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炮灰的地狱开局 一九八六年，夏。 清水镇四合村。 芒种没到，村里人还没开始忙，晚饭过后，村里的男女老少三五成群坐在村东头的大槐树下闲拉呱儿…… “他三婶儿，你听说了么？今儿个早上沈老三家的小青喝敌敌畏了！” “咋没听说？还是俺老公公帮着推地排车推到镇上医院的，那家伙都吐白沫翻白眼了，人医院的医生说再耽搁会儿就救不回来了！” “啊，这是喝了多少啊？” “那谁知道哇，俺老公公说看那样儿估摸得有半瓶，小青那体格本来就胎里弱，这憨妮儿洗胃遭老罪了，咋就想不开寻死呢……” “听说是为了许庄那个许邵武，放着好好的军官媳妇不当，为了二皮流子寻死觅活的……这不是憨是啥？谢家那人家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小青这妮子不知福，作腾啊！” “谁说不是呢？沈家三家子都靠着谢家过日子，这小青还给人儿子戴绿帽子，就是天大的恩也给作腾没了！谢家那个小子听说都是部队上的大官儿了，这回铁定不要她了！……沈家这好日子到头喽！” …… 傍晚，村西头瘸子沈老三沈昌河家，沈昌河媳妇孙秀兰红肿着眼坐在西屋的炕沿上，生气地数落躺在炕上的沈青：“好好的军官媳妇你不当，为了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喝敌敌畏？你脑壳咋想的？这传出去，你让我和你爹的脸往哪儿搁？ 谢家对咱还不够好吗？ 你咋就不知足？” 沈青小脸蜡黄神情呆滞眼神涣散，没有丁点反应，仿佛根本没听到孙秀兰的话。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向来好脾气的孙秀兰气的扬起了巴掌，但看到沈青嘴角那圈吓人的燎泡，终究还是没下得去手。 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这事儿说上天也是自家闺女不占理，她担心谢家知道了，不仅沈青没法在谢家站住脚，还会连累到老大和老二家孩子的工作。 毕竟都是谢家帮忙给安排的！ 到时候大嫂和二嫂又得来家里闹翻天，想想她就怵的慌。 “老三，你说谢家那边儿咋办？” “能咋办？丢人现眼的是小青，谢家想咋办咱都得听着！” 坐在门槛上闷头抽旱烟的沈昌河，气呼呼地瞪了屋里的沈青一眼，丢下这句话起来扛起铁锨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孙秀兰气的脸黑，回头看了病恹恹赖唧唧半死不活的沈青一眼，到底还是不忍心了：“你这洗了胃，一天也没吃啥，我去给你炖个鸡蛋羹填么填么！” 孙秀兰叹了一口气起身去了厨屋。 屋里安静了，躺在炕上的沈青眼珠缓缓动了动，撑着胳膊缓缓坐起来，打量着四周。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个投行狗为了审核申报材料在办公室通宵加班，就因为太累迷瞪了一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低矮发暗的屋顶，开裂的房梁，散发着昏黄光芒的小灯泡，砖土稻草混合的墙，身下硌人的土炕，坑头上挂着的月份牌，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再想想几个小时前她被几个人死死摁在医院的长板凳上灌药水洗胃遭的罪，沈青就是再难以置信也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穿书了！ 穿到一本八零年代的年代文，跟她同名同姓的女孩儿身上！ 书中的女孩儿是个连个配角都算不上的炮灰。 在整本书中她的存在感仅限于男主对他其中一个出场不多英年早逝的好哥们儿谢元霆的缅怀，总共也不过几百字。 简单说就是沈青的爹沈昌河为了救当时下放到四合村改造的谢元霆的爹，断了一条腿并且伤了子孙根不能再生育，正怀着沈青的孙秀兰被吓到早产，沈青侥幸活下来但脑子受了些影响，反应迟钝不怎么聪明。 绝户在村里是抬不起头的，是谁都可以欺凌的存在。 谢瑞轩非常内疚，在沈青爹娘的病床上承诺让自己的大儿子谢元霆长大后娶沈青，以后谢元霆既是沈青家的女婿也是半个儿子。 后来谢家平反，谢元霆的父母到县里工作，从那开始就对沈青一家尽最大能力照顾，谢元霆军校一毕业后就让他娶了沈青，并安排沈青在镇上的书店工作，连带着也帮衬沈老大和沈老二两家。 人心不足蛇吞象，不同于沈青一家老实本分，这两家人嫉妒沈青一家得到的好处更多日子过的比他们好，就背地后地各种挑事儿蹿腾有点傻气的沈青说谢元霆不让她随军是看不上她，沈青头脑发热一气之下就喝了敌敌畏送了命。 之后沈家两房一口咬定是谢家逼死了沈青，撒泼耍赖让谢元霆娶了沈老二家的沈叶作为弥补，并让沈叶随了军。 谢元霆因为执行特殊任务常年在外不在大院儿，沈叶耐不住寂寞跟大院儿医疗站的医生搞在了一起，被医生的媳妇捉奸暴打差点闹出人命，闹的沸沸扬扬影响恶劣，沈叶被赶走，而谢元霆在那次的任务中为国捐躯。 再往后沈家的事儿，书中就没写了，只是男主为好哥们儿谢元霆抱不平，说他这一辈子一半成了爸妈报恩的工具，一半为国效命，没一天是为自己活的！！ 纵是沈青再极力回忆，能想起来的文中有关原主的也就这么点儿！ 她之所以从医院回到家任由孙秀兰数落，都躺在炕上一直没有吭声，除了因为嗓子被敌敌畏和胃酸双重夹击下烧的肿胀开口艰难外，还被原主喝药自杀的前因后果震惊到！ 原来原主并不是因为书上一笔带过的因为谢元霆不让她随军而赌气喝的药。 而是为了一个在镇上舞厅负责放音响的叫许邵武的混混！ 婚后原主被蹿腾的想要随军，没得到出任务的谢元霆及时答复，被沈老大沈老二两家私下议论说谢元霆嫌弃她，早晚不要她。 说的多了本来就没啥心眼儿的原主也就放在了心里，心里自卑对谢家也有了怨气，这个时候皮皮溜溜的许邵武出现了，对在镇上书店工作的她大献殷勤，哄的她心花怒放。 鬼迷心窍的原主竟然听从许邵武的鼓动，厚着脸皮去要求自己老公公给许邵武安排工作，还指明要安排活儿少工资高的粮库工作！！ 非亲非故的，而且事儿着实也难办，谢瑞轩就给推了。 原主觉得自己在许邵武跟前没了面子，回家就喝了敌敌畏，本想着吓唬谢瑞轩就范！！ 没想到却送了命！ 蠢，蠢不可及！ 蠢的让沈青头疼！ 身为军嫂，背着乱搞男人的名声，这地狱般的开局，让她怎么接？ 还没等沈青理出个头绪，孙秀兰端着蒸好的鸡蛋羹进来了：“妮儿，饿了吧？温乎的，正好吃！” 沈青在镇医院里被折腾了四五个小时，肠胃早就空了，之前一直处于懵圈中没觉得，这会儿看着黄澄澄香气扑鼻的鸡蛋羹，肚将军开始抗议。 天大地大，吃饱肚子最大！ 沈青接过碗用小勺挖了一勺鸡蛋羹，送到嘴里。 鸡蛋羹细腻顺滑，香醇可口，冷热适中，两口下去沈青肿胀难受的喉咙舒服了不少。 刚吃到小半碗儿，就听外面“哐当”一声，下一刻两个人影就冲进了屋子，沈青还没看清楚人，手上的碗就被掀翻了…… 第2章 打起来了 沈青被糊了一脸一身的鸡蛋沫沫…… “小青！” 孙秀兰慌忙扑过来一边给沈青擦脸一边气愤地回头：“大嫂，二嫂你们这是干啥？” 真是怕啥来啥！ 这俩人不是走娘家过几天才能回来吗？ 咋突然就回来了？ 沈青眨了眨眼，睫毛上的鸡蛋沫扑梭梭地掉下去了。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沈昌江媳妇王凤菊和沈昌海媳妇张桂芝！ 也是原主的大大娘和二大娘！ “干啥？小青这贱妮子干了屙狗尿骚的事儿，你这还护着？再护着，这家都要被她给糟蹋完了！” 张桂芝留着利索的剪发，穿着蓝花白底儿的背心灰不拉几的裤子，瘦的跟麻杆儿似的力气却不小，一把把孙秀兰给扯到一边儿去，手指头戳上了沈青的脑门儿：“贱妮子，你自儿个作死没人管，要是因为你耽误了你二哥三哥的工作，我跟你没完！” 因为离得近，张桂芝下巴上那颗黑毛大痦子在沈青眼前晃的眼晕。 这让刚吃了鸡蛋羹的沈青胃里一阵翻腾…… “就是，死妮子，俺家老大好不容易找了个机械厂的工作说了媳妇，要是因为你黄了，我饶不了你！” 王凤菊头发稀疏，穿着白的确良褂叉儿土黄裤子，黑胖黑胖的，大方脸一脸横肉，一张嘴仿佛要把人整个儿给吞了似的。 孙秀兰急了，挤过去挡在了沈青的前面，气红了眼：“大嫂二嫂，你们这是干啥？小青遭了这么大的罪，这会儿都没缓过神儿来。 