黎曦,甩了甩袍子跪了下去,倒是吓坏了黎曦,为什么哥哥会冲着这两个人下跪?果然是因为把自己当作了那偷古董的古董贩子不成? “端木阳见过南王爷、南王妃。” “都在自己家里还要行如此大礼,真是不知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守礼了。”美妇人捂嘴一笑,她又何尝不知道他这样做就是为了黎曦能更快的反应过来现在每个人的身份。“罢了罢了,儿子你快起来吧。” 中年男子只是笑而不答。 倒是彻彻底底把黎曦有些击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样?南……王爷和王妃?”一连串的问题弄得黎曦头昏脑胀,本来就不够用的脑子彻底地不够用了。 王妃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就差没有“噗嗤”一声笑出来:“看她这副样子,倒终于像是平日那个曦儿了。”接着看向从黎曦醒后便再也没有说话,只是静坐在一旁的俊美男子说:“时间也不早了,沨儿,你就留下给郡主好好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我虽不指望她能全部都想起来,但是你好歹也要让别人看不出不同来,你可明白?” 男子眼眸略微一黯,接着便说:“王妃放心,沨儿自是明白的。” 王妃满意地点点头,转过头去对着王爷又说:“那么我们就走吧,大半夜的也把曦儿吓坏了,让沨儿给她压压惊,剩下的事等天亮再说吧,也不急于这一时,反正等祭天的时间还尚早。”说罢又冲着黎曦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王爷看了看夫人的背影,知道夫人是说一不二的,便也没再多说,微微颔首后同美妇人一并走了出去。倒是黎阳对着黎曦挤眉弄眼,时不时又看向沨一眼,但接着遭到一阵刀一般尖利的眼神刺杀,立马逃离了房子,说是逃离,却也是带着笑出去的。 黎曦被哥哥气得将是是半死不活,却又拿他没辙,看着身旁的那被称作“沨”男子也站起身来,以为他要离去,却不料他走到门口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黎曦一眼,竟轻轻地朝里关上了大开的房门,然后又走过来坐在了床边,两只眼一直看着她,什么话都不说。 黎曦被盯着看了好一会,浑身都不自在,于是冲着眼前这人打起了哈哈:“那个……你不回去啊,那我睡了,晚安。”说罢立马躺下转过身去,考虑到自己本身就穿着内衣衫,也不用脱衣服什么的,于是再什么也不说曲着膝就要睡,连被子都没胆量拉开盖好。 虽说是躺下了,但还能感觉到那束目光是一刻都没有离开自己的身体,令她感到身上的冷汗冒啊冒一直也没有停。过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有了一点睡意袭来,便马上抓住这个机会不放。就在睡得正迷迷糊糊马上就要修成正果的时候,一双手轻轻抚上来为她将叠得工工整整的被子拆开来,细心地盖住她身体的每个地方,将她好容易修来的一丝睡意也惊得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仔细听着别的动静。可过了好久才听到床上轻微发出了一点声响,黎曦知道是这个人上了床,身上不禁有些发抖,生怕发生点什么事。 可就连她轻微的发抖都被他在黑暗中看得清清楚楚,又将她的被子往上掖了掖,这才又翻身躺好,似乎是觉得她已经睡着,这才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这一夜,两人虽背对着背,却都是彻夜无眠。 第四章 身份 刚至辰时,黎曦在迷迷糊糊间就听到躺在距离自己不远位置的那个男子起身的动静,那动静虽然几乎已经是小到不能再小了,但在寂静无声的清晨还是会入耳三分。黎曦偷偷眯起因困乏而较为干涩的睡眼,看着这个尚还不明身份的男子,虽然这个地方只有她一人不明他的身份,但对于她来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一睁眼就看到他背对着她穿好靴子下床的背影,黎曦忽然感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一阵说不出来的落寞感。明明看上去还是个刚刚及冠的少年,可为何背影上已沾染了如此的忧愁?能让王妃信任,为人看上去似乎总带着一份谑笑,可为什么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孤寂?黎曦越来越觉得,这个男子能躺在这里,那么就应该是同她有着什么关系的。 看着看着,眼前的背影停下了脚步,似是打算要转过头来。 黎曦心中一惊,要是被他发现自己是在偷看他,那不是就百口莫辩了。想到这儿,不禁面色大窘,忙干咳了一声试图调整一下感觉,却忘了此刻自己是在偷看人家,这样一声咳嗽不就是等于告诉他她已经醒来了吗?! 眼缝之中看到那个身影只是略微一停,便又若无其事地朝着香炉走去,心中顿时舒了一口气,但却也丝毫不敢马虎,又装了睡着的人翻身的动作,轻轻巧巧地翻了个身背朝着他,这样就算有什么不正常的反应他也是看不到的了。 就在黎曦兀自得意的时候,忽然感到身上一重,一股淡雅的月桂气息扑面而来,转念想到刚才依稀看见他走到了那个香炉边上,那此刻他离她多近她都可以猜到了,脸上稍微有些挂不住。 可再想想,他走过来的脚步声一点都没有听到,那么他起身时难道是故意吵醒她的?这样一想,身上却又是一阵发颤,心中更加惊慌。 澹台沨伏在黎曦的身上淡淡一笑:就是因为发现她醒了,所以才会专程走到香炉旁让自己衣袍沾染上她最爱的那份月桂的香气,接着过来招惹她的。他倒想看看,她说自己什么都忘了,究竟是不是真的连她自己原来骨子里那份真性都忘了。 这样一来却是苦了黎曦。她大概能比划出来那张脸离她有多近,轻微一个不注意,或许自己的初吻就飞了,因此连大气都不敢出,极力而又隐忍地往床褥中陷下去,好能让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尽可能地拉开一点。 可试了良久却丝毫没有成功,黎曦的心中徒然地打起鼓来,一时间面颊微微泛红,但也始终不愿睁开眼睛承认刚才是醒着偷看他的。 