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节 楔子   这是一处闲适的幽谷,一棵万年古树枝繁叶茂,直上云霄,长藤几乎盖住了大片天空,无人可以窥见谷中奥秘。里面却不时传来潺潺溪水声,叽叽喳喳悦耳的鸟声,更有漫山遍野的花香悠悠扬扬的飘荡着。不见似所见,必定是一处绝妙的佳境。   谁也不曾想到另三界闻之色变的“神禁区”竟是这个摸样。   所有人都几乎知晓这个名字,但是又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它的所在。除了半空中踏云的这位神仙。   此时在“神禁区”的上空,一个容貌俊雅的神仙正立在云头,他的月白色长袍沾满了浮冰碎雪,略显狼狈。紧缩眉头,深不见底的双眸中交织着无奈、焦躁。多看一眼,似乎就能陷入他同样巨大的悲哀之中。而他的怀中恬静地躺着一个女婴,像糯米团子般清爽干净,娇而不憨,正啃着手指甜甜睡着,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动着。小小的身躯冒着丝丝的寒气,明目张胆地缠上月白色男子的衣袖,这些冰霜竟来自这个小女婴。   男子体力不支,单膝跪在云头,嘴角轻轻一抿,甚是不甘心,他花了七八成的灵力,还是冲不进“神禁区”,其实他也不能做什么改变,就仅仅进去望一眼也好。但是这个可怖的地方,真如传说中那样,不见活物。至今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此刻躺在“神禁区”的那个人要选择这种方式来囚禁自己,即使是魂飞魄散也好过不生不死。   他紧紧抱着手中的女婴,像是丢了全世界,又像是得到了至宝。   此次三界动乱,他被完全排除在惨烈之外,在他自以为深刻的记忆里,也许他只是一个路人甲乙丙丁。但是他还是心甘情愿。而当等他反应过来,重要的人都已不在,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力量去活下去,就像一条搁浅在岸边的鱼其实是一心一意的等待着阳光将自己烤熟的,因为活着太煎熬。所以他也想着,或许在“神禁区”了却残生才是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可是偏偏不如愿,一个清凉的巨浪又将他卷回了海里,便是这个小女婴了。   男子看了一眼怀中人畜无害的娇俏脸蛋,也不知道是该爱她还是恨她,恨她是因为她在利用自己,知晓了自己的心甘情愿,连最后都要算计他一下。爱她是因为她终于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了,是啊,她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他运了一下力,一阵温和包裹了自己和小女婴,冰霜的寒意渐渐散去,但怀中之人似有不安稳之意,咿咿呀呀哼吱了几下,就睁开了双眼,乌黑的瞳仁里似乎藏着小小的不满。男子宠溺的用脸颊蹭了一下女婴柔软的头发,笑道:“你还是喜欢冰凉,那就任你好了。”收了萦绕身边的温和,衣袍上又泛出冰霜,女孩眨了一下眼睛,满意的睡去。   他还是这么宠溺她。似乎比之任何人更甚了。   因为只有她才能让他这么得光明正大吧。   “安之若宁,就叫你青宁吧。”男子盯着女婴的睡颜,似乎和某人相互重叠,又迅速分开。   很久之后,年幼的她在院中歪歪扭扭的走路,噗的摔倒在地上,不哭不闹,就张着双臂喊着:“师父,抱抱。”他心疼的捞起腿上肿了一块淤青的她。然后她捂嘴笑着将一只胖乎乎的虫子藏到了他的头发里。   很久很久之后,年少的她扎着男儿发髻,双手叉腰,撒泼般的赖在他府中不走。气鼓鼓地说:“师父,你又不带我去吃酒,你偏心,你等着,我要把你的好酒都偷走,你最好别让我得逞。”他唯有守着酒罐子睡了一宿,这酒也是他的宝贝啊。   很久很久很久之后,风姿卓绝的她走遍天涯海角,对他说:“师父,我就知道,我会找到你的。”她把头靠在他的膝上,泪如雨下。他像往常一样,抚摸着她的发丝,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疼她怜她,将她放在手掌心中慢慢长大,甚至连她蹙一下眉,他都会焦虑起来。却不知道是她救了他这万把年来的孤寂。 全部章节 第一章:这个神不靠谱   这几日,微妙的气氛笼罩着九重天。各路大小神仙莫不垂头丧气,皆因青府的小祖宗已经负伤许久了。其实众仙家一开始是偷偷幸灾乐祸的,期待着九重天能过上太平日子。但是后来发现不对劲了,青府的斗战神负伤,岂有不送礼之道,岂知斗战神“贪得无厌”,眼下已经送进去多少珍稀宝贝了。