你们这当大娘的不心疼不说，还骂人，有点大娘样吗！” “孙秀兰，你这话说的！她跟一个地痞流氓勾三搭四，还因为他去喝药，把咱老沈家的脸都丢尽了，你大哥知道了气的饭碗都摔了，说没脸在村里站！ 你还嫌我这当大娘的不心疼？ 这话你是咋说出来的？还要脸吗？” 王凤菊人胖但是嘴口麻利，一开口就跟机关枪似的一阵突突，老实巴交的孙秀兰哪里说的过她？ 再加上一个不输王凤菊的张桂芝也在一旁帮着搭腔，直接把孙秀兰给喷的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说一千道一万自家闺女确实不占理啊！ 王凤菊和张桂芝更得意了：“你不知道那村东头大槐树下的老娘们儿说的有多难听？平常他们都眼红咱家几个孩子有工作过的好，小青这妮子出了这事儿，估摸着早就有人去县里谢家通风报信了，谢家要是知道了，那还能忍？一准儿会把气撒在咱家几个孩子身上。 你们得赶紧想个法儿。 老三呢？ 让老三去县里跟那谢瑞轩说，喝药是小青自儿个的事儿，她犯贱跟家里的其他几个孩子没关联……” 孙秀兰气的直掉眼泪。 这俩人气呼呼来这一顿就是怕自家孩子丢了谢家给找的工作。 他们忘了谢家是因为自己家才给他们找的工作。 “秀兰，你天天搁家咋就不看好小青？就让她跟个野男人混一块堆儿当破鞋？” 张桂芝的语气极为嫌弃。 孙秀兰气的浑身哆嗦：“二嫂，小青咋说也是你的亲侄女，你咋能说话这么难听？” 张桂芝也不示弱：“这就难听了？更难听的我还没说，就闹这么一回，这四邻八村的谁还不知道呢，这以后出去就得被人唾沫星子给淹死啊！ 秀兰，我看啊，这书店的工作小青也不能去了，要不就丢人丢镇上了。 那啥，俺家叶儿正好在家里闲着，也是初中毕业，明儿个就让叶儿去代小青，小青就好好在家里养着，这孩子遭老罪了，得好好养半年！” 张桂芝骂着骂着眼前突然一亮，想到了好事儿，对沈青眼见着变了态度。 在孙秀兰身后默默听着的沈青，扯了扯满是燎泡的嘴角，变脸术可让这女人给修炼到家了！ 骂的正起劲儿的王凤菊一听张桂芝这话，眼见着就急了，大肥屁股一撅就把张桂芝给拱到了一边，冲着孙秀兰卖好：“秀兰，小叶还小着，俺花儿你看都快二十了还没婆家，这要是在书店里有个工作，那就好说婆家了，就让俺花儿去替小青！” “你家花儿长得磕碜成那样，小学都没上完，大字儿都不认识几个，咋能去书店工作？去了吓人就没人敢去买书了！” 张桂芝嘴一撇，一脸嫌弃。 老大家的沈花随了她娘王凤菊，又黑又胖又矮不说，一只眼还有点问题，一直到十九也说不上婆家，吃的又多，是王凤菊的一块心病。 “你家叶儿瘦的风一吹就倒跟鬼上身似的，才更吓人呢！这工作俺花儿要定了！” 被戳到痛处的王凤菊恼了，伸手推了张桂芝一把，把张桂芝推了一个趔趄。 “你麻痹王凤菊，敢打我，我揍死你！” 张桂芝恼了，站稳后一巴掌呼在了王凤菊的脸上，接着俩人就撕打成了一团…… “你麻痹的，长得跟个黑狗瞎子一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臭女表养的，黑毛精，倒贴养汉的，去吃屎吧……” …… 沈青嘴角阵阵抽搐。 这俩人的嘴比粪坑都脏！ 孙秀兰也顾不上计较刚才这二人对沈青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了，着急劝架：“大嫂，二嫂，别打了，都是一家子，你看看这……” 打红眼儿的俩人哪里会听孙秀兰的话？ 混乱中孙秀兰脸上也被抓了两道子，再要上去时，被身后的沈青给拽住了。 沈青冲着她摇了摇头。 孙秀兰很是诧异。 自己这孩子一向很怕她大大娘和二大娘的，这会儿咋看起来没一点害怕的样儿？好像眼里还有光了，这是看热闹了？ 可能是刚刚这俩人骂的太难听了。 惹恼了孩子了！ 想想这俩人刚刚埋汰自家闺女的话，孙秀兰也跟着恨起来了，索性退到了炕沿儿前，把沈青护的严严实实的，嘴上喊着别打了别打了，但是没再伸手。 望着孙秀兰瘦弱的脊背，沈青稍稍松了一口气。 原主这娘，虽说包子懦弱没主见了些，但护自家闺女是真心的。 现在看也不完全是泥儿捏的，气性还是有的，还有救！ 村里一家挨着一家，但凡谁家有个动静，全村很快就能知道了，就在王凤菊和张桂芝打的正你死我活，已经上升到对方的爹娘以及八代祖宗时，原本在村东头拉呱的老娘们老爷们都闻风跑来了。 “这是咋了？都是妯娌们，咋就打起来了，这是因为啥事儿啊？” 这些人说是拉架，更多的是好奇看热闹。 这俩人咋在老三家打的你死我活的？ 到底是人多，很快王凤菊和张桂芝就被拉开了，被人架着，俩人还朝着对方蹬腿和吐唾沫，骂骂咧咧的，哪里会给这些好事儿的人解惑？ 沈青感觉火候也差不多了，在二人骂战间隙粗着嗓子艰难地来了句：“大大娘和二大娘是替花儿姐还是叶儿姐争我书店的工作打起来的！” 第3章 害怕她被枪毙 沈青这一句话说的似乎很艰难，她捏着嗓子痛苦地咳嗽了一下，吓的孙秀兰赶紧给她拿水：“你这孩子咋说话了，大夫都说了这几天不能说话的！” 沈青喝了口水，抹了一把糊在脸上的鸡蛋碎碎，继续捏着嗓子开口：“娘，我要是不说，这叔伯婶子们可能会乱想咱们干了啥，让她们打架呢！” 看热闹的人看王凤菊和张桂芝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感情是为了争工作打架啊。 咋没打死呢！ 拉架的顿时松开了手！ 眼看那俩人又要对上了，沈青又说话了：“大大娘，二大娘也怪我刚才嗓子太疼了说不出话，这书店的工作我是不打算让出去的，你们别打了，伤了感情，还让人笑话！” 每说一句话，沈青的嗓子就像是被刀片划过一样痛苦。 但这个是为自己洗白的绝佳机会，她不能错过。 不然以后背着为了个不三不四的男人喝药的锅，她们一家在村里将寸步难行。 斗鸡一样的王凤菊和张桂芝一听，立马收了战斗力，齐齐地冲向了沈青：“你说啥？你还想去书店上班？你都是有主的人还为了野男人喝药，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呢？” 沈青拉住了要为自己辩解的孙秀兰，喝了一口水慢慢地道：“谁说我是为了不三不四的野男人喝药的？大大娘二大娘，你们咋上来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呢？ 这四邻八村的谁不知道我男人是谁？” 王凤菊和张桂芝张大了嘴。 这妮子说啥？ 这是不认了？ 这会倒是不憨了，知道名声不好听了丢人了，不想不承认了。 没门儿！ 孙秀兰心头却忽然一亮，对啊，咋能认呢？ 这药是小青一个人在家里喝的，谁也没见到，一口咬定没有，这事儿就完了。 自家闺女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自儿个就没想到！ 真是白瞎多活了这么多年。 “小青啊，你为了许庄的许邵武喝药，整个清水镇四十八村都传遍了，你说不是就不是啊，谁信？” 王凤菊和张桂芝原本觉得这事儿是丢人的，但是这会子一想到自家闺女到手的工作就这么丢了，啥也顾不上了。 “大大娘二大娘，幸亏我这没死成，要是死了我可是洗不清了，我活的好好的，有爹娘疼，有公婆照看着，还有当军官的男人。 我是多憨才会喝药寻死？” 沈青支撑着炕沿儿坐直了。 看热闹的人都糊涂了，咋听沈青这话不是为了野男人喝药。 不过更奇怪的是，沈青这妮子啥时候说话这么利索了？ 也不结巴了！ 难不成这喝了一回药，把脑子给喝好了？ “小青，那你咋又喝了呢？” 住隔壁毛家三婶子憋不住问了。 孙秀兰紧张地看向沈青。 喝药可是事实，抵赖不了！ 沈青往孙秀兰身边靠了靠给她力量，随后又弱弱地非常痛苦地开口：“我不知道那是敌敌畏，是叶儿姐拿了一个好看的瓶子，说是啥高级汽水，让我尝尝。 我怕俺娘说我要别人东西吃馋嘴，就藏起来了，今儿个早上俺爹娘下地干活，我就偷偷喝了，一开始我也闻到了药味，以为这高级汽水就是这个味，捏着鼻子就喝了，觉得肚子疼嘴疼时，就倒下啥也不知道了……” 这话一出，四周都静了下来。 孙秀兰哇地一声抱住了沈青哭了出来：“我可怜的妮儿，差点就没了命啊！你咋不早跟娘说啊，让人到处骂你偷男人，娘还骂了你……” 她一开始以为沈青在扯谎掩饰自己为了男人喝药怕丢人。 但沈青说那汽水瓶时，孙秀兰信了。 因为当时她急忙急急赶回来的时候，沈青旁边就是一个汽水瓶，瓶子里还有半瓶敌敌畏！ 现在药瓶还在一边扔着呢！ “娘，我，我害怕……” 沈青怯生生地抱住了孙秀兰，又害怕地瞄了张桂芝一眼，“我怕说出来，公安会认为叶儿姐要毒死我，会把她抓走枪毙，二大娘家就没闺女了！” 这话一出。 张桂芝慌了：“小青，你这话可不能瞎胡说，小叶上哪儿弄高级汽水？你小小年纪咋就谎话连篇呢？这会儿嫌丢人了，往俺叶儿身上扯！” 王凤菊不乐意地撇了撇嘴：“桂芝你这说的，小青这孩子从小就老实，从不说瞎话。真没想到，这小叶平常看着胆小的，都敢下毒害人命了！” 她想的是沈叶要是被枪毙，沈青一时半会也不能上班，那这工作就是自家花儿的没跑了！ “你胡说，明明是小青为了那个许邵武胡乱攀咬的，这四邻八村还有镇上的人可不少人都看到小青跟那许邵武在书店里眉来眼去早就勾搭上了……” “二大娘，我没跟许邵武勾搭，许邵武还是叶儿姐给我介绍的，叶儿姐说许邵武是她初中的同学，说他可怜学习好，就是家里穷上不起学，特别爱看书又买不起，叶儿姐跟我说让他多去书店看看书。 我不好推，就让他在那儿看，他跟我说话也是问叶儿姐咋样啥的，对了，我想起来了，叶儿姐还说那汽水是许邵武给她呢，她一瓶我一瓶，说是谢谢我让他在书店看书…… 啊，坏了，二大娘，你快回家看看吧，别让叶儿姐把那汽水也给喝了！” 沈青声音陡然抬高。 张桂芝心慌了，顾不上在这里跟沈青和孙秀兰掰扯了，鞋都顾不上穿提着就跑走了。 “小青啊，不管是谁给的汽水，这差点害死你是真的，这得赶紧报公安，我让你大伯去报公安把害你的人抓走审问！” 王凤菊急急忙忙地跑了。 她是想着，沈青没勾搭许邵武，这名声给保住了，老大的工作也没问题了，要是报公安了，不管是不是沈叶，她的名声就不好了，自家花儿书店的工作就更稳了。 嘿，一举两得！ 好事儿都是自家的！ 孙秀兰紧紧地搂着沈青，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凑热闹的人都好奇沈叶喝了没有，一股脑地都涌了出去往沈老二沈昌海家跑。 家里恢复了安静，沈昌河不知道啥时候回家的，这会子把栅栏门给闩好，紧紧张张地进了屋，压低了声音问沈青：“妮儿，你说的都是真的？是小叶给你的敌敌畏？那汽水儿是许邵武给小叶的？” 第4章 这男人好帅 沈青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沈昌河，很是委屈：“爹，你不信我吗？” “信，我信！妮儿，你遭罪了！” 沈昌河忙不迭地表态。 因为早产这孩子脑子是迟钝了些，但有一点好她从不说瞎话。 沈昌河松了一口。 只要不是为了个不三不四的野男人寻死觅活就好了。 不然他真是没脸面对老谢家的人了，也没脸在四合村待下去了。 望着这两口子如释重负的样子，沈青低下了头。 刚刚她的话真假参半。 原主的确是因为谢家不答应给许邵武找粮库的工作喝药的，但沈叶跟许邵武是同学并介绍许邵武跟原主认识也是真的，汽水瓶装的敌敌畏也是沈叶给的。 她只不过是将两件事混成了一件事儿来说了。 真假自在人心。 反正今儿个这一回之后，自己勾搭野男人为野男人喝药这锅应该是卸下来了。 说起来这要感谢王凤菊和张桂芝闹的及时，给了她机会！ 锅卸下来了，沈青并没有轻松多少。 这害死原主的真凶…… “爹，我跟许邵武无冤无仇，他没有药死我的理由，你说是叶儿姐要药死我吗？” 沈青一开口吓了沈昌河一跳。 “你想啥呢，咋可能是小叶？她就一个小闺女儿，哪有那胆儿？肯定是许邵武，断眉三角眼还在那啥舞厅混就不是好东西！ 就是他好端端的害你干啥？是不是这里面还有其他事儿！也有可能他想药的不是你，是小叶！你不是说他跟小叶是同学么？ 不行，我得去跟二哥说，是得去报公安，让公安好好查查那许邵武！” 沈昌河急急地又走了。 沈青抿了抿唇：“娘，你也跟爹一样，认为叶儿姐不会想药死我吗？” 沈青的眼眸黑亮黑亮的，澄澈又委屈。 看的孙秀兰心尖儿一颤一颤的。 不过一瞬犹豫后，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摸着沈青细软的头发叹了口气：“我知道小花小叶有时候欺负你，那都是小孩子家的玩闹，她们也没多少恶意，咱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儿呢！ 别瞎想，这一天也没安生，你赶紧好好歇着吧！” 果然是同沈昌河一样的想法！ 沈青暗自叹了口气。 说起来沈昌河孙秀兰这两口子跟整个老沈家的氛围格格不入，整一个憨厚朴实任劳任怨。 其实有谢家的支持和帮衬，他们的日子在整个四合村来说也是数一数二的，但这并没有给他们抬起头的底气。 在农村没有儿子就如同是有了短处一般，处处都觉得矮人一等，尤其是在两个哥哥家面前，总觉得抬不起头来。 纵使沈昌江和沈昌海两家都是靠着自家的关系仰仗谢家，但只要那两家人一说到时候你死了摔老盆儿还得指望你这几个侄儿时，沈昌河两口子立马就弯下了腰。 在农村，绝户头就是低人一等，让人看不起的！ 沈青对这种观念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但是她理解沈昌河两口子，这是环境和时代造就的。 他们也是受害者！ 不过那是以前了，既然如今她顶着沈青的名号，自然以后会维护好她的爹娘，不会让他们因为只有一个女儿而任人欺凌！ “嗯，我也这么想的，叶儿姐不会的！” 虽然沈青百分百确定就算这次跟沈叶无关，但沈叶也绝不是小白花，但也知道要想扭转沈昌河这两口子的想法还得慢慢来。 孙秀兰走后，沈青躺在炕上，在黑暗中想着接下来的打算。 这个时代，处处是机遇生机，对拥有前世记忆的她来说，随便不费力做点什么就能活的轻松自在，也能保证沈昌河夫妻俩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上一世她一心让父母过上好日子自己也过体面的生活，放弃了当医生的理想选择了金融选择了高薪的投行事务所，没日没夜地拼命，钱是赚了不少，但父母因为一场天灾双双离世，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留给她的都是遗憾和自责。 重来一次，她想换个活法想顺着自己的心意活，实现自己当一名救死扶伤医生的愿望！ 只是如今的“自己”只有初中学历，离自己的医生梦想差的有点远！ 眼下要做的事就是重新拿起书本考上高中，尽快找机会跟谢家达成一致离婚，早日放可怜的谢元霆自由！！ 沈青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美美睡去，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半晌午了，喉咙的肿胀消了，身上也轻盈了许多，只是饿的心慌。 沈青穿好衣裳，下了炕出西屋到堂屋想找孙秀兰问问有没有吃的，一进堂屋就看到原主的公婆谢瑞轩和刘华欣正坐在马扎上跟沈昌河两口子说话。 二人身后还笔挺地坐着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英俊男人-原主的军官男人谢元霆！ 昨儿个夜里才打算尽早找机会跟谢家摊牌离婚，今儿个人一家三口就上门了，这真是要啥来啥。 沈青心情大好，开始盘算一会儿的说辞。 “小青，起来了？孩子还难受吗？” 刘华欣过来拉着沈青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眸里真挚的关切和担心。 “小青，你爸之前说话急了些，你可能有些误解，你那个朋友的工作，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谢瑞轩也内疚地跟着附和。 这两口子虽然都是知识分子，但是在面对曾经救过自己命的农民夫妻，总是难掩心里的愧疚，在沈青一家前，把自己的姿态放在很低。 连带着沈老大和沈老二两家提无理的要求，他们也都看在沈昌河一家的份上尽可能地满足。 在他们心里，救命之恩比天大！ 尤其是沈昌河为救人断了腿，沈青脑子还受了影响！ 他们就觉得无论做多少事情都难以弥补！ 正是因为如此，为了沈家大房二房孩子的工作谢瑞轩夫妻也违背原则做了一些事情，所以这么多年在县里也没提拔上去，亲友对此不知道说过多少次。 但他们夫妻二人却并不后悔，总觉得做的还不够！ 尽管沈昌河和孙秀兰刚才解释了沈青是误喝了敌敌畏并不是为了什么男人，但这夫妻俩觉得那只是一种掩饰的说辞，不然前脚沈青从他们那边走后脚回家就喝药了，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就是自己的错！ 