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毕业分配 黎威名牌大学毕业却因为母亲身体的原因回家乡白狼县等待人事局安排工作,他有一个表叔在县委宣传部做副部长,这成了他何去何从的重要参谋。 “我从人事局邢局长那打听了,今年分到咱县的大学本科生一共是五个,除了你是综合大学毕业的以外,其余四名都是省内师范院校毕业的,师范生没有可商量的,就是到学校。一高中和二高中。你可能还有商量的余地,现在就看你的意见了,如果你不想留学校,我可以和人事局说说,争取给你安排机关,现在机关也非常缺人,尤其是缺大学生,但这几年大学毕业生都是学师范的,所以就都去了学校,人事局有规定,师范毕业五年内不得改行,所以就没人能进机关,你是非师范,所以应该有进机关的可能。”表叔右手掐着一支烟,慢条斯理地说。 “我也想上机关,但不知道能分到什么单位,如果是分到县委县政府那还行,如果是分到不起眼的单位还不如在一高中做一个老师了。”黎威坐在表叔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向表叔表达他的意思。 “明天我再给你打听打听,看看机关哪个部门缺人。”表叔重重地吸了一口烟,接着说。 “那麻烦表叔了。”黎威点着头说,他对表叔的帮忙非常感激。 唠了一会,表叔回去了,黎威一家三口继续讨论。 “妈是不知道上哪好啊,叫你爸拿个注意吧。”母亲坐在炕头的位置,对黎威说。 “我也说不好,等你叔明天来再说吧,他在机关干一回,知道哪好哪不好。”父亲从地中央来回走着,表明了自己的意见。 第二天晚上,表叔又来了,三口人象迎孔明似的把表叔让到炕上,黎威还赶紧给表叔点了一支烟,这是恒大牌的香烟,是专门为表叔准备的。 “我向人事局打听了,现在也就县档案局还能有位置,别的部门都没位置,如果黎威到机关也只能到档案局。”表叔还是象昨天一样慢条斯理。 “上档案局那就没啥意思了,整天整理档案还不如教书呢?”爸爸发表了自己的见解。爸爸当了多年的初中校长,对机关的事也明白一点。 “如果上档案局那就只能等机会调到别的部门了,档案局本身肯定是没什么发展。”表叔肯定地说。表叔在县委大院干了二十来年了,表叔的观点还是靠得住的。 “其实到机关也没啥意思,天天下乡,工作没有规律,老师多有规律啊,还有寒暑假。”爸爸开始展开他的意见。 “其实到机关也挺辛苦的,一下乡就吃住在农村,好几天都不能回家。”表叔也在分析利弊。 “待遇怎么样啊?机关比老师多挣多少了啊?”爸爸在向纵深探讨。 “就是有十块钱的下乡补助,一个月给灌一次罐,别的也没什么,下乡白吃饭。”表叔简要地概括。 “那待遇也不是强多少,教师还有一个百分之十呢,一高中二高中也是一个月灌一次罐,当个班主任还有七元钱的补助。关键是他到档案局,这四年大学也就白念了,专业都用不上了,有点可惜。”爸爸的分析更加深入了。 “那就上学校吧,一高中也挺好的。”表叔开始表态,他觉得大家的分析就应该得出这个结果。 “是不是一定能去上一高中啊?”爸爸又有点忧郁了。 “那没问题,名牌大学毕业的还去不上一高中了。明天我再向人事局打听打听。”表叔觉得这个事是不用担心的,或者说他是可以办这个事的,毕竟是宣传部的副部长,和人事局也是有一定业务联系的,这点小事应该不成问题。 “那还得麻烦表叔。”黎威一边说着,一边又给表叔递了一根烟。 “没关系,机关的事我还是比你爸多认识点人。”表叔换了一根烟,说道。 表叔回去了,一家人继续盼望时间早点过去,明天早点到来。 分配的问题终于确定了,黎威被分到了一高中,做了一名语文老师,虽然没能去机关,但黎威心里也很坦然,读了四年的大学,自己流了很多有形和无形的汗水,总该找到一个用武之地了,如果真是去了档案局,虽然是进了机关,但他那唐诗三百首和宋词二百首恐怕是白背了,三尺讲台可以使出他那十八般武艺,还赶上一个尊师重教的年代,一高中又是白狼县的最高学府,教学大楼比县委的大楼都高,他也觉得这是很不错的工作。 今天是一九八七年的八月二十三日,白狼县一高中教师上班的日子,黎威走在上班的路上。 一高中是县城里寥若晨星的楼房建筑了,在火车站往南走很远很远的地方,象是白狼河的上游和下游,通往一高中的马路,也象白狼河那样平静,几个行人,象河里的白帆点点。 他径直向教学主楼走去,他要到教导处去报到,递交教育局给他开的工作安排介绍信,来到三楼,他敲响了教导处的门。 “哎——黎威来了,快请快请,早就听说你分回来了,我们早就盼着你来呢,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女性,她姓丁,四年前就在教导处做干事,大概现在也是。 “丁老师你好,也没什么准备的,学校也熟悉,老师们也熟悉,就象回家一样。” “是啊,一晃四年的时间过去了,你都大学毕业了,我们从师生变成同事了。” “可不是咋地,一切都象在昨天。但你永远是我的老师。” “好了,我们不多谈了,高校长等着你呐,我们去见校长。” 她俩来到了四楼,来到校长室,敲过门后,听见了“请进”的声音,丁老师把门推开说:“高校长,黎威来了。”并示意黎威首先进屋。 高校长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听丁老师这么一说,马上站起身,并向前走来和黎威握手:“啊,黎威来了,欢迎你呀。” “你们谈吧,我回去了。”说着,丁老师转身回去了。 第二章回归母校(一) 高校长身材高大,面目慈祥,五十多岁的年纪,鬓角有些花白,剪着平头,戴着一副茶色的近视镜,颇具学者风度,在黎威看来,高校长还是四年前的高校长。 “咱们一高中正缺人呢,不过今年好象毕业生更紧张,我们千辛万苦才要来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教外语的谭小艳,不过我也很十足,你是名牌大学毕业,谭小艳——” 高校长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人敲门。 “请进。”高校长的声音很浑厚。 “高校长,谭小艳来了。”丁老师朝高校长点了点头说。 “好好好,来来来,介绍一下,这是黎威,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是我们一高中的毕业生,分到语文组,这是谭小艳,白州外语师范毕业,分到我们外语组,语文组和外语组是在一个屋办公,你们俩以后就是一个屋的同事了。这样吧,丁老师,快开会了,你领着他俩到语外组报到吧,以后我们有时间再唠。” 他和谭小艳跟着丁老师来到了语外组。 在教学主楼的北面,有一趟红砖青瓦的瓦房,与教学主楼隔着一片不足百米见方的操场,除了语外组,还有物理实验室和化学实验室也在这趟瓦房里。 丁老师给他俩做了一一地介绍,其实对于黎威来说没什么好介绍的,他是一高中的毕业生,学生会副主席,是一高中的尖子生,老师们几乎都认识他,但对于谭小艳来说,一下子面对这么多的老师,还真有点诚惶诚恐的,尤其她一听说黎威是复旦大学毕业,相比之下她在老师们面前都有点不敢说话了,幸亏马上就开会了,他们就都去了会议室。 会议的第一个内容是高校长向全体老师介绍了黎威和谭小艳,当高校长介绍黎威的时候,黎威起身向大家点头致意,介绍谭小艳的时候,谭小艳也起身向大家点头致意. 会议室摆的是那种两人一组的长条木椅,大家都是冲一个方向坐着,所以,尽管他俩都起身了,也不能给大家一个完整的印象,而对于他俩的身份,也引起了大家的一点惊奇,一个是名牌大学毕业,一个是中专毕业,这两种身份其实都不适合一高中.当年黎威接到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的班主任老师齐老师就说了一句很高兴也是很伤感的话:“你回不来了。”