一时间人人为斗战神的伤情担忧祈祷,足以让不知情的人感动到落泪。   说起斗战神青之一脉,便是那天帝也得给几分薄面。翩翩修罗仙,生死青笑间。青族天生有那灭世神力,诸神之中难逢敌手。也会有神仙揣测着要是斗战神存有篡位之心,这大抵会是三界最大的浩劫了,只是这担忧未免太过度,斗战神忠于天帝,拳拳赤心,已历经几世,未免叫那些闲暇无趣的神仙们失望了。随后谣言又变成了青家该是天帝私生的血脉,如此便可解释,斗战神功高胜天,却又忠心不二。由此可见,这神仙们也是寂寞非常。   而今的斗战神是青宁。   青宁嗜吃嗜玩,这名声传遍仙界,早已不是秘密了。也有恨铁不成钢的老神仙,悲叹着那辉煌一时的青族也不可避免的没落在一个小女娃手上。遥想千年前的青远青遥两大战神嬉笑间破敌千万,衣袖间都不会染上一丝血污,容姿可动日月。而如今这不成器的青宁小将游走于天地间,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如果说这能归结于三界太平、无敌可灭的话,那她嬉皮笑脸,打趣玩闹,捉弄各路神仙就没有什么可以推脱的理由了。   “这顽劣小童居然是青远大人的血脉,唉,大人想来也未曾料到身后事。”一华发老神仙执棋叹声道。   “青宁小将终究也有半分青遥大人的气韵,嬉闹而已,不伤大雅。”对弈者少许辩驳了一下。   “本仙也是感叹沧海桑田,一朝霸业臣子一朝纨绔子弟。罢了,大人们的事情也不是我等可以议论的,落子吧。”   只是这般议论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停息过,怪就怪青宁也无那争气之心。   自青宁受伤这大半月来,青府上下倒是一派和气。一帮家丁奴婢红光满面着,乐得轻松,只需招待那陆陆续续的客人即可。   “哦,您是来找我们大人的啊,大人现在负伤在身不便见客,慢走啊,对了,这礼物留下,我家大人会喜欢的。”   “哟,仙家又来了,上次您带来的车厘鲜果大人甚是欢喜,啊?您今朝又带了,那我替我家大人谢这位仙家了。”   一时间,众人得以珠圆玉润。不像平日那青宁小将四处溜达,逢上天帝召集之类必须出席的大事,还得出动全府人员去三界找寻那不安分的斗战神,拽回或是在人间青楼醉酒风流调戏女子,或是在妖界化身猫妖声称卧底的他们家大人。几番折腾下来,青家家丁手下倒也训练的如那神犬般利索,找寻顽劣青宁的功夫也日渐厉害,只是这身形也日渐消瘦,这毕竟不是一件省力的活儿。   如今这斗战神青宁小将动弹不得,乖乖卧床养伤,众人皆觉畅快。只是也需有点胆量应付那半夜突来的嚎叫声:“无聊死小爷了。呀,疼。”众人时至今日也习惯了,翻个身继续睡。留那青宁趴在床上,背朝上脸朝下,舔一晚上的枕头。   此刻,眼明耳聪的青府家丁早已瞥见东南云头飘来的那朵祥云,个个忍不住窃笑起来。待云头上那人下来,带头的家丁俯身作揖,蹬蹬向前充满同情地说道:“逍遥上神,您可算是来了,我家大人是天天念叨你,你要是再不来,那可就……”家丁给了逍遥神秦君一个“你懂的”表情,他们家大人那怎么能叫天天念叨,简直就是天天诅咒了。秦君自背后升起一阵寒意,清俊的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我家宁儿果然还是小孩子,这般依赖为师。”换来众家丁更加同情的表情夹杂着一丝的幸灾乐锅,逍遥神一来,他们可就偷得清闲了。   内屋中,青宁正趴在床上啄枕头上的那一碟车厘鲜果,受伤之后更是越发发懒,连用手抓几个果子都省了,活脱脱看起来倒像极了一只蛇宝宝。边吃边叫唤:“小七,快没了。”   小七是青府的头牌婢女。所谓“头牌”这么响亮的称谓当然是青宁自凡间走了一趟回来之后安插的。想当初小七呆呆的说:“大人好厉害,能想出这么妙的词。”乐得青宁眉开眼笑了整整一天。青宁喜好扮男装,回到青府就大喊:“小爷我来了,头牌呢?”乐此不疲。   小七又端了一盘果子进来,笑颜逐开:“大人,逍遥上神来拜访了。”   “快快,小七,把果子收起来。来看看我的样子,够不够憔悴?”望着青宁殷切的眼神,小七非常为难的说道:“大人,你看起来珠圆玉润,气色甚好。”   “宝贝徒儿,你好些了吗?”温润之声从远处传来,说话间,人已立在屋中亭中,颀长瘦弱,着一月白色袍子,端有耀华之姿,长眉高挑,眉目间俱是溺爱和从容,笑意灿然,说起话来却有一丝流气。   也难怪这秦君自然是逍遥惯了。   青宁白了他一眼,“亏你还记得你宝贝徒弟。”   秦君爽朗一笑,“难不成是惦记为师了吗?”说着坐在床头,青宁巴巴的把脑袋拗起来,靠在他的腿上。“师父来看我,怎么两手空空呢?”她自然是惦记他,也惦记他府中的美酒啊。   “宁儿自是知道师父府中唯有美酒,但是如今宁儿抱恙,也是无福享受这佳酿,等你痊愈之后,逍遥殿的酒窖任你出入。”