沨看着她微微泛红的小脸,心中不禁为之一动,再看向她的眼睛因着紧张而微微地动了下,长又浓密的睫毛跟着抖了抖,顿时令他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竟开始不自觉地向她的面颊俯下唇去,迟疑了许久,终是轻轻吻上了她极其漂亮的眼睛,同时心中又漾起一丝苦涩:果然自己还是不能这样轻易就接受那份柔软的触感的。 不料身下的女子却是再也忍不得了,感觉到覆贴在眼皮上的轻柔,猛地睁开了眼睛,却意外地看到一张俊美无比的被放大的脸,也不顾三七二十一,惊叫着伸手将他向后推去。沨根本没有料到黎曦居然爆发出如此强烈的反应,硬是被她狠狠推开跌坐在床榻的另一端,一脸惊诧地望着那张还带着睡意却又惊慌,绯红都已经泛到耳根的脸上,美目中都带着一点怒意的女子。后者看了他一眼,继而怒气冲冲地说道:“身为一个古代人,你难道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吗!”说罢便拿起身后的枕头朝他身上招呼,他竟呆呆愣在那里,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刚才黎曦所说的话。 或者说,他是没有听懂那“古代人”是什么意思,只是出于本能地接下了黎曦丢过去的枕头,良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郡主难道连这个都忘了?我不是什么‘古代人’,我是曙国人。” 黎曦瞬间笑出了声,虽然是很诧异他刚才对她的称呼,但是这样一句话有他如此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就同一个冷笑话是一样的功效了,这样想想,却再也止不住笑了。沨一直看着她,良久又不再言语,只是面色上多了些许疑惑,也不知道任由着黎曦笑了多久,他才稍显了不耐烦的神色,上前一把钳住黎曦柔软的香肩,声音中是冷冷的询问:“你果真是端木曦?” 黎曦终于停下笑,注视着眼前这个轻皱着眉头的男子:“你好端端的干嘛如此?” 语气是那样的理直气壮,让沨都有些底气不足。 “你干嘛一定要给我改姓啊!我虽是以女子,但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黎曦是也,你恐怕是认错了人吧。”黎曦这样说着,突然想起昨晚哥哥也称他自己为“端木阳”而不是“黎阳”,顿时心中冲上一丝疑惑。但却也感受到来自肩膀上的疼痛,顾不得再想别的,只是一心一意要把他的手甩开。可是无论她用了多大的力道,像是固定在她肩上的那双手是纹丝不动,令她着实气恼不已,咬咬牙,正要用力推开他的时候,他居然先行一步放了手。 肩膀上的余痛令黎曦暗暗吸了好几口气,心里直骂眼前这个男人真是小气,居然能下得了这样的重手,龇牙咧嘴的同时,又带着一眼的怨恨对上他的目光,这又是呆呆地一滞,他的眼神居然清澈无比,还带着几分关切和一点她看不懂的东西。这样的注视让黎曦差点喷了鼻血,于是又迅速地低下头,暗暗骂着:“长成这样,这是祸害一只!” 她是没有想到,沨的听力无比地好,又怎会听不到她这句话,脸上一直带了笑,可这笑明显又和那晚的并不完全相同。沨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眸子中的笑意转浓,声音也不似之前的冷冷冰冰:“还说不是,若不是真正的端木曦,又怎么会使用着被赐下的内姓。” 黎曦疑惑地望向他,眸子里也没有了那些复杂的成分,只是疑惑:“什么是内姓?” 沨叹口气,感情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内姓就是皇家秘密的姓氏,王爷这边被赐姓‘黎’,而对外宣称的姓为皇家的普姓‘端木’,所以你叫作黎曦也对,叫做端木曦也对。” 看着她似懂非懂的眼,继而瞟了一眼窗外,天不过才微微泛光,赶早起来的下仆提着大扫帚对着地上的落叶轻勾淡描,时不时从口中喝出一口的白雾:“还早,郡主还是先躺一会再起身吧,你刚醒来,身子必然会弱一些,现在正是秋冬交替之际,天还是有些凉的,所以就别长时间呆在院中。” “我哥在哪里?”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小王爷定是已进宫去了。” “进宫?”黎曦一愣,那这里就没有一个熟识的人了,见他再一次挪下床去穿靴子,竟然情不自禁地问出一句:“你去哪里。”可看到他转过头来笑意盈盈的眸子,突然后悔自己怎么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不料他却说:“如果郡主嫌一个人无聊,那我就再陪会郡主。” 黎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他眼中闪过的那一丝不知名的东西,她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第五章 台风? 沨看着这个原来本就认识的这个女子,眼神中不自觉地带着一点疑惑:以他对她这么多年来的了解,她明明不是这样子的,为何自从无可避免地昏睡了这样一年多之后醒来,她竟然就变了这样多,虽然她原来本就长得水灵动人,但也没有像现在一样美得令他都会有些心跳加快。 不禁怀疑,她真的是原来那个令人头痛,害天害地的惹祸郡主吗? “喂,说好陪我说话,可你现在却又一句话都不说,这不是水我吗?”黎曦看着对面的那个男子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着自己,不禁向后缩了缩,可一想他也不敢怎么样,起码她扯着嗓子喊,清晨还是会有人听得到的,等有人来了把他带走就好了。想象着他一脸气急败坏地被冲进来的人们拖下去,还夹杂着什么“调戏良家妇女”这样的闲言碎语对他进行人身攻击。 “水你?”沨微微一皱眉,她自从醒来后,已经说了两句他听不懂意思的话了:“这里没有水,郡主想喝的话,我去给你斟。” 话说到这里,似乎已经是有些意料之中地听到了隐忍的笑声,抬眼看见她正抿着嘴偷偷地笑,心里只道是猜对了她的想法,可是面上依然是无可避免地窘了下来,忙干咳一声,继续用平稳的声音对着歪在床榻上已然笑得溃不成军的黎曦道了一声“郡主”。 黎曦根本就是忽略了这样一个称呼的存在,她已经听到他这么冲着她说这个词说了很多遍了,可是细细回想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许久才发觉,为何他对待她的态度一直都是如此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叮嘱她穿暖,叮嘱她多睡会晚点再起,叮嘱她不要这样不要那样,不过是因为有着这样一个身份在这里。 