谁知四年以后他居然回来了。而谭小艳呢,也有了解她的人,她当年考高中在全县是考了第十,但她没念一高中,而是去了白州外语师范学校,那是一个中专,对于这个选择,很多人都为她惋惜,可她自己却无所谓的样子,她说她听她爸的,不知道她爸是什么考虑,叫这么好的孩子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 这两个人的到来不能不说在一高中老师们的心中荡起了一层涟漪,一个是俊朗威壮,一个是清秀稚雅,一个是名牌大学,一个是中考前十,他俩又是在一个办公室,真是青春做伴,殊途而同归。 会议的第二个内容是教导处孙主任讲了新学期的教师分工,别人的他没有记全,但他记住了自己是教一年一和一年二的语文,宋老师是教一年三一年四的语文,汪微是教一年五一年六的语文,齐老师是教三年一三年二的语文,此外,他还记住了谭小艳是教一年一一年二的外语,会议的第三个内容是高校长就新学期工作讲了几点意见,这些意见对黎威来说都无关紧要,他觉得这些东西他都不用记,以他的为人准则和处事方式他不会叫校领导操心的。 散会了,他们又都回到了语外组。 老师们纷纷围着黎威问这问那,黎威就一一地解答,他向老师们汇报,他之所以回到了家乡而没有留在大城市,是因为母亲年初患了一场病,是非常严重的眩晕症,犯病了就趟在炕上不能动弹,有即将死亡的感觉,而黎威又是独子,母亲又非常想念他,怕不知道哪一天就见不到儿子,为了照顾母亲,他申请了回家乡工作。但自从他回到了家乡,母亲的病是一次也没犯过,他象是被母亲骗回来的,但他没后悔,他觉得正是因为他回来了,母亲才没有犯病。 “黎威啊,你别光说学习上的事啊,我不关心这个,你还得向你的老师们汇报一下,你的终身大事办得怎么样了?”大家一顿交谈以后,尹老师说。 尹老师是在语外组最活跃的一个老师了,平时爱说个笑话逗个乐子啥的,有时还和外语组的郭老师下一盘象棋。 “没有啊,以后还得请尹老师帮忙啊。”黎威笑着说。 “是不是你没有相中人家啊,我听说名牌大学的女生特别少,你们班几个女生啊?” 尹老师把语气放低了,并且向他跟前走了两步,看来他是很认真探讨这个问题了。 “我们班,四个女生。” 黎威也很认真地回答。 “那男生呢?”尹老师继续问。 “男生三十一个。” “那四个女生是不是歪瓜裂枣啊?” 尹老师歪着脖子,还不住地点着头,好象没瞧起那四个女生。 “不是,都挺好看的。” 黎威很认真的样子,看来他说的是实话。 “那你为什么不在班级处一个对象啊?” 尹老师又向前伸着脖子,有质问的语气。 “不是我不处,是人家不和我处。” 黎威一字一板好象是怕尹老师听不明白。 “我才不信呢,指定是你没看上人家,是你眼光太高。” 尹老师开始往后摔脑袋,声音高了很多。 “是你太高看你学生了,你学生没那么优秀,人家没人看上咱。” 黎威也抬高了声音。 “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又向前伸脖子。 “是真的,我能骗你吗,我还指望老师给我帮忙呢?” 黎威的表情非常诚恳。 “那好。老师心里有数了。” 尹老师把右手举起来,在空中挥了挥。 “这事你就交给尹老师吧,尹老师是咱语文组最道儿去的老师了。”齐老师说话了。 “不,我说齐老师你啥意思啊,你这是褒义还是贬义啊?”尹老师面向齐老师说。 “当然是褒义了,我什么时候对你用过贬义呀。” 齐老师表情很认真。 “我明白了,这事由我办不合适,齐老师是你亲老师,还是由齐老师办吧。”尹老师好象突然觉悟了似地说。 黎威念高中的时候,齐老师是黎威的班主任,她把黎威看做掌上明珠,这个大家也都知道,所以尹老师才这么说。 “别的,还是你办吧,这是你的强项。”齐老师赶紧说。 “我什么时候有这强项了,我是看黎威还一个人,想尽一份力吗?”他的身体向后弯着,好象这个动作能证明他的清白。 “我看你是想讨两瓶酒喝,没有你帮忙人家黎威不搞对象了,就凭黎威这条件。”乔老师把话接了过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尹老师还有点脸红了,好象被乔老师说中了。 “只不过什么?”乔老师赶紧问。 “只不过我看到有这么好的一半,我想为他寻找另一半。”尹老师放着解释的口气。 第三章回归母校(二) 大家唠着,下班的铃声打响了,大家回家吃饭,走出办公室。 老师们出了办公室都是往东走,东边有一个用石棉瓦搭建的自行车棚,惟独黎威和谭小艳是往西南走,他俩是直奔校门。 “谭老师在哪住啊?”黎威说。 刚才在办公室唠嗑的时候,他多少有点抢了谭小艳的风头了,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老师们对他都熟悉,他原本就是一高中的学生,又是学生会干部,又是高才生,又是考的名牌大学,又是从大城市分回来的,又是教师子弟,很多老师和他父亲也都熟悉,又是一个男性,性格比较开放,所以,老师们对他的发问就多一些,而谭小艳那边呢?就显得非常冷清,他们这边是站着唠嗑,而谭小艳那边是坐着听声,如果是没有黎威呢,如果语外组只分来谭小艳一个人呢,可能也不会出现这种局面,所以,当黎威和老师们唠嗑的时候,没有忘记那边的冷清,黎威觉得他有点对不住新来的同事,尤其是一个女同事,他想,他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想法把这种歉疚表达给对方的。现在,他和她走到了一起,他觉得他应该首先和她说话,一方面是弥补刚才的歉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破同行的尴尬,可是一个屋的同志啊,哪有走在一起不说话的道理呢? “跃进街道。”谭小艳微笑着,好象她并没有在意刚才的冷清,相反,她对他的表情是很亲切的,好象他们以前也熟悉,而不是今天才认识的。 第二句应该说什么呢?黎威想着,这时谭小艳说话了。 “黎老师,你别叫我老师,就叫我小谭吧。”她还是微笑着。 “为什么?” 他看着她,他好象是第一次这么正规地看着她。在高校长的办公室,他没敢仔细地去看她,一个刚刚认识的女同事,还是在校长的办公室,他怎么好意思专注地看人家呢?到了会议室,他主要是看各位老师了,看看谁是老面孔,谁是生面孔,他根本就没敢看她,他觉得她很漂亮,男人看漂亮的女人要十分注意,稍不留神就会被戴上好色的帽子,自己初来咋到,工作还没有开始,可千万别叫人戴上好色的帽子啊。 “我年龄小,书念得也少,你叫我老师我不好意思。” 她低着头,象有些羞赧,但说话的声音就象从乐器中传出,特别的悦耳,语调清新,吐字准确。 “啊?能小很多吗?” 一听说她年龄小,他的拘谨感就小多了,仿佛自己就是老大哥了,所以他毫不掩饰地看着她。 “我今年虚岁二十,——” 她还是低着头。好象有点不敢看他这个老大哥。 “啊,那是小很多。不过我们是一个屋的同事啊,叫老师也是应该的。” 他怕她拘谨,所以他不看她了,他看着前方。 “还是叫小谭吧,或是小艳。” 她还是低着头,但听那声音,她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行,那我就叫你小谭。” 他还是看着前方。 “谢谢黎老师。” “不过你叫我老师我也不好意思啊,这样很不平等啊。”他开始看她了。 “你别不好意思,你比我大,念的又是名牌大学,我叫你老师是应该的” 她没有看他,但回答相当沉稳,好象这些话早就在肚子里,不是临时发挥的。 黎威暗想,同是到一高中来报到,按理说条件也应该差不多,怎么她又说自己年龄小,又说念书少呢?