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乞丐   丞国,会嵇。      风雪,破庙。      破庙的门被风雪吹开了有尺许宽,颗颗粒粒的雪花拍打了进来,已是濡湿了方寸间的地面,风声也带出了庙里的高呼欢笑声,里面燃着的篝火晃动,十几个头发蓬乱的乞索儿围坐着烤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不过有一个人影例外,人人都知道越靠近中间那堆篝火越暖和,唯独那个人影坐在墙角,背对着众人,纤瘦的人影被篝火拉的细细长长。      人影姓华名鑫,绰号三金。今年赶时髦穿越了,来到这里已有两月余。      华鑫打听了两个月才算弄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这里是丞国,周天子分封六大封国,其中丞国最靠近南边,大都是会稽,打听齐全之后她就错乱了,因为她来到了一本书里。      那是一本她几个月前在X点追得历史军|事争霸类型的YY文,讲得是一个冷酷炫吊炸天的男主一路开金手指升官发财收妹子的故事,剧情有些小白,不过内容很戳华鑫的爽点,于是她掏钱买了V。      现在想想,华鑫付钱的时候密码输错五次,电脑死机三次,被拉出去一次——这些都是预兆啊,她那时候为什么不收手呢!?她依然很固执地掏了钱,手贱地买了文,然后她悲催地穿了。      更让华鑫费解的是,她看得又不是盗文,不光花钱买V,还定期给投喂作者月|票,为什么她的人品这么好,穿的不是一个身份高贵的女配,或者身份更高贵的女主,而是一个在原文中连提都没提过的小乞丐,难道就是因为她太有节|操了?!      华鑫叹了口气,又抬眼看了看这四面漏风的破庙。这里是繁华的会稽,是剧情开始,男主发迹的地方,可哪本书里会专门提到一群不起眼的乞丐呢?      所以熟知原剧情对她一点帮助也没有,就算她想去接近男主,顺便忽悠几句‘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只要你收了我将来必成国之栋梁’,估计也会被人打一顿扔出来。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几十枚青铜板并几个散碎银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无人注意这里,才一个个把它们用衣衫下摆兜住,排列好,一个一个擦拭起来,直到它们在幽暗的篝火下散发出美丽的光泽。      华鑫着迷地看着这些钱币,把它们搁在掌心里慢慢摩挲,一脸仿佛看到挚爱般的深情。      华鑫又痴痴地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微微侧头,看着篝火旁有个身影提着酒壶,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她连忙把所有钱都扫到一个小包裹里,然后塞在墙壁的一个夹缝里,再用碎砖堵住,又急忙用几缕长发挡住自己的脸,把衣领向上提了提。      走过来的是这拨乞丐的头儿,名唤三牛,据说是因为他娘生他的时候梦见了三头牛,三牛据说是犯过事见过血的,脸上一道狰狞的疤,侧脸还被刺了个‘囚‘字。      三牛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打着酒嗝道:“三金,你…嗝,你今天要给的行管费交了没?”      华鑫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二十枚铜钱,恋恋不舍地捏了几下,才一脸痛心地递了过去。      三牛看着醉醺醺的,收钱这点倒不糊涂,仔细数了数才满意笑道:“恩…不错,这几天就你交的最全,哎…眼看着快过年了,咱们这饭,也不好讨啊!”      三牛连连摇晃着硕大的脑袋,似乎在为他们‘丐帮’的未来发展前途表示担忧。      其实乞丐这个职业也有趣的紧,跟天下其他职业一样,也有管人的人和被管的人。依附会稽城百姓为生的乞丐不少,僧多粥少,难免有争端。每当这时候三牛就带着这拨人里的几个年轻力壮的乞丐,要么威胁恫吓一番,要么诉诸武力,也算是在会稽城里赢得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地盘’——专门用来讨饭的,他们出力,底下人就负责每日交上二十文行管费。      不过毕竟有善心的人不多,久而久之,会稽城里的平民见了乞丐都绕道走,所以一天能讨上二十文的都在少数,自然也就拖欠了下来,有的人拖得日子久了,要么挨一顿狠揍,要么被赶出‘地盘’。华鑫之所以甚少拖欠,不过是另有生财的途径罢了。      三牛大概是真喝醉了,嘀嘀咕咕着未来的规划。      对于这么有上进心的领导,华鑫只能无语地咂咂嘴。      三牛看她始终低着头不搭话,自己也觉得无趣,摇摇头正准备走,这时,一个身形略微臃肿的女人,一把乱发遮着脸,嘴里浪声道“三牛哥”,手还不经意的把自己已经很破旧的夹袄扯得更松些。      一边故意扭动着早已经不纤细的腰,一边痴缠了上来。三牛却不领情,轻轻一巴掌就把她推倒在地上,不耐道:“陈二娘,你比我大八岁还多呢,管我叫哥?”说着又狠啐道:“玩你我都快玩腻了,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赶紧把行管费交上来,不然就给我滚。”      三牛继续骂道:“你看看人家三金,比你少吃了十几年的饭,本事可比你大多了,你除了能卖个身子,还会什么,啊?!”      旁边有几个乞丐一下子哄笑开来,陈二娘心里大恨,却不敢去看三牛,只是瞪着坐在墙角的华鑫。华鑫被无辜拉了仇恨值,心里一紧,转头和陈二娘对视了一眼,不过片刻就若无其事的转过头。      小人眼里看小人,她存的是息事宁人的心思,到了陈二娘眼里却成了不屑一顾,心里更是大恨,立刻开火,指着她撒泼骂道:“你个小骚蹄子,看什么看?!老娘吃过的饭比你吃过的盐都多,轮得到你骑到老娘头上?”越骂越难听,什么‘小贱人,小娼|妓,下|贱货’之类的还算是好听的。      她是个欺软怕硬之辈,不敢惹三牛,只好柿子捡软的捏,找华鑫出气了。      华鑫听的心头冒火,却不跟她对骂,故意仰着下巴,扬着眉毛,鼻子朝天,给她翻了个白眼,嗤笑着故意激她道:“陈二娘,我倒是不明白了,我跟你无怨无仇的,你这时候这般说,到底是为了骂我,还是指桑骂槐骂三牛?!”      陈二娘看了果然更怒,扬起手就要一巴掌打过来,那边三牛才夸过华鑫,心里听着她一串骂自然不舒服,现在听了华鑫这般说,心下更是恼火,看她还要继续撒泼一脚把她踢到在地,又是狠狠地啐了一口:“三天,就三天!你再交不上来钱,就跟我滚!”      陈二娘大惊,却不敢反驳三牛的话,生怕挨一顿狠得,当下只把华鑫恨上了,怨毒地看了她一眼,扭身走了。      周围的几个乞丐看她两人没有闹起来的意思,也觉得无趣,只是各自去睡了。      篝火渐熄,华鑫半闭着眼睛蜷缩在墙角,她微微把眼睛张开一条缝,看着四周人胸膛平稳起伏,显然是睡熟了,才慢慢地装作睡觉挪身子,慢慢地移动到刚才藏银子的地方,动作缓慢地伸出手,然后飞快地把这包小钱塞到自己怀里。      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触感,华鑫觉得心里踏实,满意地扬起了唇,翻了个身,也去会周公了。      黑暗中,佯睡的陈二娘,目光在华鑫和墙角处遛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她怀里,眼底有些贪婪和垂涎,不过她犹豫片刻,还是没敢动作,只眼睛仍旧盯着华鑫看…   ……   华鑫惦记着有事,特地起了个大早,没留意到有个略显臃肿的身影跟在她背后七拐八拐,直到她进了一家绸缎庄才用力跺了跺脚,恼恨的作罢。      跟着她的正是陈二娘,因为她当过窑|姐,所以被戏称为陈花娘,说来也是个苦命人,克死了三任丈夫,后来又跑到窑子里当窑|姐儿,最后因为年老色衰,连窑|子里也不要她,索性当了女乞丐。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在她身上应了个十成,她自己整日好吃懒做,养小白脸包龟|公,败光了三任夫婿留下的田产不说,却偏偏心胸狭隘,又心术不正,把昨晚那顿自讨的羞辱全都算到了华鑫的头上。      看着华鑫次次交行管费也都不拖欠,想着她每天都能赚到不少,今天又看她堂而皇之地进了这气派的绸缎庄,心里嫉恨的好似一把火在煎,想着自己眼看着就要被人赶出去,而她华鑫却能赚钱,心里只能恨老天不开眼,有便宜全让那小贱|人给得了去。      正气恨着呢,腰间忽然被人摸了一把,一个形容惫懒的泼皮凑到她跟前,手底下又狠狠地占了几下便宜,才涎着脸笑道:“这不是陈花姐吗?最近在哪里发财?要不要小弟去照顾生意?”      陈二娘心里不耐,散乱的眉毛一挑,正准备赶他走,忽然眼睛一转,翻出几道褶子,心里生出一条好计来。      绸缎庄里,华鑫正和掌柜的低声交谈着什么,绸缎庄老板手掌一翻,从袖子里摸出一大一小两块银子,压低声音道:“叶茂镇柳东胡同三十三门,小的给你,大的你帮我捎过去。”      华鑫用手掂了掂,满意地一笑道:“刘老板放心,我自然好好送过去。”又看了看正在柜台一侧招呼客人的老板娘一眼,补充道:“我不会让老板娘知道的。”      刘老板看她如此乖觉,心中满意,笑着点点头,从柜台后抽出一套棉袄来递给她——收的钱却只是平时价格的三分之一。      华鑫知道这是额外的封口费了,对着他谢了又谢,才抱着棉衣出门了。她一边迈步一边仰头感叹,想赚点外快还真是辛苦。      她的副业就是帮人跑腿,不过她跑的腿有些特殊,就拿这位刘老板来举例,他的正室是个母大虫,死活不让他纳妾,他只好偷偷纳了一房外室,但外室也要吃要喝要买衣裳首饰啊,所以他就雇了华鑫帮忙跑腿,去给那外室送钱。      乞丐是个消息灵通的职业,凡是大街小巷的事都瞒不过他们,华鑫利用了这点,刻意搜集一些人家的讯息,然后毛遂自荐帮他们解决麻烦。      比如哪个寡妇要怕被族里夺取田产,要偷偷买地啊。      再比如哪个商户看上了那间商铺,又怕被竞争对手发现也看上了,就托她悄悄去打听行情。      最离奇的是有户人家的外室突然早产,大半夜的让她去找稳婆,幸好她常留心乞丐们的对话,还真给找着了一个,结果母子平安,那家男主人感激之下送了她不少钱——华鑫很满意。      不过这些事总归是人家的私密之事,干久了怕要惹上麻烦,华鑫当时穷得一清二白,只好动了这么个歪脑筋,不过这终归不是正道,况且最近她手里也有了点积蓄,正考虑是冒着风险搞搞投资,还是保守点买几块田地耕种。      华鑫一路琢磨,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城门,她看着风雪又有加大的趋势,干脆脚步一挪,抄小道拐到一片密林里,这片树林不大,不过树木繁茂,此时虽是冬天,树木凋敝,但那横亘密集的枝桠还是纵横交错,把密林遮挡的犹如黑夜。      华鑫心里有点害怕,更加上密林里风雪呼啸,她不由得用新买的棉袄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脚下速度放快,可走着走着,她猛地一停,脸色发白的看着地面。      地面上不知道何时多出了许多马蹄的印记,只是前路的印记大概是被风雪掩盖,后面这些大概是新踩出的,风雪还没及时掩去踪迹。      她察觉出不对,转身想跑,忽然一只利剑呼啸着射了过来,也是她运气好,被一根枯枝一绊跌了一跤,那根箭矢才贴着她的头皮险险擦过。      不知何时,华鑫的四周已经影影绰绰围了好些人影,每个人的手里都牵着马,其中一个张弓搭箭的更是轻轻‘咦’了一声道:“好小贼,竟然有本事躲了过去。”      旁边有几个同样打扮的骑手哄笑道:“钟校尉这是怎么了?!连个把小贼也搞不定!哈哈哈...”      那人‘啧啧’一声,抬手就再射出一箭,射箭之人身边站了一个修长的身影,看到射箭之人急躁出手,微微皱了皱眉,抬手轻描淡写地捻起树枝上挂着的一片枯叶斜射出去,竟以一片残叶,硬生生地击偏了本该要了华鑫性命的一箭!      华鑫这回真是吓得满头冷汗,连气也不敢喘,把大半张脸缩在衣领里,眼睛自发寻找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刚才射|出飞叶之人静静立在那里,看不清五官,只是隐约的雪光稍稍勾勒出他精妙的轮廓,那肤色如玉如霜,连冰雪都要自叹弗如,只有身边插着一把□□陪伴着他,枪缨飘舞,越发显得人冷清淡薄。      射箭之人皱眉道:“大人,您干嘛拦着我呢,这密林偏僻,能走这里的只怕不是什么好人!没准就是细作。”这人身形颀长,面容轮廓绮丽艳致。      还趴在地上的华鑫听了这番歪理,气得鼻子差点没有歪了,她抄个小道碍着谁了?!      