沈青诧异。 这夫妻俩居然坚持认为自己是为许邵武喝药的！ 那谢元霆呢？ 也是这样想的吗？ 沈青向谢元霆的方向瞄了一眼，发现他一直低垂着眉眼一动不动地端坐着，跟老僧入定似的，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更别说他对原主喝药的态度了。 沈青想起书中男主对谢元霆的评价，他就是他爸妈报恩的工具人！ 看如今谢元霆这样子，不得不说书中男主的评价极为贴切形象！ 好在今天过后，他就能真正地自由过自己的人生了，希望这一世他能够活的精彩自由！ 见沈青顿留在自家儿子身上的目光，刘华欣忙赶紧提醒谢元霆：“元霆，你结婚当天撇下小青就去执行任务，这一走就是几个月，你该对小青说声对不起！” 沈青愕然，婆婆好像是会错意了！ 正要开口解释，谢元霆抬起了头，四目相对瞬间，沈青呼吸骤然一滞：这男人好帅！ 身板挺拔健壮，五官端正锋利硬朗，眉眼坚毅有神，只一眼那种阳刚帅气的冲击感扑面而来，扑腾的沈青应接不暇…… 第5章 公安来抓人了 不同于沈青被帅冲击的头脑发蒙，谢元霆此时很平静。 不过他紧抿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一丝错愕的情绪。 印象中他的媳妇一直怯生生的，就是结婚那天也没敢抬头看他一眼，身边的亲友还说到底是农村来的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他倒是没什么想法，也不在意。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会娶沈青，旁人说她迟钝甚至傻，他也没放在心上过，他会对沈青尊重，会对她负责一辈子，这是他作为丈夫的责任，也是作为儿子的责任！ 结婚也是无喜无悲，但是当天因为任务离开，爸妈说让沈青遭受了不少议论，沈青很不高兴，他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够，任务一结束就回来了。 回到家才知道这几个月的时间发生了不少事儿，弟弟妹妹都对沈青很不满。 即便是传言沈青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喝药自杀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也没觉得沈青怎么着，来的路上就想着要是沈青想跟别的男人，他愿意成全，并且不会对沈青有任何的意见。 这是他欠沈青的。 只是到嘴边的那声“对不住”，在看到沈青那澄澈湿漉漉满是好奇和惊讶独独没有怯懦的眼眸时，愣是没说出来。 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愣在当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了。 “公安来抓人了，公安来抓人了……” 外面突如其来的叫喊声，让沈青和谢元霆双双回神。 下一刻，大门猛地被推开，村支书赵占魁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带着两个身穿公安制服的人走了进来：“公安同志，这就是沈青家！昌河，这是县里的公安同志……” “我们是县公安局的，哪个是沈青？有人报案你被下毒，请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村里的人，哪里见过这架势的？ 孙秀兰当即腿软往下瘫，还是沈青硬是拽住了人。 “不是，同志，俺家小青差点被害死，咋能抓她啊！” 孙秀兰心里直埋怨昨儿个沈昌河他们非要连夜报公安，这下都惊动县里的人了，这还有好啊？ “秀兰，你想错了，协助调查，不是抓小青，问清楚做个记录就能回来的！”刘华欣赶紧解释。 但是孙秀兰还是不安心。 一想沈青要被带到公安局问话，她就害怕的不行，听说不管啥人，到里面就是先打一顿再说，她家小青这体格的，不得送命啊。 “娘，别怕，我来跟他们说！” 谢元霆突然开口。 他上前一步向那公安递上了自己的军官证：“同志，这是我的证件，沈青是我媳妇，她昨天刚刚从医院洗胃回来，需要休息恐怕经受不住去县里的折腾，能不能在家里问话？” 其中一个年长的警察看到穿着军装的谢元霆有些惊讶，再仔细一看军官证，神色微微变了：“你是……” “老张，他是我儿子！” 谢瑞轩从后面走了出来。 老张看到谢瑞轩，惊讶的不行：“老谢，你咋在这儿？” “这是我亲家家，沈青是我儿媳妇！” 老张看看谢元霆又看了一眼沈青，恍然大悟：“哎呀，原来是一家人啊，这可是太巧了！元霆这小子，都怪我上次结婚我去外地办案没见着，要不然也不会不认识了！” “张叔好，那你看我媳妇这……” “行，咋不行？咱们有规定特殊情况得特殊对待，像沈青这种身体不便的情况可以在家里问话！那老谢，我这先开始干正事儿！” 老张很是爽快，但事关人命，他也不敢懈怠。 谢瑞轩知道公安办案的流程，起身招呼沈昌河孙秀兰等人回避，孙秀兰哆哆嗦嗦地拉着沈青不放手。 “张叔，我媳妇胆儿小，又受了惊吓，你看我做为家属陪着她行吗？” 谢元霆看着沈昌河和孙秀兰不放心的样子，便又开口。 “行！” 让亲属回避也是为了避免他们插话干扰询问程序，谢元霆是军人知道这些的，老张不担心。 沈青看着谢元霆一句一句媳妇地喊着。 心里直佩服。 报恩这个工具人，他当的很称职！ 就冲着这，问完话她一会就跟他提离婚，让他解脱！ “那公安同志，我也是家属，我也能留在这儿吗？我怕小青害怕说不清楚！” 张桂芝不知道啥时候冒出来的，可能担心沈青把沈叶给说进去，也想跟着进屋。 “张桂芝，你跟着捣啥乱？等到你家沈叶的时候，有你说的！” 村支书赵占魁烦躁地吼了一嗓子。 这烦人的娘们儿，咋啥都想着插一杠子？ 老张回头看了一眼张桂芝，恍然：“你是沈叶的家属啊？报案人说沈青喝的敌敌畏是沈叶提供的，一会儿我们就去你家问沈叶话，你让沈叶在家等着，哪里也不要去！” 一听还要找沈叶问话，张桂芝腿脚发酸，也顾不上管沈青了，立马往家跑。 沈青把昨儿个夜里跟众人说的话同样又跟老张说了一遍，之后在笔录上签字。 沈青习惯性地想大手一挥潇洒签名，刚起笔，立马意识到她现在不是以前的沈青了，马上调整了用笔姿势笨拙地卸下了歪歪扭扭的沈青两个字。 “行了，要是有啥漏掉的信息，想起来了就及时告诉我们！” 老张让小李收好笔录就起来了，伸手拍了拍谢元霆的肩膀：“小子，这回会多住几天吧？一定要去你张叔家喝一盅！” 谢元霆点头：“一定！” 老张同谢瑞轩又寒暄了几句，就让村支书带着去沈昌海家了，门外围观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走了。 谢瑞轩两口子有点尴尬，误解孩子了！ 人家真不是为了啥野男人喝药的，是误喝。 刚要开口道歉，就被紧张兮兮的沈昌河给打断了：“亲家，那小叶不会有事儿吧？” 沈昌河有点担心沈叶，怎么说那敌敌畏是沈叶给的，他从广播上听过这算帮凶，也要判刑。 孙秀兰也下意识担心。 “只要她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农药，就没事儿！我想她一个小姑娘也不敢做这事儿，平时对小青也挺好的！” 谢瑞轩耐心地给沈昌河解释。 沈青低着头一言不发。 话说自己的这个公公真的是个儒雅的君子，相信人性的善良。 即便是被下放时遭受了诸多的不公受了磋磨，但始终还保持着对人性乐观的态度。 这样的人真的是难得又少见。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被沈家那两家道德绑架了这么久，导致书中让自己的儿子成了报恩的工具人，一次不算还两次，给谢元霆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还好，今天过后他就自由了！ 只是眼下…… “娘，我饿了，有吃的吗？” 沈青这会儿已经饿的头晕眼花胃反酸水，想着赶紧垫点东西，才有力气谈正事儿。 “有有有，你看看我这都忘了，这孩子昨儿个一天就吃了半碗鸡蛋糕儿！” 孙秀兰一脸懊恼，但怕刘华欣觉得沈青不懂事，解释着。 刘华欣自是不在意的。 