这徒儿跟着自己什么都没有学好,偏偏学会这嗜酒如命。   逍遥神也唯有苦笑,若这美酒能解忧,醉生梦死又如何?   “不过为师这次给你带来了好东西。”说着从衣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瓶,青宁懒得稀罕,这段时间青府的药那是应有尽有,天帝更是每天命人送进府来。   “这是许贡湖中的金蟾磨的粉,对灼伤有奇效。”秦君笑的有点瘆人。   “啊?”青宁一听,边叫边把秦君往外撵。说来也奇怪,小战神是天不怕地不怕,还是孩童摸样的时候就背着比自己人都高的摄星剑,穿梭于邪灵堆里。但偏偏怕蟾蜍怕的要紧,按青宁自己的话来说:“即使是自插双目也不想看见这般东西。”众人皆在心中嘀咕:“可怜的小蟾蜍其实除了样貌丑了点,也没有犯什么大罪,居然被这样嫌弃。”   秦君把小瓶子递给小七,叮嘱道:“晚些给你们家大人涂抹一下。”   青宁气急败坏地说:“小七,你敢,你试试看。我真的会让你带着这个瓶子浪迹人间的。”   可怜的小七捧着手中的烫山芋觉得拿也不是还也不是。   秦君端开手中的纸扇:“宁儿,你要是不情愿的话,休想再沾秦府的半滴酒。更何况还有那你未尝到过的雨散佳酿。”   青宁咬牙切齿,心中暗恨:“算你狠。”脸上只敢流露出无辜可怜的楚楚样子:“师父,你就放过我吧,我觉得那东西太恶心了。”顺便睁大眼睛,泪水汪汪的看向秦君。   秦君才不中招,不管不顾地向外走,任青宁在后面大叫:“师父师父,我真的不疼了呀,我马上就会好的。嘤嘤嘤,我就是疼死也不要用这奇怪玩意。”看秦君早已走远,只好流着泪对小七说:“小七,你能在我睡觉的时候偷偷帮我涂吗?而且坚决不允许弄醒我。”小战神决定以这种欺骗自己的方式随了师父的愿。   刚想自夸一下“睿智如我”,又悲哀的想到这都是作茧自缚。唯有悔到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样,何必心心念念黑心的师父大人能怜惜伤病中的自己?酒是没蹭到,还盼来了蟾蜍。   离开青府乘云而去的逍遥神,周身淡然,却换上严峻的神情,修长的双眉紧皱起来。 全部章节 第二章:太子大人驾到   不几日,青府的悠闲又被打破了。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宁郎,奴家来看你了,奴家想死你了。冤家,别扯坏了我的衣服。宁郎~~”尤其那最后的“郎”字百转千回,幽怨缠绵,让人听之顿生一股揍人的勇气。青府上下一帮家丁满脸黑线,几乎都堵在门口了,依旧挡不住门外那人的热情。   内屋中百般无趣的青宁正常持续她没日没夜的睡眠,梦里正在凡间悠哉地吃着烤鸭,酱汁沾了一嘴,却惊魂般发现没有带手帕,更可怕的是没有带钱。青宁正焦虑着这满脸油腻地出去会不会被耻笑,然后肥头大耳的老板一手持刀一手拍着她的肩膀说:“想吃霸王餐也得问过我手中这菜刀——宁郎!”这惊吓着实不小,行走人间她向来只低调的用小号,这老板居然知道她的名号,最最可恶的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居然还为了区区几个银子纠缠,太没有面子了。梦中郁结着的青宁于是醒了,醒来就开始郁闷,为何不信手变几个银子出来就了事了,看来这养伤着实把脑子也养懒惰了。但是醒来之后的青宁依旧逃不过那鬼哭狼嚎的叫唤——“宁郎~你不要奴家了吗?”   青宁一阵黑线、胆战心惊,“小七,谁告知他的。”   这时候一直服侍在床边的小七泪眼汪汪:“大人你醒了,洛太子神通广大,你能偷到这半月的闲暇已是大幸。现在果然找上门来了,我还是扶您去避避吧。”   青宁绝望道:“算了,我已经听到他兴奋的脚步声了。”   转眼,洛子承来到床前,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欲语泪先流,“宁郎,你这么狠心丢下奴家和孩子了吗?奴家愿随你去了。”   小七递上一条锦绣巾帕:“太子,我家大人只是伤了,眼下是休憩养伤,您不必过于悲伤,再说大人受伤也是常事。”洛子承倒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巾帕上,再看看自己执着纸扇很不符今日的角色,以一副“这才是我的道具”的眼光夺过巾帕依旧哭爹喊娘。“宁郎啊,奴家这孤儿寡母的可如何是好?”   青宁则保持装死的姿态纹丝未动,虽然很想一掌把他扇死,但是眼下还是保持沉默得好,这人无趣了自然会离开,只要坚持到那时候就好了。   “咦,我家宁郎怎么趴着睡,会把胸睡小的。”洛子承立马就把青宁翻了过来。   “洛子承,小爷伤的是背!!!!”