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鬼王降世 地府炸了。 作为鬼王,不把心思放在驭鬼降魔上,整天就忙着看人间话本,学着话本里的医术调制美肤膏。 结果一个不慎,用错了剂量和配方,丹炉爆炸,连带着将整个地府都炸了。 眼见百鬼阴魂就要逃往人间,罪魁祸首鬼王本人只能散尽修为设下结界困住百鬼,自己却魂飞魄散了。 等她再有知觉时,只觉脑门上一阵钻心的痛。 刚睁开眼,就听门外传来丫鬟的窃窃私语声。 “这洛华央平日里装得端庄淑德,背地里却跟小叔子私通,动静还这么大,真是下贱!” “侯爷从来不愿去她房里,她肯定是空虚寂寞,可不得好好发泄一下。可惜以后她就没这个机会了,江姨娘已经让侯爷将所有族老都请来了,她这次是逃不掉了……” 说完,又是一阵幸灾乐祸的笑。 华央疑惑地蹙了蹙眉,洛华央?与小叔子私通? 这不是地府炸之前她正在看的话本吗?因为人物与她重名,她还特意多看了几页,却没想到这个洛华央就是个炮灰。 书中,洛华央乃太医令嫡女,外公是大晟首富,夫君是昭宁侯沈禄。 婚后沈禄一直以公务繁忙为由宿在书房,是以二人成婚半年仍未圆房。 洛华央以为他是介意自己脸上丑陋的胎记,暗暗伤心,每每这时沈禄便又装得体贴入微,对她关怀备至,表示自己从未嫌弃过她。 后来她的表兄从异域带回了能除掉她脸上胎记的神药无根草,偏偏就在这时,沈禄的母亲沈老太太突发重病,需要无根草入药。 在沈禄的苦苦哀求下,洛华央心软将无根草交给了他。 不料第二日沈禄就将歌姬江意婉带回府中纳为妾室,洛华央这才知道沈禄一直对她厌恶至极,娶她只是为了利用她得到无根草,来治自己的不育之症。 为了能吞下她的嫁妆,也为了在她死后无人敢追查死因,沈禄不惜给她下药,设计她与弟弟沈二私通。 毕竟妇人与人私通本就是要被沉塘的大过,更何况还是叔嫂通奸。 洛华央醒来发现自己与沈二赤身裸体地睡在一处,悲愤不已,不堪受辱,当场撞墙而死。 她死后不到俩月,庶妹便嫁入侯府为正妻,和沈禄一起做假证,诬陷她外公家的药铺兜售假药害死人命,又诬陷她父亲太医令以权谋私,用外公卖的假药谋害宫中贵人。 最终,她父亲被灭满门,外公一家也无一幸免,唯有嫁入侯府、大义灭亲的庶妹和沈禄一起受到了嘉奖…… 许是因为含恨而死,洛华央怨气过重,竟是将华央四处飘荡的残魂引了过来。 “不愧是高门贵女,道德感就是强,一言不发就撞墙自尽。” 华央摸了摸还在流血的脑袋,疼得龇牙咧嘴。 可惜,她是个没道德的,她可不会为了一个废物渣男要死要活。 “你既以怨气将我引来,那你这身体便先借我一用吧,等我回到地府,定会以鬼王的身份给你开个后门,免你受神魂剥离涤净之苦。” 华央拿起外袍穿好,瞥了一眼床上还在昏睡中的沈二。 身材匀称,瘦而不柴,腹部与手臂上的肌肉清晰可见,面部轮廓分明,浓眉挺鼻,生的倒是好看。 华央一时兴起,忍不住捏了一把他英俊的小脸。 “可惜是个傻子,还是个短命鬼。” 话本中,沈二是正妻嫡出,六岁丧母,九岁因高热烧坏脑子成了痴儿,十四岁老侯爷亡故。 自此,他兄长沈禄便和庶母一起掌控侯府,抢他爵位,苛待他多年。 通奸事发第二天,沈二便莫名丧命,因为太过炮灰,作者连个名字都没给他。 华央回神,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惋惜地叹了口气。 “还是年轻好啊……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她推开后窗,头也不回地跳了出去。 窗子落下的刹那,床上那人倏忽睁开眼睛,眼眸如炬,寒光内藏。 下一刻,房门被人推开,一群人涌入房中,却只见到沈二一个人睡在床上。 一时间,疑惑质问的嘈杂声此起彼伏,府里大半下人都围在院子外面看热闹。 华央趁此机会,在夜色的掩护下,顺利回到了洛华央房中。 对着镜子看了看,额头的血已经止住,但是伤口外翻,看着有些瘆人。 华央试着掐诀施法遮住伤口,结果试了几次,指尖都只有一丝丝微弱的火苗,眨眼便又“噗”地灭了。 她终于认清现实:她现在只剩一缕残魂,若非洛华央给了她一具躯体,这仅剩的残魂怕也要灰飞烟灭了。 眼下想要恢复鬼王之力,重回地府,就必须把散落四方的七魄重新聚齐归体。 “啊——”华央绝望地仰头长叹。 “又要干活了……在地府要干活,到了人间还要干活,为什么到哪儿都逃不掉要干活的命数……” 她无力地坐直身体,在妆台上扒拉一圈,找到了不少修容美肤膏。 洛华央出自医门,又自小拜在神医门下,这些年为了遮住胎记,没少研究各种膏药。 华央倒腾了好一会儿,终于将伤口遮掩得七七八八,夜间烛火昏暗,不细看倒也发现不了。 再看镜子里的自己,胎记以人制皮子遮住了,伤口也消失不见,唯有眼角下方的一颗暗红色的血痣格外惹眼。 她刚收拾完坐下,房门就被人大力推开,身着桃红色纱裙的江意婉率先走进房中,身后跟着一大批人模人样的中老年人。 “姐姐动作好快,这么快就从小叔房里回到自己房中了,可教族老们好找。” 江意婉目光一斜,笑得得意,语气中满是埋怨。 “不懂你在说什么。”华央随手拿了本医书翻了翻,看也不看她一眼。 “姐姐,你就认了吧,这里只有几位族老,丢人也丢不到外面,若是闹大了,让外人知道姐姐不甘寂寞,与小叔通奸,丢的可就是洛家和商家两家人的脸了,毕竟姐姐院里的丫鬟可是亲眼看着姐姐半夜去了小叔房中,还……”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回身看了看族老,故作羞赧道:“还听到了那种声音……” 族老气得脸色铁青,领头那人狠狠瞪着华央,用力杵了杵手中的拐杖。 “人证俱在,贱妇洛氏,你还有何话要说?” “捉贼拿赃,捉奸拿双,等下次你们能抓个正着,再来找我吧。夜深了,我要歇着了。” 华央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起身将江意婉往外推,一副赶客的模样。 “洛华央,你别装了,等会儿祠堂家法赐下,可不是你能受得了的!” 江意婉愤愤地回推了华央一把,华央顿时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她顺势往后一摔,额头狠狠磕在桌角,再回身看向众人时,额头上好大一个伤口,正在往外流血。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江意婉,江意婉也吓得变了脸色。 “我……我就是轻轻推了一下,是她自己撞的,不是我……洛华央,你休想用这种下作手段诬陷我……” “啪!”冷不防地一记耳光抽在江意婉脸上,力气之大抽得她直翻白眼,踉跄两步摔在地上。 “你一个刚入府的贱妾,竟敢跟主母动手,真是反了天了!” 华央垂眼俯视着地上的江意婉,额头的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周身散发出凌人气势,震得众人心头一凛。 虽然她现在没有法力,但鬼王降世,对付区区一个江意婉,不过小事一桩。 第002章 七魄初现 “洛华央,你疯了!”江意婉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洛华央。 “是你颠了,你个颠婆,真以为侯爷宠你,你就能为所欲为了。”华央嫌弃地睇了她一眼,“给你个竹竿你就顺杆爬,你属螳螂的呀!” 江意婉还想还嘴,可迎上华央凌厉的目光,心里一慌,缩着不动了。 有族老回过神来,厉声呵斥:“洛氏,注意自己的言行,堂堂主母,当端庄大度,知礼守节,岂可如泼妇一般?” “那就请三阿公日后在自己的女儿被诬蔑与人通奸时,先给我们做个表率,让我们看看这端庄大度是个什么样儿,今天怕是来不及了。” “你……”三阿公气得脸色煞白,抬手颤抖着指着她。 华央可不惯着他们,挥了挥手打断他。 “给族老们赐座,既然族老们都认为我做了有辱家门之事,今晚大家都别睡了,咱们来好好审一审这件事。” 华央掏出帕子随意擦了擦脸颊的血迹,在桌案旁坐下,冷眼扫过众人。 一时间,族老们面面相觑,下人们也不知所措。 他们虽然知晓侯爷近日另娶新欢,与夫人感情不睦,但并不知晓夫妻二人究竟走到了哪一步,自然也不知他想要害死夫人的心思。 加之夫人出于高门大户,父亲太医令在宫中势头正盛,也不好得罪了去…… “洛华央,你在干什么!” 门外传来男子的呵斥声,随后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大步走进来,扶起地上的江意婉。 “侯爷……”江意婉眼睛一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扑进他怀里呜咽。 “妾也是为了侯爷和沈家的颜面着想,好心好意劝诫姐姐有错就认,可姐姐她恼羞成怒,竟然……” 沈禄拿开她捂着脸的手,脸上赫然五个清晰的指印,半边脸颊已经红肿起来。 他愤怒看向华央:“是你干的?” 话音落下,他才注意到华仪额上的伤口和渗出的血迹,不由愣了一下。 华央睨了他一眼,洛华央残留的记忆让她对沈禄有一种本能的憎恶。 若她此时法力还在,定要让这两个贱人一同灰飞烟灭…… 突然,她心下一凛,隐隐感觉到沈禄身上有什么东西与她的神魂产生了感应,冥冥之中牵引着她。 难道,她散落在外的七魄,有一部分在沈禄身上?