这边孙秀兰刚把锅里温着的小米粥端过来，外面就传来了张桂芝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我家叶儿是冤枉的，你们不能抓她走啊……” 第6章 一脚飞踹 沈青眸底一沉。 这么说凶手极有可能是沈叶？ 孙秀兰也变了脸色，放下小米粥就冲了出去，沈昌河黑着脸把手里的旱烟往地上一扔，瘸着腿追了出去…… “元霆，你在这陪着小青吃饭，我们去看看！” 谢瑞轩和刘华欣也神色凝重地跟着起了身。 “我也去！” 沈青快速把一碗小米粥喝光，起来快步出了门。 谢瑞轩两口子看着沈青的背影满脸惊讶。 之前不论干啥这孩子总是畏畏缩缩别别扭扭的，从不敢正眼看人，说句话跟蚊子哼哼似的生怕别人听到。 如今这干脆又利索的样子，难道说这是走了一趟鬼门关，把之前夹坏的脑子给冲开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说句不好听的，半瓶敌敌畏还真没白喝，洗胃的罪也没白受…… 四合村唯一的一条通往外头的土路上，张桂芝大刺啦啦地坐在地上，挡在老张和小李开的公安专用的偏三轮摩托前，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俺家小叶从小就胆儿小，一个蚂蚱都不敢逮，咋能害人？真是天大的冤枉！” 村里看热闹的人也都小声地咬耳朵，有的说不信沈叶这小孩老老实实的会害人，也有的说公安是不会冤枉人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小孩儿心真毒…… 老张坐在偏三轮摩托后座上，脸黑的堪比锅底灰，恼怒地瞪着张桂芝：“这位妇女，刚在你家问沈叶话的时候，你也在场，她一会儿说那装着敌敌畏的汽水瓶是她给沈青的，一会儿又说不是，连汽水瓶都没见过，一会儿又说不知道那是敌敌畏。 明明跟那许邵武是同学，还说不认得。 说话颠三倒四，跟沈青说的不一致，所以要把人带回公安局详细审理，要是她真的没事儿，很快就放回来了。 你讲点道理，赶紧让开！” 村支书赵占魁也嫌丢人，同镇上派出所的同志一起去拉张桂芝。 “青天大老爷，沈青一生出来脑壳就被夹瘪了，憨了吧唧的，说话跟放屁似的没准儿头，这四邻八村的谁不知道，她的话不能信啊，大老爷……” 张桂芝拳打脚踢，一顿扑腾，的确良褂叉上的扣子崩开了两个，胸口大开，几个男的都不敢靠近别过了脸。 这一声声的大老爷，把老张喊得脸都绿了。 看到孙秀兰出现，简直像见了救星：“赶紧把人劝走，我们还得去许庄接人……” 沈青的迟钝是孙秀兰心中的疙瘩，她最听不得旁人说沈青憨，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本来听到老张的解释觉得冤枉了沈叶，打算拉张桂芝劝的，此时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有些恼了：“二嫂，俺小青不是憨……” “三岁不会说话，五岁才喊爹娘，这还不是憨是啥？上三年级了，二加三还算不清楚，还有脸说不是憨？你家憨妮子为了野男人喝药怕丢人赖到俺家叶儿头上，她这是要害死她姐姐啊，咋有这么狠心的贱妮子啊，你这个当娘的还护着她，你有没有良心啊？” 张桂芝越说越气，猛地伸手推孙秀兰，毫无防备的孙秀兰当即就仰过去摔了一个仰八叉，头咚地一声磕在了地上…… “秀兰！” 慢半拍的沈昌河赶紧去扶人。 “我都没使劲儿，你装……啊……” 沈青一出胡同口就看到这一幕，气血刹那间蹿上了脑门，冲过去朝张桂芝的胸口就是一脚。 张桂芝应声倒地。 看热闹的人都傻了！ 小青这妮子啥时候怎胆大了？ 张桂芝气的发疯：“沈青，我日你祖宗，你个憨逼妮子敢对我动手，我扇死你的女表养的！” 她捂着胸口从地上跳起来，冲过来往沈青脸上抓…… 只不过手没到沈青脸上，手脖子就被谢元霆给攥住了。 “啊……” 张桂芝发出惊天动地的猪叫声。 谢元霆常年在部队上训练，手劲儿可不是一般的大，被他攥着就跟被老虎钳子夹住一样，张桂芝直觉的手脖子被捏碎了，她跪在了地上，拖着手脖子撅着腚咧着嘴嚎：“折了，哎娘哎，骨头折了，哎娘哎……” 凑热闹的人惊恐得大气儿都不敢出，并自动往后退了三步。 看谢元霆跟看阎王爷似的！ 亲娘咧，这当兵的劲儿就是大啊。 碰一下，骨头都折了！！ “我练过有分寸，折不了！” 谢元霆清清凉凉一句话，张桂芝的嚎叫声戛然而止。 沈青有些懵，她看向谢元霆，发现他站的笔挺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仿佛就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突然间沈青觉得这个硬邦邦男人耿直的有点可爱！ “谢元霆，你是军官咋随随便便打老百姓？” 之前闹的翻天覆地站在一边没有出声的沈昌海，突然阴着脸出声。 “对对对，你是军官，殴打老百姓是犯法的，是给军队抹黑……这事儿没完！”张桂芝突然像是抓住了谢元霆的小辫子似的，顾不上胸口和手脖子的疼了，大声地嚷嚷。 沈青瞬间猜到了沈昌海和张桂芝心里头的小九九了。 旁人不知道，沈青可是门儿清。 张桂芝是张牙舞爪冲到前头的狗，沈昌海才是是背地后那个出主意的人，又阴又毒又贪！ 两口子这是打算讹人！ “昌海家的，人家谢军官就拦了你一下，哪儿打了？人家那是制止你犯法，小青这刚喝药还没好，你那一巴掌上去说不定小青人都没了，人家谢军官是帮了你！ 要不你也是杀人犯了！ 公安同志，我说的对不？” 村东头的五保户何老头眼巴巴地看着老张，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这位老同志说的对，是个文化儿人，没错，谢小子是制止暴力，而且他刚刚脱了军装，就算是打了，那也是为了保护媳妇正当防卫还击！” 老张快烦死张桂芝了。 更膈应沈昌海，刚才他媳妇撒泼打滚儿的他都不露头，这会儿出来就没憋好屁！ 巴不得谢元霆刚才一拳头把人给锤飞，他好赶紧走。 得到认可的何老头儿得意地摇晃着脑袋。 他就说吧。 多读书是有用的！ 沈青看了一眼这何老头，心里惋惜地叹了口气。 这老头儿年轻时是出了名的聪明好学，要不是因为成分问题不能上大学，肯定也是个人才，可惜造化弄人。 被何老头儿这么一打岔儿，沈昌海两口的讹人想法直接被扼杀了。 张桂芝眼珠子又转到沈青身上了。 沈青才不会给她再胡扯的机会，抢先开口：“张同志，要不让人去学校喊俺三哥吧，俺二大娘就听俺三哥的，俺三哥是人民老师，能说会道以理服人，又懂政策，让他开导开导俺二大娘……” 第7章 心思……真毒 沈青口中的三哥是沈老二家的老二沈元民，说是三哥，是从沈老大那边排下来的。 现在在镇上的中学当代课老师，正在积极表现等着转正！ 听沈青要喊沈元民，张桂芝的心猛地一提，下嘴巴黑毛痣上的黑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她忘了。 老三想转正这还得指望谢家活动。 听说这公安教育局啥的都是连着气儿的。 万一这公安生气了，向教育局告状，那就完了…… 沈昌海脸也变色了，他光想着拿捏谢家讨好处了，咋就忘了这茬儿了？ 下一刻他脸上快速堆起了笑，拽了张桂芝一把，冲着老张点头哈腰：“叫啥老三，耽误给学生上课！那啥公安同志别跟一个乡下啥都不知道的妇女计较，对，咱该配合的都配合！积极配合，去县里问就去吧，俺们相信公安同志！” 沈青暗自冷哼。 还挺能屈能伸的！ “爹，娘……” 在偏三轮摩托斗里坐着的沈叶，见沈昌海张桂芝不拦着了，吓哭了。 “哭啥哭？还不是你这个死妮子胆儿小，说话颠三倒四人公安才把你带走问，到了县里就跟公安同志有啥说啥，调查清楚了就能回来了！” 张桂芝瞪了沈叶一眼，顺手在她胳膊上使劲儿捏了一把。 这下沈叶连哭都不敢了。 老张才不管张桂芝是为啥突然鬼上身开窍了。 催促着小李赶紧走。 偏三轮儿摩托刚打着火儿，一个满头大汗的公安就从村东头骑着车子冲过来了…… “老张，放人吧，许庄的许邵武承认两瓶汽水是他给沈叶，让沈叶给沈青的。但不承认往里面灌了敌敌畏，他们村村支书作证看见他那个神志不清的老娘把汽水给喝了往里面灌敌敌畏了，人已经被小雷他们带到县里了……”！！！ 老张他们走了。 沈叶腿打着哆嗦踉跄地往家跑了。 王桂芝跳着脚大骂许邵武老娘老不死的神经病害人，差点让沈叶背锅。 沈青皱眉。 心里犯堵！ 