被唤作‘大人’的人淡声道:“她是个女人。”声音泠泠,如同玉石相击。言下之意是一个女人肯定没啥威胁。      华鑫心里松了口气,对对对,她不光是女人,还是战斗力为负五的渣渣,所以赶紧放了她吧。      虽然她现在没太搞清楚状况,但也明白是自己乱走,侵入了这伙骑手的地盘了。看他们人人都有一匹高头大马,肯定不是普通的山匪能配置的,那应当是官兵了,既然是兵,总比匪讲理点吧?当然,前提是他们不把自己当作探子。      射箭之人想了想,挑眉道:“若他们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特地派了女人来呢?”又嘴角一咧,略带调笑地道:“大人莫不是怜香惜玉?”      华鑫的刚要松出的一口气,这下子不上不下的卡在胸口。饱含愤怒地看他一眼,她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森森的恶意!    正文 算计   华鑫满怀紧张地看着刚才救下她地那人,那人却没看她,一边漫不经心地擦拭着□□,一边淡然道:“咱们这次进会稽是去赴宴的。”      言下之意是友好点,不要随意杀人。      射箭之人脸色微动,显然是想到什么,微微变色道:“谢大人提醒。”又嘴角含笑地冲着华鑫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华鑫怕他突然起歹心,仍是遮着大半张脸,双手作揖连连告饶道:“好汉,好汉,我不过是会稽城的乞丐,受人所托,跑个腿讨碗饭吃,真的不是细作啊!”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再加上她那一身乞丐装着实显眼,古代可没有cos犀利哥的爱好,因此他们也就信了。      刚才救下华鑫那人却忽然开口,好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会稽城里有座大禹庙,我本想去祭拜,但前日被风雪压塌了,可有此事?”      华鑫老老实实回答道:“不曾听说,只记得前几日被压塌了一座女娲庙。”      那人轻“嗯”了一声,仍旧擦着□□道:“那真是可惜了。”说着从腰间扯下一块配饰丢给她,“你走吧。”      华鑫看没看清是什么,隐约看着一片金光灿烂中夹杂着莹润玉色,心里一喜,连刚才从鬼门关里跑出来都忘了,它还没落地就一把捞起来,扮演的十足乞丐像,连连躬身道:“谢大爷赏。”说着就借势一路弓着身,一溜烟跑了。      刚才射箭之人看着华鑫的背影,悠悠道:“以您看,这人是细作吗?”这次打的一仗,他可是被细作弄怕了,现在看谁都不像好人,虽然他用了敬称,可说话时总带了些戏谑的味道。      那人仍旧静静擦拭着□□,似乎没什么比这件事更值得他关注,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是不是都无妨,我们去会稽是为了那条大鱼,在此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射箭之人叹服道:“你说的是。”   ……   华鑫一路加快脚步从密林里跑了出来,才发现身上的冷汗把里衣都汗湿了,被冷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自已回想刚才,越想越是心里怕怕,尤其是刚才那人漫然中带着杀机的问话,她若是答错一句,只怕就可以直接和这个世界say goodbye了。      虽然那人开始救了她一命,但他身上似乎有种全然不把人命放在心上的漠然,让华鑫对他的畏惧远超那射箭之人。然而以后的事也证明了,女人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的。      华鑫看了看天色,又摸了摸怀里的镶玉的配饰,在原地踌躇片刻,决定还是先返回城。      这次她宁可绕远,也决定走大路,等到渐渐近了会稽城,她从路边摸了几撮灰抹到脸上,又把新买棉袄搜的皱皱巴巴,想了想,还觉得不放心,又把绑好的头发弄散,打乱到脸前,打扮的比平时还让人看不出相貌,这才放心进城。      她一进城,径直就走进了一家典当的质铺。      那伙计看一个乞丐也敢堂而皇之地走进来,气的嘴角一歪,举起手里的笤帚就要赶人,华鑫手腕一翻,袖子里隐约露出一些青金碎玉的光芒。伙计的脸色又是一变,连忙堆笑道:“你打算典什么啊?”      华鑫微微摇头,“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伙计撇撇嘴,显然是嫌麻烦,嘴里道:“是是,好东西不能让不识货的人污了。”      华鑫听出他的讽刺,只是不理,那伙计也觉得无趣,低哼道“穷摆什么架子”不过脚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去了。      待到掌柜的赶过来,接了玉佩一看,脸色微变,表情有些见猎心喜,忽然又装出一脸不屑道:“如今西边正打仗哩,黄金买不起价,玉又太贵没人买,你这个东西不好买哩。”又一脸吃亏的表情道“这样吧,我看你年纪小的份上,按照玉和金的市价给你,如何?”      华鑫对钱一向敏感,这次听了他的话就知道自己要吃亏,故意啧啧了两声道:“那就劳烦掌柜的,把这首饰的金和玉分开熔了,再称了重量按照市价给我吧。”      掌柜的脸一下黑了,这玉佩上最值钱的不止是材质,更有其上精妙的雕刻云纹,若是熔了,只怕要降下一大半的价值,他狠狠地瞪了华鑫一眼,心里突然生出歪念头来。他手里紧紧地捏着这块玉佩,就要藏到自己袖子里,给一边的伙计使了眼色。      那几个伙计会意,相互看了一眼,就要把华鑫打出去。      华鑫眼睛尖,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心里叫了声糟糕!她千算万算,没想到竟然是这商家忒也无良。      她急中生智,走到柜台的一边,故作不耐地敲了敲柜台道:“快点验,冯老爷还等着呢!”      那掌柜的又是一惊,急忙打了个眼色让那几个伙计停住,又问道:“冯老爷,是哪个老爷?”      华鑫故意堆出满脸说漏嘴的懊恼,只闭口不言。      掌柜的听到‘冯老爷’三字疑心生暗鬼,面色变了数遍,手里又把那玉佩摩挲了数遍。华鑫仔细盯着他看,见他面色终于和缓下来,心里才松了口气,那冯老爷自然是她顺口扯出来的。      只见那掌柜的和颜悦色地冲她道:“小姑娘好大的火气,我不过是小心些罢了,这就给你兑,这就给你兑。”说着就打了个手势,示意伙计去拿钱。      华鑫拿着一大包银子,细心揣到自己怀里,然后喜滋滋地离去了,她却没注意到,另外一侧的墙角转出两个人来。      两人都垂涎地看着她怀里鼓起的一块,赖利眼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花姐儿,你说的就是她?”      陈二娘恨恨地盯着她的背影一眼,啐道:“可不就是她?”她又斜看了一眼赖利:“我说的没错吧,这小蹄子有钱着呢。偏她不知道用了那种风|骚手段勾的三牛喜欢,处处护着她,害得我不敢下狠手整治她,生生让她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赖利心里暗笑,论风|骚谁比得过你,不过嘴上还是装模作样地道:“哎呀呀,你跟我说可没用,我哪有办法?”      陈二娘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又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抛了个媚眼过去,故意浪|声道:“谁都知道你赖爷是最有办法的,快些想想,等那笔钱到了手,咱们三七分成,我三你七。”      陈二娘到底当年的功力还在,这一个媚眼把赖利迷得七荤八素,他脑子晕了晕,才回过神来,眼底也浮现出贪婪的狠意:“我看她那里的钱不少,你能不能想个法子偷出来?”      陈二娘摇头恨道:“那丫头片子心眼子多着呢,白天晚上钱都不离身的。”又道:“就算是我能偷得出来,她估计也不会罢休的,到时候怕是更有麻烦!”      赖利仔细想了想,绕着墙垛走了几圈,忽然又停了下来,眼底浮现出一丝狠厉,咬着牙道:“对!这笔钱数目不小,她若是还在这会稽一日,定然不能善罢甘休的,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是。”说着,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二娘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直接想到了要取人性命,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哪里成?!一旦事发,那你我就吃不了兜着走。”      赖利冷哼一声,一把扯着她的头发,阴狠地冷笑道:“你现在想脱干系,没门!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一转身就把我卖了,恩?!”他看陈二娘吓得两股战战,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满意地一笑道:“花姐儿,你也不要怕,不用我们亲自动手,照样让她死得不能再死了,保证和你我没有半点干系。到时候那笔钱,还不怕落到咱们的手里?”      陈二娘畏惧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微颤抖了几下,心中左右摇摆了几下,最终脑海里还是定在了昨晚的羞辱和那包银子上,咬着牙点头道:“这次就让她知道得罪我的下场,来世投个好胎吧!”    正文 借刀杀人   一大清早的,集市也摆开了摊子,各色米糕,炸糕,馄饨,扁食腾腾地冒着热气,在西坊的上空蒸腾出浓浓的白雾,连连日的冷意都驱散了不少。南方的冬天,要么是极温润的,要是冷起来,也冷到人骨头缝里了。      华鑫天不亮就起来把钱给绸缎庄老板的外室送去了,又耐心地听她抱怨完男人靠不住之类的话,收了几个赏钱,然后冻得哆哆嗦嗦地回城,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坐下,吃点的温热的东西。      西市的一角有个馄饨摊子,偌大的馄饨摊子就孤零零地坐着华鑫一个人,由此可见这家馄饨摊的味道如何。华鑫一脸淡定的吃完一碗味道和□□似的馄饨。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这家馄饨味道难吃,但仍然执着地坚持了两个月,原因只有一个——便宜。一般一碗馄饨要十五个蚁鼻钱,而这家很便宜,只要八个蚁鼻钱就能吃饱。      那店家看了看一脸淡定表情的华鑫,满面笑容地端上来一碟小菜,笑道:“过年了,免费奉送一碟。”      华鑫也笑着说了几句吉利话,却不吃那碟小菜,掏了张油纸包着,想着留到晚上吃,又能省一顿饭钱,嘻嘻嘻嘻。      她这边正乐,忽然一个仆妇打扮的人走了过来,盯着她看了好几眼,又打了个眼色,转身走了。      华鑫以为是又有人委托她帮忙跑腿办事,连忙站起身,却不急着追她,而是跟她保持着同一速度,不急不慢地走了上去。      那边陈二娘和赖利站在墙垛边,正抬起头焦急地向摊子那里张望,看华鑫跟着走了,赖利脸上立刻露出狂喜来,咧开嘴大笑道:“成了!”      陈二娘也是一脸喜色,却又有些犹疑道:“你说的那个陈姨娘,能成吗?”      赖利哈哈笑着,得意地吹嘘道:“怎么不成?陈姨娘和我是表兄妹,我们两人可是一对儿快活鸳鸯,我说什么她听什么。”他又得意笑道:“咱们不能杀她,陈姨娘却是李司徒的爱妾,让她帮忙把这丫头片子诓到李司徒家里,随便给她按个什么偷东西的罪名,她再吹个凉风,说的严重点,直接让李司徒把她打死了了事,最差也是把她赶出会稽城,到时候…可就牵连不到咱们头上了,哼哼。”      陈二娘笑着拍了他一下,故意抛了个媚眼,嗲声笑道:“死鬼,还是你有法子,这下子我看那死丫头还猖不猖狂的起来,她一死,那钱了都归了咱们了。”她昨日还有点忐忑,如今想到华鑫的那笔银子和前夜的羞辱,现在心里只剩了要出一口恶气的快意。      赖利兴奋道:“李司徒是什么身份?想打死个把小贼还不容易,她一死,咱们就等着数钱吧!”      楚人无罪,怀璧其罪,华鑫现在还不知道有人为了她典当得来的钱,竟然动了杀念。      她现在站在一条小巷里,一脸狐疑地盯着那仆妇看,问道:“李司徒是何等人,他家里的姨娘干什么事没人差遣,偏偏来寻我?”她虽然帮人跑腿,但都是一些地主商人,这等高官家的隐/私,她是绝对不敢牵扯进去。      