若是这样的话,沈禄暂时还杀不得。 “侯爷有所不知,你这位小心肝可是当着族老的面,险些谋害了主母。” 华央摸了摸额头,捻了捻沾血的指尖,眼角笑意诡魅。 “所有族老可都在这儿看着呢,我若什么都不做,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闲话,说我们昭宁侯府是贱妾掌家,妾室骑到主母头上来了?” 沈禄脸色一沉,“贱妾掌家”显然戳中了他的痛点,毕竟当年他母亲就是以妾的身份把控了侯府。 华央故作不知:“当今圣上可是最忌宠妾灭妻、有悖人伦之事,侯爷,咱们当谨言慎行才是。” 她神色平淡,不卑不亢,倒是让沈禄恍惚生出一种错觉。 她不是已经知道他一直在欺骗她,娶她只是冲着无根草来的吗?怎么这会儿看起来像无事人似的? “那你去二弟房中,又是怎么回事?”沈禄小心试探着。 “我一直在自己房里看书,何时去了小叔房中?”华央一脸坦然地扫过众人,“你们谁亲眼看见我与小叔共处一室了?” “这……”所有人都沉默了。 江意婉偷偷瞥了华央一眼,只觉她不像是在做戏,忍不住小声对沈禄道:“侯爷,她……该不会是把脑子磕坏了吧?” 沈禄犹疑不定。 一旁的族老见形势不对,叹息道:“既然这其中还有误会,就等你们查清之后再来禀报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这些老骨头就先回去了。” 沈禄心里疑云密布,明明是他亲手给洛华央下了药,又亲眼看着她被送到沈二房中的。 可现在沈二一个人在房中昏睡不醒,华央则像是完全不知前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倒教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难不成真像江意婉说的,她把脑袋撞坏了,忘了之前发生的一些事? 华央看着二人犹豫不决的样子,索性再给他们添一把火。 “再过两日便是外公寿辰,外公与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周大人颇有些交情,这一次周大人也会赴宴,侯爷要不要陪我一同前去?” 沈禄闻言眼睛一亮,直直盯着华央,下意识地挣开江意婉紧紧挽着他的手。 年关前,户部贪腐案东窗事发,从上到下六品以上官员一律撤职查办,重新选任,眼下还剩个户部侍郎的缺没定下,沈禄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毕竟自从老侯爷故去之后,昭宁侯府就寥有建树,他现在空有一个昭宁侯的名头,再不做出点功绩来,侯府爵位能不能继续传下去都是个问题。 “外公寿宴,身为晚辈自然是要去的,夫人怎的不早说?为夫也好备些贺礼。” 沈禄撇开江意婉,快步走到华央身边替她擦去额上的血迹,露出心疼的表情。 “夫人,伤口还疼吗?要不要叫大夫来?”他嗓音温和,动作轻柔,与方才判若两人。 华央心里冷笑,看吧,狗就是这样,叫得再凶,只要丢跟骨头给他,他立马就会乖乖点头哈腰。 “侯爷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华央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手,目光一顿,落在江意婉身上。 沈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心领神会。 “婉儿不懂规矩,以下犯上伤了夫人,该怎么罚,夫人来定夺。” 江意婉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神哀求地看着沈禄:“侯爷,我……” 话到嘴边,又被沈禄一个狠厉的眼神给压了回去。 华央默默翻了个白眼,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婉儿虽然出身不好,但是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明白一个男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不是像你一样,整天就知道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大道理!” 这会儿有求于人,瞬间又变脸了。 “她伤我事小,污蔑侯府名声事大,此事若不重重责罚,怕是难以洗清这次的丑闻。” “就让她到院门口跪着吧,跪到明日太阳落山,也好让府里的人都看看清楚,在侯府胡乱搬弄是非、攀咬诬蔑,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跪那么久,这腿怕是要废了。”沈禄看着满脸惊恐的江意婉,没由来地皱了皱眉。 华央眉眼微挑:“侯爷心疼了?” “没有……”沈禄连忙否认,收回目光看向华央,宠溺地笑了笑,“后院内宅的一切事,都由夫人定夺。” 江意婉闻言,心知求他无望,连连给华央磕头认错求饶 华央面无表情,没有应声,沈禄见状连忙冲门外招招手。 “快,把江姨娘拉到院门口跪好,切莫懈怠了。” 小厮立刻上前拖起江意婉往外走,她绝望哀怨的哭声在院子内外传开,很快又渐渐低沉了下去。 第3章 沈二觉醒 “夫人,这骂也骂了,罚也罚了,你消消气,别跟他们计较了。” 沈禄满脸体贴关切的神色,俨然一个好夫君,一如往日里每每哄骗洛华央那样。 他的目光在华央身上游走片刻,停在她眼角那颗血痣上。 血痣的颜色比之前更亮了些,由暗红变成了胭脂红,鲜明耀眼,娇艳欲滴。 沈禄看得有些痴了:“夫人,时辰不早了,咱们歇着吧……” 华央神色淡淡:“是该歇着了,我就不送侯爷了。” 沈禄闻言脸色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一脸笑意:“那我就不打扰夫人了。” “对了,劳烦侯爷跟府里的人说一声,我院里的两个丫头一整晚都不见人影,若有人看到了,让她们回来见我。” 沈禄没有多言,匆匆离去。 华央这才长舒一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么端着真够累的,她才端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精疲力竭了,洛华央是怎么做到端了十几年的? 前后不过一刻钟,两个丫头便一前一后回来了,说是被其他院里的丫鬟绊住了,死活不让走。 二人虽未亲眼所见今晚的事,一路上也听得七七八八,再看到门口跪着的江意婉,心里便大概明白了。 “夫人,这么大的伤口,您怎么不及时处理?” 华央舒舒服服地躺在太师椅上,竹沁一边替她包扎,一边心疼得掉眼泪。 “这点小伤,死不了。相比之下,倒是那些看不见的刀刃更容易伤人,你说是吗,兰苕?” 慵懒的语气一顿,华央蓦地睁开眼睛,目光沉沉落在另一个丫头身上。 正在战战兢兢沏茶的兰苕手一抖,慌忙跪了下去。 “夫人,婢子知错了,求夫人饶命……” 竹沁愣了愣,茫然地看了看二人,突然似是明白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兰苕。 “是你向江姨娘告发,说夫人去私会……私会二公子的?你为什么呀?夫人待我们亲如姐妹,你为什么要污蔑她?” 兰苕伏在地上不停哭泣,没有说话。 华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幽幽道:“是为了沈禄吧?” 兰苕浑身一颤,须臾,似是默认了一半,泪眼婆娑地看着华央:“夫人,是婢子对不起你,可是婢子是真心爱侯爷的……” 她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婢子腹中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 华央嘴里的茶水突然喷了出来,她定定看了兰苕两眼,发出一声轻喝:“哈?沈禄的孩子?” 她忍不住轻笑两声,旋即又似想起了什么,沉了脸色:“沈禄不可能跟你有孩子,他有病,生不了。他骗我的无根草就是为了治病,前日我刚把无根草给他,他还不知道怎么用。” 也就是说,那些夜里跟兰苕在一起的人根本就不是沈禄,而是沈禄找的替身。 兰苕浑身一软,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华央坐直身体,眼神清冷地看着兰苕。 “同为女子,本该最能理解这世道里女子的不易,可你却伙同他们用这种恶毒肮脏的手段来对付别的女子,谣言亦可杀人,你的恶一点都不比他们轻。” “你可知像你这样编造谎言、造谣污蔑别人而造下口业的人,死了以后会去到什么地方?” 兰苕失魂落魄地看了看华央,说不出话来。 华央面无表情道:“拔舌地狱。” 兰苕浑身又一颤,看着华央冷厉决绝的表情,她似是猜到了什么,突然仰头癫狂大笑,对着华央厉声喝道。 “洛华央,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是魔鬼!” 华央不怒反笑:“你说对了,我就是魔鬼,而且是鬼王,专治你们这些不守规矩的小鬼。” “带她下去,找个手脚利落的,把她舌头拔了,让她以后再也开不了口。” 