许邵武鼓动她喝敌敌畏，沈叶就把汽水转交给她的，还说是许邵武给的，的确沈叶没提过那是敌敌畏。 但为何那么巧把敌敌畏那瓶给了她？ 自己留下了那瓶没毒的，仅仅是巧合吗？ 沈青不太相信。 退一步说就算沈叶不知道，但许邵武绝不无辜。 如今竟是推到了他精神不正常的老娘身上，还好巧不巧有村支书作证，把自己推的一干二净！ 这心思……真毒！ “这跟一个神经病也没法计较了，老三自认倒霉吧，还好孩子没事儿！都散了，该干啥干啥去！” 村支书赵占魁将人给散开了，自己跟沈昌河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也走了…… 公安和村支书都那么说了，就算沈昌河心里有疙瘩也只能认了，就招呼着谢瑞轩两口子和谢元霆往家走。 “二嫂……” 孙秀兰到底还是善良。 总觉得刚才沈青对张桂芝动手的事儿不太行。 咋说沈青也是个小辈。 对长辈动手，这到哪儿都说不过去，本来这小青名声就不大好，这让村东头大槐树下的那些人再一嚼么，以后还有好？ 更要命的还还当着亲家的面！ “小青，你个有人生没人管的贱妮子，敢对我动手，今儿个我就替你娘教训教训你！！” 张桂芝也回过神儿来了，胸口和手脖子的疼，她火冒三丈冲了过来，挡住了沈青的路。 沈青瞥了一眼张桂芝，冷冷地道：“这次只是警告，以后你再敢对俺娘动手，可就不止这一脚了，我反正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啥好怕的！ 还有管住你的嘴，再犯贱，别怪我不客气！” 沈青眼神里迸发出来的冷意，让张桂香大热天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妮子咋突然就变厉害了，浑身冒冷气，该不是进了一趟阎王殿被厉鬼附身了吧？ “跟个孩子计较啥，也不嫌丢人，滚家走！” 沈昌海瞪了张桂芝一眼，把人给拉走了！ 这憨娘们，分不清场合就撒泼，没看谢家人还在！ 一回到家，孙秀兰就忍不住数落沈青：“小青，不是娘说你，你咋着也不该对你二大娘动手，这不是让村里人笑话吗？你先吃饭，过会儿我带你给你二大娘赔个不是！” 孙秀兰不是不心疼沈青，只是以前是迟钝憨已经够不好的了。 这回又多了一个动手打长辈，尤其是还当着村里人和谢家人的面，她简直不知道该咋办了。 说话的语气不免重了些。 “我不去！” 沈青仔细地给孙秀兰清理手上擦伤的小伤口，很平静地拒绝了。 当着亲家的面，孙秀兰觉得被臊了脸，脸涨得通红一把甩开沈青的手，怒了：“你这妮子是咋回事？越来越屙尿不懂了？走，你这儿就跟我走！” 说着要拉沈青的胳膊。 “你愿意去你去，我不去！” 沈青躲开了，起身径直坐到了墙角的木头墩子上。 她现在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孙秀兰简直要气炸了。 抓了笤帚疙瘩要打沈青，刘华欣赶紧拉住：“秀兰，别生气，有啥话咱跟孩子好好说！孩子也是看到你被打，心疼才动手的，这不怪她！” “我要她心疼？……我受气还不都是为了她？这孩子咋一点不懂事儿……” 孙秀兰说出这话眼泪就掉下来了，说不下去了…… 丢了笤帚疙瘩，背过身呜呜地开始哭了。 “小青，听你娘的……” 沈昌河磕了磕烟袋锅子，一开口就被沈青给打断了。 “谁说我也不会去！你们想过没，要想我不受气，你首先要不受气，你想想看哪回你受了气我就好了？是不是之后大大娘和二大娘她们更不管不顾地骂我了？ 娘，委屈求不了全！” 孙秀兰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她张大了嘴巴看着沈青。 想想好像是这样的…… “娘，不论啥时候，要想不被旁人欺负，那自儿个先立起来，你厉害了旁人就不敢了！说句不好听的，大大爷和二大爷两家靠着咱家跟谢家的关系得了多少好处？ 这些好处但凡给一个外人，人家得供着咱吧？ 再不济也会给个笑脸，说句好听的话儿哄着人高兴？ 你看他们两家呢？ 有吗？” 孙秀兰神色不自然，用脚指头想也没有！ 这事儿她之前就没想过！ “娘，是他们靠着咱，不是咱靠他们！那为啥他们个个都跟祖宗似的天天张牙舞爪蹬鼻子上脸，对咱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咱就跟个三孙子似的还得低三下四地讨好他们！ 为啥？ 就是咱们这么些年惯的！” 沈青本就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她真是被刚才孙秀兰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却气急败坏要拉着自己去赔礼的举动给气坏了。 就没见过把自己看的这么低，自甘去受辱还要拉着自己孩子给人去作践！ “憨妮子，你这说的是啥憨话，那是外边么？那是你大大爷二大爷，你爹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那一家人还要说啥好话干见外的事么？” 沈昌河听不下去了。 这妮子是咋回事？ 这喝了一回药救回来就跟个炸药桶似的，见谁就轰谁，一点都不懂事了？ 第8章 一个闺女，咋撑起家？ 两口子一个赛一个的窝囊，自轻自贱，还觉得理所当然甘之若饴！ 沈青气的脑壳疼！ 她憋着火质问沈昌河：“那爹觉得大大娘二大娘动不动就跑咱家来撒泼骂人抢东西，是一家人不见外的做法吗？ 去年收麦，大热天喊你们俩给他们割麦子，他们个个在阴凉地儿坐着喝水拉呱儿，三哥明明放麦假，在家躺着睡觉也不去地里送个水，让我一晒就中暑的人去送。 咱家麦地都被雨拍了，他们看笑话不帮忙，爹，你随便去四邻八村找个憨头傻瓜问问，这是亲己的能干出来事儿不？ 你把人家当一家子，人家把你当冤大头，还要踩在地上吐上两口唾沫的那种！ 爹，咱就不能不那么上杆子往上贴吗？” 沈青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就是泥捏的也会有几分气性啊。 这俩人咋就能任人捏扁搓圆呢！！ 没有儿子这骨气也没了？ 谢瑞轩和刘华欣惊在当场。 不光是惊讶沈青惊人的变化，更是震惊这些年沈昌河一家竟是备受欺负！ 他们竟是从来都不知道！ 谢瑞轩两口子对于沈家那两房了解的并不多，只是觉得他们有些贪，啥好处都想要，有时候他们也很烦，但一直都是想着念在沈昌河一家的份儿上，也都尽力给办。 他们跟沈昌河两口子的想法是一致的，觉得对这两家好点，这俩家就能在四合村护着因为救他们而绝户的沈昌河一家人。 往日里那两家人见到他们夫妻俩倒是挺和气的，孩子们也都恭恭敬敬的。 他们平时在县里也很少能回来，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沈昌河一家在四合村过得很好，尤其是沈青，他们之前每个月都给生活费，足够能把沈青养的好好的，后来还给安排了书店的工作，一度还不明白为啥这一家三口人总是唯唯诺诺的，还曾私下说是不是村里的人就这样。 今儿个听沈青一顿说才知道缘由。 这…… 靠门框站着的谢元霆看着因为生气小脸泛红的沈青，平静的眸底起了一层波纹，更是因为这一家三口备受欺凌而绷紧了唇角，眉心微微蹙起看向了沈昌河。 当着亲家的面，被沈青这一通数落和指责，沈昌河觉得没脸，自尊心一下子受到了冲击，豁地站起来，冲着沈青怒吼：“你这个死妮子，心眼咋这么小？我说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对你大大爷和二大爷家好是我和你娘都愿意，这是我们老沈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话，你赶紧去给你二大娘赔不是去。 不去你就别认我这个爹，以后别进这个家门儿！” 谢瑞轩夫妻惊得猛地站起了身。 谢元霆眸色沉沉，默默地走到沈青的身后站定。 沈青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她盯着沈昌河，眼眶微红，声音微颤：“爹，你说我是外人？” “我……我……我就……我就没说，你听错了！” 沈昌河滔天的怒火，一见沈青那委屈失望愤怒的眼神，觉得心肝肺都被刀子捅了一般难受，气势瞬间就矮了下俩。 见鬼了！ 他咋有点害怕这妮子？ 沈青：“……” 刚被激起的怒气就这么一下子硬生生被掐了！ 