按照教育局的规定,到高中任教的是本科学历,到初中任教的是专科学历,到小学任教的是中专学历,那阵高校长介绍她是白州外语师范毕业,他知道这个外语师范是中专,但他不知道这个外语师范招的是高中生还是初中生,如果拿谭小艳的年龄来计算,她应该是初中毕业念的外语师范,但按照她的学历来算,她不应该分到高中任教,也许是一高中太缺外语教师了,也许是她学习太优秀了,不过,这些都不是当面好打听的事,尤其是他们才刚刚认识,怎么好打听人家的事情呢。 “哦——这个以后再说吧,你这么远怎么不骑车子呢?”他转移了话题。 “我寻思今天是第一天,骑车子可能不方便。” “啊,那咱俩想一起去了。” “黎老师家住哪个街道啊?”她开始正视他了,好象是他们的关系得到了确定,她应该是他的小妹妹了,所以她就不拘谨了。 “南山街道。” 其实在县城里一共就五个街道,这对于谭小艳这个城里人来说可以如数家珍了。 “那比我近一点。” 虽然黎威是后到县城的,但对县城的几个街道还是比较了解的。 “多一半路是共同的。”她笑着说。 “是啊,我们是同路人。”他看着她,也笑了。 走出了校门,他俩就顺着马路往北走。一高中是在县城的东南位置,开的是西大门,出了校门就是一条南北马路,校门以南基本就是农村了,校门以北开始接近县城,走出大约二百米以后是一个十字路口,过了十字路口再往北才是真正的县城。而黎威和谭小艳所在的街道都是在县城的西南方向,他俩到了十字路口还得往西走,这条路是一段上坡路,大概也得走二百米才能走上坡顶,然后是一个丁字路口,谭小艳继续往西走,黎威则应该往北拐。 由于学生还没有开学,所以马路上并没有几个人,虽然一高中的老师也有一百来人,但他们都是骑着自行车,没咋注意就都骑过去了,马路上仍然显得十分清净,黎威和谭小艳并肩走着,他俩都多少有点不自然。 黎威好像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孩走这么远的路,他不知道应该谈点什么才能打破彼此的尴尬,他不知道他俩的位置是应该是一前一后呢,还是一左一右,是谁在前谁在后还是谁在左谁在右,如果从安全的角度讲应该是左边比较安全,因为右边有路沟,如果从交谈的角度讲应该是一左一右,这样交谈起来才方便,但第一次同行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愿意和自己交谈,男女交谈是谁应该主动一点好呢?第一次和女孩走路应该给对方留下一个什么印象呢?是风华正茂的大学毕业生?文质彬彬的高中语文老师?还是老实忠厚的青年男子?这些问题紧急在黎威的脑海里盘旋着。 第四章回归母校(三) “你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他站在了比她大几岁的角度上,觉得问这个问题总是可以的,两个人共同走路总不能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吧。而自己又是男士,男士主动一点好象也是礼貌,如果对方有热情就可以多说一点,如果对方没热情就可以少说甚至是不说,反正也就这一次,下午就会骑自行车了,就没有了这样的尴尬。 “我父母都在电机厂上班。”她回答得挺痛快。 “电机厂是咱县里比较大的单位了。得有好几百人吧。” 他庆幸自己还了解点电机厂的情况。 “也不算大,就一百多人。”她谦逊的语气,因为毕竟父母是电机厂的职工。 “那你们老家就是在白水吗?” 他看她很有热情的,就又问了一句,其实他想问的东西太多了,只不过是不敢一下子都问出来,第一次接触怎么能象警察似的啥都问呢。 “不是。我爸是山东人,我妈是河北人。” 她回答得相当痛快。 “啊,那你们家是?”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求知欲”,又问了一句,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式,这种问法好象对方不回答,他也能自己下一个台阶。 “是我爸我妈大学毕业分到了白水,就在白水安了家。” 她回答地相当彻底。 “你父母都是大学生,很了不起,他们——” 但是他还是想问,他为什么要问这么多的问题呢?因为他对这个小姑娘非常地感兴趣,他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在吸引他。 “你是想问他们是毕业什么学校吗?” 她的聪明叫他赞叹。 “啊,是。”他痛快地答。 “我爸是大连工学院,我妈是天津大学。” 他的心里振颤了一下,对于大学的了解,他远远超过对于白水街道的了解,尽管白水仅有五个街道,而全国有五百多所大学,大连工学院和天津大学都是全国重点大学,都是和复旦大学比肩齐名的,难怪谭小艳这样有灵气,是因为她的父母都是聪明人。 “啊,都是名牌大学。”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钦佩。 “还可以。但赶不上复旦大学。” 她说着,看了他一眼。流露出羡慕的目光。 “赶得上,赶得上。”他重重地点头。 “黎老师,你们老家是在哪里啊?”终于轮到她发问了。 “我们老家就是白水,是在白水的农村,是东王乡。”他一字一板地说。 “那你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她好象完全没有拘谨了。 “我父亲也是老师,现在在一初中做校长,我母亲没有工作,过去在农村的时候在生产队出工,我考大学以后我们家才进城的。” 他俩的交谈很流利,很畅快,黎威觉得谭小艳并没有勉强的意思,她并没有惧怕他这个大男生,他是走在马路的外侧,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领会了他是在保护她的安全。 到了十字路口,他俩开始往西走,由于是上坡,黎威故意把步子放慢,他怕谭小艳跟不上。他心里多少有点拘谨,因为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跟一个女孩子单独走这么长的路,而且他感觉,谭小艳并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是一个叫人看了一眼就铭刻在心的女孩子,和她在一起走路,心里并不是那么坦然,好象前后左右都有好奇的目光在注视,好象自己时刻都在接受着对方的权衡,这样的路他真是愿意走,也不愿意走,但偏偏他俩是同路,偏偏还有这么远的上坡路,要走得很慢。 他还想和她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是好,其实他最关心的是她为什么是中专毕业,为什么能到一高中来教书,但这些似乎又不好随便问,以后时间长了,彼此熟悉了,倒不一定不可以问,但今天不能问,自己是名牌大学毕业,问人家为什么考一个中专,有居高临下之感,问人家为什么到一高中来教书,更不得体,许你来不许人家来,就因为你是本科,人家是中专吗?不过在一个小县城,一个年轻人的父母都是名牌大学毕业,这确实不好遇,在县城他有几十位同学,但没听说哪位同学的父母同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在他念一高中的时候,有几位老师是名牌大学毕业,但也没听说他们的配偶也是名牌,在他的心里好像有一个名牌情结,所以他对谭小艳也多少有点好奇。 “这条路陡了点,上坡有点费劲。” 他不想再问这问那了,他觉得问得太多不够礼貌,但又不想静默,所以就说了这样没有实际意义的话。 “那回来就好了,骑车一个俯冲就到学校了。” 没成想对这样没有实际意义的话她也是热情地回应着。 “但回家就费劲了,象你女同志都骑不上来了。” 