竹沁一惊,但见华央神色坚定严肃,便又沉沉点了点头,将兰苕带了下去。 房里只剩下华央当厅坐着,她看了看外面的夜色,隐隐能听到门口的呜咽声。 “看来精力还很旺盛,要是能下场雨就好了。” 话音刚落,便见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一阵闷雷随之响起,转眼间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来。 华央惊讶起身,走到门口伸出手接了几滴雨。 “这么灵?那再来一个,七魄归体?” 说罢她等了好一会儿,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什么动静都没有。 果然,只是个巧合。 不过,就这刚刚开春的天气,在雨里跪一夜,江意婉不死也得残了。 这就是她妄图害人性命的代价。 华央心里却半点不觉得轻松,说到底,江意婉和兰苕都只是帮凶,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个贱男人! 虽然因为七魄的缘故,她暂时还不能杀了他,可是让别人替他受过,他自己安稳享乐,华央也是万万不能忍受的。 月黑风高夜,放火杀人时。 一道黑影趁着夜色的掩护,几个轻松的起落,便落在了沈禄卧房的窗子外面。 透过半掩的窗子望去,沈禄正坐在桌案前,面前放着那株无根草。 神药难得,他显然还没研究明白无根草如何入药,不敢轻举妄动。 华央笑得诡谲,掏出一张黄符纸,又咬破手指在上面写写画画。 雨滴簌簌落下,她的周身却似有一层结界般,所有雨滴都绕开了她。 眼见一张符就要画成,她突然停了一下,一脸愁容地皱了皱眉。 “后面怎么画来着?啧啧,早知道之前在地府的时候就勤加练习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她长叹一声,后面随意画了两笔,运功将血符送进了沈禄房中。 片刻过后,沈禄房中骤然红光大盛,一道阴冷森寒的结界笼罩着整个卧房。 半空中响起一道沉冷浑厚的男子嗓音:“禄儿,你为何要害你弟弟!” 话音落,一名中年男子的脸骤然飞来凑到沈禄面前,那张脸没有一丝血色,两行血泪从眼角滑落。 “你身为兄长,非但不庇佑他,反而夺他爵位,还想害他性命,你让为父死不瞑目啊!” “父亲……”沈禄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那张如同从阴间来的脸,“儿知错了……” “错了就该罚!”那人喝了一声,一扬手,一道长鞭凌空飞来,狠狠抽在沈禄身上,瞬间皮开肉绽。 鞭子不断落下,沈禄又惊又痛,厉声惨叫。 然而从外面看去,房间里只有沈禄一人,他自己正拿着鞭子不停的往自己身上抽,一边抽一边叫喊,痛苦不已,像是中邪了一般。 华央心里这才稍稍松快了些,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房间里的景象。 突然一道人影凌空掠过,带着她一起落到了院墙外,隐入一处阴暗的角落里。 下一刻,被沈禄的惨叫声引来的下人小厮便一阵一阵地涌入院子里,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你胆子可真大,若是被那些人撞见了,明日定要将你当成妖邪给驱了。” 身前的男子幽幽开口,他尽量压低声音,那嗓音清润纯正,甚是好听。 华央借着微弱的火光看了看眼前的人,心下不由一凛。 这熟悉的眉眼,这清俊的面容,他是……沈二? 他这会儿不是还在昏睡着吗?就算他醒了,可他不是个傻子吗? 再看眼前这人,眼神凌厉,眸光如刃,哪里有半点痴傻模样? 难不成,因为她魂穿洛华央,改变了这话本的气场,连带着让沈二也觉醒了? 正思索间,一队人匆匆往这边跑来,沈二一把将她圈紧怀里,转到了拐角的另一边,堪堪避开了搜寻的下人。 华央被捂得有些呼吸不顺,本能地挣扎了两下,却被他紧紧抵在墙边。 他俯身垂首,温热的气息喷在华央耳畔,带起一阵痒痒的酥麻感,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阿嫂可别乱动,万一把人引来,被人发现我们这个样子,怕是真的要坐实你我叔嫂私通的罪名了。” 第4章 沈贱? 华央愣了片刻,很快又回过神来,瞥了一眼下人远去的方向,弯眉一笑。 “二公子什么时候醒的?” “记不大清了,好像是……阿嫂说我是个短命鬼的时候。” 他垂眸看着华央,四目相对,华央看到他眼底闪过一抹愉悦的狡黠。 真记仇! 他能清醒过来站在这儿,还多亏了她呢。 “随口一说,二公子可别当真了,你迷糊了十几年,如今大梦初醒,以后有的活头呢,肯定能长命百岁。”华央依旧是随口说道。 沈二眉角微挑:“百岁……怕是不够。” 华央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百岁还不够,怎么,想跟她一样长生不死呢? 不远处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跑近了,很快又匆匆离开,显然是在搜什么人。 沈二轻声道:“这里不适合谈心,咱们换个地方慢慢聊。” 他揽住华央的腰,正要离去,却被华央抬手抓住领口,拉到自己面前。 “你怕了?”华央目光挑衅,气若幽兰。 “我倒是不怕的,只不过阿嫂也知道,如今这世道对女子可不算友好。”沈二顺势欺身上前,眼神玩味地看着华央,“我也是为了阿嫂的清誉着想。” 话音落,便携了华央在怀,纵身跃起,几个起落便远离了沈禄的院子。 华央微惊,目光落在沈二的侧脸,话本里倒是并未提过他有这么好的身手。 “父亲早年是在疆场上历练过的,直到我九岁那年大病一场,他才彻底退下来,之后便一直督促我习武训练。”沈二似是在给她解释。 “你九岁之后不是傻了吗?” “我是傻了,不是残了。” 沈二似笑非笑,带着华央落在长风阁的院子里。 这里是沈二幼时和母亲一起住的院子,也是老侯爷回府后最爱去的地方。 老侯爷故去后,沈禄便将痴傻的沈二赶到了一处偏房住着,将长风阁锁了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十多年不住人,这里早已杂草丛生,在雨夜的衬托下,一片荒凉。 “你深夜领我来此,应该不只是为了给我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华央轻轻跃起坐在长廊的栏杆上,靠着柱子定定地看着沈二。 沈二对于她的举动并没有半点疑惑,随手擦了擦额头的雨水,弯眉浅浅笑着。 “今夜之事你我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如今我们死里逃生,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阿嫂就不想报仇吗?” “想啊,我何止是想,我已经做了,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华央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鬼王报仇,十天她都嫌晚,若非还没寻回七魄,沈禄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一人之力,总归有限,今晚若不是我及时出现,你就已经暴露了。”沈二笑得纯澈无害,“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阿嫂要不要与我联手,我们一起报仇?” 华央饶有兴致地看着沈二,原话本中,沈二这个炮灰早早下线,后面并没有关于他的剧情,也就是说,他觉醒之后的所有剧情都是神秘未知的。 比起那些早就被原定剧情框死的人物,沈二身上确实有很多新奇的乐趣。 “方才的事你都亲眼瞧见了,你就不好奇我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沈二走到华央面前,一手扶着柱子凑近华央,嗓音暧昧又缱绻。 “阿嫂不好奇我的过去,我又何必好奇阿嫂是什么样的人,我在乎的,是阿嫂的将来……” 他的脸庞近在咫尺,四目相对,气息交融,让华央凡心微动。 若她不是鬼王,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鬼,她早就扑上去了。 毕竟这年轻的身体,这英俊的面容,不管是对人还是对鬼来说诱惑都太大了。 华央心绪万变,一时失神,坐在栏杆上的身子猛地晃了一下,向后仰去。 沈二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目光落在她额头上包着的纱布上,眸色暗了暗,抬手轻轻抚了抚。 “阿嫂好狠的心,对自己都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华央调整好思绪,不着痕迹地挣脱沈二,跳下栏杆站在廊檐下,伸手去接落下的雨滴。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华央唇角微挑,“倒是你,勾结嫂子谋害自己的兄长,可真是沈禄的好弟弟。”