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臭老头子，还算是没糊涂透顶！ 刚才的但凡沈昌河敢梗着脖子硬一句，她立马翻脸！ 话说回来，这么多年沈昌河虽然窝囊软弱些，也对没儿子有执念，但从没有嫌弃过沈青，对沈青一直都是娇养着长大的，小时候沈青隔三差五就生病，沈昌河一夜一夜抱着不敢睡觉，在农村来说是个很合格的父亲了。 原本凝滞的气氛，也因为沈昌河这一句话，瞬间被打破。 沈青哼了一声：“赔不是我是不会去的，村里人爱咋说咋说，我不在乎！刚才你那句我是外人我这回就当是耳朵聋了没听到，以后要是再让我听到不是我没你这个爹，是你没我这个闺女！” 依她以前的性子，就算是亲爹娘，这么窝囊，早就劈头盖脸一通输出卷铺盖卷走人了。 只是如今这情况她要是赌气走了，这两口子更惨了。 既然顶了沈青的名号，那就对她负责。 而且她明白这是农村养儿防老的老观念在作祟，一时半会可不是那么容易改的，她得给时间和耐心！！ 沈昌河讪讪的。 这孩子比以前聪明了是好事儿，可这一点就炸的性子也让人头疼。 想着一会儿他和孙秀兰背地里去跟张桂芝赔个不是，让她骂两声，这事儿就过去了！ 沈青一眼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哼道：“你和娘也不许去，谁去我不认谁！” 沈昌河，孙秀兰：…… 这妮子咋都能猜到他们想啥？ 沈昌河气呼呼地骂了沈青一句犟种，倒是转头向谢瑞轩赔不是：“亲家，让你们看笑话了，这孩子给惯坏了，一点儿都不懂事！” “哪儿有？小青这孩子通情达理懂事的很！” 比起以往那个平常结结巴巴的沈青，谢瑞轩两口子更欢喜如今泼辣直爽恩怨分明的沈青。 谢瑞轩都这么说了，而且看着也不像是说瞎话，沈昌河和孙秀兰自是没有旁的话说了。 “小青，你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地儿吗？” 沈青变好，谢瑞轩和刘华欣当然是高兴的。 但是还是有点担心这是不是敌敌畏的副作用？ 毕竟这转变也太大了！ 沈青笑着摇了摇头：“除了嗓子还有点疼，其他的都很好！不瞒大家伙，我感觉这一次我是因祸得福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跟以前好像变了一个人？” 众人急忙点头。 “大概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缘故，我在被摁在板凳上洗胃的时候，一下子就感觉被打通了天灵盖，脑子忽然就清醒了，觉得眼前天高地阔的，像是重生了一般！” 沈青知道自己这么大的变化，旁人肯定会疑惑，所以她一早就想好了说辞，正好趁机解释开。 谢瑞轩和刘华欣松了一口气。 这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孙秀兰更是激动的忍不住流泪：“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这些年沈青因为脑子迟钝被辱骂被羞辱，她都是含着泪看过来的。 自己不容易，孩子更是！ 沈青抱住了孙秀兰的肩膀，柔声地道：“娘，都过去了，以后我会撑起这个家的，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和爹！” 孙秀兰已经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泪怎么擦也擦不断。 沈昌河也低头揉着眼睛。 同时心里又在叹息，要是小青是个儿子就更好了！ 一个闺女，咋撑起家？ 谢瑞轩神色复杂。 他明白就算沈青变聪明也改变不了沈昌河一家受气的状况，因为沈青不是儿子！！ 要想改变，除非…… 沈青这边待孙秀兰情绪渐渐平复，坐直了身体，看了依旧老僧入定的谢元霆一眼，打算摊牌说离婚，只是她还没张开口，就被谢瑞轩抢了先。 “老哥嫂子，是我疏忽了这么多年让你们受欺负，你们放心以前的事儿不会再发生了，我刚才和华欣商量过了，以后小青和元霆的孩子姓沈，是你们沈家的孩子，你们不是绝户！” 第9章 我想念书 “真，真的？” 沈昌河孙秀兰喜极而泣。 沈青傻眼了！ 孩子姓沈？ 这跟入赘没区别了？ “不行！” 沈青反应过来，立马拒绝。 要是这样，她还咋说要跟谢元霆离婚？ 沈昌河和孙秀兰两口子不得觉得她神经病把她脑袋揍到肚子里去？ 任谁都没想到跳出来反对的是沈青！ 沈昌河和孙秀兰心头憋闷，闺女外向一点不假，嫁了人就向着婆家了！ 谢瑞轩夫妻俩和谢元霆也满是不解。 被十道异样的眼神盯着，沈青有些尴尬，她刚才的反应的确是有点大。 只是这事儿来的太突然也太炸裂了，完全打乱了她的节奏！ 沈青看向谢元霆，当兵的男人性子都比较直，对这种入赘的事儿应该很敏感很抗拒，只要他反对，自己就跟着说，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不想谢元霆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甚至一丝多余的表情。 仿佛这件事无关紧要。 沈青：…… 她毫不怀疑就是这会儿谢瑞轩让他改姓叫沈元霆，他都会欣然接受！ 此时沈青忽然意识到整个谢家都被救命之恩给裹挟了，裹挟到谢家人可以无条件付出的地步了！ “是这样的，我知道爸妈不想我爹娘受委屈，想给他们一份依靠。但是养儿防老还有续香火什么的，属于老思想老观念，是被摒弃的！ 爸妈和元霆都是干部，这种行为就等同于向老思想老观念妥协，一旦做了，会影响他们的前途！” 临时出现了这状况。 沈青脑子也是一片浆糊，急中生智才想出来这么个理由。 原本听沈青反对，失望又生气沈昌河和孙秀兰恍然有些后怕，赶紧说道：“亲家，幸亏小青提醒了，差点让你们犯错误，这可不行！” 遗憾归遗憾，沈昌河两口子也不是那四六不分的人。 人家谢家做的已经不少了。 人不能太贪心。 谢瑞轩一头雾水看看沈青又看了看谢元霆：“你们部队上还管这个？” 谢元霆面色无波地摇了摇头：“规章制度里没看到！” 谢瑞轩一脸纳闷地又看向了刘华欣，刘华欣也摇了摇头，随后转向了沈青：“小青，你这是听谁说的？” 沈青：…… 我，我能说是我自己瞎编的吗？ “这是我之前在书店的报纸上看到的！有机关干部因为这个被降职了！” 这谎是扯了一个就得用另一个来圆！ 沈青头有点大。 这仨人咋一个开窍的也没有？ 只要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这事儿不就皆大欢喜了？ “我们部队没听说这样的事儿，生孩子随谁的姓这是自由的，不会管这个的！” 谢元霆很是认真地给沈青解释。 沈青欲哭无泪。 大哥，我这是在替你着想，要给你自由啊。 你这样事儿地，我咋下台阶啊？ “报上都登了，那肯定假不了，亲家这事儿违反规定的事儿咱可不能做！” 谢家两口子已经因为帮老大老二孩子工作的事儿受到了牵连，沈昌河坚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儿再发生了。 知道沈昌河和孙秀兰两口子都是老实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失落是肯定的。 不然也不会刚刚说的时候高兴的都哭了！ 谢瑞轩拍了拍沈昌河的肩膀头，笑了：“老哥，报纸上也不能全信，不用当真。咱们县里如今正在提倡破旧迎新，提倡男女平等，提倡孩子姓氏自由，这可是有盖章的政策文件的，我们这么做那可是响应国家号召的，别说犯错误了，说不准会受到表扬的！” 这么一说，沈昌河顿时眉头又舒展开了。 沈青瞪大了眼睛！ 她这个老公公真是……哎…… 没法说。 “爸，这事儿还是让元霆问问他们部队吧，报纸上写的就是部队的事儿！” 看谢元霆的样子，肯定平时是不关注这些事儿的。 谢瑞轩很爽快地答应了：“你这孩子一心替元霆着想，行，那就听你的！” 谢元霆没什么异议。 但很显然众人都没把这当回事。 不过沈青对目前的结果还算是满意的。 反正下一回谢元霆回来不知道啥时候了，那时候估摸着早就已经离婚成功了，也没人去纠结这事儿了。 介于有了这一突发变故，给了沈青提醒。 有些事儿得下手快，稍一哆嗦就被动了。 于是她一等谢瑞轩和沈昌河说完话立马就开口了：“爹娘，爸妈，元霆，我有件事儿想跟你们商量！” 沈青神色郑重认真的样子，其他几个人都有些纳闷。 “孩子，啥事儿啊？” 刘华欣眉头微蹙，该不是还是她那个朋友工作的事儿吧？ 沈昌河孙秀兰也想到了，开始紧张了，孙秀兰甚至想要拉人…… 沈青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想辞掉书店的工作……” 鉴于刚才的情形，沈青果断调整了方向，离婚暂缓！ “啥？这么好的工作，你公公婆婆废了多大的劲才弄成的，你咋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沈昌河和孙秀兰当即就急眼了。 这孩子真是不知道深浅啊。 之前还以为真的聪明了。 这咋又憨回去了呢？ 谢瑞轩和刘华欣也极为吃惊：“小青，你体格不好，做不了旁的，书店是最适合你的工作，离家也近，我们也都放心。 你怎么想着要辞掉？是想跟随军跟着元霆吗？” 谢瑞轩这么一说，旁人立马想到了。 沈昌河和孙秀兰情绪稍稍稳定了。 虽说把稳定的工作辞了有点可惜，但结婚了跟在谢元霆身边才是正事儿，这孩子想的长远！ “我离开部队之前，已经向军区打了你随军的申请报告，估计得过几个月才能批下来，你可以先上着班，等我那边批下来后再辞！” 谢元霆这回过来也是想告诉沈青这个的，之前也没机会说。 众人觉得这样更好。 工资多少不说，至少有个事儿干。 沈青心里哀叹了一声。 咋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呢？ “不是的，我这体格的不适合随军，到了之后会给元霆添累赘，以前是我太想当然了，认真考虑后，我不想随军了。 我想辞掉工作，重新念书上学！” 第10章 得了癔症 读，读书？ 上学？ 他们没听错吧？ 沈昌河和孙秀兰一脸惊恐地看着沈青。 这孩子哪里是脱胎换骨，明明是疯魔了？ 谢瑞轩夫妻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眼里也满是震惊。 就连一直面色无波的谢元霆，眸子里也满是惊讶。 屋里诡异地安静！ 沈青被看的浑身发毛，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沈青”已经初中毕业三年了，而且在初中时，是一个语文二十分，数学十五分，对学习完全不感冒的差生。 这忽然间说要重新上学读书，在他们眼里这是神经病才会有的行为吧？ 沈青暗暗叫苦，原主作孽，自己遭罪。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迎着头皮往前冲了，早晚也得面对的！ 沈青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郑重开口：“我知道我这个想法有点突然，吓着你们了。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我想了很多，觉得自己还年轻不能一辈子靠长辈们护着混吃等死，我想凭自己的能力让父母过上好日子不受欺负，我记得之前在报纸上看过，说知识能改变人命啥的，就想着继续念书上学……” 沈青对面五个人神色怪异。 之前他们还为沈青耳聪目明，想通了，脱胎换骨了感到兴奋和高兴。 此时完全没了喜悦。 这孩子好像是得了癔症，异想天开妄想症。 不然的话，咋会说出要读书这种话来？ “小青……” 眼见着孙秀兰要哭了。 谢瑞轩给刘华欣使了一个眼色。 刘华欣赶紧拉住了孙秀兰。 这边谢瑞轩和蔼地看着沈青道：“好啊，好，好孩子有志气，读书是好事，爸爸支持你！那小青打算怎么读？是想考中专？” 谢瑞轩觉得沈青目前这情况不能受到刺激，得顺着她说，免得她会应激。 “中专很好啊，读个会计护士啥的，毕业后可吃香了！” 刘华欣顺着谢瑞轩的话附和。 谢元霆没吭气，他一直皱着眉头盯着沈青。 沈青将几个人的眼神看在眼里，也不打算再解释了，就让事实说话吧。 “我想考高中，以后上大学！” 这话一出，众人更沉默了。 “上大学好，咱家小青有志气好样的，爸支持你！” 谢瑞轩像是由衷地替沈青高兴。 他捅了捅旁边的刘华欣，刘华欣赶紧附和：“对对对，咱家小青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妈也支持你！” 接着二人同时看向了谢元霆。 谢元霆接收到了信号，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我没意见！” 沈青又不是傻子，自是感受到了五个人看自己跟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心里无奈的很。 不过自己会证明给他们看的。 目前是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了。 “那，小青啊，你看爸给你一个建议啊，建议你愿意听就听，不想听就当我没说过！”谢瑞轩陪着小心试探着开口。 沈青无奈。 看来自己在众人眼里是要哄着的神经病了。 “爸，你说！” “你刚才说要辞掉书店的工作在家里学习准备考高中，我倒是觉得既然不去学校复读，那咱就先不辞书店的工作，据我了解书店里也不忙，你就在书店里学习，一边学习一边上班，这不是两不耽搁吗？ 等考上高中了，咱们再辞工作也不晚，是不？” “对对对，这万一考不上高中，咱们也继续有工作，这书店的工作一旦没了，再找可就难了！” …… 沈青明白，这些人认为自己是发神经闹着玩的。 “能这样？那上班做自己的事儿不会被说吗？会影响到爸吗？” 沈青疑惑。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这个时代没人管这个的。 确实镇上的书店一个月也卖不了几本书出去，大部分时候都是在书店里干坐着。 能一边赚钱一边读书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能！” 谢瑞轩见沈青的脑子都不正常了，居然还为他着想，心酸又感动：“放心好了，你热爱学习，怎么可能会被人说？” “那要是不影响爸妈和元霆，我就先不辞工作！” 沈青非常快乐地接受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沈青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一鼓作气把跟谢元霆想离婚的事儿说出来，但这个念头在众人看她可怜又叹息的眼神中给掐灭了。 她丝毫不怀疑，这个时候她要是再开口说要跟谢元霆离婚，说什么要放谢元霆自由，这五个人估计会当场爆炸，然后毫不犹豫地认为她精神有问题，给扭送到精神病院，想想就恐怖。 算了，还是一步一步来吧。 等自己考上了高中，他们的怀疑就会消失了，到时候再提就没有这个担心了。 只不过…… 沈青看向依然面无情绪的一张帅脸的谢元霆，心中暗暗道：对不起了，只能再晚几个月还你自由了！ 谢元霆见沈青看自己的眼神里都是怜悯和自责，他莫名打了一个冷战，随后移开了眸子：“爸妈，你们明天还要上班，就先回去吧，爹娘和小青这边，有我在，你们就放心！” 谢瑞轩和刘华欣心里头叹了口气。 也很不是滋味。 让自己这优秀的儿子跟个精神不正常的媳妇过日子。 不过这都是命啊！ “好！” “不用！” 谢瑞轩刚答应就被沈青快一步给打断了。 众人看着她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沈青心里有一万头神兽在翻腾。 你们能不能把你们那看神经病的眼神收一收，太明显了好吗？ “我挺大的人了不用陪，我觉得那个许庄的许邵武不是好人，想让元霆回县里打听着点进展……” 沈青的话一出，几个人心中的想法又不一样了。 这孩子只是癔症，但并不糊涂。 “要不这样，我们就把小青给接到县里，等着那案子的情况，正好两不误，让元霆陪着小青在县里转转……” 谢瑞轩想着借机让谢元霆带着沈青去县医院看看脑子。 沈昌河和孙秀兰自是愿意的。 沈青又拒绝了：“我身体还没恢复好，过两天也到我的班儿了，就不来回折腾了，元霆盯着我放心！” 沈青想着自己得赶紧去找初中老师报名了，还得抓紧把初中的课本拿出来复习复习，现在这件事儿是她的重中之重。 旁的都往后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