他也完全是为了说话而说话,所以就继续他的没有实际意义的话. “那就推着呗。” 她仍然热情地往下说. “但毕竟这条路修得还算及时,如果再早毕业二年呢,还没有这条路呢,得从街里绕着走。” 这话更是没什么实际意义了,他都觉得有点降低他的说话水准了。 “也许再搁二年啊就铺上油漆了,那我们就方便多了。” 但她接的很有水准,是对美好未来的向往,黎威觉得和她说话特别对路,她能把断了线的话给你接上。 “是啊,这土路太埋汰,一刮风啊浑身都是土。” 他也只能这样应对了,他觉得自己说的没她说的好。 “下雨就是两脚泥了。” 他觉得两脚泥是对浑身土的对仗,这个小姑娘真聪明,你有上言,她必有下语。 “而我们还要风雨不误。”他也完全是顺着话题说。 “风雨兼程。” 她看着他,笑了。好象是在说,我们谈得很拢啊。 他也笑了。他心里的拘谨似乎没有了,其实两个人交谈最怕的就是一个人说了上句而另一个人没有下句,尤其是在男女之间,如果男人说了上句而女方没有下句,那会叫男人很尴尬,但他觉得谭小艳和他的配合很好,她的回应很及时也很得体,还稍带一点诙谐,从她的谈话看,她不象一个中专生,她说话的时候,眉宇间透出一股灵气,有些稚嫩的面颊充满青春的朝气。 他俩终于走到了坡顶,黎威说:“我往北了。” “好。下午见。” “下午见。”她向他挥了挥手,他也向她挥了挥手。 他往北走去,他不想往那边看,他怕她发现他看她,男人看女人有时需要偷偷地看,因为男人那贪婪的目光有时会遭到女人鄙夷,但是他还是板不住往那边看了一下,幸亏她没有往这边看,她一直往前走着,空阔的马路只有她一人,轻灵的脚步透射出青春的活力。 “风雨兼程。”他又想起了她说的那句话,这是一首歌的名字,是程琳演唱的,他只记住了最后一句,“就这样风雨兼程。”但他看她说话的模样,她一定会唱这首歌,她说话的语气也完全是双关的,如果把她说的话变成字幕,那“风雨兼程”就一定是书名号,这个小姑娘真聪明。 “就这样风雨兼程。”那优美的旋律又在耳边响起。 第五章回归母校(四) 带着刚刚参加工作的喜悦黎威又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其实这一个中午他都想早一点回到学校,因为家里有母亲做饭,饭是准时的,也不用他刷碗,他吃完了饭就觉得没事可做,还不如早点到学校去享受当老师的感觉。另外,谭小艳的那个挥手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挥手是每一个人都会做的动作,但是放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不同,他怎么想谭小艳的那个挥手都是他见过的最得体,最温暖,最友好,最让人回味的挥手,这个再见的手势真的会叫对方想早一点见面,和她一起走路他有点逡巡,但分开了他又想再见,这真是一种矛盾的心情,有生以来他觉得第一次有这种心情。 这是上班的第一天,他还没有办公室的钥匙,他来早了也进不了办公室,为了不给自己和别人都带来尴尬,他还是在下午上班的时刻准时地来到了办公室。 黎威念一高中的时候语外组的办公室不是在后院的瓦房里,而是在教学楼里,后来学校的学生不断增多,教室不够用了,语外组就搬到了这里,和在楼里办公相比瓦房有三大好处,一是打扫卫生的时候省劲了。学校经常打扫卫生,打扫卫生最头疼的一项活动就是擦玻璃,原来在楼里的时候,是在三楼,共有六面窗户,一面窗户是上下两套,里外两层,共十二扇,六面窗户就是七十二扇,外面那一层窗户须摘下来擦,擦完再上上,特别费劲,并且楼房里也没有水,打水须到楼外的锅炉房,也很不方便,到了瓦房以后,擦窗户的时候人可以站到外面,不用摘窗户了,省事了很多,并且瓦房里还有水龙头,因为瓦房原来是化学实验室,有自来水;第二大好处是瓦房是新房,窗户门都比较严实,窗户也大,采光和密封都比楼上好,并且地面也是水磨石地面,易于打扫,楼上是水泥地面,并且出现了很多坑槽,不易打扫,走路也不平;第三个好处就是离领导比较远,领导没事不来,办公比较自由。所以语外组的老师还是很愿意在瓦房办公的。 下午刚上班,教导处孙主任来了,孙主任是上个学期到一高中来做教导主任的,原来在教师进修学校做语文教研组的组长,从教师进修学校的教研组长到一高中的教导处主任,这一步迈得不小,想必孙主任一定是一个业务尖子,并且工作上也很积极,老师们还没进入角色呢,但他早就进入角色了。 “我说老齐呀,听教育局的人说明年高考就有考纲了,考纲规定了哪些课文是参加高考的,哪些课文是不参加高考的,但考纲好象是一时半伙还发不下来,我想咱也就别等考纲了。语文教学要有所侧重了,高考不考的文章我们就别讲了,你说是不是这个事啊?” 孙主任慢条斯理地说,象是在研究工作,也象是在唠嗑,这很符合上班第一天的氛围,黎威觉得孙主任是一个很会做工作的人。 “但问题是哪个应该讲,哪个不应该讲我们确定不了啊。”齐老师说。 黎威觉得齐老师说的有点道理,在考纲出来之前,授课老师不太好确定哪篇文章是考纲之内的,哪篇文章是考纲之外的,这是他上班的第一天,第一天就碰见了这么重要的问题,他的注意力格外集中,他想知道孙主任和齐老师是怎么处理这个问题的。 “这个比较明显了,讲读课文一定是考纲之内的,阅读课文一定是考纲之外的。”孙主任自信地说,好象他在这方面是很有研究的或者是有多年的经验。 黎威觉得这句话说得有点冒失了,讲读课文在考纲之内,阅读课文在考纲之外没有一点道理,如果是那么简单也不用制定考纲了,就规定考讲读课文不考阅读课文不就完了吗? “你说的有道理。”齐老师说。 黎威觉得齐老师有失水准了,这样的话怎么会有道理呢,是她和孙主任的观点一致,还是被孙主任的观点所引导,还是故意跟着领导说。 “既然你们没什么意见那就这样定吧。”孙主任说。 黎威觉得孙主任有点武断了,还有那么多的老师没有表态,怎么能就这样定了呢?难道齐老师就真的能代表了全体语文组的意见了吗?没有人会提出反对吗?还真没有人提出反对,除了他想说而不敢说以外,他看大家都没有想说的意思,好象这事与他们没什么关系?难道是真的没关系么?难道就按照孙主任的意见办了吗?其实这关系到每个教师的教学,关系到学生的高考,关系到学生的命运啊,他觉得别的老师都有点麻木,或者都不是很敬业。 “还有一个问题。”孙主任说。 黎威觉得孙主任这句话说早了,好象上一个问题已经圆满解决了,其实根本没有解决或者说解决错了,应该继续上一个问题而不是过度到下一个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齐老师倒是非常坦然地问道。 “听说一年级教材有了很大的变化,教学参考书也是新编的,但教材能够准时发下来,但参考书得等一段时间,你看这一年级的语文课怎么讲?” 黎威觉得这个问题不是大问题,顶天老师挨点累,多看两遍教材,老师不是依靠参考书活着的。 “那没有参考书,怎么备课啊,尤其是新课文,如果是以前我们根本就没有接触过的课文,那根本没法备啊?” 宋老师发言了,他还有点激动,黎威想,这可有什么激动的,你该着激动的时候没激动不该激动的时候你激动了。 “是啊,说的就是这个问题啊,但是我们也不能不开课呀。”孙主任没激动,看来还是领导有风度,但领导光有风度不行啊,关键是有正确的观点。黎威想。 “那课后的习题咋做啊,也没有标准答案啊?”汪微说话了。汪微是一位女老师,也是一位年轻人,是二年前分到一高中的,今年她也教一年级。黎威觉得她说这话也有伤身份,没有参考书就做不了习题了吗?这证明你以前的习题都是照参考书做的,如果老师只能这样当,那就不用大学毕业了,随便找一个人来都可以做老师。 “那能不能这样啊,你们先讲文言文,文言文主要是讲解字词,不注重文章分析。”齐老师说。 