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了,阿嫂没有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沈二解下外袍披在华央身上,“雨夜寒凉,阿嫂要保重好身体。” “这就不用你费心了,你还是自己穿着吧。”华央反手扯下衣服又丢回沈二怀里,“我用不上。” 她目光定定看着沈二,往廊檐外退了两步走到雨中,一如之前,那些雨根本淋不到她身上。 “既然要合作,就该多了解彼此一些,你说呢,沈二?” 沈二眼眸缩了缩,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幽幽道:“我叫沈谏。” “贱?”华央眼睛一亮,笑得狡黠,“哪个贱?” “反正不是阿嫂心里的那个贱。”对于华央的反应,他似有些无奈地轻轻摇头,“直言正谏、从谏如流的谏。” “好听。”华央笑得灿烂又纯粹,像是在真心且单纯地夸赞沈谏的名字。 “时辰不早了,明日这府里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动静,我得先回去歇着养养神了,晚安,阿……贱?” 她神色娇俏地冲沈谏晃了晃手,转身迎风踏雨而去,脚步徐缓轻飘,眨眼间便出了院子,消失不见。 沈谏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衣服,唇角挑起一抹欣慰又宠溺的笑意。 “还是这么放肆无拘,我行我素。” 话音落,他纵身掠去,长风阁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第二天一早,刚刚天光大亮,华央就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随即她的房门被人用力推开,乌泱泱的一群人闯入房内。 华央不满地皱了皱眉,刚撩起帷帐就看到一名五十来岁的嬷嬷领着五六个丫鬟站在屋里,竹沁想要过来,却被其中一名丫鬟拉住。 华央心里烦躁:“哪来的不懂事的玩意儿,扰人清梦!” 她不知道在外面飘荡了多久,好不容易借洛华央的身体睡了个好觉,结果还没睡醒就被扰了好梦,起床气正腾腾往上冒。 竹沁听她开口,使劲挣开拉着她的丫鬟,跑到华央床边,委屈得双眼通红。 “夫人,何妈妈一早来传话说老夫人要见夫人,婢子说了夫人昨夜受了伤,还未起身,何妈妈却说……说老夫人既是发了话,夫人就算是伤得下不来床,爬也要爬去给老夫人问安……” 不等她说完,华央便拉开她捂着脸的手,只见她的左半边脸一片通红。 “她们打你了?”华央眸色一黯,扫向众人,“谁动的手?” 几个丫头被她冷厉的眼神震住,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 领头的何妈妈倒是稳得住,上前一步昂着脖子道:“这丫头不懂规矩,我身为府里的老人,理应好好教一教她……” 话音未落,一只茶盏突然从床边飞了过来,稳稳当当正中何妈妈脑门,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第005章 侯府的规矩得改了 “哎哟!” 何妈妈痛得惊呼一声,险些摔倒,身后的丫头连忙七手八脚地扶住她。 这老家伙是沈老夫人当年陪嫁过来的贴身婆子,仗着老夫人的势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欺负洛华央,苛待沈二,她可没少出力。 此时她气得脸红,一手捂着脑门,一手掐着腰,恨恨地瞪着华央怒喝着。 “老奴是老夫人的人,传的也是老夫人的命令,夫人打老奴,便是在打老夫人的脸,夫人这是要造反吗……” 华央起身,随手扯了一件外衣穿好,没好气地打断她:“狗仗人势的东西。” 竹沁和兰苕都是陪洛华央一起长大的丫头,竹沁虽然不比兰苕聪明灵活,但一直忠心不二,原话本中,洛华央自戕第二天,竹沁便服毒随她一同去了。 如今在这偌大的侯府,唯一能让华央上心的,也就竹沁这个丫头了。 “今天是第一次,小惩大诫,日后再让我知道你动手打我的人,我定会废了你这双爪子。” 华央接过竹沁拧好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慢悠悠道:“你回去告诉老夫人,就说我收拾好了自会去见她,让她等着。” “反了反了……” 何妈妈浑身发抖,伸手指了指洛华央,突然又瞪了一眼身后的丫鬟。 “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夫人请到毓华堂去?真想让老夫人等着吗?” 丫鬟回过神来,立刻一拥而上。 华央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手中帕子用力抽了过去,狠狠抽中两个丫鬟的眼睛,随即两脚将后跟上来的两人踹得翻倒地上,最后抓住后面两人的胳膊轻轻一扯,嘎巴一声,脱臼了。 眨眼间,屋里东倒西歪一大片,吱哇乱叫吵得人脑瓜子疼。 华央无奈地瞥了她们一眼:“都说了,一会儿就去,你们急什么?” “中、中邪了……”何妈妈惊恐地看了看华央,踉踉跄跄往门外退去,“夫人中邪了……” 几个丫鬟见状,也都互相搀扶着仓皇逃去。 竹沁也被吓到了,脸色煞白地看着华央,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抱紧华央的腿呜咽着。 “夫人,婢子知道您心里难过,也知道您在这侯府过得委屈,可您不能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会把自己憋出病来的,您就跟婢子说说吧,要不……要不婢子去请商老太公来给夫人主持公道……” 华央点了点她的脑门:“瞎说什么呢,我能有什么事?快收拾一下,一会儿还得去见老婆子呢。” 竹沁泪眼婆娑:“夫人,您……你真没事?” 华央瞪她:“你希望我有事?” 竹沁连忙摇头,盯着华央看了片刻,爬起来擦了擦眼泪,迅速收拾一番,陪着华央出门去了。 昨晚回来的路上她就听人说,夫人磕了脑袋后性情大变,原本她并未在意,如今想一想从昨晚到现在,夫人的种种怪异行为,她开始有点相信了。 若真是如此,倒也不算坏事,至少现在的这个夫人,不像以前那么好欺负了。 下了一夜的雨,早上的地面上还是湿漉漉的,院门外早已没了江意婉的身影。 听竹沁说,江意婉跪到后半夜晕了过去,老夫人便差人将她带回了毓华堂。 看来这沈家母子是铁了心要榨干江意婉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至于沈禄那边,听说下人冲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他拿着老侯爷之前驯马用的鞭子,一边打自己一边认错,场面极其诡异,像是中邪了一样,最后是好几个小厮一起才把他摁住。 沈老夫人第一时间就让人封锁了消息,对内只说沈禄是思念老侯爷,用他往日的教诲自省鞭策自己。 华央听了直想笑,可真能编,若非她就是始作俑者,真的就要信了这鬼话。 不过话说回来,得亏昨晚她在那么多人面前磕破了脑袋,夜里老夫人派人去寻大夫,竟是提都没提她。 想来一是心虚,二是不明白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怕她伺机报复。 她边走边想事情,走得很慢,等她走进毓华堂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沈老夫人当厅坐在软榻上,手里缓缓盘着一串佛珠,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冷冷的。 何妈妈站在她身侧,额头的伤已经包扎好,一脸惶恐又愤恨的表情,警惕地看着华央。 厅内厅外站着不下十个丫鬟小厮,一副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模样,也不知道何妈妈究竟是跟沈老夫人说了些啥。 “母亲。”华央微微行了一礼。 沈老夫人眉眼低垂,看也不看她一眼,不紧不慢道:“跪下。” 这气定神闲、稳如泰山的模样倒真吓得竹沁浑身颤抖,不安地看着华央。 华央心下冷笑,装这死出给谁看呢?明明心里早就暴跳如雷,恨不得扑上来杀了她吧。 原话本里,虽然很多恶事都是她那位庶妹和沈禄出面做的,可那些歹毒的计划和手段却大多都是这位看似一心向佛的老太太为他们提供的。 论恶毒,她可不逊于任何人。 “母亲有话不妨直说,我听着呢。”华央丝毫没有下跪的意思,站得笔直。 沈老夫人嘴角抽了抽,面上却还要努力忍着:“怎么,老身作为你的长辈,如今连让你下个跪都不行了?” 华央始终浅浅笑着:“长辈教导晚辈自是理所应当,但也要合乎情理,母亲让我跪,总该要给一个我跪的理由吧。” 沈老夫人脸色沉冷,用力捏了捏手里的佛珠,指尖泛白。 何妈妈似是收到了信号一般,上前一步厉声喝道:“身为儿媳,晨昏定省、伺候婆母,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何况按照侯府的规矩,老夫人要训话,夫人就该跪着听,历来如此,何须理由?” 