此间,惨叫声不绝。青宁终于暴怒。   半晌过后。青宁屋中寂静了,整个青府也静了。   小七帮着青宁处理背伤,刚痊愈的伤口渗血不止,听着青宁“咝咝”地叫疼着,小气忍不住笑着咕哝:“大人,这些都是硬伤,并未伤及内里。你居然能躺这么久。”   “但是真的很疼。哎呀,好姐姐轻点。”青宁哽咽,转头对那个身形妖冶,手提藤鞭的紫衣女子抱怨,“九儿姐姐,我本想着这躺了十天半个月的,应该能行动了,也不用府中一大帮子人照顾了,却被这恶人在我旧伤上又动了一刀,这到何年何月才能痊愈。”这九儿自然是青宁的另一个贴身婢女,虽然青宁也很想送她一个花魁的名号,但是畏惧着这种烟花名号被揭穿之日时的自己的惨状,只能作罢。   装着委屈的泪眼的青宁早已没有平日里的英武之气,这梨花带雨的小模样也算可人。   奈何九儿只白了她一眼:“大人早知受这般苦,便乖乖待在青府,府中上下自然能将你照料的妥妥当当。这次又是为了打发无聊,偏偏下凡去惹是生非,难不成就是常言所道的自作孽不可活。”青宁自知这装娇羞的招数迷惑不了同样是女儿身的九儿姑奶奶,便死心的躺着了。   却见九儿细细抚过藤编,灿若桃花地笑问:“太子让我家大人受这皮肉之苦,我可是心疼的很,这该如何是好?”   早已被藤条绑住的洛子承郁闷了:“九儿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心中暗道:早就打探了一番,九儿明明不在府里的,这会儿怎么出现的这么快。   “我只是在后山照顾一只快要死的狐狸。”九儿嬉笑着扯了一下藤条,将粽子般的洛子承又勒紧了一圈。   “哦~是这样啊,九儿姐姐真是辛苦。本太子要是早知道您坐镇府中的话,也不会这么担心我家宁郎,不会这么失态了。疏忽疏忽。对了,本太子突然想到还有要事处理,能否请姐姐松绑一下。”洛子承陪笑着。   “你认为呢?”九儿突然用温柔的调调反问。   吓得洛子承急忙眨巴着眼,向青宁和小七求助,但是青宁只顾咬被子,小七只顾专心涂药膏,已无人管他死活了。   “你还是想个惩罚自己的法子比较稳当。”九儿慢里斯条的说着。   “哈哈,对了,把我在凡间带回来的新鲜玩意赏给他。”青宁突然乐癫坐了起来,全然不顾背伤。小七扶额:“大人,你的伤不疼了吗?”   “啊?!好疼!小七,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伤心的事实。”青宁哭着躺了下去。   终于洛子承吃了2个奇臭无比的麝香猫果,三个邪恶的女人笑得妖魔鬼怪。“宁郎,我对你一片真心,你给我吃的这东西,真的没有毒吗?”子承一步一个踉跄的离开了。   “等等!”青宁叫住了洛子承,阴阳怪气的问道:“太子殿下,谁带你去人间逛了青楼。”   “青楼?什么是青楼?我只知道宁郎你这青府。”洛子承卖傻中。   “休要骗我,后果会更严重,这果子我府中还有许多呢。”俯身趴在床上的青宁警告道。   “宁郎,能否容我忠义一回,这出卖朋友的事情,我是万万不会做的。”义正言辞的洛子承已有点颤颤巍巍,“只是那逍遥神,你懂的,师父嘛也不能算是朋友。”然后一阵烟溜走了,也只好对不住那逍遥神秦君了。   又是逍遥神!   天上仙人封神并不多,自古以来,由父传子,但凡神人涅磐而未有传人,这血脉也就断了。陆陆续续这神人也越发精贵起来,到现今也就只有青宁和秦君这两个不成器的神。比之青宁,秦君有过之而无不及,风流快活不甚自在,却因为逍遥神这一名号,倒无人诟病。每每青宁抱怨这不公,秦君凝视天际,双手背立,极其认真的告诉她:“这是祖辈留给我的恩赐,秦家向来只重风月。”听得青宁咬牙切齿,唯有郁结,总不好去责怪父亲和姑姑为何政绩卓越,留下可怜的自己老是被对比。转身又想到,若是父亲和姑姑还在身边,自己也不用当这劳什子斗战神。想到出神,隐隐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天意,心开始一点一点的坠下,青宁也学着身边那人面无表情的凝望天际。秦君转眼看到青宁这深沉模样,无声无息,宛如世间万物都瞬间静止,只有她长长的睫毛忽闪轻眨。逍遥神伸手打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但凭自个儿喜好做事,那些老仙都是敢怒不敢言,看到他们的样子真是有趣。”青宁假装展颜,继续和秦君打闹。   当然此时的青宁依旧抱伤,但秦君依旧逍遥。   “原来是逍遥神!他常常因为女儿身借口不带我去玩。这下居然把太子都带去灯红酒绿,太过分了!”小战神火大的其实是,自己躺伤半月,错过了多少和逍遥神快活的日子。   九儿拿起矮桌上的瓷白酒壶,招呼着:“小七,你别候在床边了,来,喝小酒。”小七兴致冲冲地应了,抛下青宁奔向那几小壶酒。