那仆妇脸色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道:“我们陈姨娘有个娘家兄弟不良于行,得时常靠陈姨娘帮衬着,但我们姨娘终究是个妾室,生怕大夫人拿住错来,府里人多眼杂,怕被有心人盯上,被老爷夫人责怪。”她又笑道:“早听说你可靠,因此便来寻了你,若是做的好了,也是长久的买卖。”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华鑫倒也没有怀疑,她咬着牙点头答应了。倒也不全是因为她许诺的银钱,而是因为李司徒本身。      李司徒是原书前期一个小boss,因为和海贼有勾连,被尚处在蜜月期的男主角阮梓木和大反派联手干掉了,伴随着他的死,许多人被株连,会稽城也掀起了一场极大的风浪,后来犬戎趁机来袭,又死伤了无数无辜的百姓。      华鑫最近拼命攒钱,也是为着这个原因,但她终究不知道剧情发展到哪了,若是能跟原剧情对的上号,她还能判断一下剧情发展的时间,利用这点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她倒是没想和原书人物有什么交集,学着穿越男主女主大开金手指,遍撒主角光环,对于她这种无名炮灰,低调种田才是王道啊王道。      然而以后发生的事,充分地诠释了什么叫世事无常,什么叫无心插柳柳成荫,若她有先知的本事的话,只怕今日宁可在破庙里睡觉。      那仆妇面色一喜,连连道:“事不宜迟,那我们就快走吧。”      华鑫也想早点打探些情况,因此点了点头道:“这就去吧!”      那仆妇带着她专门挑无人小路走,华鑫看的暗暗好笑,这倒不像是给娘家兄弟送钱,反倒像是偷会情夫。      那仆妇拉着她走进一道低矮的暗门,里面是并排的一间房屋,大概是下人房,但此时都空着,那仆妇眼神闪了闪,咳了一声道:“你一个外人不好进入内院,我去给你弄套下人的衣服。”      华鑫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强压住心里的不耐点了点头。那仆妇又端了一盆水让她洗漱,转身去拿衣服了。      等到华鑫收拾停当,那仆妇看了她几眼,眼底猛的浮现惊艳神色来。      华鑫最怕人关注她的相貌,用袖子半遮住脸,不耐地催促道:“你不是着急吗?还不快走?”      仆妇这才回过神来,心底叫了声可惜,这幅好相貌竟然长到将死之人身上。他们陈姨娘也算是极标志的美人了,可跟这位比……啧啧。      她觉得这想法对主子不恭敬,又硬是忍住了。      又是一路七拐八弯,仆妇带着她来到一座独立的小小院落,院落周围巡逻的人被陈姨娘用计调开了一阵。      这院落虽小,但毕竟是独立的小院,也能看出这陈姨娘颇为受宠。      受宠的陈姨娘也不是没有烦恼的,她和赖利是表亲虽然有过几次露水姻缘,但后来随着她在李府越发得意,也渐渐地断了。      昨日,赖利不知怎么找了上来,要她帮忙坑害一个叫华鑫的女子。陈姨娘和华鑫无冤无仇,自然不愿意帮这种忙,还惹上人命官司,只是赖利口口声声威胁要把他们原来的事抖露出来,又软硬兼施,说自己就求她这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上门了。      她是真怕自己富贵荣华的好日子没了,于是便咬牙答应了下来。      不过害死个乞丐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呢?这也算是一劳永逸,省的赖利缠着自己次次要钱。陈姨娘这般安慰自己,心里终于轻快了些。      她等看到华鑫走了进来,眼底也不由得浮现惊艳之色,随后心底又不由得暗嫉,这般好皮相,怎么就长到了这下/贱人的身上?      陈姨娘心思转了几转,随即堆出笑容来,抬手招了招。华鑫配合的上前几步。      陈姨娘手里拿着一柄美人团扇,一边闲闲地摇着,一边道:“事情李妈都跟你说过了,我也就不多嘴了,你好好送去,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说着就取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放着许多贵重的金银玉器等小玩意。      华鑫伸手接过,正想着怎么开口套话,就见那陈姨娘脸色一变,高声娇呼道:“快来人啊!哪里来的小贼!偷东西偷到内宅来了!”      华鑫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开始那个带她来的仆妇一下子抓住她。      又过了片刻,院子外就有几个身高体壮的正在内院值班粗壮婆子赶到了,立刻冲了过来,一下子把她拿住。      华鑫反应过来是遭了人的算计了,她着实不明白陈姨娘为什么要害她,不过此时也容不得她多想,高声道:“陈姨娘,你这是何意?!不怕我把你偷偷贴补你娘家兄弟的事情说出去吗?!”      陈姨娘用团扇捂着嘴,似乎是在冷笑:“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有什么娘家兄弟?”又一脸受惊地道:“你是哪里来的小贼?如何闯到内院里的?!”      其中一个后来的健妇讨好笑道:“让陈姨娘受惊了,”她指了指地上的包袱道:“姨娘放心,人赃俱获,她跑不了的。”她心里也纳闷,自己不过是出去和人吃个酒的功夫,怎么就来了贼?      华鑫面色一变,却忽然冷静下来了:“你想对我如何?”      陈姨娘葱白手指划过她的面颊,看着她比自己还要盛上许多的容貌,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痛快,“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她又轻轻俯身,压低声音,避过那些健妇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是死了,可别怪我,谁让你被别人惦记上了呢?”      她又高声道:“先把她关起来,旁的人若是问起,就说她偷了钱还差点伤了我。”      华鑫咬着牙用力挣扎了几下,脸上立刻挨了一耳光,另外一个仆妇下了狠手,在她腰间用力顶了一下,好像是想就在这里要了她的命。      华鑫想通这节,立刻不继续大动作挣扎了,果然,陈姨娘面上露出失望之色。      她冷笑道:“你倒是个机警的,”她见不能当即取她性命。心里微微失望,忽然想到一事,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于是对着正准备压走华鑫的健妇道:      “慢着!”       正文 聪明反被聪明误   陈姨娘看着华鑫,心里猛地浮现出一个一箭双雕的念头来。因为她得宠,所以李司徒的正室常常与她为难,可她只是一个妾室,就算正室再怎么刁难也只能忍下这口恶气,如今不是有个现成的机会摆在这里?      守内门的婆子,和外门的家丁,那可都是大夫人的人,如今华鑫能偷偷进来,她再把这事捅到老爷面前去,大夫人最起码也脱不了一个懈怠敷衍,治家不利的罪名,呵呵,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威风的起来?      陈姨娘想到自己的一石二鸟之计,心里越来越兴奋,面上还是做出一幅受惊过度的表情,对那几个健妇道:“出了这事,我是不敢再在这呆了,劳烦几位把这小贼去带到老爷那里,我与你们同去,好好地跟老爷说道说道。”      几个健妇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弓着身子,低声陪笑道:“陈姨娘,听说老爷正在卫辉院宴客,咱们现在赶过去,怕是不好吧?”      陈姨娘现在一心想着如何陷害大夫人,顺便在李司徒面前卖个乖,闻言脸色一沉,不屑道:“会稽城能有什么贵客贵的过咱们老爷?难道你们要让我受这等委屈不成?”她仗着自己得宠,便在后院里横冲直撞,连正室夫人也不放在眼里,更别提什么客人了。      几个健妇闻言不敢多话,只好压着华鑫走在了前面,任由陈姨娘趾高气昂地跟在了后面。      被捆住的华鑫听了陈姨娘的话,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生出一线希望来,不管她陈姨娘是如何想得,这事拖得时间越长,牵扯的人越多,她无事的可能性越大。她脑子转的飞快,思考着一会儿见到那什么李司徒该怎么辩白。      卫辉院里,年近三十,依然相貌清隽的李司徒笑得满面热情,不住地给对面的客人劝酒,嘴里不断地奉承讨好,恭维他这次出征取得了多么多么大的战绩,一定会被皇上赏识重用之类的话,说的那人跟二郎真君在世一般。      他嘴里一边奉承,一边偷眼打量着那个有名的杀神,心里叫了声乖乖,这人委实长得太好看了些,就算他不好男色,也忍不住一阵心曳神摇。听说这人每次打仗,都为了怕别人贪看他的相貌,而带上狰狞的鬼头面具,如今看来,此言不虚啊。      李司徒暗自走神感慨了一会儿,又想到自己犯下的大罪,想到这次邀他前来是试探口风的目地,连忙敬酒一杯,小心翼翼地试探起来。      可不管他怎么说,对面人只是敷衍一番,并不直接表明,他心里正焦急,忽然院门口传来一阵喧闹,竟然是陈姨娘带人闯了进来。      陈姨娘命人押着华鑫,一进来就跪下哭道:“老爷,老爷,妾身不过出个院子的功夫,屋里竟然进来了贼,妾身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来求老爷做主!”说着用力磕了几个响头。      李司徒今日是有正事,看她没头没脑的闯了进来,厉声道:“你做什么?丢人现眼的!还不快给我滚回去,滚去夫人那里领罚!”      陈姨娘有点傻眼了,她一向受宠,估计还真没被如此呵斥过,她本来还是假哭,现在是真的伤心起来,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今天是无心之失,只是被吓坏了云云。      李司徒看了对面人一眼,看他面上并无异色,心里稍定,手一挥,不耐道:“不过一个小贼而已,乱棍打死丢出去!”      华鑫一听就急了,这什么人啊!还没问案就要杀人!她用力一挣,睁开那几个健妇钳制的手,掏出塞在自己嘴里的布,高声道:“大人啊,我是冤枉的!”      听到她的声音,一直坐在李司徒对面未开口的人忽然动了动。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天生对声音敏感,可以对别人的声音可以过耳不忘——谢怀源就是这种人。      他上次在密林里听到华鑫的声音,虽然没有刻意去记,但还是立刻就认了出来,他抬起头扫了一眼华鑫,忽然目光一凝,握住酒杯的手也顿了一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过片刻,谢怀源就恢复了常态,伸出修长白皙的手,缓缓地把酒杯放在案几上。想到自己这些天的筹谋,脑海里猛地冒出一个念头来。不过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静观事态。      那边李司徒也把目光转了过去,一看华鑫竟也微微顿住了。      唇红鼻削,一双眸子好似含着水波,在眼中莹莹流转,看人时如痴如怨,娇怯柔美,看着便让人有□□一番的冲动,其实人的面容千姿百态,像华鑫这种外貌,说的文艺一点就是‘我见犹怜’,通俗一点就是——天生白莲花脸。      李司徒心里不自然地跳动了几拍,感慨道:当真是祸水啊祸水。这倒不是她的相貌本身如何的倾国倾城,而是天生风情使然,即使是她正常地看人,一双眼睛也显得万分柔媚,既凄楚又勾人。各花入各眼,恰巧李司徒就偏爱这种相貌。      华鑫现在还没注意在场的几个人心思都不在这桩案子身上了,仍旧自顾自的喊冤道:“…我不过是帮人跑腿而已,没想到陈姨娘立刻翻脸,诬赖我偷东西,大人请看,我身上的这身衣服,这可是贵府的下人装扮,我一个平民,怎么可能拿得到?”      陈姨娘伸着尖尖的手指,尖声道:“分明是你自己偷了下人的衣裳,现在竟然还狡辩?”其实若不是她自作聪明,现在没准华鑫都在准备二次穿越了。      李司徒不耐地皱眉道:“住口!”他的目光又在华鑫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心里起了别的心思,故意冷声道:“你这小姑娘,不学些好的,居然胆大包天,偷东西居然偷到我府上去了,你…”      华鑫急的正要辩驳,谢怀源这时突然打断道:“此事甚为可疑。”又不急不慢地道:“将近年关,若是见血,未免不美。”      李司徒愣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谢怀源也会开口,天晓得,这位可是以犬戎在大周境内丢下一个破车轮子为借口,就诛杀了犬戎的求和使节,又祭出屠城令,连屠了犬戎并胡羯三城,直杀得异族流血漂橹,伏尸百万,听到他的名字就肝胆俱裂,这种人会为一个小贼说话?      