华央眸色一凝,豁地落在何妈妈身上,看得她神情一慌,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历来如此?”华央拧了拧眉,“看来侯府的规矩还有很多不合情理之处,得改。” “你……”沈老夫人气得脸色一变,抬手指了指华央。 何妈妈连忙扶住她:“老夫人别动怒,夫人不懂规矩,咱们就该好好教教她才是。快来人,扶夫人跪下听训!” 小厮闻言立上前,准备一左一右押着华央跪下。 第006章 我站着是影响你发挥了? 不料他们手指刚碰到华央的衣服,就被华央反手捏住手腕,她看似手上无力,却捏得那小厮痛声哀嚎。 门外守着的小厮见状,立刻抡着棍子冲了进来,还没冲到跟前,就被华央抬脚又踹了出去,棍子脱手飞出。 华央顺势踢了一脚,棍子在半空划了一圈,正中何妈妈脑门,砸得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顷刻间,原本完好的另外半边脑门也流出血来。 何妈妈痛得惊呼一声,跪在沈老夫人脚边哭嚷着道:“老夫人,这下您可亲眼瞧见了吧,夫人她真的有问题,她肯定是中邪了!” 看着华央甩手将小厮扔一边,沈老夫人的脸色难看至极,神色中有一丝惊惶。 “洛氏,你当着老身的面都敢动手,真是反了天了!” 华央无语:“不是,你们侯府的人是不是都有病?别人打我,我还不能还手了?尤其是你……” 她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袖,抬手指着沈老夫人:“我人都已经来了,你要训话尽管说便是,我便是不爱听,但嘴长在你身上,我也不能给你堵上不是?你为何非得让我跪着听不可?怎么,我站着是影响你发挥了?” “你放肆!”沈老夫人自从掌家,十多年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了,平日里都是她骂别人,哪有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这会儿不由气得浑身发抖。 “我们沈家怎么娶了你这种不知自尊自爱、目无尊长的混账东西!” 华央挨了骂却面不改色:“老夫人这话可得说清楚了,什么叫不知自尊自爱?我可是您儿媳妇,您这么指摘我的不是,可是连您儿子一起骂了。” “还想狡辩,你与那个沈二不清不楚的,昨夜连族老都惊动了,真当我老婆子不出门,就什么不知道了?你自己做下丑事,休想连累我儿子!” “昨晚的事,侯爷没跟母亲说吗?”华央故作疑惑,“这件事就是一场误会,是江姨娘没搞清楚状况便胡乱攀咬,以下犯上,这可是侯爷亲口说的,母亲若不信,大可请侯爷来当面问一问。” 沈老夫人一时语塞,与何妈妈交换了一个眼神。 昨晚的事她们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禀报,最重要的是,设计洛华央与沈二私通以夺取她嫁妆的计策,本就是她们想出来的,洛华央清白与否,她们自是一清二楚。 可是眼下没能抓到二人的现行,她们也就只能言语羞辱华央一番,过过嘴瘾。 没想到一向谨小慎微的洛华央,今日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们说一句,她能驳十句,气得沈老夫人心口疼。 “你还有脸提禄儿!”沈老夫人眉眼一沉,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禄儿昨夜病倒了,你身为他的妻,又精通医术,不到床前伺候,自己睡得倒是安稳!” “侯爷病了?”华央顿时露出一脸惊讶担忧的神色,“昨夜侯爷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可请了大夫来瞧瞧?” 她一脸关切又着急的神情,看不出丝毫假装的痕迹,竹沁看在眼里,好不容易才憋住笑。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禄儿为何病倒,你心里最清楚。”沈老夫人说罢瞥了何妈妈一眼。 何妈妈当即会意,当即起身对着一旁的屏风道:“出来吧。” 话音落,一道纤瘦的身影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正是江意婉。 她脸色惨白,脚步虚浮,显然在雨里跪了几个时辰是真的伤了身体。 只见她瞥了华央一眼,随即跪倒在沈老夫人脚边,眼睛一眨眼泪就下来了。 “求母亲为妾做主……”她嗓音哽咽,语气中满是委屈,“妾虽然刚入府,却也知道这府里一切都是由母亲定夺,纵使妾有什么冒犯夫人之处,自有母亲责罚。可是……” 她朝华央看来,神色变得惊惶不已,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昨夜侯爷原本要问责夫人来着,可不知怎么的,突然又转变了态度,对夫人言听计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老夫人您也知道,因为夫人面容有缺,侯爷一向待夫人不冷不热,又怎会突然一反常态对夫人这么好?若不是夫人给侯爷施了什么妖法,还能是什么?” 华央抿了抿嘴忍住笑,她倒是希望自己的法力还在,也省的在这里跟她们白费口舌。 何妈妈则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连忙附和道:“是啊老夫人,老奴原本还不相信江姨娘所言,直到今早老奴亲眼所见夫人对着下人拳打脚踢,方才更是对您态度恶劣,恶语相向。” “夫人这般情况,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得通,那便是夫人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沾染上了,通俗点来说,便是……鬼上身。” “鬼上身?”沈老夫人做出诧异的表情朝华央看来。 江意婉连忙应道:“是啊,若非如此,又怎么解释夫人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甚至还能让侯爷对她的态度大变?说不定,就是夫人身上的脏东西带的晦气侵染了侯爷,才导致侯爷突然病倒……” 沈老夫人脸色一阵苍白,虽然这些话都是事先商量好的,但她之前并不知华央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如今亲眼所见华央的怪异之处,细细一想,心里不免升起一丝凉意。 洛华央不会真的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吧? 华央静静地看着她们一唱一和,幽幽出声道:“鬼神之说可不能妄言,万一真招来什么东西,可不是你们能应付得了的。” “更何况,你们说我是鬼上身,可有证据?” 沈老夫人被她的话一激,心里的不安顿时散去,又装回了她老成持重的样子。 “老身自是不愿相信这些,只是事实摆在眼前,种种怪异之处你也未能做出解释。为了解决大家心里的疑惑,也为了让府中上下都能安心,最好的办法便是当众验一验你的身份。” 华央轻笑,这不就来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儿,为的就是这句话吧? 等真的开验了,那些道长高僧会怎么说,还不是由她们自己来定?毕竟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沈老夫人似是怕华央反悔,不等她应声,便又紧接着道:“请玄一真人——” 第007章 神游秘境 小丫鬟闻言匆忙离去,许是因为太过紧张,路过华央身边的时候脚滑了一下,撞在华央身上,又连忙惶恐地弹开,出门朝着偏厅去了。 竹沁满脸担忧地扯了扯华央的衣袖,她自是不相信华央是鬼上身,但沈老夫人这几人显然是早有准备,来者不善,保不准会搞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华央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一转脸就看到一名身着藏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随着丫鬟走进厅内。 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木簪盘发,脚蹬十方鞋,手持浮尘,身后背着一柄长剑,着装虽素淡,周身却绕着一股浩然正气。 刚走进厅内,他低垂的眉眼便豁地一亮,落在华央身上,透出凌人气势。 华央暗暗一叹,倒是大手笔,居然请了个真道士来,而且看起来确实有些真本事。 沈老夫人起身向他微微行礼,随后向众人介绍道:“玄一真人出自玄清观,修为高深,道法玄妙,这府上的脏污之物定难逃他的法眼。” “府上的情况,想来真人已经了解,今日就劳烦真人了。” 玄一颔首回礼,并未与她多寒暄,微微侧身向华央看来:“夫人近来可去过阴邪腌臜之地?” 华央隽眉一挑:“这侯府算吗?” 玄一皱眉,疑惑看她。 