既然哥哥是他口中的小王爷,那么王爷和王妃关注她是不是活着就是应该的,而自己现在所带的这个头衔也是和哥哥的头衔相匀称的。 “昨晚王妃叫你‘沨’,这是你的名字吗?”黎曦撇过这个敏感的话题,转过头来想探他的底。谁知道她眼前这个人比修炼成精了的狐狸还要狡猾,那个字一直咬在嘴边,就等着她什么时候避不过了问出口来。 “我叫澹台沨。”他微笑着对他说。 “谈……台风?”黎曦顿时懵了,这怎么会有人的名字里用台风这个词的,这古代就是和现代不一样,怕是这个时候是没有台风的,所以才会不明所以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吧。“难道说这个年代没有台风吗?” “郡主……”这么白痴的问题都能问出来,不愧是郡主。沨一头的黑线,怎么就给自己遇了一个这么笨的郡主啊,想到和她还有一辈子要走,顿时心中一片黑暗,而心中要逃离这里的想法更加变深了。 “在想什么呢?”黎曦一脸带着不好意思的笑,“我刚才的话算是没说过,只是你的名字让我联想欲上升,不想想到‘台风’都难。”黎曦看着面前这张脸,果然让这张脸上那些俊美的五官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要比它拿来诱惑人的好玩得多。 “台风,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是郡主吗?”黎曦的脸突然之间拉了下来,不明所以的人恐怕是会以为是沨欺负了她吧。一觉睡起来,也再没能回到家中,虽然哥哥在这里,可是只有哥哥一个人她是认识的,其他人却都是看着面善,对她也挺好,但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会不会是一个不小心,本来掉进湖里已经淹死了的她魂魄要去轮回的时候走错了地方,刚好这家女儿死了,自己的魂就附身在他家女儿上了?刚好这家还是富贵人家,又是王爷又是王妃、小王爷,看上去还真是一应俱全,再加上这个身体本是郡主……真的是什么都不差了。 可这还真是落俗套的穿越戏啊…… 沨听到她终于提起这个话题,知道她是想了很久才说出口的,也不多加理会她管他叫什么,沉了脸色,收了那份戏谑,先是将她静静看了半响,看到她的脸上开始有了心急,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但声音却依然很是正式,丝毫没有戏谑的成分包含在里面。 “曙国是一个被诅咒过的国家。” 黎曦突然惊叫:“原来国家也可以被诅咒?!”抬头看到眼前这台风的臭脸,顿时没有了下文。 见黎曦什么都没有再说,便又调整了心态:“曙国是一个被诅咒过的国家,它既不会灭亡,也不会被篡了国权,也就是说现在的皇族将永远是这里的皇族,再怎么样也不会改变。” “那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会被称为诅咒?”黎曦又是死不要命地打断了他的话:“除非是遇到暴政就会苦不堪言,那么剩下的也不算是诅咒啊,听上去挺好的。” 沨想白又不敢白一眼黎曦,只得兀自忿恨:“别打断我说话……就算是暴政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暴政都不怕,那还怕什么啊?” “时间。”沨缓缓呼出这个词语,也着实让黎曦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会是时间?” 沨看了看黎曦,她的思想还真是简单:“时间在这里便没了规律,曙国的皇族最怕的就是祭天。祭天这个事对于曙国来说就是时间的倒退。” “倒退?”黎曦这次才听出些端倪。 “对,倒退。”沨挪了挪身子,似是有些寒意。黎曦自然也感觉到了,不过看着沨一直没有动,自然自己也是不会动的了。现在见他动了,知道是他也感觉到那份凉意,便伸手过去要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 一双手已经体贴地替她捏了被子覆在她身上,然后令她放松身体缓缓躺下身子,接着自己也躺在了她的旁边。 “这样的倒退不是几天内的倒退,而是几年几年的倒退。我甚至听说还有在一次祭天过后,时间倒退了一个朝代的事,什么都没有变,唯一变的是人:老人变得年轻,中年人变得英姿飒爽,少年人变得年少轻狂,再小一点的就该是未出生了。这样一来,国家就会乱上好几年,等好不容易适应了这副样子,下次祭天就要来临了,谁知道下次祭天会不会再退许久?这个事谁也拿不准。”沨那副样子,令黎曦有着片刻的失神,可仍是将他所说的全听得一清二楚。 “过两天便又该是祭天了。”说罢沨幽幽地叹了口气。 “时间又要退了吗?”黎曦倒是有些窃喜,她是昨天来到这里的,时间一个倒退,那么她就会回到原来的时间里去了。 “恩,又要退了啊……”他的声音充满落寞。 “要退多久啊?”黎曦窃喜之间,自是听出了他这落寞的话语,不禁冲他吐了吐舌头。沨看着她俏皮的模样,却又想笑,可这个问题根本是不容他笑的。 “四年。” “什么?四年!”黎曦瞬间眼睛睁得浑圆。 第六章 复原期 “为何会那么久?”黎曦惊叫出声,声音大到都能把院外还睡得没鼻子没眼的下人都惊醒过来。沨连捂了她的嘴,以免这样一声无关紧要的惊叫惹来是非。 “还不都是因为你。”沨待她没有了要出声的想法,这才放下手,偷偷白了她一眼。 “因为我?”黎曦不信,两只眼尽可能地睁到最大盯着眼前这张放大了的脸,一张清秀的脸此刻扭成了苦瓜的模样。 “对,因为你。”沨看了看她那表情着实可爱至极,可是口气上却丝毫没有放松。“若不是你私自选择不在这昏睡一年多后按时醒来,那么也就不会出现这四年的后推了。不仅是你,所有人都得陪着你推后四年,你怎么对得起那些刚生下来的婴儿和刚刚经历过分娩之苦的孕妇?” “哈?”黎曦彻底地愣在了那里,实在是不清楚那孕妇和婴儿同她有什么关系。可沨仿佛是看清她的想法一般娓娓道来:“你可知,这样一来,那些在这段时间出生的婴儿都会带着自己的意识消失在这个世界,然后等到适合的时候才会再次出现。而孕妇更是可怜,她或许需要再经受一次分娩的痛苦。”