再说李司徒本来是想着,先坐实了华鑫的罪名,好以此相挟,逼迫诱\哄一番,他才能借机抱得美人归。不过他可以不给别人面子,却不敢不给谢怀源面子,只能顺着他的话道:“谢小公爷说得对,”他咳了一声,对着陈姨娘高声道:“先把人放了,此事容后慢慢查。”   反正只要华鑫还在会稽一日,就逃不出他的手心,嘿嘿嘿…      陈姨娘面色发白,却不敢再反驳,愤恨地瞪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了,几个捉人的健妇也是面面相觑了一下,拉着华鑫就离开了。      李司徒目光一直落在华鑫的背影上,直到她绕过院墙消失不见,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华鑫做梦一般地被几个健妇拉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扶着外院的院墙,这就…完了?那陈姨娘一心想要她的命,竟然也就这么甘休了?!      华鑫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忽然想到刚才是因为有人帮她说了句话,她才得以逃脱,那个人好像被李司徒叫什么谢…小公爷?      她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仔细想了想,又扶着墙壁走了几步,才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姓谢!还是小公爷!那不就是原书里的大反派吗?!      华鑫越想越觉得就是他,但又觉得有点费解,他干嘛帮自己说话?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的是:谢怀源不仅是最终大boss,更是全书里人气最高的角色——没有之一,甚至完爆了那个三妻四妾的男主。      原因如下:位高权重,心狠手辣,为达目地不择手段,性格淡漠,无情无爱,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他长得很好看,好看到逆天!      后来皇上因为忌惮他,将自己妃嫔的一个娘家妹妹赐婚给他,他也是抱着一种‘哥对女人无所谓,想当哥的老婆随意,反正就一个名分而已’的心理答应了这场政|治婚姻。      后来他的未婚妻受不了他的凉薄,转而奔向了男主的怀抱,最后和谢怀源的妹妹郁陶联合,为了男主,害死了他。      他死的那章书评区有不少妹子都‘嘤嘤嘤嘤’地刷屏写同人,写歌词,写小诗,华鑫记得自己一怒之下连刷了三个差评,难道这就是她穿越过来的原因?      华鑫刚才一直低着头没敢乱看,现在死活想不到他的长相了,不由得有点懊恼。      她又琢磨了一会儿他帮自己说话的动机,越想越是一团乱麻。要知道,他当初的赐婚老婆差点被犬戎的人抓走,他还能一脸淡定的指挥作战,此人的凉薄冷漠可见一斑了,当然,不排除他故意想要除掉这个皇上派来的眼线的可能。      华鑫深深地吸了口气,把这件事暂且先抛到脑后,努力想着自己最近是否得罪过什么人,她闭上眼,脑子里飞速地过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一个头发蓬乱,身形略微臃肿的身影上——陈二娘。       正文 扮鬼   向乞丐打听是一个很好的收集消息的途径,不过一个下午,华鑫就打听到了两条消息:第一条,最近陈二娘和赖利走的很近,第二条,赖利和陈姨娘是表兄妹。      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很好推了,只是华鑫有点费解,难道就因为一次口角,陈二娘要设这么大的局,来要自己的命?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她就算再小肚鸡肠,也不至于如此吧?更何况,她又是拿什么说动赖利的呢?      华鑫侧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心猛地纠了起来,拔腿就往那座破庙跑,她跑到她原来藏钱的地方,果然,那里有很明显地被翻动的痕迹。      此时破庙就只有华鑫一个人,她脸上明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她拿了这么大一笔银子,破庙里自然不可能再藏得住,所以干脆找了一家信誉良好的钱铺存了进去,换了存票回来。      华鑫看着那被翻动的一处大大地松了口气,要不是她机灵,现在就算她侥幸捡回来一条命,那钱也没了——还不如要了她的命呢。      她随意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坐下,歪着脑袋思考人生。现在当乞丐是越来越危险了,保不住哪天就被人算计上了,可到底干嘛?经商?在古代,经商若是没有官家背景那就等着被层层盘剥吧。种地?这个倒是可行,可是土地变现麻烦,她目前又不打算在会稽落户,而且会稽马上又要有兵患,有了土地也没用啊。      她左思右想,越想越是没头绪,猛地一声‘呀吱’响声,华鑫抬起头,看见正是陈二娘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      陈二娘看见她,猛地一下就要惊叫出声,随即又反应出来,立刻捂住了嘴,神色极快地变换了几下,才面色不自然地道:“三金啊,你怎么在这里?”      华鑫想着这女人狠毒,心里恼火,比起陈二娘想要她的命,她更愤怒的是她竟然想要她的钱,那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你觉得我该在哪里?”      陈二娘面色更加不自在,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华鑫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面上故意作出一副凄楚幽怨状,声音轻飘飘地道:“我死得冤啊~~~”   陈二娘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华鑫心里大乐,面上还是继续道;“我被李司徒下令勒死~~那绳子好紧好紧~连我的脖子都勒断了半根~~~”她眼神忽然一变,满怀怨毒地道:“若是让我知道谁害死了我~~我定然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挖出她的心肝来,看她长了一颗怎样的黑心~~~~!”      陈二娘腿肚子不住地转筋,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吓得不敢起来。      华鑫慢慢起身,学着前世看得丧尸电影里面的丧尸那样走路,歪着脑袋,僵硬呆滞,忽然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脖子,只剩半根还连着呢~~要不要看~要不要看~~要不要看~~~!!!”      陈二娘好像喉咙抽筋一样,想叫又不能叫,‘吱’了一声,一路叫着‘我的娘啊我的娘’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中途还被参差不齐的台阶绊了一下,咕噜咕噜地滚了下去。      “哈哈哈哈…”华鑫捂着肚子狂笑。      她笑了一会儿,估摸着陈二娘现在应该反应过来了,便直起身,也加快脚步向着下面走去。      她直接到了赖利日常活动的地方,装作没看见赖利看见她眼珠子都快瞪掉了的表情,找到一个托她办过事的小店店主,故意夸张地长吁短叹,果然那店主好奇地询问道:“三金啊,你这是怎么了?”   华鑫满脸晦气,故意高声道:“还能怎么了,钱丢了呗!”不待那店主继续询问,她就接着道:“今个我一回去,就发现本来藏好的钱没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吧?!那可是我辛苦攒的啊,真是倒霉死了!”      那店主听了,便安慰了她几句。只是站在不远处的赖利听了这话,心里却猛地一跳。华鑫的钱没了,还是在破庙里没了,这说明什么?定然是有人把它偷了出来!除了陈二娘,谁还知道华鑫有了这么一笔钱,谁还能干这种事?!      赖利越想心里越是恼火,当初他提议让陈二娘把钱偷出来,她就推三阻四不肯,现在却自己偷偷拿了出来,摆明了是要把他当枪使,又不想给他分成。现在要不是他偷听了华鑫着小丫头的话,没准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心里已经怨恨至极,立刻转身去寻陈二娘晦气。      华鑫看他气得七窍生烟,一步步要把地面踏裂似的离去,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   正在乐得算计人的华鑫不知道自己也被人惦记上了,真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的老话,不过一天之内,就转了好几个转。      三牛正点头哈腰的站在一个腆着肚子,留着八字胡的男人面前,满脸谄笑道:“李管事,您老找我有什么吩咐?”      三牛脸上被刺过字,一笑脸上更显得狰狞。李管事皱着眉头,别过脸道:“不是我,是我们老爷。”      三牛一听,那不是李司徒吗?立刻把腰弯的更低了,连声道:“帮李司徒办事那是小的的福气,您吩咐,您吩咐。”      李管事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住的地方,是不是有个叫华鑫的姑娘啊?”      三牛有些错愕,但还是道:“是有个叫华鑫的,您怎么…?”      李管事仰着下巴,面色倨傲地道;“那就对了,我们老爷看上她了,这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快去告诉她,让她主动来李府,以后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最主要的是李司徒脸酸,华鑫若是肯主动来,那也保全了他的名声,省得落下一个逼良为妾的恶名。      三牛多少有些了解华鑫的脾气,为难道:“怕就怕,她是个倔的,不肯去呢。”又试探道:“要不我给您把她绑过去?”      李管事骂道:“蠢货,若是让你这般一弄,本来好好的一件事,也是牛嚼牡丹,大煞风景!”他一气之下,不管三牛能不能听懂,还拽了一句文。      三牛被骂的讪讪道:“要不我去好好劝劝她?”      李管事点头道:“自然该如此,你跟她好好说道,她一个乞丐,若是能跟了我们老爷,那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有什么不愿意的?”      三牛听得连连点头,但还是犹豫道:“华鑫那丫头…自己主意正着呢,只怕不肯与人做小,若是她执意不同意,那我可该怎么办?”      李管事又骂道:“蠢货,若是她不肯,那就是不识抬举,一个不识抬举的人,那又何必跟她废话呢?”      三牛一怔,压低声音道:“若是她不肯,那我便把她捆了,亲自送到您府上。”      李管事斜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在说废话,从袖子里取出一包银子丢给他,道:“记住,明日一早,华鑫必须出现在李府。”      三牛面色一紧,点头应下了。其实他心里很是纳闷,他每次见华鑫,她不是留着一头遮住大半张脸的洗剪吹,就是用衣服遮着脸,他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华鑫到底长得什么样,更加不理解李司徒到底怎么看上这么一个人了。      不过…他嘿嘿笑着掂了掂手中的银子,不过要一个人而已,就能平白得这么大一笔赏钱,真是再划算不过了。   ……   华鑫慢悠悠地走回了破庙,刚一落坐,四下找了找,却没有发现陈二娘的踪迹,她估摸着,要么是在躲她,要么是在躲赖利…      华鑫找到自己经常待的角落坐下,心里慢慢地盘算着以后该如何是好,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放在胸口那张存票,心中稍稍定了定,却也越发坚定了要离开这里的决心。      正在她YY自己以后的种田生活的当口,三牛和他几个手底下的人回来了,正好看见如往常一样坐在角落里的华鑫,三牛心中暗喜,抬手叫道:“三金,你过来一下!”    正文 破庙遇险   在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华鑫想到这个晚上,都还会一阵阵的后怕。      