竹沁连忙道:“夫人这几日一直在准备商老太公的寿礼,已经好些天没出门了。” 玄一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低垂的手悄悄捏诀:“那夫人身上最近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怎么没有?”不等华央开口,江意婉先等不及了,“夫人以往最是内敛谦逊,对老夫人更是恭谨温顺,从不忤逆,也从不会与人争执脸红,可她现在不仅打骂下人,更是以下犯上对老夫人不敬,险些将老夫人气出病来……” “还有,她还能用妖法操控别人的意识,让原本讨厌她的人对她百依百顺。烦请真人一定要除掉她,万不能让她再有机会祸害无辜的人!” 江意婉嗓音尖锐,语气急切,显然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玄一的眉头皱得更深,看着华央的眼神也更沉了几分,捏诀的指尖燃起一串火苗,一步步朝华央走近。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等着他动手时,华央突然开口。 “真人捉妖驱邪,不用开坛摆台吗?我记得你们做事之前,都会把要用的东西先准备好,比如法印、令旗、黄纸、朱砂、八卦镜之类的……” 她定定看着玄一,脸上没有丝毫慌张之色,倒是玄一被她突然问得愣了一下,竟下意识思考了一下她的问题。 也就是这分神的刹那,他骤然感觉神魂一荡,一股无形的气息击中心口,将他的神魂击出体外。 玄一瞬间明白自己被暗算了,所幸他修行多年,这种状况并非第一次遇到,当即凝神掐诀,准备回归肉身。 不料方才那股力道再次出现,将他卷入一片混沌秘境。 “别挣扎了,你出不去的。”澹澹的女子嗓音在耳边响起。 玄一睁开眼睛,就见一名红衣女子正倚着树干站着,手中提着一只酒壶。 “神游秘境。”玄一心下暗惊,能将他神魂逼出体外,带入神游秘境的人并不多。 红衣女子侧身望来,那面容正是他方才所见的侯府夫人洛华央。 “你并非沈夫人,你究竟是何人?”玄一提高警惕。 方才他刚走进厅内,便察觉到华央身上有一股明显的阴邪煞气,只是那气息混乱污浊,并不足以为惧。 他原以为是哪来的邪物一时贪玩附在了洛华央身上,却未料这杂乱的煞气之下竟藏着如此强大的鬼气。 华央咯咯轻笑:“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玄字辈,看来你在观里的地位不低。玄止和太清是你什么人?” 玄一一惊:“你知道我师叔?” 玄止是他师父,也是玄清观的开观祖师,这件事大多数人都知道,倒是没什么好惊讶的。 可是他师叔太清却是早在玄清观开观之前就已经羽化,观里的年轻后辈都不见得知道这位师叔的存在,她又是从何得知? “还真是小玄止的徒弟,不错,这古板谨慎的模样与他年轻时倒是有几分相像。”华央看似已读乱回,却也算是回答了玄一的问题。 “算了,我带你进来也不是来叙旧的,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沈夫人已经死了,并非是鸠占鹊巢。眼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需要借她的身体用一段时间。”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我绝不会随意伤害无辜之人。” “只要你答应以后不插手我的事,我便放你回去,否则的话……”华央神秘一笑,将手中的酒壶丢给玄一,“就得让你师父亲自来领人了。” 抬手的动作将她的袍袖带起,露出腰间的令牌。 玄一神色一骇,顾不上手中的酒壶,紧盯着那枚黑红相间、泛着幽幽红光的令牌,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这枚令牌他很久之前在古籍中见到过,他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会亲眼见到实物,毕竟,那是鬼王令。 也就是说,眼前之人就是…… 华央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顿时了然。 “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也没必要再瞒着你,我可以答应你,等我办完事情就立刻回去,绝不在此多作逗留。” 玄一犹疑半晌,轻声问道:“你……你来此,可是为了前段时日鬼煞入世一事?” 华央一愣,她不是散尽修为设了阻挡的结界吗?居然还是有鬼煞逃了出来。 “多吗?”华央神色有些尴尬,讪讪问道。 玄一摇摇头:“不多,只有零散几只。玄清观一接到消息,便奉命下山清理,眼下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 他顿了顿,迟疑了一下才又道:“沈老夫人请我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侯府里有漏网之鱼……” “可不巧了,我就是那个漏网之鱼。”华央笑得灿烂,旋即又似想起了什么。 “不过,你也没白来一趟。按理说,只要我不想,你便发现不了我身上的鬼气,所以把你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的,另有其物。” 玄一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思索片刻,向华央颔首致意。 “可是,你毕竟身份特殊,这般能力用在凡俗世人身上,恐有不妥。” 而且,她若以鬼界之力干涉人界的事,坏了两界秩序,必会遭到反噬。 华央点点头:“你放心,我知道两界的规矩,不会对他们用这种手段,否则我也不必浪费时间在这儿跟他们瞎折腾了。方才召你来,也是不想让他们发现异样,吓着他们。” 玄一这才松了口气,举起她丢来的酒壶喝了一口。 霎时间,神魂又是一荡,再睁开眼时,他已经神魂归体,回到了侯府。 第008章 情人煞 “真人,情况如何?可找到了那邪物的下落?” 沈老夫人几人见玄一指尖的火苗突然熄灭,迟迟没有动手,不由紧张起来。 玄一回神:“侯府中确有邪物。” 只见他手中浮尘一挥,从华央身上扫过,一个用帕子包裹着的东西掉落在地上,露出的里面的东西,竟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木人。 那小人身上写着沈禄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上面贴着一张红字黄符。 玄一面色骤然一沉:“情人煞。” 众人一脸疑惑:“情人煞是什么东西?” “此煞多用于爱而不得之人,只需用自己的血将所爱之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写在木人身上,再以血符镇之,其后每日用自己的血描符,便可让被种煞之人爱上自己。只是,这毕竟是恶煞,时间一久,难免会伤及被种煞之人的元气。” “什么!”沈老夫人大惊,身形狠狠晃了一下,何妈妈连忙扶着她坐下。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华央身上,震惊、怨恨、窃喜皆有之。 江意婉率先开口:“夫人为了讨得侯爷欢心,竟然用这种恶毒手段,真是好狠的心!” “洛华央!”沈老夫人脸色煞白的指着华央,“你这贱人,竟用如此手段伤害我儿,老身绝不会放过你!” “烦请真人立刻动手除了这妖物,老身多一眼都不想看见她!” 玄一应道:“邪物自然要除,不过得先确认这情人煞究竟是何人所下。” “还能是何人?”江意婉连忙出声,“整个侯府能对侯爷下此毒手的,就只有她这个始终不得侯爷青眼的夫人……真人再不动手,可就要让她逃了!” 玄一眉心微拧,没有应声,抬眸向华央看去。 却见她不慌不忙,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众人,像是一个看戏的旁观者。 玄一正了正神情:“口说无用,究竟是谁,一验便知。” 话音落,他再度捏诀,指尖青蓝色火苗飞出,落在小木人上,木人瞬间烧了起来。 “琉璃火克世间恶煞,情人煞既是以血养成,解煞之日便也是恶煞反噬之时。” 说话间,小木人身上的血符已经被焚烧殆尽,下一刻,江意婉突然惨叫一声跪在地上。 随着小木人渐渐被烧尽,她脸上的痛苦之色也越来越明显,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吐在地上。 沈老夫人和何妈妈全都傻了眼,看看安然无恙的华央,又看了看生不如死的江意婉,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竟然是你!”沈老夫人又惊又气。 怪不得之前她主动请缨,说自己有办法坐实洛华央就是邪物,却原来是想趁此机会祸水东引,金蝉脱壳! “真人饶命……”江意婉捂住心口,疼得在地上直打滚,“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华央在一旁冷眼看着,啧啧两声:“日前侯爷纳妾,说是寻得了真心相爱之人,我还在为侯爷感到高兴呢,却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哎呀,侯爷昨夜突然病重,莫非就是被这个情人煞所伤?” 