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沨侧卧着,两手环在胸前,眼神中没有了戏谑,反而充满了担忧和认真,仿佛这一切都需要他负责一样。 “你又怎么知道……人家分娩痛不痛苦……好像你生过孩子一样……”黎曦看到他那副认真的样子,苦瓜脸拉得更长,两只手绞在一起,嘴里还快速地碎碎念。却不想沨的听力极好,她所说的全部都听在他的耳里,还不待她又什么反应,他先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黎曦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觉得奇怪,便又往他面前凑了一凑。这一凑更是让沨的脸微微变了色,朝她投去古怪的一瞥然后撇过了脑袋不再冲着她。 就在黎曦纳闷的时候,沨的声音闷闷地传了过来:“若不是有了祭天这件事,怕是郡主也快要尝试尝试那分娩之痛了。”声音依然是充满了不自在,这话还没说完,沨快速转过头瞥了眼已经垂下眼的黎曦,面颊上带了粉色,甚是诱人。 连忙又是一咳,半天再不敢言语。 “你之前说的四年,和我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我究竟是真的昏睡还是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的哥哥在两年前失踪之后又会出现在这里?”沨等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再转过头去,那张小脸上只能看到想要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的坚持,之前的那份娇羞之态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沨心中一惊:她何时变得已经如此强势? “一切还是源于那个诅咒。”沨叹了口气,自己果真是受不得女子强势。看他轻挑了眉毛,却并没有插话,想必是记住了自己的规矩,便顺了下气接着说了下去。“那个诅咒说,皇族子女必须经历一次灵魂无意识离体,在府中仔细保养,历经十八个月方能转醒。但是如果在这之间魂魄出现一丁点的差错,归位的时间提前或推后,时间必定会在祭天那日出现错位。” “那我不过晚回来了四个时辰,为什么会是四年……”黎曦脱口而出,但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发现答案已经就在自己脑中。 无论是多少时间,都会以前面的数量转化作年份,四个时辰,正好四年。 “如此说来,我便成了天下罪人。”黎曦摇头苦笑,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成长了十八年,在这里居然被算成十八个月,真是让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沨见她摇头苦笑,只道是她已经明白了她想知道的,于是再没有往下说,不过他却隐约觉得,就算是她还要继续往下问,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如实告诉她。 良久传来门外一声轻轻地询问:“沨公子,郡主起身了吗?”正是那晚被差去叫黎阳前来丫鬟。 沨看了看缩在被中若有所思的身影,淡淡应了声:“未起,不过是醒了,你进来帮郡主更衣吧,想必王妃也想好好瞅瞅自己的女儿。” 外面顿了顿,毕恭毕敬地应了。 黎曦看到沨转过头来,唇瓣一张一合:“不要去后院,否则我想你会……”话说到一半,却紧闭了嘴,看了看自己的穿戴没有什么不适,便丢下黎曦一人兀自离去。 候在门外的丫鬟见沨出来冲她点了点头,自己也回了礼,随后也不看沨离去的背影,径自推了门走了进去。 黎曦正在发愁这衣服的事,却不想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却是一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丫鬟,不禁舒了口气。 “小姐,该更衣了。”说罢从屏风上取下一件淡黄色的衣衫,细心地为她抚平上面因为悬挂太久而出现的褶皱,“这可是小姐最喜欢的一件衣衫呢。”随后将衣衫披在已经从床上下来站起身子的黎曦。黎曦也不避,就着这股柔力将衣衫套在自己身上,发现却是无比合适的。 丫鬟看着黎曦的神情,知她想着什么:“王妃在去年做这件衣服的时候小姐已经昏睡过去了,但是小姐的身体却是长着的,而小姐又极喜欢着淡黄色,所以王妃就估计着尺寸用了同样的布料替小姐做出来的。” 黎曦转头看向这个小丫鬟,发觉她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较之普通人家的女儿还是十分清秀,面容也姣好,黎曦有些不懂了,为什么这样的一个女子会甘愿来这王府上做下人呢? “你叫什么名字?”黎曦对这个丫鬟却是有了一丝好感。 “婢子名唤柒儿。”那柒儿不知黎曦问她姓名是为何,但感觉这郡主是没有一点恶意的,倒也宽了心。 “柒儿……”黎曦喃喃自语:“却是个水灵的名字,你可是分来一直跟着我的?”黎曦也想不通为何说出这样一句话,但立马便听到柒儿的笑声:“小姐可真真是忘了,柒儿本就是小姐身边的丫鬟,不过是前些日子王妃那边缺了人手,柒儿便过去补缺而已,现在小姐醒了,王妃怎么会再留我在那边。” 黎曦听到这里也是频频发笑,看来不知道了过去的事真是容易出现笑话,于是上前捏了柒儿的手,后者还要挣脱,黎曦却说:“在我这里没有多少礼节,你只要当我是姊妹就好,在外人面前样子是得装装,但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也不用多加拘束了。”见柒儿没有再打算挣脱,便看着柒儿:“柒儿,想必你原来是深知我的事情的,能不能一点一点地给我说说呢?” 柒儿抽回手,俯身跪了下去:“小姐,不瞒你说,王妃说了,这你忘掉的东西是绝对不能由我们这些下人之口出说来的,必须要小姐亲自想起来,我们不能透露一点点,否则就是大罪,要杀全家。柒儿虽然家中无人,但也不愿忤逆了王妃的意思,或者说,王妃的意思,根本不是我们能忤逆的……” 黎曦听到这里虽然心中有些气结,但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是逼迫她们说的。叹了口气,终是扶了柒儿一把,叫她站起身来,摆摆手表示不再提这件事。 