第六章初遇难题(一) 黎威觉得这个建议也不太好,语文教材的编排是现代文在前,文言文在后,应该是按照顺序讲,如果倒过来讲也不是不行,到倒过来讲的理由不应该是参考书没到,这有失一个做教师的水准。 “那文言文如果是没教过的也不好整,有的时候我们也翻译不过来。”宋老师插话。 黎威觉得宋老师有点太胆怯了,你翻译不过来还有别的老师呢,总不能都翻译不过来吧?还有教师进修学校呢,你是不是没看起我这个新来的大学生,我有四大本古汉语教材都是研究生教材,我都把他研究透了,中学语文教材还能深哪去,其实翻译古文关键是理解它的意思,最好是了解那段历史,你要是把《东周列国志》看通了,你翻译《左传》就好翻译了,你要是把《三国演义》看通了,你翻译《三国志》就好翻译了,你是不是读的书太少啊。 “翻译不都是有注释吗?可以照注释翻译。”齐老师说。 黎威觉得这个办法也不好,应该是集体备课,有问题可以语文组共同研究,要不要语文组干什么。 “你说的容易,如果那样我们还要参考书干什么。”宋老师有点不高兴。 黎威觉得他不应该激动,齐老师是一位女老师,还是语文组的组长,无论是从尊敬领导的角度还是尊敬女性的角度,他都不应该激动。 “那这样行不行啊,新教材不能一篇也不保留老教材吗,我们先可会的教,不会的等参考书来了再学。”汪微发表了意见。 黎威觉得这个主意也有点馊,显得老师太没本事了。 黎威一直没有吱声,也没人叫他吱声,其实从孙主任一开始提出考纲的问题到现在参考书的问题,大家的观点他都是反对的,他有点惊诧,孙主任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观点,而大家为什么还会同意他的观点,如果要是在大学里,如果是他和他的同学,说不定他早就发言了,还会等到现在,他会把他们驳得体无完肤,但这里不是大学,是白水一高中,他面对的也不是他的同学,而是一高中的老师,而大部分又都是教过他的老师,面对自己的老师和教导处的领导,他必须谨言慎行,既然没人叫自己发言,那自己也就别发了,什么名牌大学,什么高才生,在自己的老师面前就永远是学生,永远没有发言权。 “黎威说说吧,看这事咋办。”还是齐老师比较在意黎威,因为他毕竟是她的亲学生,她毕竟是他的亲班主任,这时,如果她不给他一个发言权,他真是很尴尬,上午大家还围着他说这说那,到了下午研究问题的时候就没人搭理他了,这怎能叫他接受得了,齐老师的提议真象一把救命稻草。 “反正明天教材就来了,不如我们明天再定吧,看看教材究竟有多大的改变。”他平静地说。 “这倒是一个很不错的思路,何必今天大伤脑筋呢,象抓彩票的人筹划奖金怎么花一样,等钱到手再说不行吗。”齐老师本是一个很木讷的人,但这句话说的很开通,也把大家说乐了。 “那就明天再说吧。”孙主任说。但他的脸上并没有笑的皱纹。 孙主任回去了,大家开始做自己的事。黎威陷入沉思。讲读课文是在考纲之内,阅读课文是在考纲之外,他觉得这句话一点道理都没有,孙主任也是一个教语文的出身,怎么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呢?退一步说,如果考纲真是这么简单,那还出考纲有什么用?直接在教材上说明一下不就行了吗? 因为教材还没有发下来,大家手头也好象没什么可看的,就以不同的方式来打发时间,有的是在整理桌面,有的鼓捣钢笔,有的端杯倒水。黎威也觉得手足无措似的,他走出了办公室,向厕所走去。厕所是在校园的最东边缘,离语外组办公室得有一百米的距离,一去一回就是二百米,他想用这上厕所的时间来消磨一下时光,也叫他好好地考虑考虑孙主任提出的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考纲的问题。讲读课文和阅读课文的区别不是哪个考,哪个不考,而是这篇文章学起来费不费劲,内容浅显的课文就被列入了阅读课文,不好理解的课文就被列入了讲读课文,但容易理解的课文不一定就不是名篇,比如《项链》这篇文章就是阅读课文,因为它容易理解,但它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是很重要的,而高考出题考哪篇课文是与文章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密切相关的,而不是文章的难与易,所以孙主任说的阅读课文不能考是没有道理的。 第二个问题,语文教材没有参考书,这确实给教学带来了一定的困难,但教师决不能因为没有参考书就打乱了教学计划,先讲文言文后讲白话文没有道理,教材都是把白话文编在前面,文言文编在后面,这也是课堂教学的顺序,怎么能给倒过来呢?老课文先讲,新课文后讲更是没有道理,教材编排是有顺序的,打乱顺序同样也是违背教学规律。 只讲课文不做习题也不行,那样不是完整的教学,也没法向学生交代。总之,不管有没有参考书,老师都得按照课文顺序去教学,并且是完整教学,没有参考书才能看出一个老师的本事,没有参考书才能看到老师的价值,如果没有参考书老师就不讲课了,那老师还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吗?所谓参考书是给老师做参考的,不是老师的必备用书,没有参考书就不讲课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是没法向学生们解释的。 然而,自己的这些想法能说出来吗?和谁说?是和孙主任说,还是和组长说,还是和宋老师和汪微说,说出来了他们会怎样看自己,尤其是在参考书的问题上,说出来了叫别人怎么办?自己是要坚持正常教学了,自己不相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那么一个年部这三个老师是共同备课呢?还是各行其事,这涉及到一个年部的团结,也涉及到一个年部的教学效果。 第七章初遇难题(二) 在黎威念一高中的时候一高中有个“四大金刚”的说法,“四大金刚”是指毕业于名牌大学的四位老师,他们分别毕业于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复旦大学和武汉大学。那位毕业于武汉大学的老师就是语文组的组长。这“四大金刚”都是在“文革”的时候分到白水工作的,都是在偏远农村做小学老师。“文革”结束,他们陆续回到了县城,一高中成立,他们都进一高中做了老师,但在黎威念高中那三年,这四位老师分别调出了,那位“清华”去了白州师范学院做了大学教师,那位“南开”到教育局当了副局长,那位“复旦”到了滨江日报当了报纸编辑,那位“武汉”去了白州市委宣传部做了科长,总之,在“四大金刚”存在的时候,一高中就是白水县的最高知识象征,学生们也都把“四大金刚”奉为神明,一高中成立以后,在省里拿了两次高考第一名,作为一个县级高中,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也使白水县一高中名声大振,但自从“四大金刚”调出以后,一高中的教学水平好象每况愈下了,在黎威那届以后,一高中连续四年没人考上北大清华了。 高校长也是名牌大学毕业,是东北师范大学的尖子生,但他不在四大金刚之列,因为在一高中成立的时候,他就做了校长,在文革期间,白水县唯一一个没有受冲击的有名望的知识分子就是高校长,因为他不仅是名牌大学毕业,还是抗美援朝的功臣,他是抗美援朝回国以后考的大学,这个双重身份使他在文革中免受冲击,一直在第一初中做校长,所以一高中一恢复他就做了一高中的校长,因为校长不拿课,所以学生对他的印象不深,也就没给他封号,也许是因为他做了校长,所以他没有调出,但教学上的事他直接过问的很少,一块铁打不了一车钉子,没有了了四大金刚,一高中的教学质量明显下降。