沈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瞪大眼睛,操起手边的拐杖狠狠砸在江意婉腰上,痛得她哀嚎一声。 “贱妇,你害我儿,还想求饶!今日就算真人放过你,老身也绝不会放过你!来人,把她拖下去关入柴房,不准给她吃喝,让她好好体会体会我儿的痛苦!” 小厮立刻上前拖着半生不死的江意婉出了门去,只留下地上那一堆烧成灰烬的小人和一滩血迹。 沈老夫人关切问道:“真人,那贱人已经遭到了反噬,这恶煞日后对我儿可还会有伤害?” 玄一摇摇头:“既已解煞,便对侯爷再无影响。” 沈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拍着胸口坐下。 华央意味深长地看了玄一一眼,似笑非笑:“真人果然如母亲所言,道法玄妙,让人惊叹。” 玄一神色有些不自然,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正要说什么,却被华央抢先一步。 “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我与侯爷毕竟夫妻一场,也该去看望他一下才是。” 沈老夫人的心思还在江意婉和情人煞上,无心搭理她,挥挥手任由她离开了。 玄一看着她的背影,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出现之后,她似乎没说几句话,却句句都卡在命门上。 此时潇洒离开,大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意味。 见状,他也不久留,与沈老夫人客气了两句,便由小厮领着出了毓华堂。 往门口去的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下人,都在小声议论,指指点点。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方才毓华堂闹出这么大动静,江意婉被拖走的一路上也有很多人都瞧见了,想必这会儿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侯府了。 玄一倒是无心在意侯府里的是是非非,他在想着回去之后怎么跟师父交代。 突然一道人影从旁边的小路上冲了过来,撞在玄一身上,正是沈谏。 只不过此时的他没有了昨夜的清醒与凌厉,只是看着玄一呵呵傻笑,口齿不清道:“对、对不起……” 玄一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后面的小厮便追了上来。 “二公子,你不能这么乱跑,老夫人交代了让你在屋里好好待着……” 沈谏见状一把甩开玄一,匆匆跑开。 跑了一段距离后,他回身看了玄一一眼,四目相对,玄一依稀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再要细看时,他又变成了痴傻模样,快步跑远了。 小厮连忙解释:“真人勿怪,那是我们府上的二公子,是侯爷的弟弟,早年生病烧坏了脑子,这些年一直痴痴傻傻的。” 玄一微微点了点头,心下却泛起阵阵疑惑,本能地朝沈谏离开的方向看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 是他的错觉吗? 他方才明明在这个二公子身上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没等他细探,那气息又消失不见了。 可是,有这种强大气息的人,又怎会是个傻子呢?总不能真是大智若愚吧。 唯一能肯定的是,这府里上下充斥着一股怪异的气场,修为如他,也忍不住生出一丝敬畏之感。 这昭宁侯府,不简单啊。 第009章 专业洗脑 沈禄房中。 华央坐在床边看着皮开肉绽、昏迷不醒的沈禄,连连啧嘴,下手够狠的。 看来沈禄心里也清楚自己做的是有悖人伦的恶事,否则区区一道血符,又怎能将他心里的恐惧放大到如此程度? 她摇头轻叹一声,起身将沈禄浑身上下搜寻了一遍。 来回的翻动扯到了他的伤口,痛得昏睡中的他哼哼呀呀。 “怎么没有?”华央疑惑地皱了皱眉,环顾房屋四周,又将屋里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了一遍。 但凡是看起来有些独特或者异样之物,她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依然毫无所获。 华央心绪微沉,她明明能感应到七魄的气息就在沈禄身上,可为何怎么都找不到它的下落? 难道是七魄离体太久,自行藏匿了起来? 若真是这样,她就必须想办法先把七魄引出来才行。 华央目光一顿,落在沈禄身上,思忖片刻后她划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两滴血给沈禄喂了下去。 须臾,沈禄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到华央,有些惊讶。 “夫人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看你呀,侯爷又忘了,我是大夫嘛。” 华央笑得温和,取出一只琉璃药瓶:“这是我亲手调制的金疮药,效果绝对胜过你用过的所有金疮药,保证药到病除。” 说罢,她不顾沈禄的挣扎,一手摁着他,一手将涂在他皮肉翻开的后背上。 沈禄起初还有些抗拒,不想那药刚刚涂在身上,钻心的疼痛感便消失了大半。 “夫人……当真不记恨我之前那般待你?”沈禄的神智似乎没有完全清醒,还沉浸在昨夜血符带来的恐惧里。 “夫妻哪有隔夜仇?更何况,侯爷既是能自我反省,说明侯爷是个有良知的人,只不过是人生在世,身不由己,犯错在所难免。” 沈禄愣了愣:“夫人真这么认为?可我之前对你、对二弟……”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重要的是,回头是岸。侯爷觉得呢?”华央根本不给他多想的机会,趁热打铁给他洗脑。 沈禄有些发懵,还没理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华央已经捞起旁边的衣袍给他穿上。 “侯爷这两日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可不能耽误了陪我赴宴。” 一听到赴宴的事,沈禄顿时清醒许多,瞬间觉得伤口不疼了,精神也恢复了大半,自己又活过来了。 “夫人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绝不会食言,到时候我就算是爬,也要爬着陪你去赴宴。” 华央心下讥笑,你是爬着去抢你的户部侍郎之位吧。 她装模作样地挤出一丝笑意,刚扶着沈禄坐起,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两人走到门前看去,就见几个小厮正拿着棍子围着一名身着下人服饰的年轻男子。 男子虽然看起来身形灵巧,能避开大半的攻击,但毕竟双手难敌四拳,更何况对方手里都有棍子,他很快便落于下风,只能躺在地上抱着头挨打。 就在这时,沈谏冲进了院子里,扯开打成一片的小厮,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年轻男子,嘴里嘟嘟囔囔。 “不打,不能打……” “他是谁?”华央凝眉问道。 “他叫步卓,前些日子分到我院里负责守卫的下人。”沈禄神色冷淡,显然并未将那人当回事,“昨夜我院里出事,他有失察之罪,挨些打也是他自找的。” 华央眉心一蹙,眼底闪过一抹厌色,沈禄这种人,就是狗改不吃屎,到死都不会真心悔过。 “侯爷身为一家之主,应该明白赏罚当有度。”华央冷不丁出声提醒,“你刚受了伤,近来最好多行善事,为自己积德积福才是。” 沈禄经她这一提醒,骤然又想起昨夜那张恐怖狰狞、鲜血淋漓的面容,顿时心中一惊,打了个冷颤。 “夫人提醒的是。”他连连点头,看向院子里的小厮道:“都住手吧,他虽有失职,但好在本侯有夫人照顾,身体已无大碍,就饶他这一次。” 众人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沈谏连忙将地上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步卓扶起,神色茫然地朝华央和沈禄看了一眼。 华央回望过去,与沈谏四目相交的刹那,清楚地看到沈谏眼底闪过一抹深意。 华央了然地挑了挑眉:“侯爷心善,饶他一命,但他犯下如此大错,不适合继续留在侯爷院里,重新选个去处把他打发了吧,新的守卫要好好挑一挑才行。” 沈禄这会儿正沉浸在华央的引导逻辑里,听她这么一说,本能地点点头。 “没错,留这么一个粗心懈怠的守卫在身边,早晚是个祸害,夫人觉得该把他打发去何处?” 