柒儿心中一喜,便将她摁在梳妆台前,拿起了那一年多不曾用过的玉梳,歪着头看向铜镜中的黎曦。“小姐,今儿给你梳怎样的发式好呢?” “随你来梳吧。”黎曦不知道这发式是怎样的,只好用“随你”来搪塞,用了用才发现原来这个词放在地位跟前还是十分受用的。 不消一会儿,柒儿放下玉梳,满意地看看那颗属于黎曦的脑袋:“小姐,好了。” 黎曦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第七章 柒儿 “柒儿,这,这镜中的人真的是我吗?”黎曦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欣喜地抚上之前一度都没有重视过的头发,此刻看到柒儿只是在自己头上折腾了一会,出现如此漂亮的发式,黎曦忍不住想问柒儿这真的是自己吗。 “小姐,你说什么呐,这镜中的不是你,还会是谁啊?”柒儿巧笑着看向铜镜,里面的女子本就有着无以言喻的美貌,加上这样的衬托,自是美了几千倍。柒儿也暗暗惊叹,怎么世间会有人出落得如此美丽,甚至觉得就在一、二年前,都没发觉黎曦会变得这样漂亮。 黎曦转过身看着身后抱着一个檀木锦盒正挑东挑西的柒儿,在锦盒的后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双白皙的小手,心中暗叹柒儿的手一点都不像一个下人的手的同时,也怜惜地伸手过去将柒儿的小手捏紧,还未开口说话就察觉了手上微微地粗糙:“柒儿,你的手生得如此好,为何手上还有这粗茧?” 柒儿眼中闪过一抹惆怅:“小姐有所不知,柒儿在侍候小姐前本是绣坊的一个布衣丫头,自然时常会把这手弄伤……这茧定是了那时候弄出来的,不过保养的时间长了也就不是很明显了,小姐竟然一摸就摸出来了~” 黎曦清楚地看到柒儿开始眼中还只有惆怅,继而有些闪烁,到最后说的话,恐怕已经是半可信半不可信的了。黎曦面无表情地看向她,脑袋却在飞快地运作: 既然能伤了自己最宝贝的手,那么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为什么柒儿的眼神中从头至尾都没有闪现过那个名叫“愤怒”的东西,难道真是因为下人的命由主不由己?还是说心思很淡?又难道说是心机太深? “柒儿,你多大了?”黎曦稍稍提起了一点警惕。 柒儿歪了歪头,显然没有想到黎曦会突然问她的年纪,却只是愣了一下,继而微微一笑看着黎曦:“柒儿今年十六岁。” “十六岁啊……唉刚好没代沟!”黎曦伸出手指算了算,然后惊喜地说:“柒儿怪不得我们两个如此投缘,敢情是因为没代沟所致的!”柒儿郁闷地看着黎曦开心成那般模样,知道是好话,可琢磨了半天也没能听懂这个“代沟”究竟是什么东西,良久才反应过来,摁住黎曦的肩,脸上的笑容稍有停滞。 “小姐,这样的俏皮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如若被王妃听到了,恐怕又得吃点苦头。”柒儿说罢又开始翻动着首饰盒中的饰物,可选了半天愣是没有一个看的过眼,只道是黎曦变得漂亮了,这些首饰便就配不上她了。 “这话怎么说?为什么王妃会让我吃苦头啊?”黎曦也抬眼看着首饰盒,虽然高度令她看不到锦盒中的内容,可是只看着锦盒便知这盒子是个好东西,也是值大价钱的,果然是王府,就是黎曦这一个屋子,放在现代就都是名贵古董,可到了这府上,便也不过如此。 “柒儿亲眼见过的,因为小王爷说了一句俏皮话,不巧被王妃发现,可是好好地吃了一顿苦头的。所以小姐还是不要尝试了,王妃虽然很爱小姐,可是她也很爱小王爷,小王爷都已经吃了这样的苦头,小姐还是避一避,不要在王妃面前,或者外边的下人面前说的好。”柒儿压低了声音,显然是害怕这也是王妃所说的不能告诉黎曦而只能让她慢慢去回想的话。 “我知道了柒儿,还好有你提醒我,不然我恐怕很快就要阴沟里翻船了。”黎曦吐了吐舌头,“看来我得好好管管我这张嘴了,从来都是给我惹麻烦的。”说罢又看回镜中,却没有了照镜子的兴致,“柒儿,我们之后要去哪里?难道就这样一直在这房中?” “小姐闷了?”柒儿将她衣衫上折腾出来的褶皱抚平:“别忘了今儿王爷和王妃都在书房等着你呢!等会指定不闷的。”柒儿突然想象到一幕,忙又问黎曦:“小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自然是没有的,在那边没有,这边刚来,自然也是没有的了,你这小丫头,怎么又问起了这个,难道是喜欢上谁了?”黎曦邪邪地看向柒儿,后者看到她这副神情立马往后退了退:“小姐你可别拿我打趣啊。” “那你问这个又是做什么用的?”黎曦听到不是立马就收了那副嘴脸恢复了正常,柒儿暗叹黎曦的变脸程度已经十分高明,想必日后到皇族中也是能周旋得游刃有余。 不得不说王爷和小王爷是真正的外在像,内在不怎么像;而王妃和小姐……恐怕只能用小姐是王妃的翻版了。 “过一会你就知道了,只是小姐你可别吓坏,搞不好就芳心暗许了呢~”柒儿见着没人,同黎曦便打起了哈哈。 “你这小妮子,敢拿我开涮?我也要让你吃点苦头不行,不然你还真当我是病猫呢!”屋中传来嘻嘻哈哈打闹的声音,柒儿快笑岔气地呼救声和黎曦外强中干的叫骂声,听上去倒是好不热闹。 刚走到门外的一双脚便再也不愿意挪动,青衣白带在风中缓缓飘动,整个人看上去犹如仙人下凡一般,愣神的模样更是美得不像是该在尘世间存在一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了神,轻扣了扣雕花木门。 正在兴头上的两个人霎时间如同石化了一般停了下来,黎曦不知过了多久才轻咳出声:“呃,请进。” 柒儿也用很快的速度恢复正常,跑过去收拾着之前还没有来得及装好的首饰盒。抬眼看见进来的是澹台沨,心中稍稍舒了口气:起码他是不会说出去的。“公子请坐,婢子去给公子倒茶。” 黎曦看着柒儿立马恢复的奴婢样,心中感到地位的可怕,看着自己推门进来的沨,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道是他有什么事,便坐在桌前并没有起身。“你怎么过来了,不是有事出去了?” 沨也不客气,坐在黎曦的斜方,抿了口柒儿递过来的热茶,发觉黎曦的眼神一直紧跟着自己,这才缓缓开口:“王妃和王爷已经在用早膳,所以请郡主还到我那里用早膳的好。” “为什么要去你那里用膳?”黎曦心中还是觉得怪怪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郡主自幼就得令要从我们几人那里用膳,自己房中不能摆膳食,还望郡主能听令。”