独留青宁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叫唤:“世态炎凉,媚奴欺主。”在她喊了第六遍的时候,小七不免打断她:“大人,逍遥神秦大人也和你一样游历四方,为何人家从来都是好好的,你都受了多少次伤了?”九儿把酒杯在桌上轻轻敲了三下,严厉地警告:“小七,不要侮辱了‘游历’这个词。”然后青宁又无奈地看着这两个媚奴嬉笑不止,再叹:“世态炎凉”。 全部章节 第三章:对弈   秦君哪有什么心思“游历”?   青宁此番下凡胡闹,斩杀了一个小小的谪仙,当然依照青宁的身份,即使是杀千把个谪仙也是看心情的事,谁敢多语。但是这次那个倒霉家伙虽是个小小医仙,其师尊浅绿却是九重天上的司药星君,地位举足轻重。小医仙因为救治天帝幺女子殊帝姬无力而获灭顶之灾。后经由浅绿开口,天帝这才卖这司药星君几分薄面,仅仅罚其徒弟带罪下凡,功满回天。而天帝雍恩宠爱帝姬之程度远远胜过太子子承,如此可见,这浅绿在九重天上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青宁,虽对众仙家客气有加,寂寞时甚至调侃捉弄一把。却难免自恃过高,不甚往来。自此,这天上人间,想巴结斗战神小将之仙人不在少数,入得了她的眼的却寥寥无几。千年过来,识得的仙家、往来的好友也就几个而已,除却府中之人,亲近的只有师傅和同门的洛子承,虽然青宁和子承在一起总能鸡飞狗跳,但真叫小战神细想起来,这天上也就这么一个朋友了吧。   所以说起司药星君,青宁也仅仅知道这仙家算怪人一个,听说其子不慎中了妖界冥骨之毒,神识涣散形同废人,无药可医。浅绿只留一句,“救不得唯有杀了你。”听者咋舌。   逍遥神秦君和浅绿交情不错,亦有所耳闻,其爱徒被贬人间,先前与之对饮,浅绿谈起此事,对天帝略有不满,而后笑道:“让后生历练一下也无不可。”   此时,他正在和浅绿软磨硬泡。   “浅绿星君好兴致。”秦君背手而立,信步走向司药庐。浅绿正在院中自弈,闲情怡然的落子,似乎并没有听见这一声招呼,也未望见徐徐而来的月白色身影。   秦君心想,果真是较气了,幸好来得还算及时。   突然撞上一道仙障,秦君扶了一下额头,自叹大意,看了一下离自己五部之遥安然下棋的浅绿,念诀撤了屏障。   “秦君大人,莫不知道打扰人家雅致是无礼之举吗?”浅绿这才缓缓抬起头,手里执一枚白棋,扶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人,笑意中难掩愠色。   秦君择石凳落座在浅绿对面,不笑也不愠,倒是难得的极其诚恳道:“逍遥此次前来一心赔罪,还请浅绿星君莫要躲着我才好。”   “秦君大人说笑了,你和斗战神都是九重天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就连天帝也是青睐有加,我等小仙自是招惹不起,怪就只怪我那傻徒儿命该如此。”话里藏刀,狠狠吃下了一颗黑子,玉石做的棋子棋盘相碰,竟有冷冷的脆响声。   “星君此言差矣,劣徒闯下这般大祸,我自会重重惩罚,若星君不解气我可禀明天帝。只望星君原谅宁儿顽劣、不知轻重。”逍遥神言之昭昭,长眉信目,却是不怒而威。   秦君也并非担心青宁树敌,九重天上的神仙谁敢叫嚣斗战神,只怕也就心里暗暗不爽而已,更何况,无论何时,自己定会全力护她周全,万无一失。更有天帝对青宁爱护的紧,所以即使她把天掀了个遍,也是小事一桩。   奈何这浅绿乃天上司药第一人,秦君每年必要向其讨一味固元之灵药,也算是他们两之间的秘密。有求于人,所以事情才变得略微棘手。   “初见斗战神,还是娇俏女童摸样,粉雕玉琢,而今已是风华的神子。这千把年瞬息,也费了我多少东鞠草。”浅绿轻笑如故,只是这般话重重砸向逍遥神。东鞠草自是名贵异常,不说那三百年开花、三百年结籽的漫长岁月,单单是采取这草药也是凶险万分,仙界之灵药偏偏生在东海之畔——妖灵聚集之地。   所以千年之前,莫不是看在和逍遥神还不错的交情上,浅绿自不会趟这趟浑水。   细想起来,又似乎是自己害了徒儿,不免叹息。师徒情深,浅绿自孩儿深蓝无药可医之后,当真是把徒儿当成了自家孩儿来培养。走的虽然是严师路线,但内心一心是望“子”成龙。   “星君息怒,逍遥愿代替徒儿受罚,任凭处置,还望星君不吝赐药。”秦君意切深深,风流无羁的上神,如今深沉恳切,不得不叫人动容。   “也是一个好师父,但是你的徒儿是宝贝,我的徒儿也不是草芥。”浅绿心想,虽能懂秦君之心思,但痛失爱徒之殇并不能消减半分。   “倒不如先陪我下盘棋,赢了我再说。”司药星君清浅笑开,玩味的看着脸色突变的逍遥神,“怎么,不愿意?