华鑫有些奇怪地跟着他们出了破庙,外面又飘起了雪,片片都拍打在她的脸上和肩上,她冷的瑟缩了一下。三牛仔细把她打量了几眼,尤其是在她那非主流发型上停留了一会儿,还是看不出任何吸引人的地方,于是道:“华鑫啊,最近的营生还好?”      华鑫有些警惕起来,若说三牛不知道她做得帮人跑腿的事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他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每天把行管费不拖欠的上交就行了,从来也没有过问,今天突然问起来,是为了什么?      她想了想,苦声道:“不好呢,有好多人派我办了事却不给钱,难做着呢。”说完就仔细观察三牛的反应,      但看他不但没有愤怒失望,反而露出喜色来,心里更加奇怪。      三牛面露喜色地道:“那正好,我有桩好差事要介绍给你。”      华鑫惊愕,迟疑道:“那就先谢谢您了,不知道是什么好差事?”      三牛见她发问,反而吞吞吐吐起来,咬了咬牙道:“其实是李司徒看上了你,要纳你当妾呢。”他又劝道:“李司徒那是何等人家,金山银山都堆成了堆儿,你若是跟了他,那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用不完的绫罗绸缎。”      华鑫怔住了,她还真没想到三牛是为了这种原因,更没想到那李司徒居然有这么大的精神,当天就找了上来。她想了想,尽量委婉道:“我是什么身份,恐怕粗鄙入不了李司徒的眼,要不…”      三牛直接打断她的话,道:“李司徒既然看上了你,自然不会嫌弃你,你直接去就是了。”      华鑫才不愿意给人当妾,正室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随意就能拉出去卖了,男人也当成物件,一时新鲜过了就丢开手,她摇头道:“那怎么行,万一冒犯了就不好了。”      三牛皱眉不耐道:“什么叫冒犯了,你能把李司徒哄好,还怕冒犯?”      看他如此咄咄逼人,华鑫心里微怒,嘴里敷衍道:“今日太晚了,明日再说吧,我先去睡了。”心里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走。      她正要抬步,手腕猛地一痛,一转头就看见三牛拉着她,狞笑道:“有什么晚的,你少废话!”      华鑫一惊,用力挣了挣,却没有挣脱,三牛冷笑道:“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三牛说着使了个眼色,其他几个人立刻逼近了过来,成半圆状,把华鑫围在中间……      谢怀源一手握着马缰,控制着战马行驶,虽然大半夜的带着人马来到一座荒山去找一座破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他手底下的将士们也都习惯了他这种令行禁止的风格,因此没有人多问一句。      他纵马潜行,除了马蹄踏雪时的沙沙声,竟然没有一丝声响,离破庙不远处是做小林子,谢怀源观望了片刻,下马斜靠在一棵树上,他的□□就立在他身边,身后的将士肃穆地站在他身后。      现在这座破庙可热闹的紧,庙门口华鑫跌坐在正中央,双颊肿胀,原本遮住脸的长发被人粗暴的扯起,周围忽然都静了一下。      三牛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他现在把什么李司徒还有银子都抛到脑后去了,眼前这个很可能是他这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美人,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向下集中,这把火足够焚烧掉她的任何理智!      破庙里的人纷纷探出头来,他们表情不一,有兴奋的,有幸灾乐祸的,有麻木的,更有跃跃欲试的,唯独没有一个人稍微表露出丝毫的同情,人性中的阴暗面在此刻暴露无遗。华鑫心中凉的彻底,连指尖都是冰凉的,手在身后摸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锋利的棱角磨着她的手指,虽然她不知道这样能起到什么作用。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离开,离开这里!华鑫的嘴唇因为慌张而微微颤抖,又硬是咬住牙根,不让自己露怯。      三牛终于忍不住了,头一个想要伸手抓她,华鑫强忍着要心慌落泪的感觉,以及心底一点点蔓生出的绝望,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了过去!      谢怀源用□□轻轻向前一点:“杀光他们,我只要她。”      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很快地冲了上去,凌厉的刀枪被雪光映着,划出一道道凛冽的弧线,刀落时是银白的弧线,刀起时却带起粘稠的血光,鲜血汩汩而流,很快和白雪凝结在一处,成了粉红色的沫子。      华鑫脱力一般的看着这一切,只能无力地等死,一个修长的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却正对上一双隐约含着煞气血光的眸子。      “带她走。”他说      华鑫心想:原来是他。然后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破庙燃起一道冲天的火光,橙红色的暴烈大火几乎点亮了整个天空。      没人注意到,破庙后面,头发蓬乱,身形臃肿,被人揍得走路一瘸一拐的陈二娘,正面如土色地看着这一切。等到天色大亮,大火熄灭,她才敢一边仓皇的回头张望,一边连滚带爬地跑下山。      很快地,会稽城里就起了传言,说是昨日破庙里大雪天着火,把里面的乞丐全都烧死了,于是大姑娘小媳妇都以此为例,揪着自家的男人和孩子耳朵,警告他们不准乱点烛火。      不过另外一件事很快就是人们的注意力转移了,周朝的司马兼少保,未来的丞佐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拿了李司徒,并抄没了其家,李家上下百余口男子抄斩,女眷发配为奴。据说当日李司徒还未来得及反应,甚至还在家中饮酒作乐。人们感叹李司徒倒霉的同时,又一次感慨谢怀源的狠辣果决。      这两件事被人们谈论了很久很久,久到那座荒废的破庙被人重新建起,又来了一拨新的乞丐……   ……   华鑫在昏迷中迷迷糊糊地醒来,以为自己还身处在那个噩梦一般的破庙里,惊慌地喊叫起来,随意抓住枕边的被子缩到墙角里。      过了一会儿,一个修长的身影应声而来,撩开帷幔。华鑫见有人过来,越发惊恐地缩到床的一角。      谢怀源见状皱了皱眉,转身走开了。华鑫慢慢地闻到一股甜香沁入鼻端,原本紧绷地神色渐渐放松,猛地眼前一黑,陷入了不可抗拒的睡梦之中。      这一觉睡得极好,华鑫眼皮动了动,才慢悠悠地醒过来,就听见旁边一个清冽的男音道:“你醒了。”      华鑫一愣,下意识地道“我醒了。”然后静静地回味了一下这浓浓的古龙风…她道:“多谢相救。”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华鑫抬起头想要瞻仰一下大反派的风采,却发现自己浑身发软,使不出力气来,她惊道:“我怎么了?”      谢怀源不急不慢地坐在她床边的椅子,扬眉道:“你昨晚太吵了,所以我给香炉里加了些安神的香——放得多了些。”      嫌弃她太吵就给她香炉里下药,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有个性啊。      因为他坐下这个动作,华鑫半天抬不起来的脖子才得以勉强地动了动,转过头盯着他的…腰带,惊恐问道:“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谢怀源大概不知道她哪里来得自信,略微静默了一会儿,才冷冷地斜了她一眼道:“你想的美。”      华鑫干咳一声,目光落在他的腰带上——然后就移不开眼了,金丝的腰带精致地交织着各色瑞兽,上面镶嵌着玉片金箔等各色点缀,她痴迷地盯着这条腰带,仿佛看到了她毕生的梦想。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就算是冷淡如谢怀源,也忍不住动了动眉毛,站起身后退几步,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      这个本来很暧昧的场景真是相当的…诡异,华鑫青蛙状地四肢软绵绵地贴着床,谢怀源捏着她的下巴,好像拔萝卜一样把她慢慢地从床上‘拔’了起来。      大约是谢怀源自己也觉得这个场景相当诡异,所以一松手,‘啪’华鑫又软塌塌地趴了回去。      华鑫的脸被闷在被子里,声音幽幽地传来:“大-哥-你-知-不-知-道-要-轻-拿-轻-放-啊~”      谢怀源又沉默片刻,缓缓道:“我记得好似有醒神的药物。”      华鑫静静地埋在被子里,心里默默地吐槽:所以你刚才就是为了恶整我?      等到谢怀源去取药,华鑫才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头,侧着脑袋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惊鸿一瞥。必须得说,她终于找到了比银子更让她脸红心跳的事物了。      这时谢怀源已经返回,拿着一个白玉小瓶放在她鼻端晃了晃,那味道怪异刺鼻,华鑫猛地打了好      几个喷嚏才住,身子却好似恢复了一点点力气,努力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谢怀源看了几眼,确定她是真的一个人坐不起来,这才纡尊降贵的伸出手扶了她一把。然后在华鑫满怀嫉妒的目光中,用一块上好织锦价值二十两银子的帕子随意擦了擦手,随手把帕子丢掉了。      华鑫靠在床上,幽幽地看着他。大反派生的华艳之极,眉毛斜飞如同凛冽的宝剑直入鬓角,一双眼睛明亮清寒,线条优雅地斜开,看人时有一股说不出的慵懒之意,稍稍掩住他眼底的冷清煞气,像是一头懒散漂亮的黑豹,漫不经的优雅下藏着偌大的杀机。      冷若冰霜,艳若桃李。看到这等绝色大美人儿,华鑫心里不由得快跳了几拍。      谢怀源这次没有进行像刚才一样没营养的对话,直接道:“你知道我救你是为了何事?”    正文 闺秀培训日常   华鑫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      谢怀源毫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如刀,一寸寸地看着她的脸,好似在验货一般仔细,神色慢慢露出几分满意。      直到华鑫忍不住错开头,他才慢慢收回目光道:“为了你,我不得不把除掉李司徒之事提前。”      华鑫忍不住抬头看着他,这话说的实在太暧昧了,摸着自己的脸自语道:“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      谢怀源依旧面无表情,反问道:“很好笑?”      华鑫讪讪地收回了手,好吧,只是她冷幽默犯了,她干咳一声,略微正色道:“您到底有什么事?”      谢怀源起身从床边的衣柜里拿出一个长长的檀木盒子递给她,华鑫接过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只长长的画轴,她展开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画上的女子竟然和她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画中人的眉毛稍浓,嘴唇略薄,眉目显得有些阴沉,神态略带倨傲,和她的天生白莲气质大是不同。      谢怀源嘴角微动,噙着一缕嘲讽;“她叫郁陶,是我妹妹。”      华鑫茫然道;“那她现在呢?”      谢怀源道:“死了。”      华鑫更茫然了:“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的,”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道:“我需要你变成她。”      华鑫的心情有点囧,这是什么鬼??昨天才有一个小boss要让她当妾,今天这个大反派更离谱,居然让她当妹妹?她抽着嘴角道:“我知道您思念亡妹心切,才出此下策,但我们毕竟还是不同的,所以您…恩?”