沨又抿了一口茶。 “这是谁的令?”黎曦非要问个清楚。 “自是王妃的命令。”沨亦不含糊。 黎曦刚端起来的架子瞬间轰然倒地:之前柒儿说哥哥都被王妃折磨过,敢情哥哥也没法在王妃面前耀武扬威,就更别说自己了,而且还是没有哥哥撑腰的自己。对于这个人的命令,又怎么敢公然违抗…… 黎曦拉起一张苦瓜脸,给柒儿使了个眼色:“那我们走吧。” 第八章 有琴 一顿早餐吃得黎曦胃中此刻是翻江倒海,但看着眼前垂着眼替她夹菜的沨却是气不起来。 “我自己来就好。”黎曦终是自己一个人过习惯了的,看着有人替她如此忙碌,心中自然是有些过意不去:“我还不习惯这些……” “再怎么样都必须要尽快习惯,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否则你就会让别人看出马脚,从而从你身下下手,到时候谁都保不下你。”沨替她夹了些滋补的菜式,这才捞了自己的银筷,尽找那些清淡的素菜吃,双眼丝毫没有抬过。 他的一举一动让黎曦觉得这和早上明明判若两人。“那……叫柒儿来帮我吧,我不习惯你……” “不习惯也得习惯,再说,柒儿也是人,也要吃饭,但终归是下人,是不可以在主子的桌上吃饭的。”沨放下自己的银筷,又拿了专门为黎曦布菜的筷子:“除非你想害死她。” 黎曦手下一滞:“有这么严重?这样就会害死一条人命?”本夹起要送往口中的菜随着手一滞而再次跌落回碗中。黎曦看到沨若无其事地衔了一口菜进嘴,细细地咀嚼,嘴上不禁嘟哝:“草菅人命。” 沨低下头去,在黎曦一个看不见的角度偷偷弯了嘴角,这丫头自打忘了原来的事,竟然知道草菅人命是什么了。 “不错,但对于皇家来说,杀死一个奴仆,又算得了什么?”沨抬眉瞅了瞅她,后者正在向碗中的菜肴撒气,不禁好笑,但又是关于人命的话题,便硬硬是没有笑出来,而是憋在心里提前扼杀。“再说,就算是一个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杀了便是杀了,也不会有任何的拖泥带水,丝毫不会顾及你当初是否有过功劳。” “你又如何得知这些事情?”黎曦仍然自顾自地迫害着碗中的菜肴。 “呵……”沨竟然一反常态,轻笑出声,黎曦微皱眉头——是个有着正常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他的不快:“我不过是郡主的‘管家’而已,充其量就是把守着那里而已,自然那里的事必须由我管理,这些,怎会不知道?” “我的?”黎曦一脸茫然。 “自然是你的。”沨一脸漠然地放下碗筷,扫了眼她碗中的菜泥,心中顿时头痛不已——这样的郡主还真是没对付过。他清了清喉咙:“好了,收拾收拾按这个点到王妃那里去去,王妃王爷巴不得见你呢。” 黎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罢往屋外看了看,便听到一个还带着一点稚嫩的声音出现在屋外:“婢子晓得,这就带小姐去王妃那边。”却是柒儿的声音,黎曦愣了愣,突然想起柒儿之前说她调回黎曦房中,大概意思就是为了照顾黎曦的所有方面才对。 沨微微颔首,示意她站回门边,又叫下人上来将依然变成残羹剩饭的早膳端了下去,不过大多数都是黎曦吃不下了的。可又有谁敢怪罪于她这个莫名奇妙的人儿,顺着她的性格,定是要回去看她的脸色才敢行事的,不然搞不好就是一个完蛋二字的赏赐。 ****** “曦儿给父亲、母亲前来请安了。”黎曦说着福了福身子。可还没有来得及弯腰,便被王妃叫住,心中大惊,头上自是有汗泌出,良久才缓缓说道:“不知父亲、母亲叫曦儿来可是有什么事?” 黎曦看到王妃伸出手招呼她过去,便也放下心中的扭捏之态,忙舒了口气,见两个丫鬟双手环着一张软榻而来,却又疑迟:究竟是叫她过去坐在王妃身边,还是备下了软榻给她缓缓,也算是做一次缓冲。可想了半天却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那里自然是留给别人坐的,倒是你这丫头,一年多没醒,也没能好好如原来那般悠闲地看看你了,今日你好不容易来了,更是应该陪我好好说说话才行。”王妃一脸和煦,哪里还看上去凶神恶煞,仿佛遇到什么大喜事一样,黎曦心中蓦然一软:“母亲,不知唤我过来是何事?” 黎曦心中又是一抽:什么时候自己说话也变成了古典再古典的感觉了? “好好,好啊……”王妃将黎曦拽在自己眼前,将她浑身上下看了又看,止不住地感叹:“曦儿,你又大了,越来越漂亮了,我之前给你做的这条黄色衣衫如何?” 黎曦点点头,心中自是开心——在二十一世纪,哪里还有人如此关心她?就算是有哥哥的时候,但哥哥毕竟是哥哥,哪里有亲娘亲啊,鼻子一酸。竟有些想哭:“母亲,这黄色衣衫甚是漂亮呢,以后还要母亲多费心计划着给曦儿多做几件了。” 王妃笑了笑,又看了一眼从黎曦进门后一句话都没有说,眼中却包含宠溺的王爷,后者点了点头,继而笑着转过头去又看着黎曦。 “曦儿,想必有些问题,沨儿已经告诉过你,那么我再次也不多做重复了,祭天的仪式时日尚早,你还可以在这个时候叫嚣一会儿,一旦等到祭天结束,我们回到四年前,你便要忙很多事情,甚至包括你那边院子的打理,都需要你的审核和通过,到时候你的一天定然排的很满,所以现在就不给你安排这那了,反正有沨儿在打理,我是放心的。”王妃拢了拢袖子,也带着宠溺看向黎曦,反而令黎曦心中一慌, “母亲,都两天了,还不愿意告诉我,沨究竟是什么人吗?”提起这个人,黎曦变得有些上心,却不知道是希望知道他更多还是不希望。 王妃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是澹台家的后人,与你自小便是娃娃亲……”王妃后面说了些什么黎曦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娃娃亲……和那样一个美到没话说的男人?这也太可怕了些。 想到夜里为何他不曾离去,又为何知道她所躲的地方,顿时明了,只是暗叹幸好当时在他爬上床的时候还好没有把他踢下去,要不然的话就成了里外不是人了……刚来到这里,还是不要让别人认为她比较凶悍的好。 “对了,曦儿,今天主要是我要带一个人给你。”王妃双手抚上身旁侧坐着正胡思乱想的黎曦的香肩,后者一顿,继而温顺地说:“母亲您说。” 王妃心下一喜,看来不见黎曦怎么反对,对着一旁丫鬟:“带泓儿上来。”丫鬟颔首,款步退了出去,随后带着一个男子重新进入房中。 “有琴泓见过王爷、王妃,见过郡主。”