小仙记得,逍遥上神和青遥上神当年煮酒对弈,两人俱是无端风流,明月为身,流水作姿,在仙界传为一段美谈佳话,眼下莫不是不给小仙这个面子?”   秦君尴尬地说道:“哪里?”甩开衣袖,颤颤巍巍执起一枚黑棋。玉石玲珑棋子,触手清凉,堪比寒冰,棋面更是润滑无双,司药星君竟藏得这般好棋。突然想到,若是被青遥看见,定是爱不释手吧。自己许久未做弈者,如今被迫上阵,终究还是逃不了。   仙界寂寥无生趣,对弈也就成了一大娱乐。毕竟神仙飘逸娴静,总不好整日打打杀杀,追追闹闹,幸而在棋艺间比拼一下,也绝不失了仙家气度。   当年青遥便也沾染了这风气,视棋如命,倒也难逢敌手,自己在她面前常常落败,青遥一边嘲笑自己一边笑颜逐开。   如今想来,恍如是隔世之境。   青遥当真是爱疯了下棋。   连带着秦君如今有点痛恨,知其所以又不能言明。就好像这是关于青遥的一场记忆,他又怎会去揭开那沉沉的伤痛,不断提醒自己的无能为力。   所以如金盆洗手般,将这一身棋艺合着青遥一起逝去。仙家们大抵都是把这看作痛失心心相惜的对手的一种悼念方式吧,都知晓了这是逍遥神的忌讳。   还是留点了私心。即便是让青宁学会了嗜酒,也断断不让其爱上棋艺。秦君暗忖:“也不知道青宁知晓原委后,会不会怪上我把她教得这般鲁莽。”   也得硬着头皮陪浅绿星君,毕竟是求到人家门前来了。沉重的落下一子,脆响倒是把秦君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右手伸进棋罐,沿着边缘摸出四五颗黑子,从手掌心中温润的过了一遍,带了些暖意,又将它们一颗一颗放落在左手。   看似惬意无拘,却真正逍遥不起来。这消遣玩意竟能如此折磨人心。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浅绿星君品一口茶,大笑起来:“痛快,逍遥神果真是圣手,能与君一战岂不快哉。想当年,君与青遥上神、天易君上俱是棋届妙人,而今……”而今青遥已逝,天易囚于青冥城下,就连逍遥神也是“金盆洗手”。浅绿略有感慨,当真这天地间卓绝如斯之人,亦不能如愿,也不多一个自己。   浅绿想及至此,倒也释然了,先前的跋扈却也失了气力,只说道:“逍遥神用意本仙已知晓,若能答应本仙几个要求,这番恩怨可了清,千年之前的承诺亦不动分毫。”   秦君欣喜:“星君请讲。”只要能得到东鞠草,只要不伤害青宁,他什么都愿意。   “一、我要你无论何时何地尽力保司药庐周全。二、徒儿之事本仙不予追究,东鞠草照旧奉上,但是往后誓不帮搭斗战神,望逍遥神不要勉强才是。”浅绿星君说的在情在理,不能违背千年承诺,亦给了徒弟一个小小的交代,毕竟深仇依旧在,也不能强求人家无所介怀,日后还得全心施药救杀徒仇人。   秦君欲向浅绿星君施礼感激,浅绿急忙打断,扶起秦君的手臂:“万万不可,本仙受之不起。”   两人相视一笑,风淡云轻,也似乎并未有这芥蒂。只是这一笑让浅绿自己寒了心,似乎痛失爱徒的悲伤正在渐渐淡去,不及逍遥神的这一个行礼让自己心潮动荡。都是为了面子吧,放弃深蓝是为了面子,为徒儿求命是为了面子,就连如今摆棋阵为难逍遥神也是为了面子,当面子被保全之时,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是如今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看着秦君,似乎才是真正的坦坦荡荡,没有什么事情让他难堪无措。   秦君告辞离去,即将踏出司药庐,浅绿忍不住喊住了他:“逍遥神,若有人伤你徒儿至此,你又该如何自处?”   秦君一怔,没有转身,背影却是僵硬了。“屠尽天下人为她赔葬吧。”冷冷说道,似是不带任何情绪。这般事情,他是想也不敢想,今朝只是被问起,心就开始纠疼。有我在,她怎么会死,秦君是知道自己的决心的。   浅绿听到这个答案,也是楞住了,待回过神,草庐前已经没有友人的身影了。   这般决绝,哪是什么逍遥神。浅绿苦笑一番:“为师确实不能为你至此,莫要怪了为师。” 全部章节 第四章:狐狸的救命恩人   这日,百无聊赖的青宁小将觉得自己安心养膘的这段日子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昏昏欲睡的脑袋又想不起来,甚是苦恼。直到看见九儿来自己屋中悠闲的剥瓜子,才想起自己带回青府的那只小累赘。   “九儿,那只小狐狸伤势如何了?”青宁吃痛的问道。想必那狐狸伤的更重,自己虽然吃了一些亏,好歹灵力护体,照小七说的都是皮外伤,只是娇生才修养这么久。   九儿抿嘴一笑,“人家狐狸可不似你这般娇弱,早已痊愈,昨日还在池子边上捞金鱼,险些被你当宝贝般养着的金鲤拖进池子。眼下在亭中晒太阳无所事事呢。