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孙主任成了一高中的业务权威了,但他只是一个中专毕业,黎威不是瞧不起他的学历,而是觉得他的主张决定了他不可能是四大金刚似的人物。 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下班了,他和老师们一同向自行车棚走去,他的脸上没有了中午下班时的那种灿烂的笑容,他本来还想留意一下谭小艳是骑什么样的自行车,是“飞鸽”还是“永久”,还是“立凤”,是男式的还是女式的,她骑在自行车上是一个什么样子,是挺拔还是飘逸,但满脑子的问题叫他忘却了这个美好的愿望。 第二天上班,黎威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看别人的神情,都是很轻松的样子,心想,孙主任的观点难道你们就都接受了吗,这么一个荒谬的理论就这么容易说服人吗?一高中教师的水平是不是和前几年不一样了,他的脑海里始终闪现着孙主任说话的那个样子,他多少为昨天孙主任的观点而感到悲哀。 丁老师把教材送来了,宋老师打开教材一看,有几篇文章他根本就没接触过,现代文和文言文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怎么样?能不能讲啊。”齐老师问。 “新课文讲不了,只能讲老课文了。”宋老师说。 “那就先讲老课文吧。”她没有和黎威商量,也没有和汪微商量,她觉得这两位年轻人跟着老教师做就行了,一个年部还能出现两个讲法吗? 黎威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个局面,他当老师的时间还短,还一堂课没上过,他也不知道语文教材改了几次了,还是一次没改过,如果没有参考书新课文就不能讲,那如果所有的课文都是新课文是不是学校就得停课了,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参考书是老师教学参考用书,它是健康人的一把手杖而决不是瘸子的一个拐棍,如果教师离开了参考书就不能教学,那还称得上是教师吗,如果教学有困难,大家可以研究,一个年部研究不好可以一个语文组研究,一个语文组研究不好可以联合教师进修学校研究,怎么能打破课文编排先讲老课文,等参考书到了再讲新课文呢?这怎么向学生解释呢?怎么好意思向学生解释呢? 他的脑海里在翻卷着这个问题,他在考虑自己怎么做,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头在微微地摇动。 尹老师从那看了一会教材,觉得很枯燥,他教的是二年级,二年级的教材没有变,参考书也随教材一起来了,所以他觉得没什么压力,他想轻松一下,就随手翻开了桌子上的一本杂志,看了一会儿,他对大家说:“大家轻松一下啊,我给大家出两个谜语,不是我出的啊,是这本杂志上的,我看很有意思,但我没猜出来,请大家猜一猜,猜完了再备课也不迟嘛。”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把手中的书放下了,把头扭过来,包括外语组的老师。但黎威好象有点心不在焉。 “第一个谜语,有一种东西,人能进来虫子进不来,是什么东西?”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默地摇头。 尹老师一个一个地检查同志们的表情,这是做老师的一个长项,尤其是在高中,学生们没有举手发言的习惯,当老师提出问题时,主要是看学生的表情,主要是看他的眼神,有发言意愿的学生,他的眼神不会显得迷离,不会躲开老师的目光,甚至会有一种企求的目光或是一种非常自信的目光,这表明他愿意发言,愿意接受老师的提问,尽管他的回答不一定是正确的。相反,没有发言意愿的同学,他的目光会显得很浑浊,甚至是不敢正视老师,生怕老师提问到他的头上。尽管面前的这些人都不是学生,但他们在问题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表情和学生没有什么区别。尹老师注意到,在面前的这二十几位老师中,好象只有一个人的眼睛是最亮的,透射出智慧的光芒,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年龄最小的一位老师,她就是谭小艳。 第八章似曾相识 “大家谁说呀?”尹老师在做启发。 没人发言。 “小艳你说说。”他把目光对准了谭小艳。 “是不是蚊帐啊。”谭小艳不肯定地说。 “是。是蚊帐。还是小艳聪明。看来是年龄越小越聪明啊。第二个,请大家猜,教师涨工资,打一家用电器。” “是空调。” 黎威发言了,他好象才醒过神来,大概也是受了谭小艳的震撼,这个小姑娘确实很聪明。 “对。是空调。比赛到此结束,语文组和外语组是一比一,下一次比赛,择时进行,请大家做好准备。”尹老师兴高采烈地宣布。 这个小活动把语外组的空气挑活了,人们继续备课,好象精力充沛了很多。 年轻人和年轻人不一样,有黎威和谭小艳的到来,语外组象增添了新鲜血液,而在此前,语外组也来过年轻人,包括汪微,但好象都没有象黎威和谭小艳这样充满活力。 这个小活动给黎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越发好奇,他没想到谭小艳会是这样的聪明,说心里话,他当时真是有点心不在焉,但即便是全神贯注,他一定能猜出这个谜语吗?好象也不一定,但第二个谜语他是不是回答得太快了,如果他不回答,谭小艳是不是也能回答,他有点后悔剥夺了谭小艳表现的机会,但也多少有点庆幸自己给出了正确的答案,他是名牌大学毕业,总不能在一个中专生面前丢面子吧。 教导处又开了一个会,孙主任讲讲新学期的教学打算,落座以后,黎威发现谭小艳坐在了他的身边,会议室摆的是那种双人木椅,两边分别留出两个过道,象电影院的那种格局,谭小艳并没有和黎威坐在一张椅子上,而是和他隔道而坐,这不知道是有意的呢?还是无意的,但黎威愿意把它理解为是有意的,他当然愿意和她挨着,但说心里话,他没想和谭小艳坐在一起,他不想把自己对谭小艳的好感表露给大家,也不想表露给谭小艳,他就是这样想,没想到谭小艳就真的坐在了他的身边,他有一种非常惬意的感觉,他说不清什么原因,他心里有一种满足感。 自打上小学,他发觉自己对异性有了感觉,也许那时,他的男性荷尔蒙就起了作用了。他非常愿意和漂亮的小姑娘坐前后位或同位,非常愿意和漂亮的小姑娘交谈,但在小学三四年级以后,他发觉自己的对异性的这种感觉还增加了条件,他非常愿意和漂亮又聪明的小姑娘在一起,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女生的交往越来越不随便了,所以,他对自己喜欢的姑娘也只能是放在心里。记得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物理考试,老师故意出了一道错题,他一下子就看透了老师的把戏,毫不忧郁地写上了“机械效率不能超过百分之百”的答案。在发布成绩的时候,他的这道题得了满分,但他对自己的成绩不满意,因为班级还有一位女生给这道题做的答案是“此题无解。”他觉得这个答案要比自己的答案漂亮多了,他觉得自己的答案不应该得满分。全班只有他们两位在这道题上得了分,其余的人都没有得分,从此,这位女生就成了他心中的偶像,但到了初中,男女生是不随便说话的,虽然他俩也都是班级干部,但在一起交流的机会也极少,他只能是默默地在心里想着她。毕业的时候,班级拍合影,这位女生站在了他的前面,她的头发挨着他的衣襟。