声音如同琴声一般,引得黎曦蓦然抬头,突然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黎曦立马不知所措地陷了进去。 ************************************************* 哇,终于可以睡觉了……更得好慢好辛苦欸……白天再更《纸花》现在更不动了。 第九章 推迟祭天 王妃见黎曦将目光紧紧锁在有琴泓的身上,不禁微微一咳:“曦儿,往后泓儿会教你奏琴,你这些日子刻苦些,那么等祭天后回到四年前,你就能在这方面轻松些。你好好学,自然泓儿会好好教你,知道了吗?” 黎曦收回目光,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朝着眼前这个一句话都不说的男子福了福身:“有劳有琴师傅了,弟子黎曦,见过师傅。”说罢这句话才想起来之前沨专门叮嘱过她遇到人不可轻易说出自己的内姓,结果这一不小心便说出了口,现在改的话也不行了。不禁绞着手指头咬着唇,脚下还画起了圈圈,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想法弥补。 王妃看到黎曦这副样子,已然知道是沨儿给她叮嘱过之后便又忘了,不禁摇了摇头,对着脸上看不出表情的有琴泓微微颔首:“王府中你唤她黎曦便可,出了门还是端木好些,要不然皇族内姓流传出去业也是影响不好的。更何况你迟早是要知道的,早与晚没什么关系。” 黎曦愣在那里,早与晚没什么关系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迟早都会知道的? 只见冰块脸终于有了些反应,再一次看向黎曦:“郡主不必如此多礼,有琴不过是尽自己所能来教郡主罢了,至于能不能通透,还要看郡主自己的本事,有琴只能教到这里。” 声音虽然如琴声一般悦耳动听,但黎曦听得出这声音可以冷到将人冰冻。心下暗叹,都可以当冰柜用了。 “那么我明儿就差下人将泓儿的东西从那边搬来如何,你与曦儿多点时间在一起,也好培养感情。”王妃笑眯眯地对上那一张冰块脸,仿佛丝毫没有影响,但是同时冰块脸也没用融化,黎曦总觉得这句话怎么听着实在是有些令人浮想联翩,什么叫培养感情啊……真是的,和这种冰块脸哪里来的感情可培养。 就算是有也就被冻死在萌芽状态了。 隔了两日。 “郡主,这里还是不太对,应该这样改改……”声音停了下来,接着是一连串的琴声似水一般流淌。水榭之上,有琴泓伏在黎曦身上,手把手教她怎么样将那些刚才弹出来不对的地方改了又改,一遍又一遍,直到黎曦说完全记住了,才放手让她再来一遍,听着之前错的地方这次一遍而过,丝毫不拖泥带水,冰块脸上竟有了融化的趋势。 “小姐,该休息了,沨公子那边的人来请小姐回去用午膳了。”柒儿迈着小碎步走过来,福了福身子,低着头不敢看有琴泓。 “你告诉他,我今日便不过去了,在这边随便吃吃就好,再说我还要好好练练琴。”黎曦并不抬头,有琴泓并没有说停,她的手自然没有停下来,依然如两只玉蝴蝶一般翻飞在琴弦上,耳边的水声同琴声交相呼应,便早没有了对这古琴的生疏感,倒是觉得十分喜爱。 “奴婢遵命。”柒儿说罢刚要退下。 “停,今天就练到这里。”有琴泓突然叫停,黎曦打了个叮咛,手上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弦却还稳不住,一个不小心划破了手,顿时一粒血珠从指尖迸出,黎曦顿时疼得吸了口冷气,柒儿更是脸色大变,只有有琴泓的冰块脸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随后将黎曦的手指捏住,俯身下去轻轻吮去那粒血珠,随后站直身子,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伤了手,郡主还是休息几天,上点药等手好了再练琴吧。”说罢自行离去。 黎曦却是红了面颊,见他离去,忙轻咳掩饰,接着招呼柒儿唤了人来轻手轻脚将琴放回自己房中,而自己随着那人同柒儿一起去了沨园之中。 沨园亦是景色迷人,均是亭台水榭,园中种着几株散着幽香的金银花,水中亦种着许多花中,多却并不显拥挤,里面还能清楚地看到鱼儿快活地畅游,丝毫没有被浮在水面的浮萍所困扰,而自是乐在其中。 沨此刻正站在塘边喂鱼,神情颇为落寞,黎曦不禁放轻了脚步,本来是故意重重地踩过来气一气喜好清静的这台风的,可是看到他这副样子却又没了兴致,脚下自然而然也变轻许多,而那落寞是她那日刚来时就见过的,不禁步子又轻了许多,除了有很深功夫的人怕是听不出来的。 因为这里已经是内院,柒儿和别的下人一样不能进入,所以沨的表情只有黎曦一人看到。 不等黎曦走进,“郡主来的很晚,饭菜已经热了很多遍了,怕是不合郡主的口味,所以我已吩咐下人重新去做,郡主若不嫌弃就同我一起在这里等等吧。”黎曦抬头看了看沨,他根本连头都没有台,怎么知道她已经来了?在纳闷之间,他已经换了另一副表情侧过身来看着她,眼神一路下滑,看到她手上小小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微微皱了皱眉,这个女人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刚才不小心稳弦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不要紧的。”黎曦打着哈哈,手轻微一抖,衣袖不露声色地顺着手边肌肤滑下来掩住了那一抹伤。沨的眉头拧在了一起,放下手中喂给鱼儿吃的食料,取过巾子拭净了手,然后伸出去捏住了黎曦娇小白皙的手腕,轻轻撸起衣袖,抚上她纤细的手指。黎曦一颤,忙想将手缩回去,无奈沨不放手,怎么也收不回手,只得红着脸让他捏着查看。 “饭后我给你上药。”沨看了眼她粉红的面颊,继而又补了一句:“不许推脱。” 黎曦郁闷地冲他干瞪眼,虽然说他和她确实是夫妻,但明显还是清清白白两个人……并没有怎么样,但是黎曦觉得恐怕自己母亲并不是这样想的。 那么如果说他们两人是娃娃亲的话,那么母亲那句“培养感情”又是什么?对方并不是这个台风,而是她的琴艺师傅啊…… 一时间头脑混乱到不行。 “对了,祭天的时间延后了,你听说了吗?”沨仔仔细细查看她的伤口有没有被感染什么的,随口就是一句。却让黎曦震惊了许久,“你是说祭天推迟了?” “正是,所以王妃才会让你学这学那的,是怕这段时间把你玩野了,等到回去要学这些东西的时候就静不下心来学了。”