只是那狐狸这一身灵力没了,也断断无法恢复窈窕淑女之身了。”   “是吗?那是极好。”青宁乐道,“速速把它带来,做小爷的新枕头。”   狐狸带到,青宁瞄到那肉团子便抱在怀里亲个不停,狐狸嫌弃地哼了一声:“斗战神,你这没料的身材,蹭的我很是疼啊。”顺带着又把青宁上上下下瞄了一遍,果然是那在人间熟识的“木鱼公子”,恢复斗战神本尊之后姿容更加绝艳,但是英气十足柔媚不足,所以那张脸果然化身男孩身才是甚妙,可叹这暴殄天物的一张小脸,若是给自己,那便是勾魂摄魄的姿容了。转又想到,全身灵力尽废,无处塑人形,一声叹息。   青宁一挥手把狐狸扔出,“小七,九儿,这死狐狸太过毒舌。”小七侧身转步接住狐狸,九儿拿着酒壶夸赞:“小七儿,身手越发不凡了”,继而淡定的一饮而尽。似乎青宁扔的真是一只枕头,而不是她花费大力气救活的早已奄奄一息的活物。   青宁横道:“把狐狸拿去给小爷喂鱼,顺带把那身皮毛剥下做枕头。”   狐狸嘴角抽搐,她最是怕青府中的鱼,不仅个头比自己大,还凶狠至极,绝对不是吃素长大的。   九儿窃笑不已:“大人的智商真是令人着急,你那身段谁人不知。”小七也附在狐狸耳边笑言:“小毛狐狸,你怎么就说了实话了呢。”   青宁嘟哝着:“还不是我又当爹又当妈的撑着这个家,不然我也是窈窕淑女一个。人家不彪悍点,怎么保护青府,现在好了,都嫌弃我了,世态炎凉啊。”   众人扶额,陪青宁胡闹下去简直就是没完没了。   “把狐狸拿来给我玩玩。”哭闹完的小战神又想起了狐狸。“哈哈,这狐狸枕着真舒服啊,小爷向来就是四脚绒毛控,狐狸我爱死你了。”   狐狸无奈地趴着,背上驮着青宁那重重的脑袋,刚想说“斗战神,智商不高脑袋倒是挺重”,便想到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喂鱼事件,还是那心底良善的小七姑娘救下了她,眼下不敢造次了。用尾巴扫扫青宁的鼻子,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打喷嚏,小狐狸心中也解气了不少。   小七和九儿看狐狸陪着青宁解闷,也各自忙碌去了。   “狐狸,灵力没了,你如何打算?”青宁这么突然问道,倒是把狐狸问住了。   “我成为妖精,也是机缘巧合,眼下在斗战神的府邸,便是狐狸模样,也比妖邪更高一等。人间也走了一遭,着实委屈不少,如今便无这般顾忌了。”狐狸慢慢悠悠的说道。青宁枕着她,看不到她的表情,即便看到了,也看不懂狐狸面容的表情吧。只是这安定若闲的语气再不似从前天真浪漫的小妖精了,青宁不禁唏嘘,只是这是命,没有人可以回到从前,她也想不谙世事,但是有些事情即使短暂的忘记了片刻,它还是会在原地静静的等着你,直到有一天你又突然想起突然无力。纵使神仙也无能为力。   “狐狸可安心当我的宠物,定不教人欺你半分。你若入世,那人心着实难测,恐遭奸人所害。”   狐狸一笑:“斗战神说的应是贱人才对。”   青宁也释怀了:“狐狸,我就爱你这毒舌。”想起初见这狐狸当日,她还是一个俊俏模样的萝莉,暖黄罗衫,猫耳束髻,将一只铃铛挂于脚踝处,走起路来步步生脆响。青宁是男儿身打扮,墨色长袍,执一柄白扇,自认飒爽。狐狸白眼从她身边经过,“这位公子,气质非凡,只是这面容姣好,身形不长,应是烟柳之地的小倌儿吧。”青宁只觉胸闷吐血,说她矮已是硬伤,偏偏还说她是小倌儿。奈何是下凡偷玩,不能教训这看似纯良可爱的丫头。至此结下梁子。   “斗战神,还是唤我叮当吧。”狐狸懒洋洋的说。   “甚好,那么你就唤我……大人。”青宁感到狐狸气结了一下,顿时觉得赢了一局。   叮当,我可护你。   这叮当本是一只山野狐狸,没有青丘血脉也没有九尾妖姿,实在是一个不能再普通的普通狐狸。顶顶伤感的是,她幻化成了一个萌萝莉的形象,这实在是狐狸一族的耻辱。说起这化人,小狐狸也着实顺利,没有什么修炼的宏愿,甚至不成有过变化为人的念想,所以她也自己说:都是机缘巧合。那日在山中一棵老榕树下,衔起一只铃铛,金金灿灿,红丝缠绕,叮当生响,狐狸甚是喜欢,蹦蹦跳跳带回自己的小山洞。第二天醒来,惊觉自己白玉般的手臂,抚上脸,也不是毛茸茸的小尖嘴巴,此时小狐狸倒有点忧伤:没有了毛毛会不会很冷?转头看到那个被自己拖进山洞的稀奇铃铛,绑在脚踝处,叮叮当当,步履生响。   由此,唤自己叮当。   初化人形的叮当自然喜欢在集市溜达,终于能看到那冒着热气的包子摊位了,不用围绕着摊位在桌角转圈,信手拈过一片树叶变个铜钱换个包子,叮当甚是欢喜。凡尘俗世,自是和山野大大不同,张灯结彩,街道熙熙攘攘,对小狐狸来说,新鲜又热闹。   得意忘形之际,回山洞的路上踩到了捕兽夹,想自己为兽时,机灵非常,而今却栽了跟头。这被困住的脚一牵扯便是钻心的疼,小狐狸怕疼这点倒是和青宁一模一样,只是她后来便明白这种尖锐的疼痛根本就不足挂齿。   