您就放我走吧,不过这话她没敢说出来,而是饱含暗示的看了他一眼。      谢怀源面色忽的古怪起来“我思念她?”他的面色更为奇怪,自语道:“这么说也不为过,我的确是思念她。”      华鑫心说没想到你还是个妹控,就听谢怀源慢慢道:“我此次的任务,除了平顶海贼,更是要寻回她。”      华鑫又是茫然,心里纠结了片刻,才猛地想起来原书的剧情!      原书里也是有找回郁陶这段的,不过是大概提了几句,但说到这段剧情,就不得不从大反派的身份开始说起了。他的身份很奇怪,可以说是嫡出,也可以说是庶出。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老子丞佐公谢必谦和他娘是少年夫妻,非常恩爱,婚后一年就有了谢怀源,但麻烦也发生在这一年,先帝最疼爱的青阳公主也看上了他爹,哭着闹着要下嫁。疼女儿的皇上立刻赐了婚,还很大度的表示你原来那个老婆就不用休了,贬为妾室就成,于是谢怀源也从好好的嫡长子变成了庶出。      原文里说谢必谦性格软弱,没胆子抗旨,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只能对着发妻好言安抚了一番。而青阳公主虽貌美如花,但性格骄纵跋扈,夫妻感情极差,所以公主有事没事就拿谢怀源他娘撒气,他娘不堪折磨,公主进门不到两年就一缕芳魂飘然而逝了。      谢必谦大怒,却不敢寻公主的晦气,出征时偶然救下一名落难的大家闺秀,那闺秀表示愿意以身相许,谢必谦觉得这位闺秀曹氏和谢怀源死去的娘模样竟然颇有几分相似,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还在封地丞国立了外室,甚至还生了一个儿子。      青阳公主一开始蒙在鼓里,后来怀着郁陶的时候跑到封地去捉奸,但谢必谦大概是有前事之恨,态度强硬,就是不赶曹氏出门。曹氏又是小白花型的女子,哀怨啼哭一番,更加坚定了谢必谦的决心。      青阳公主大怒之下,早产生了郁陶,自己也因为难产丢了性命。又过了几年,胡羯,犬戎和百济联手攻打丞国的都城会稽,谢必谦不敌败退,郁陶也是这时候丢的。      再后来,谢必谦把谢怀源重新立为嫡子,但身份难免遭人诟病,而那曹氏又生了一个女儿,她的娘家也渐渐复起,甚至还出了个得宠的妃嫔,谢必谦便把她扶了正。至于郁陶,咳咳,枕头风吹着,加上谢必谦本就不喜郁陶,干脆就丢开不闻不问。      郁陶小时候生的玉雪可爱,所以被一个胡羯的大户人家收养,倒也没受过什么苦。后来皇上以为‘思念’自己的外甥女,便命令谢怀源把人寻回来。      但根据华鑫的推测,真实情况大概比较复杂…丞国当初城破,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后来还是谢怀源有本事,把雄踞在此近十年的胡羯之类的异族杀得干干净净,而且丞国从周天子分封六国开始就是谢家人的封地,于情于礼,谢怀源都是当之无愧的丞国未来的主人,为了丞佐公爵位的继任者。      可皇上倒好,早不找外甥女晚不找外甥女,偏偏等到谢怀源快到二十一岁,可以继任爵位才找,这又是为了什么?      古代可不比现代,有电脑有手机,在古代找个人便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更何况那人还失踪了十几年,也是谢怀源有本事才找的到,结果刚找到郁陶就死了…真复杂啊。      华鑫听完他的叙述,再自己结合原书剧情推测起来,才感叹道:“小公爷是让我冒充令妹?”没想到峰回路转,他又遇到了跟郁陶外貌相似的华鑫,立刻想出一条瞒天过海的计策。若是他把郁陶带回去,皇上那里也无话可说了。      谢怀源道:“自然。”      华鑫眼珠转了转,试探着问道:“若我不答应呢?”      谢怀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渐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地表情:“你敢吗?”      就这三个字已经比得上各种实际威胁了。华鑫默…她还真不敢。于是,穿越者华鑫在来到这里的两个多月后,多了一个尼桑。      事后回想起来,她几乎犹豫了一秒就立刻答应了。然而事实证明,她立刻答应下来就对了,反正   她是逃不了的,不过是敬酒和罚酒的区别罢了。   ……   华鑫本来以为这就是一场长久的cosplay——只求形似,不求神似,但事实上,她发现自己误上了贼船。      郁陶虽然自幼就被不是亲爹妈的人抚养,但抚养她的人是胡羯的贵族,胡羯贵族崇尚周礼,所以郁陶自小的礼数是不缺的,那么麻烦的事情来了——华鑫可是毛都不懂啊!      哪个现代人知道古代人吃饭走路喝水坐下会有多少礼节饱含在里面,尤其是古代的大家闺秀,简直严苛到变态的程度了。可是像一个人不仅仅是外貌像就可以了,更是要从内到外,不管是气质,神态,行止,脾性都要相似才算是真正的相似。她们俩相貌上的差异,每条早上化妆勤快点就能补足,但是气质不同这才是要命!      郁陶生性骄纵任性,所以面上也自然流露出娇蛮之气,而华鑫的脸…咳咳,不论她内心是何等样子,外表依旧呈现出一副白莲花状。既然先天条件不足,那就只好按照大家闺秀的培训课程来,‘居奢体,养奢气’,由表及里,自然也就好了。      比如现在,华鑫正一脸愁苦地对着她对面的一个脸上长着八字纹的礼仪嬷嬷,对着一桌子的美食却不能痛快地吃。      在吃饭之前,那嬷嬷面色威严,冷漠地看着她道:“姑娘错了,在主人未曾劝饮之时不得开动。”      在吃饭时,她又道:“姑娘不可随意放下勺子筷子,便是要放,也要放在筷架上,夹菜时动作要轻,不能夹超过距离自己一肘范围内的菜。”说着就另拿了一双筷子,姿势优雅地给她做示范。   在吃完饭,那嬷嬷又皱眉不悦道:“姑娘吃饭应当吃八分饱便可,哪能胡吃海塞,未免太过难看。”      华鑫“……”活了这么多年,她不光不会拿筷子,竟然连吃饭也不会了。      还有行走坐卧之类的更为磨人,华鑫才知道,原来喝个茶,连茶碗盖的摆放位置都要讲究。      华鑫冒充郁陶本就是赶鸭子上架,见如此麻烦,心里更是犯了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开了。      反正她这几天也没有见到谢怀源,而那嬷嬷真以为她是身份高贵的郁陶,自然也不敢过分责罚,无奈地由着她偷懒。      平时大玩的后果就是考试的时候发蒙,很快,华鑫迎来了她的第一次考试,内容是陪谢怀源吃饭。      吃饭是个技术活,这里面饱含了许多项讲究,就算华鑫前天晚上恶补了几个时辰,第一个晚上还是出了岔子。      华鑫有个习惯,吃饭的时候喜欢咬筷子,她咬着筷子盯着谢怀源半晌,发现他还是没有任何表露出要开饭的意思,还是后面的教养嬷嬷看不下去了,低声提醒道:“姑娘,布菜。”      华鑫‘哦’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微微坐直,默默地看着谢怀源。布菜的精髓在于——察言观色,布菜的对象眼睛稍微看着哪道菜,布菜之人就夹那道菜。      但是…根据华鑫这些天的观察,谢怀源这人比较…傲娇,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是一副‘哥就是不说,急死你’的高冷表情,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华鑫就看他姿态从容的濯手,漱口,不慌不忙地喝着暖胃茶,她急着自己吃饭,随便夹了几块鱼到他盘子里,一边道:“来来来,尼桑…咳咳,哥哥,吃块鱼,富贵吉祥,年年有余。”不知道为什么,她从他的目光中解读出一种深切的嫌弃…      她一时没注意,用的筷子就是刚才她嘴里咬的那一双…      谢怀源却不动筷,只是双眼看着她的那双筷子。      华鑫按照自己的行为准则来揣测他的,估摸着他是看上了这双筷子,于是默默地把筷子伸到他面前,狗腿道:“咱们换换?”      身后负责提点的嬷嬷扭过脸,已经不敢去看谢怀源的脸色了…    正文 大反派的本性   谢怀源面色沉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地举起筷子,决定自力更生。      身后的教导嬷嬷急了,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华鑫立刻夹了一大筷子羊肉放到他盘子里,讨好笑道;“您吃,您吃。”      谢怀源的筷子很不给面子地绕过那几颗绿油油的青菜,慢慢地伸向不远处的用鱼肉捏成再精心烹制的丸子,嬷嬷又咳了一声,华鑫条件反射地去夹,一下..两下…三下…没夹起来…      她一怒之下,干脆用勺子一口气舀了五六个放到谢怀源碗里,那堆食物堆积的小山早已不堪重负,颤巍巍了几下,从那个丸子开始,全部塌了下来。      谢怀源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片狼藉的盘子,慢慢地放下筷子,起身道:“你随我来。”      那边刚举起筷子打算自己歇下来吃口的华鑫“……”      她对着满桌的美食犹豫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小说里能吃香的喝辣的的大家小姐都是骗人的啊,华鑫如实感叹道。      华鑫跟受气小媳妇似的小碎步走在他后面,两人行至偏厅,谢怀源随意找了个上首的位置坐下,秀气狭长的双目静静地看着她。      华鑫本来也想跟着坐下,但看了一下他不怎么好的脸色,还是摆出挨训状,老老实实地站在下首。      谢怀源缓缓地道:“我昨日才收到战报,百济和犬戎已经蠢蠢欲动了,我不日就要奔赴战场。”   华鑫一怔,原文里犬戎是攻到会稽城了,谢怀源和阮梓木才出的手,看来随着叛徒李司徒之死,这部分剧情提前了,不过谢怀源跟她说这个干嘛?      她正纳闷,就听谢怀源继续道:“此次战役我们早有准备,大约两个月后,也就是开春之时,我便会班师而会,届时就要回京,而你,自然也要跟我一起…”说到这里,他停了片刻,留给华鑫思考的时间,才道:“若是这两个月里,你还不能达到与郁陶有九成相似,那你也不必再学了。”他语气依旧平缓,秀长的眼睛却带着几分阴戾。      华鑫听出话中的意思,抬起头有些张惶地看着他,后脊背发凉。这才是原书中那个淡漠凉薄,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反派啊。      谢怀源看她形状惊恐,再加上那副白莲花脸的加持作用,心头不由得微动,脸色微微和缓,又道:“我一向赏罚分明,你若是做得好,自然有你的好处。”他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我会吩咐冯嬷嬷,把你学习这些礼仪课程的日常都总结出来,不求精,只求快,她会分为甲乙丙丁四等,定期对你进行考试,这般管制之下,你若是还学不好,那便是你的问题。”      华鑫脸色一下子沮丧起来,没想到到了古代竟然还逃脱不了考试。      谢怀源直起身,路过她身边时微微倾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自你成了郁陶的那日起,你我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   华鑫飘飘悠悠走在回房的路上,被冷风一吹才感觉脑子清醒不少,要说谢怀源真想杀她倒也不至于,只是敲打一番肯定是免不了的,想想刚才的场景,恩威并施,节奏时紧时松,倒真是御下的好手段。      自从谢怀源一走,迎接华鑫的就是地狱一般的日子,从早上卯时到晚上亥时,她几乎就不得歇,冯嬷嬷还上了竹板软尺等体罚措施,不过华鑫的学习热情却很高涨,原因如下:      谢怀源走时留了一大笔银子给她,还有许多别人送的奇珍古玩,可以供她随意使用,还吩咐下人见她如见自己,不得有半点违逆。华鑫至今还记得上百号人齐刷刷给自己下跪的场景,她自己差点腿一软都跪下了,幸好被身后的冯嬷嬷死死地撑住了。      于是她的培训课程里多了一门御下之道。      华鑫觉得吧,像是这种大家礼仪,没有从小到大十几年的熏陶和耳濡目染,速成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对于那些豪门贵族来说,按照礼仪行至进退几乎是像吃饭呼吸喝水一样的本能。她短时间内自然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她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人前不出错就成。      于是她按照前世对付应试教育的方式对付冯嬷嬷——果然成效显著。