沨舒了口气:“还好没有感染到伤口,我们进屋去吧,午膳想必马上就要来了。” 黎曦机械地随着他进屋,心中一片茫然和迷惑。 为什么会好端端地推迟祭天? 第十章 皇家夫君 “怎么会突然间推迟祭天?”黎曦猛地一拍桌子,惊得那些刚放置好托盘鱼贯而出站在门外的婢女都跪了一地。沨脸色微变,继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为她夹了口菜。 “消气,气大伤身。”沨隔了许久,这才向门口使了个眼色,所有婢女都行了礼退下,这才说了句话。黎曦转过头看着沨那双眼,出神地盯了许久,直到他那看向她的眼神变了几变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沨定了定神重新看向她,的确比那时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她多了几分神韵。 “郡主,这事儿是您的夫君决定的,皇家的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带到看黎曦气似乎在面上消了些,轻轻地坐回圆木座椅,重新操起筷子之后,沨也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夹了菜放在她面前的金边瓷碟之中。黎曦顿了一下,还是接受了,可菜不过刚吞了一半便被这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说什么?皇家?”黎曦干咳了许久这才终于停了下来,“什么夫君啊!”说完这才想起,面前这个人也也应该是她所谓的夫,刚不咳了的便又咳了起来。 沨叹了口气,她还是和她小时候一样,听不惯已有了这么多夫君诸如此类的话。 “你的正夫,正是当今圣上。” “什么?!”黎曦实在是受不了一时间就听到这样的消息,险些又噎住。沨皱了皱眉,一只大手疑迟了许久,终于是抚上了她的背,轻轻为她拍了拍顺气,可见她缓过来了一点便立马将手收了回去。 “难道你真的不记得了?”沨手颤了颤,没有拿起筷子,只是为她盛了些许汤。 黎曦像做错事一般摇了摇头,再不言语。沨见状已然明白,她现在不过是长着一张和过去一样的脸庞,根本就没有了原来的记忆,自是苦笑:原来已经养成看到这张脸就想躲起来的习惯了…… “王妃当年生你时难产,而王爷本就面临着保王妃还是保你的两难抉择,手心手背都是肉,就在抉择不下干着急的时候,王府下人带上来一个人,那人一来,你居然顺利出生了。可那人是皇家派来的人,懂得一些法术,也说了很多关于你的灵言,其中一句就是:‘你阴气过重,必须找这世间的男子为你补充阳气。’” 沨虽然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着,但却令黎曦听得无比心惊,“你的意思是,我母亲找了当今的皇上来?这也太……” “一点都不随便……”沨淡淡地打断:“当今圣上自幼便聪慧伶俐,自是常人无法比的。”沨看了看黎曦脸上的表情,不禁产生了一种想笑的冲动。却又正色道:“王妃和太上皇也是商议很久才这样决定的。本来商议得十分好,但由于这中间的环节掉了一扣,于是因为什么不可得知的原因,圣上居然先行纳了妃。如今那妃子已然怀了龙种,想必正是因此,圣上才下令推迟祭天的吧。”沨也丝毫不顾及,将他所有能打听到的全部都说给她听,但却总觉得话音见流露出几分不知名的感觉,像是故意一般试探着黎曦。 黎曦果然两眼一眯,在正妻没有过门以前便纳了妃,难道是因为等不住?总之绝对是没有把她这个人当回事儿看,而且不仅是纳了妃,那儿子都快要出生了,自然是不会让她搅了他儿子的平安出世的。虽然她还没有见过他,更谈不上喜欢,但这样给她一顶绿帽子,也实在是不能忍受的吧,量是心胸宽阔之至的女子也充其量是心存芥蒂但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但是黎曦自认为不是这样的女子,她的心胸不可能这样海纳百川去的!“这事儿我母亲和太上皇知道吗?他们难道不追究?” “怎么还好意思追究?他身为一国之君,现在才只有一个即将出世的皇子,这已经是皇家的不可思议之处了,而且你又要让时间倒退四年,这个皇子也没有了影子,他想见一眼儿子,也是正常不过。再说,他不过一个妃子,而身为他的皇后竟然可以光明正大地有除了他之外的男人,他能不愤怒到提前纳妃吗?”沨瞅了瞅黎曦的眼,神色一黯。 “他占你一个正夫的名,而你又占他一个正妻的名,想想的话,身为皇上的他还比身为郡主的你吃亏的吧。所以郡主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可是,又不是我……” “不是你自愿的也没有办法。”沨再一次将她想要说的提前说出来,看着黎曦脸上一副“你怎么知道我接下来想要说什么”的表情,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但心中居然化开了一圈丝丝的甜。“这事已经在十四年前由太上皇亲自为你们指婚,想变的话是不可能的了。” “也就是说,这是皇令?”黎曦觉得脑袋越来越胀。 “对,所以郡主只能接受,没有抗拒的可能性。”沨招呼下人上来将业已冰凉的饭菜端下去。看着圆木桌上铺着的锦布,一时间不知道想去了哪里,但也只是默默不语。而黎曦也想着刚才沨的话,如若是假的,可他没有任何必要骗她;如若句句属实,那么这一切听上去和假的没什么区别…… 黎曦趴在桌上叹了口气,一时间竟幽幽地睡了过去,梦中总是听到利刃划过肌肤的声音。黎曦的感觉一直都是很敏锐的,所以先不管听不听得到,看不看得到,总是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一般而言她都能感觉得清清楚楚。 视线一阵清晰。 黎曦被强光刺激地被迫睁开眼,眼前并不是那台风的房间,不禁有些害怕。 身后又是令人胆颤的利刃寒光一闪,花了黎曦的眼睛,她倒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 非常的抱歉,小念要在这里给大家一个深深地鞠躬,出去了好多天,没能发一篇文,实在是对不起大家,昨晚才回的家,调整了一下感觉,今天速速上来发文,虽然已经中午了……大家还要多多包涵啊,我在外面睡得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