他感到很满足。但这位女生没有考上高中,她的乌黑的秀发是他最后的纪念。虽然在后来的学习过程中他的身边也不乏聪明漂亮的女子,但他感觉哪个人都赶不上“此题无解”,以至于他一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子,尤其是既聪明又漂亮的女子,他就会想到这位女生,并希望能够和她有一次邂逅。 但最终,他没有她的音信,似乎有点遗憾,而值得欣慰的是,在他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位聪明而又漂亮的姑娘。他觉得在男人身边天经地义地就应该有聪明漂亮的女人,尤其是在优秀的男人身边,他觉得这样才是和谐的和平衡的,他眼下就找到了这种和谐,找到了这种平衡。所以,他有一种满足感。 刚刚踏上家乡的土地他还有点失落,一个小县城怎能和繁华的大都市相比,不用说别的,就是马路上的人群,大都市会叫你眼花缭乱,一个个摩登女郎叫你目不暇接,县城的马路上有几个人,但现在他知道了,哪怕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谭小艳就已经叫他十足了,她就是那种邻家女孩,是他多年想念的优秀的姑娘。 所谓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黎威虽是农村长大,但经过了四年的都市生活,他也多少有一点看不惯自己的家乡了,但这样的时间很短,自从他认识了谭小艳,他觉得自己的家乡很美,当他和她一起走在有点硌脚的土路上时,他觉得自己的家乡有一种古朴的田园美。 孙主任开始讲话了,他说:“其实差生和好学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不就是基础差一点,劲头差一点,能力差一点吗?” 大家都面面相觑,但是谁也没吱声,这时谭小艳小声说了一句:“那谁还缺胳膊缺腿呀?”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他俩会意地笑了。 他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到位。这个小姑娘不仅聪明,还很泼辣,她敢发表自己的观点。其实他现在对语文教学都有自己的观点,但他一点也没发表,看来自己的勇气好象还赶不上这位稚嫩的小姑娘 散会了,他们一起回办公室,学校的大喇叭里放着一支曲子,黎威望着天空,说:“这个曲子是什么名啊,这么好听。” “这不是广东音乐吗?”她随口说。 他看着她,有点惊诧了,这个小姑娘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黎威走得很快,是为了给办公室开门,他掏出钥匙,但开了几下都没开开。 “给我。”她说。 第九章回首往事(一) 黎威把钥匙给了她,她一下子就把锁头打开了,一点都没有耽误后到的老师进屋,当他们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的时候,黎威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这把钥匙是昨天下午齐老师交给他的,同时也交给了谭小艳一把,他今天早晨是第一次使用,今天早晨他开门的时候就觉得这把钥匙不是太好使,钥匙不能完全插入,得留一点点的间隙才能打开门,不知道这是钥匙的问题还是锁头的问题,但只要掌握这个规律了,问题也不大,但刚才自己可能是有点着急了,所以就没有掌握好手劲,但谭小艳为什么一下子就能把门打开呢,今天中午他来的时候谭小艳已经在屋了,而屋里并没别人,很显然屋门是她打开的,是不是在她开门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一般来说女孩子是不太注意这些技术问题的,很多聪明的女孩在这些技术问题上都会表现得非常白痴,念初中的时候,他们屯有一个女孩有一次车链子掉了,她自己是咋上也上不上,只能推着车子走了十来里路走到了学校,到了教室以后就嗷嗷大哭,老师问她怎么了,她说车链子掉了,按不上,推车走了十多里路,老师打了一个哈欠,说,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区别啊。他告诉她以后你就跟着黎威他们走吧,人家黎威把芯子折了都把车子骑学校来了。这件事给他的印象很深,其实那个女孩子学习不错,但就是车链子掉了按不上,也许这就是女孩子的天生弱点,但谭小艳好象没有这个弱点,她一定是在中午开门的时候掌握了这个规律,她也意料到了他可能打不开门,所以她才跟得那么紧并毫不忧郁地拿过钥匙,这个女孩真聪明,她一定是继承了她父母的遗传基因,她的父母可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啊。 时间飞快,明天学生就开学了,但一年级不能上课,只是报到。想象着后天就要走向讲台,真正地成为一名老师,黎威还多少有点兴奋,这么多年来他都是坐在讲台之下,看着讲台上那神圣不可侵犯的身躯,记得自己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老师把他批评了,批评得相当严厉,老师手拿一个作业本,一张一张的翻开向大家展示,说作业写得太草了,象巴巴子,老师叫他站起来,叫大家看看这作业是谁写的,但他自己看清楚了,那作业本不是他的,但他没敢声明,没敢说那作业本不是他的,他仍然站在那里接受着老师的批评,老师越说越气愤,他的眼泪就慢慢地往眼眶里涌,最后老师把作业本当空撕了,他的眼泪流下来了,但当老师再看一眼讲桌的时候,自己小声说了一句“这不是他的”,但老师没有给他道歉,只是温和地对他说“你坐下吧。” 他后来就评价自己,他觉得自己是很懦弱的,明知道老师批评错了也没敢吱声,但他得到的最大的结论还不是自己懦弱,他觉得如果自己长大了也当了老师,自己可千万别做这样的老师,怎么连是谁的作业本都没闹清楚就把人狠狠地批评一顿呢? 还有一次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语文课讲授毛主席诗词,其中有这样一句话叫“不可沽名学霸王,”他自己翻了翻词典,有趣的发现“沽”字即有卖的意思,也有买的意思,他就问老师,既然沽字既有卖的意思也有买的意思,那么在诗词里应该是什么意思呢?老师就回答不上来了。这个事给他的印象很深,他想,如果他将来也做了老师,可千万别做这样的老师。 还有一次是在上了初中以后,做间操,操场前面是一个用石头垒起的领操台,体育老师在哪里领操,领着领着老师的裤子就掉了,他背过身去系库带,虽然音乐没有停,但操场全乱了,有的人就不做了,等老师系好了库带继续领操,学生才逐步恢复了应有的动作。 上了高中以后也有一件事对他印象很深,有一次学校领导听课,老师叫他到前面去演题,老师叫他演题是有用意的,因为他的学习成绩最好,不至于给老师丢脸。这是一堂化学课,老师叫他写分子式,为了保险起见,老师叫他写的分子式是昨天讲过的,但老师昨天讲错了,他也没给老师纠正,没想到今天老师还叫他写昨天讲过的那个分子式,但他不能按老师讲的写,因为老师讲错了,他把正确的分子式写到黑板上了,正确的分子式照错误的分子式只是在最上头多了一笔。他写完了,老师在评价他的分子式的时候没说他写错了,说他写对了,但老师偷偷用手指把上边那一笔抹去了,这个动作谁都看到了。 一个即将登台的老师想到了他过去当学生时的很多很多,甚至他想到了自己的装束。