华央朝沈谏和步卓看去,沈谏一手抓着步卓,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 “我、我……” 沈禄看出沈谏的意思,见华央没有反对,便随意挥了挥手对沈谏道:“行了……你带回去吧……” 沈谏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扶着步卓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回身看了一眼,见华央和沈禄都正在看着他们,又咧嘴嘿嘿一笑,傻乎乎的。 沈禄嫌弃地哼了一声:“一个傻子,一个废物,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华央掩起眼底的冷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平静正常的。 “侯爷的伤刚恢复了些许,还需好生静养,我就不打扰侯爷了。” “夫人不留下陪着我吗?”沈禄拉住华央的胳膊,眼中升起一丝情意。 这个废物,一刻钟之前还伤得昏迷不醒、下不来床,刚恢复了点精神,又动起花花肠子了,真不怕哪天死在床上。 “我还得回去给侯爷配药,调整膳食,争取用最短的时间让侯爷痊愈。” 沈禄一听这话,立刻又松开了手。 比起美色,显然他的官位仕途更重要。 华央已然拿捏住了这一点,一戳一个准,顺利脱身离去。 她并没有回自己院里,在小院的路口拐个弯,朝着西北角沈谏住的偏院去了。 华央身形轻快,刚进院子就看到沈禄给步卓包扎好伤口,让步卓歇下,自己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掠身上前,悄无声息落在沈谏身后,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利刃抵在他的喉咙处。 第010章 凡人就是狗屁规矩多 屋里的步卓神色一凛,抬手抽出桌案上的长剑,从窗子跃出,向华央袭来。 他虽然有伤在身,动作却极其敏捷迅速,眨眼间,剑尖便直指华央心口。 待看清来人是华央后,他明显吃了一惊,连忙撤力收剑,剑刃堪堪从华央脸侧划过,割断了几根发丝。 “果然是个高手。”华央看着步卓的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方才在沈禄院里,她便已经察觉到,这个叫步卓的守卫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身手,否则区区几个小厮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故意示弱,引出后面一连串的事,显然都是他和沈谏做好的戏。 “以你二人的身手,想要对付沈禄轻而易举,为何还要费这么多心思做戏,甚至不惜挨打?” 沈谏笑得意味深长,他给了步卓一记眼神,步卓立刻会意,向华央行了一礼,转身走到院门外守着。 “想要对付他不难,只不过我要的不仅仅是报复他,而是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华央了然:“沈禄无后,你杀了他,侯府就只剩你一个男丁,这爵位自然就落在你头上了,何须这么费劲巴拉的?” “我要的是名正言顺。” 华央闻言嗤笑:“名正言顺……你们凡人就是狗屁规矩多。” “我们凡人?”沈谏回过头,深有其意地看着华央,“你不是吗?” 眼眸如刃,清冷犀利,似能一眼看穿华央的内心。 “我可不想做跟你们一样的人。”华央丝毫不慌,手中的匕首往里抵了抵,“你方才利用我帮你们做戏,就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沈谏的小把戏被她戳穿,倒也不急,朝院门口看了一眼。 “步卓是我父亲副将的儿子,打小跟我一起长大,一起习武训练,父亲亡故后,他被从我身边带走,在这侯府里磋磨了十余年。” “以他的能耐,想要离开侯府并不难,他是为了我才留下。如今我既已长梦初醒,把他从沈禄身边要回来,也是理所应当。” 步卓,副将之子,原话本里好像没出现过,至少华央没有看到。 看来这是一个因为沈谏的觉醒,而连带着被牵扯入这场故事里的人物。 沈谏抬手捏住匕首的刃口缓缓挪开,顺势朝华央靠近了两步,又换出那副意犹未尽的贱笑。 “阿嫂一来就用刀架在我脖子上,看来是还不信任我。” 华央本能往后退了退,侧脸看向别处,尽量不与他目光相接。 这个男人不醒则已,这一觉醒就对男女情爱之事无师自通了。 而且,看他的势头,仿佛是压抑了十余年的情感终于久旱逢甘霖、得到了释放一般。 每一道看向她的眼神都像是带着一团火,燎得人心下颤动。 真不愧是人如其名,贱得明晃晃、亮晶晶的。 “你难道不是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多反思反思自己,为何就这么让人无法信任吗?” 华央收起匕首,抬脚就要往院门口走去。 “那阿嫂呢?”沈谏一个退步拦住华央的去路,“阿嫂不也是要报仇吗?又为何要出手救他?” 沈禄的伤虽然不致命,但若是任由其恶化下去,必然会留下病根,痛苦不已。 “他对我还有用处,还不能死。” “看来阿嫂对我也并非知无不言,还有不少秘密瞒着我。” 沈谏摇头叹气,一脸失望委屈之色,那落寞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惹人怜爱。 华央呵呵一笑,她倒是愿意告诉他,说她是鬼王,说她借用洛华央的身份是来找自己的七魄的,说她找到七魄便会重回地府。 可是,他会信吗?他敢信吗? 这世间大多是凡尘俗人,又有几个能像玄一那样道行高深,能接受这些离谱的事实? “二公子是不是忘了,这才是你我第二次见面。匆匆两面,就想让我与你交心,就算我敢说,你敢信吗?” 沈谏一脸真诚:“只要阿嫂说,我便信。” 华央无奈扶额,比她想的更难缠。 “若是阿嫂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说,那就我来猜,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华央听着他狡黠的语气,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阿嫂留着沈禄的性命,可是要在他身上得到某样东西?” 华央豁地抬头看向他,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沈谏的目光似能透人心魂一般,看的华央心中一荡。 记忆深处的某个地方像是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一张模糊的面容浮现在脑海里。 华央心里清楚,那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却始终看不清那张脸的模样。 很快,那张面容又渐渐远去,飘忽不见,视线渐渐收缩,聚焦在沈谏的脸上。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他的脸,都让她恍惚觉得,这是一个相识多年的故人…… “阿嫂,你没事吧?” 沈谏一开口,贱兮兮的语气又将华央拉回了现实。 她沉了沉脸色,抬手将凑在面前的这张脸扒拉到一旁,抬脚往外走去。 “我不管你究竟想怎样对付沈禄,在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前,你最好别出来捣乱。等我达成目的,自会助你复仇。另外……” 她脚步顿了顿,回身看了沈谏一眼,眼神凶狠,满是警告之意。 “别再让我听到阿嫂这两个字,我很不喜欢。” 沈谏摸了摸被她用力扒拉的脑袋,小声嘟囔:“不叫就不叫,好好说嘛。” 嘴角却又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 步卓从外面走进来,看看沈谏又看看门外。 “公子……夫人她……”他欲言又止。 沈谏瞥了他一眼,昨晚的事他应该都知道。 “我和她现在是盟友,我们有共同的仇人。” 步卓顿时心领神会:“公子在府中势单力薄,手中无人可用,有个盟友也是好事。” 沈谏看着他头上缠着的纱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难为你为了我一直留在侯府,这些年应该没少受沈禄折磨,辛苦你了。” 步卓一脸正色地摇摇头:“属下不辛苦,辛苦的是公子,公子为了迷惑侯爷和老夫人,装了这么多年的傻子,着实非常人所能做到。” 沈谏眉头一皱:“谁跟你说我是装的?” 步卓一愣:“难道……不是吗?属下以为……” “你别以为了。”沈谏并不想听他一本正经地说出一些能气死人的话,“别忘了我交待你的事。” 步卓有些迟疑:“可夫人方才说了,不让我们插手,万一我们打乱了夫人的计划,不能达成她的目的……” “谁说我要助她达成目的?” 沈谏眸色骤然一沉,眼底浮上一抹诡谲阴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