喜得冯嬷嬷连连夸她悟性高。华鑫现在基本做到人前挑不出毛病来,人后吗…咳咳,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谢怀源比原定的日子早回来了了十多天,一回来就跟暴力家长似的,举着棍子,阴沉着脸就来检查华鑫的功课,嘴里没准还要喊几句‘你个小兔崽子不给老子好好学习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以上场景纯属她个人脑补。      谢怀源依旧那么…闷,从他脸上是休想看出什么来,打了一个多月的仗也还是那么漂亮(大雾)那么白,华鑫看得很忧郁。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谢怀源才从头到尾的检查完华鑫的‘功课’,唇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又很快抿去了,他扭开头,修长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冷哼道:“还算凑合。”      那傲娇样…      华鑫开启专为傲娇设计的解读表情功能,自动把他的表情翻译成了‘老妹你真给老哥我挣脸,吼吼吼吼’,然后很愉快地询问自己能不能请个假?      谢怀源很大度地挥手放行,然后和颜悦色地对着冯嬷嬷道:“这些日子教导郁陶,嬷嬷谢苦了,我从南城那里带了些点心来,不知道嬷嬷是否喜欢?”说着一挥手,一个身形高大,面容魁梧的汉子走了进来,手里拎着食盒。      冯嬷嬷心中微动,警惕起来,她是皇上特地指派来的,虽然没见过郁陶,但这些天观华鑫的行为举止,越看心中越是疑惑,只等着回京向皇上一一道明。她存了这个心思,心里对谢怀源更是万分警惕,推拒道:“小公爷哪里的话?真是折煞老身了,老身不过是职责所在,哪里能当得起小公爷的谢?”      谢怀源看她不吃,也不勉强,只唇边那缕笑意越发地淡薄,不但显得他人温和,反而更显得无情,他双手交叠,从容道:“听说嬷嬷有两个儿子,都在皇庄里当差?儿子前年更添了个儿子?”      冯嬷嬷抖着嘴唇道:“你…你想干什么?”      谢怀源淡淡道:“我至少可保你两个儿子两世太平,富贵荣禄。”      冯嬷嬷委顿在地上,全身颤抖,面如死灰,似死死地咬着牙道:“你说的当真?”      谢怀源道:“我虽狠辣,却从不说谎,你当是知道的。”      冯嬷嬷垂下头,似乎在思量,忽然又面色坚决地抬起头,死死地咬着牙,几乎要沁出血来,道:“我也没几天活头了,用这条老命换小公爷一个承诺,也不亏了!只是…”她忽然满面嘲弄地道:“我奉劝您一句,瞒的了一世瞒不了一世,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您再毒辣,还能杀尽天下人不成?!”      说着就一把夺过那个食盒,把里面的点心全都倒出来,一把抓住,胡乱地就往嘴里塞。点心沫撒了一地,很快就和喉咙里流出的血混在一处,污了一片的地面。冯嬷嬷眼睛张得大大的,直勾勾地向上看着,手脚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谢怀源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她彻底断气,才微微转身,对着站在他身后那个高大的人道:“冯嬷嬷是受到犬戎刺杀,为了保护郁陶,不慎丢了性命。”      那人躬身道:“您说的是。幸好小姐无事,冯嬷嬷也立了算大功一件。”   ……   华鑫一回屋倒头就睡,早上起来胡乱吃了几口丫鬟送来的早饭,一扭身又继续睡,直到睡到下午,她才被饿醒了。华鑫骨子里还是个天|朝平民,于是也没叫丫鬟送饭,一手拿着黄澄澄的发糕,一边就着早已经凉了的粥开始吃了起来。      谢怀源一进屋就见到华鑫一身睡觉时的寝衣,一头长发有些凌乱,,一边吃着早已经凉的剩饭,他看到此情景,面色微冷:“怎么回事?是下人苛待你?”      闷头喝粥的华鑫吓了一跳,抬头看他几眼,很够仗义地道:“自然不是,我喜欢吃凉的。”看他脸色不太好,便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给他让了个座,转移话题道:“尼…大哥哥,你怎么来了,冯嬷嬷呢?”      谢怀源看她一眼,却不打算说她。反正他只要求她人前不出错就行,人后…也只能慢慢来了。他垂眸道:“你不必再想她了。”      华鑫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你…她死了?”      谢怀源淡淡道:“她不死,你就要死。”又难得解释了一句:“她是皇上派来的人。”      虽然有了这句话,华鑫还是感到一股凉意从心中沁出,想到他这般利用完人就除掉的作法,忍不住惊慌地倒退了几步。      谢怀源薄唇略微抿起一点,似乎对她的神情感到不悦,冷声道:“迂腐!”      华鑫白着脸不说话,微微垂下了头。      谢怀源却把这个动作看成服软,心情略微好了一点,他慢慢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华鑫抬起头,问道:“见什么人?”      谢怀源的薄唇略微松了松,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你的贴身侍女。”      华鑫难得看到他这种表情,被吓得打了个寒噤。    正文 渣货男主登场   第九章   华鑫听到‘贴身侍婢‘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感叹了一下,对这种万恶的封建等级制度下的主仆产物表示鄙视,同时又为自己以后要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生活表示窃喜——要知道,这座寨子据说是他的友人所赠,里面的丫鬟仆人自然也是他友人的,而谢怀源为了怕她身份曝光,一般都不准下人们到她的院子里。      等到她跟着谢怀源慢慢往外走时,才发觉出不对了,她连声道:“等等等等……额…咱们去外院?”      她居住的地方在内院,而外院则是谢怀源日常处理公事,还有他那一干将士暂住的地方。      谢怀源‘嗯‘了一声,直接抬步迈过了那道连接内外院的拱形门,华鑫也好奇地跟着走了出去。      一路上有不少下人纷纷上前行礼,对于华鑫的出现没有表露丝毫的疑色,只是恭敬地行了个礼就退下了,让华鑫又一次感叹谢怀源御下有方。      两人一路走至西边的跨院,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喝彩声,一圈高大的汉子围着正中的一个汉子大声叫好!      华鑫定睛一看,被围在最中间那人一张国字脸,面容端正刚毅,胳膊和大腿上的肌肉夸张地隆起,身形高大魁梧——好一条威风凛凛的大汉!      他手里正拿着两个巨大的石锁耍弄,向上一抛,稳稳地又挂到自己手上,华鑫看得眉飞色舞,忍不住喝了喝彩!      谢怀源看着她,又露出那种极淡极细微地笑容:“从今日起,她就是你的侍婢了。”      “什么?!女……女的?!”华鑫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惊恐了“我能拒绝吗?!”      这位哥们……好吧,大姐,如果放在东方仙侠里,她就是一个化形的巨龙,如果放在西方玄幻里,她就是一头人型魔兽!      不论她在哪里,都不应该跑来给华鑫当侍婢!      谢怀源看她惊恐万状,嘴角略微翘了翘,“可以。”看着华鑫亮起来的双眼,他又道:“但我不会答应。”      华鑫“……”说了还不如不说。      两人交谈间,大力已经走了过来,单膝跪下行礼道:“小姐,大人!”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疼。      谢怀源慢慢道:“以后好好伺候小姐。”      一边的华鑫捂着心口,面如死灰…   ……   其实等到华鑫慢慢地接受了这个悲伤的事实,和大力混熟了之后才好奇问她的来历。大力倒是没有瞒她,直接告诉华鑫她曾是谢怀源手底下的军|官之一,后来因为受伤,所以就被安排来伺候华鑫了——她是谢怀源的绝对心腹之一。      所以华鑫曾经一脸好奇地试探道:“你知道我是谁?”      大力当时看了她一眼,一脸淡定地道:“您是郁陶,丞公的嫡长女。”      华鑫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大力不知道她的身份才奇怪呢,估计是谢怀源怕惹出什么岔子,才派她来监督的。      华鑫绕着她转了一圈,啧啧称奇道:“你哪里像是受伤了,一点都看不出来。”      大力粗声粗气地道:“大人说俺受伤了,所以俺就是受伤了。”      华鑫无语地摸了摸鼻子,谢怀源简直…神了。神说‘会有光’,于是有了光,谢怀源说‘你受伤了’,所以她就被受伤了。      大力姓牛,因为自小生的粗壮,所以一直被当做男子教养。经过这些年自力更生的行伍生涯,让她铺床叠被还有照顾人都能来得,不过若说多么精细那肯定是做不到了。      并且大力还有一个习惯…“俺的娘啊俺的娘,小姐你说你咋这么彪呢?不吃早饭哪成啊?”      ‘俺的娘啊俺的娘,小姐你咋又乱扔衣服,这让俺咋整啊?’      ‘俺的娘啊俺的娘,小姐你咋又看闲书,俺不是给你拿了谢家的家谱?’      她嗓门极大,又加上估计是长官当久了令行禁止,芝麻大的小问题都能被她发现,对华鑫的一应要求都是按军营来的,然后华鑫就‘囧’了,她每天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幸好大力除了眼里不揉沙子这点比较让人郁闷,对她的照顾都是颇为尽心的。      华鑫最近也在旁敲侧击的打听谢怀源的事,不过每当这时候,大力的嘴都跟闭紧的河蚌似的——啥也撬不出来。      至于华鑫为什么要打听这种事呢,是因为她看到了冯嬷嬷被兔死狗烹的下场,生怕自己某天也这么不明不白地嗝了,于是她最近苦思冥想保命的招数。      后来的某日,在大力无意中提到了‘大人这么大连个喜欢的姑娘也没有’之后,华鑫终于想出了一条法子:      攻(略)了他!      最好攻略到那种他不忍心对自己下手的程度,那么她的小命就有保障了。      某日晚饭期间,华鑫仔细注意着谢怀源到底爱吃什么,然后她很失望的发现,谢怀源对于每道菜都浅尝辄止,并不多吃。大概是被她盯得不自在,谢怀源破天荒的扭过头,冷冷地看着她。      华鑫捧着碗笑道:“大哥,咱们来聊聊天吧。”      谢怀源慢慢地给自己夹菜:“食不言寝不语。”      华鑫继续撑着笑脸,卖萌道:“不要这样子吗~好歹我们也算一家人啊,要互相了解啊~”然后把自己给恶心的。      谢怀源大概也有点被雷到了,嘴唇微微动了动,放下碗筷道:“你想说什么?”      华鑫兴奋地直入主题:“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谢怀源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道:“无,讨厌的倒是有不少,尤其讨厌喜欢傻笑废话多的。”      华鑫老老实实地闭了嘴,低头吃自己的饭。      饭后一杯茶的时候,越战越勇的华鑫正琢磨着怎么再开口,没想到谢怀源竟然主动开口了,他道:“明日有人邀请我去结庐亭看雪,他会带上女眷,你可也要一起去?”      华鑫一怔,这才想起来这个世界为了方便男主勾搭妹子,特地给了一个相当开放的设定,妹子是可以见外男的——郁陶和原书男主也就是这么勾搭上的。      她想了想,无所谓道:“可是我要陪他家的女眷?那我去好了。”      谢怀源点点头,慢慢道:“明日除了我和那位主家,大概还会来一个人,到时候也由你来陪同吧。”他略微讽刺地挑了下嘴角:“她是曹氏的娘家侄女。”      华鑫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曹氏正是他的继母曹氏,这么看来,看来他和他继母的关系相当的…糟糕啊。      不过经过她这些天的打听,曹氏此人在女子中确实是个人物,当年竟能瞒着青阳公主和谢必谦有了一个儿子,后来又没有被脾气暴躁的青阳公主赶出去,甚至以外室的身份一路升级成了正室——手段了得啊。      一个有自己儿子并且有本事的后妈和一个有本事还是嫡长子的继子,关系能好到哪去?      华鑫看着他,饱含深意地问道:“你是让我…恩?”打发了她?      不过这话她依旧没说,而是别有意味地停了一下。      