记得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教音乐的是一位女老师,是一位从省城来的知青,也就二十出头,这位女老师长得漂亮,在小孩的心里,形容女人好看大概只有一个词,那就是漂亮,她不仅长得漂亮,而且穿衣服也很时髦,裤子很瘦,把屁股兜得紧紧的,当她面向黑板写字的时候,小男生就紧紧地用眼睛盯着她的屁股,好象也是一种满足。不仅如此,几个淘气的小男孩,晚上还去人家趴人家的窗户,想看看老师在干什么,于是老师就出来把他们喝退,等老师回屋里了,小男孩又回来了,还去趴人家的窗户,于是老师还出来喝退。这个事件给他的印象很深,他觉得其实男人从六七岁开始就已经对异性感兴趣了,就有了性的渴求,所以女老师千万别觉得他们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女老师的装束会直接影响到孩子们的注意力。那么男老师的装束会在女孩当中引起什么样的结果呢?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老师的装束对于学生来说,对于教学效果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 第十章回首往事(二) 他教的是高中,高中学生就他们的年龄来说应该是少男少女,但相对小学生来说应该是大男大女,一个年轻老师教大男大女有方便的地方也有不方便的地方,他念高中的时候就发现女学生请假比男学生请假方便,男学生请假老师总是刨根问底,而女学生请假老师很容易就答应了,好象女生有值得照顾的一面。有一次在课堂上,他邻座的一个女生突然身体抽搐了一下,他以为她犯什么病了呢,原来是老师把手伸进了她的桌堂,老师要拿她的词典,没有告知她,这个动作把她吓了一跳,其实这有什么害怕的,在课堂上老师会有什么非礼的行为吗?是女生的胆子小,大概所有女生都是这样的,他第一次觉得男生和女生的最大区别其实是胆子。 念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他陪系领导检查学生的寝室,他们走进了女生的寝室,有一位女生感冒了,没有起床,躺在被窝里,她睡的是上铺,老主任为了表示安慰,把手伸过去,掖了掖她的被子,其实这个动作很正常,老主任都五十多岁了,是他们的父辈。谁知事后传出谣言,说系主任把手伸进了女生的被窝,真是人言可畏,看来对于女生的接触一定要慎重。 男老师和女学生发生恋情的也不少,琼遥念初中的时候就和老师跑了,但后来琼遥成了伟大的作家,但更多的师生恋不是传为佳话,而是留下笑柄。 没想到自己会当老师,而后天就要登台讲课了,他将如何面对他的学生,他发誓自己要做一个温和的老师,要做一个睿智的老师,要做一个负责任的老师,要做一个叫学生拥戴的老师,要做一个出类拔萃的老师。 学校要在汽车站和火车站设新生接待站,火车站的新生接待站交给了语外组,语文组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黎威,外语组则交给了谭小艳。不知道齐老师是怎么想的,其实新生接待站应该派一个老教师,但可以带一个新教师,但语外组是两个单位,语文组不能管外语组的事,所以齐老师只派了黎威而不管外语组派了谁。既然语文组派的是新教师,那外语组就应该派老教师了,但也不知道郭老师是怎么想的,竟然派了谭小艳,如果是觉得这个活很辛苦,谁都不愿意去,而派了一个年轻人,那郭老师的做法实在是有点不妥,但要是想造成一个年轻人在一起接触的机会,那还得说是一番好意,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看来只有两位组长大人知道了。 下班的时候黎威对谭小艳说:“你明天早晨就别来学校了,直接去火车站吧。” 黎威说这话很自然,明天的第一趟车是八点半到站,学校是八点上班,她来一次学校实在是没啥意思,但是组长并没有对他俩明天怎么上班做出安排,因为明天还要拿一个小黑板,上边还要写几个字。黑板谁拿,字谁写,组长都没有做出安排,所以当然也就没法安排他俩明天早晨怎么走,是一起来学校然后一起到火车站还是一个人来学校,一个人直接去火车站。但黎威觉得还是说一声为好,黑板自然是他拿了,他还能让一个女同志拿黑板吗,她也拿不了,一个女孩子骑自行车拿黑板,恐怕她还没有这个本事,别看她能把锁头打开,如果她不拿黑板,来学校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我还是来吧,咱俩一起走,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她轻快地说。 出了校门,大家都骑上自行车,黎威和谭小艳是属于最后一个方阵,因为自行车棚是离教学楼比较近,所以在楼上办公的老师们是先来到自行车棚,自然也就走到前面了,而在语外组,谭小艳和黎威基本都是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因为从礼貌上讲应该是叫老教师先走年轻教师后走,总不能叫老教师在后面锁门吧,所以黎威和谭小艳也就成了最后两个来到自行车棚的人,当然,在他们走出校门,骑上自行车的时候,也可以快骑超过老教师,但他俩觉得这也是不礼貌的行为,所以,他俩就成为最后一个方阵了。 谭小艳走在前头,黎威在她的后面,距离也不远,自打他们骑了自行车就形成了这个队形,黎威觉得这样可以保护谭小艳,因为谭小艳在他的视线内,但是他没有和她说过为什么总是在她的后面,她也没问过,到了上坡的时候,他俩都下车了,仍然是谭小艳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他们也不说什么,好象就是赶在一起的,好象就是一个平常的路人。 第二天早晨,黎威七点就来到了学校,谭小艳也来了,他们并没有约定,但来的是这样一致。 “我的字不好看,小谭,你把黑板写上吧。”他说。 “我的字也不好看,还是你写吧。”她笑了,她一笑的时候嘴角会很自然地往上翘,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动作非常美。 “我的字不是一般的不好看,还是你写吧。”他非常诚恳。 “那怎么叫我相信啊。”她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 “那我写一遍你看一下。” 他拿起了粉笔,在大黑板上写上了“一高中新生接待站。” “你看,行吗?”他有点胆怯地说。 “怎么不行,我看挺好的。”她满脸的褒扬。 “不行,还是你写吧。”他再次恳请。 “那我试一下,你看看。” 她也拿起了粉笔,在那一行字的下面写上了“一高中新生接待站。” “太好了,比我的强多了,用你的吧。”他高兴地说。 “你是没好好写。”她笑着说,晃动着身子。 黎威不知道谭小艳这个动作是因为不好意思呢还是向他撒娇,他平生第一次看到女孩在他面前做出这个动作,他不知道女孩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做出这个动作。他不知道这是女孩的特有动作还是对他的单有动作,在所有能够表现女孩性格的语言中,他觉得这是一种温柔,他没有得到过这种温柔,他觉得这种温柔象微电一样一下子涌遍他的全身,使他有一种从来也没有过的舒痒的感觉,这种感觉也改变了他对谭小艳的判断,在这之前他觉得她是一个小女孩,在这之后他觉得她是一个大女孩,这个动作给他的印象太深,象空气里仍然有这个动作的影子,他的目光有点不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