谢怀源看着她,两人对视了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   第二天一早,华鑫就斗志昂扬的起床打算梳洗一番,就看见大力捧着一堆花花绿绿地东西走了进来,它们分别是——紫色嵌金箔的鞋子,红色的绣孔雀百褶裙,还有花花绿绿到无法形容的对襟上衣,以及七八两重的金首饰。      大力一脸诚恳地道:“俺觉得您穿了一定好看。”      华鑫装作没看见,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自己从衣柜里取衣服首饰。她又不打算走X纳红地毯!      大力‘俺的娘啊俺的娘‘拍着大腿叫了几声,不甘不愿地帮她换好衣服,又扶着她出门上了轿子。      等到了地方,大力帮她打开轿帘,华鑫姿态标准地按照冯嬷嬷教的规矩下了轿子,才发现自己面前是宁静淡泊的湖水,湖面上偶尔有小舟划过,漾起一圈圈涟漪。      她抬眼看了看那个名为‘结庐’的湖心亭,然后扶着大力的手,沿着九曲回环的直桥走了过去。      坐在谢怀源对面的是一个容貌俊朗,丰神如玉的男子,外貌虽不如谢怀源,但也是少见的俊朗男子了,这男子身边是一个从容温柔的女子,挽着妇人的发髻,一脸依恋地看着身边的男人,两人在一起颇为登对。      大力压低嗓门介绍道:“那人叫阮梓木,原本只是小小的行司马,后来在最近战役中表现出色,受到大人提拔——哦,他家是个大族,只是他是不过是旁支庶子。”      华鑫听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阮梓木——就是原来那个渣货男主的名字!      大概是负面印象的加持作用,她原本远看那男的还算俊朗,现在却怎么看怎么猥琐。      好吧,华鑫看书的时候,觉得男主怎么爽怎么YY都觉得很正常,但是叶公好龙,一个男人娶了N个老婆,还偏偏做出每个都情真意切割舍不下,希望她们谅解自己一生放荡不羁女人缘好的样子,大概是个姑娘真正见了这等人都会不喜的。      华鑫心里鄙视了他一番,才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郁陶,而郁陶,也是男主的妹子之一……想到这里,她脚下又一个踉跄。      华鑫不在状态的样子一直保持到进了亭子,给众人行了礼,才被大力扶着在谢怀源的身边坐下。   阮梓木本来看到华鑫,眼底掠过一丝惊艳,但看到他她身后门神一样威风站立着的大力,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两人在一起就好像言情文女主和修真文妖兽在一起一样,画风…清奇啊。      正在华鑫想着托词准备早点回去的时候,忽然有人对着阮梓木来报‘曹小姐到了。’      阮梓木的目光却看着谢怀源,微微笑了笑道:“请她进来吧。”又对着谢怀源,有些暧昧地道:“大人好艳福啊。”      艳福?华鑫诧异,他昨天只告诉了那姑娘姓曹,并没说别的。难道那姑娘还对他有非分之想?    正文 大明湖畔的如花   曹姑娘穿着一身烟青色的长褙子撑着一把伞从九曲直桥的对岸缓缓,碧水轻移,倒映着桥上佳人的丽影,很有一种幽怨朦胧的美感。华鑫果断地想到了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只是…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晴好的天气,现在正值早春,不冷不热,气候适宜,既没下雨也没太阳,这伞打的就很有几分多余的味道了。      华鑫等她走近,才看到原来她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凝睇在谢怀源的身上。后者慢慢地饮着酒,好似没有看见。      华鑫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于是笑道:“曹姑娘倒是有趣,不冷不热的天里打了把伞,是为何啊?”      其实她倒是真的不想跟曹姑娘作对,反正她很清楚谢怀源不可能看上她的。不过谁让昨天谢怀源说了呢?华鑫现在才明白他的意思,他自己明知道曹姑娘是曹氏的人,甚至曹氏还存了把她嫁给谢怀源的意思,只是他却不好亲自出手打发,华鑫却名正言顺——小姑子刁难嫂子,还需要理由吗?      曹姑娘面色微变,仔细看着她的衣着打扮,又露出几分迟疑道:“不知这位小姐是…?”      华鑫悠悠地站起来,行了个平礼道:“我姓谢。不知小姐是何人?”      曹姑娘一怔,脸色又变得柔和起来道:“我名曹如花,细论起来,应当是你的表姐。”说着就要来挽华鑫的胳膊      华鑫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如…如花?她直接坐下,借着这个动作避过她的手。那位如花小姐面色尴尬,更有些恚怒。      华鑫看也不看她,只能在心里摇摇头,没办法,各为其主。      阮梓木和谢怀源照旧慢慢地对酌,看来是深谙女人的战争,让男人走开的道理。倒是阮梓木的妻子芸娘看着面有不忍,笑着让如花姑娘坐下了。      如花姑娘只看着谢怀源,眼神温柔,还带了些羞涩道:“如花来迟了,愿意自敬怀源哥哥三杯酒。”说着就要去取那樽白玉酒壶。      华鑫在一旁凉凉地道:“照表姐这么说,我也迟到了,也应该自罚三杯了?”      如花咬着下唇,眼神恼火的盯着她。忽然抬高声音道:“郁陶妹妹勿怪,是姨母让我来好好招待表哥的,如今我招待不周,自然该受罚。”      这话说得牛头不对马嘴,其实却是警告华鑫——她上面有人。      华鑫却没看她,而是侧头看了一眼谢怀源,果然他面色微冷,一时连空气都有些凝结,她识趣地继续继续插口道:“会稽城本就是我们谢家的故地,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我哥哥回自己家,倒还要别人招待了。”      如花看她一直就有意无意地针对自己,心里大为恼火,却不来质问华鑫,只是转头一脸委屈的看着谢怀源。      谢怀源毫无搭理她的意思,转头对着阮梓木道:“我们今日只喝酒?”      阮梓木识趣地接话道:“自然不是,我命人备了渔具,不如我们钓了鱼再来烹鲜鱼下酒,也是雅事一桩。”      谢怀源点头道:“客随主便。”      阮梓木用略带兴味的目光看过华鑫,然后笑道:“亭中不方便,不如我们去水榭钓鱼?”      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一行人慢慢地走着,如花粉面含羞地走到谢怀源身边,柔声道:“不知怀源哥哥还在会稽呆多久?”      谢怀源淡淡道:“最多三五日。”      如花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咬了咬下唇,鼓足勇气道:“如花早就听说国都镐京是最秀丽繁华的所在,不知是否有幸能和怀源哥哥一起去看看?”      谢怀源慢慢道:“你要去,自有家人陪同,与我何干?”他又看她一眼道:“我与你并非血亲,哥哥二字就不必了。”      如花面色微微发白,表情微微露出绝望之色,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被他的冷脸堵了回去。      那边华鑫已经走到水榭,兴致勃勃地拿着鱼竿准备钓鱼,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郁陶小姐会钓鱼?”      华鑫一惊,这句台词她太熟了,因为下面郁陶接的是:这些鱼儿原本自由自在,如今却被人钓上来满足口腹之欲,好不可怜。      然后阮梓木借着反驳这句话装了一下13,郁陶当时面带恼火,但心里却也因此记住了此人,于是两人就此勾搭成奸。      大约是想的太过入神,华鑫下意识地道:“这些鱼儿原本自由自在,如今却被人钓上来满足口腹之欲,好不可怜。”      阮梓木听了,果然淡笑着借口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也是自然。有人强,便是强食,有人弱,那也就是弱肉。被人吃也是命数。”      华鑫咳了一声,受不了这股浓郁的男主YY风,把话题搬回自己的风格,顺口道:“那是自然,所以为了不辜负鱼儿们,我决定把它们烤的喷香再吃。”      阮梓木“……”      华鑫看了正在忙着张罗布置的芸娘一眼,装似不经意地道:“尊夫人真是贤惠。”      阮梓木看着她,别有深意地淡笑道:“她确实是世上难得的好女子……却不是我夫人。”      华鑫心里一凉,芸娘是第一个跟了男主的女子,但她是跟男主离家私奔的,因此到一本书的最后,她的身份都似妻似妾,没有正名。直到阮梓木身边的妻妾越来越多,身份越来越高,她的戏份也越来越少,身份也就这么一直不明不白。      他如今对着华鑫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华鑫还在迷惑的档口,就听见阮梓木继续道:“芸娘她……哎!不提也罢,不过我确实并无正妻。”      这就是嫌弃芸娘身份低微的意思了,华鑫心里更对他鄙夷几分,故意用反话讽刺道:“大丈夫何患无妻,阮公子才华横溢,真是多虑了。”      阮梓木不知听没听出来,拱手道:“那就借小姐吉言了。”又半开玩笑地地道:“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说不定阮某哪天就会对某个女子一见钟情,再将她聘为正妻。”      他本来是卖弄文采,结果华鑫一听就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她站在原地,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面露惊色,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难道是老乡?难怪这哥们每一句都别有深意,原来是把郁陶,也就是倒霉的自己,当成他的官配了!      不过也不能凭一句诗就断然确定,毕竟原文里阮梓木是个从头到尾的本土男!      华鑫正要张口再试探几句,就看见芸娘一脸惊慌地跑来,扑倒阮梓木怀里,高声道:“不好了,官人!曹姑娘不慎落到水里了!”      如花落水了?!华鑫也有些错愕,也跟着两人,迅速走过去,看到如花在水里的一幕,良久无语……      这湖是人力所建,就是为了给贵人饮酒赏景的,自然不可能建的有多深,而且他们的水榭在湖边,自然是更浅了。      于是想要扮演失足落水等着谢怀源来救的可怜少女的如花姑娘,在硬件条件不同的情况下,只能委屈自己在齐肩高的水里乱扑腾。      谢怀源在一旁袖手旁观,她和芸娘是女子,自然不可能下去救人,那就只剩阮梓木了。      反正现在如花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而谢怀源又不会出手,而阮梓木……就看他想不想收这个妹子了。      阮梓木看了看,芸娘扯着他的袖子轻声道:“相公,你快去把如花小姐拉上来。”      华鑫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叹道:“真是好女人啊好女人。”      阮梓木不再犹豫,一下子跳了下去,把如花拉了上来,她一上来就含着泪水看着谢怀源。      芸娘忙着吩咐人熬姜汤,准备干净衣服,华鑫见场景忙乱,暗中扯了扯谢怀源的袖子,两人告辞了。      两人回去时坐的是一辆马车,谢怀源看着华鑫,忽然悠悠道:“刚才临走时阮梓木跟我说了几句,隐约表露出结亲之意。”      华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道:“您不会答应了吧?!”你要是答应我就要转投敌营了!      谢怀源斜她一眼:“自然没有。”至于为什么没有,这个华鑫倒是没问,反正肯定不是她想听的。      她松口气道:“小公爷,您倒是很欣赏阮梓木?”      谢怀源道:“他提亲之前,是的,之后自然就不是了。”      华鑫有点窃喜,尼桑果然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儿啊,嘻嘻嘻嘻。      就听见谢怀源嘴角带出一丝嘲讽:“建功立业,应当靠的是自己的本事,靠女人的家世,没有半分气概本事。”      华鑫怒“你怎么就断定他是看上谢家的牌子了呢?!”怎么就不能是被她高贵冷艳妩媚多情机智聪明七彩头发(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的气质吸引?!      谢怀源伸出食指和中指,突然夹住她的脸颊向外拉了拉,华鑫疼的哇哇大叫,捂着脸愤怒道:“你做什么?!”      谢怀源收回手,“无事,就是想看看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