不能动弹的小狐狸也开始思索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自己还要住小山洞啊,这山路多曲折,定要去人间寻一住所才行,本狐狸现在已经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了。狐狸又突然想到,为何不用法术直接“倐”的一声飞回家中,非得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这艰难的山路,现在真是懊悔不已,看来自己对这身份还是没有完全适应。   很长一段时间过后,直到上山砍柴的樵夫遇见了这个差不多被困了一夜的小姑娘。   “姑娘,你没事吧。”樵夫是个老实人,看见叮当满脚的血迹也慌张了。   “呃,有事。”   “这捕兽夹原本是要逮山中的狐狸,哎呀,姑娘,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来来,别怕。”樵夫好心地蹲下来背起这狐狸。   叮当唯有庆幸,若是自己还是狐狸模样,估计被人抓去剥皮了,如今还能装个柔弱。其实山中野狐哪有如此娇弱,若是被逮,只会扯断脚也定要逃脱,只不过这尾狐狸比较对自己狠不下心来。   樵夫送叮当去镇上的大夫家里。   这大夫倒是年轻俊俏,温文尔雅,眼神清亮,最是那一双圣手白玉无双。当他手持药膏瓶子,为叮当涂抹伤口的时候,狐狸居然害羞不已。   世间故事往往并没有什么命中注定,仅仅是因为一见钟情。   就像此时叮当将这莫凤雏大夫生拉硬扯成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不理会还在旁边的满脸络腮胡子的樵夫。   当然,过了一分钟,这樵夫也一溜烟消失不见了,叮当因此也说服自己并非她见色眼开,怪就怪这个真真的恩人逃的太快,她也无奈报恩无门。   在轻柔的包扎好叮当的脚上之后,莫大夫就这么漫不经心的一问:“这医药费?”   樵夫立马慌了:“这个,大夫,我和这姑娘素不相识,我好心送来她就医,其他的和我无关啊。”然后、然后就不见了。   这可如何是好?野狐本就狡猾,叮当笑着本就因为流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说,“大夫若不嫌弃,我可在你这医馆打个下手权当还债。”也不去抓床头那盆栽的叶子变个银子,实实藏了私心。   莫大夫略显为难:“其实姑娘无需放在心上,更无需做工还债,就当我卖姑娘一个人情好了。”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这腿伤估摸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岂不是还要照顾她那么久。   就这么一句话,叮当就更加认定他是好人,更加坚定了留下来了信念。“这万万不行,我出门在外身上没带银两,但是家中父母也不会容许我欠大夫你一个人情。”   莫大夫扶额答应。叮当自是窃笑。   “你就叫我叮当吧。” 全部章节 第五章:我叫木鱼公子   叮当的脚伤也比预想的好的更快,只7天时间便能生龙活虎地溜达在医馆中了,原本安静的医馆也开始闹腾起来,一开始莫大夫很是不习惯,还得无时无刻的担忧着叮当是否惊扰了病人,直到看见叮当乖乖的帮衬着给病人换药,轻手轻脚、相当细心,这担忧的心才落地。   可是转眼又有头疼的事情——叮当热衷于帮莫大夫招呼客人。说起这个招呼,简直就是简单粗暴,娇俏的萝莉依靠在门口叫唤:“大爷,要不要进来配个药?” “大婶,进来看个病吧,我们大夫医术很高明的。”   终于有一天,莫大夫再良善也支支吾吾开口了:“叮当啊,其实医馆生意并不需要——拉客。”吞吞吐吐的终于说了。   “恩?”叮当却是睁大了眼睛,完全一脸迷茫。   “那个,就是说如果人生病了,他们自然会来看病,并不是你把他们叫来的……所以……”。   “是吗?但是这些人……”叮当望着这一屋子进来配药的人,还是迷茫,明明她唤来了这么多的人还有这么多的银子,为什么莫大夫却是为难的表情呢。   老实的莫大夫着实说不出口,这些大老爷们确实是来配药的,但是他们真的是没有病,只是受了叮当的忽悠,进来配——补药的,再说这男人的补药也和小姑娘说不明白。当然他对叮当的忽悠功力还是挺佩服的,明明一点药理都不懂,还真说的一板一眼。而那些有病无病的老实人们果然是受不住玲珑小女孩的纯良眼神的。   莫大夫看着满堂“伪医患”,无奈地解释:“其实我这是一个很小的医馆,若是每天接待这些没有什么真正疾病的患者,就靠我们两个人手是不够的。”   “不懂!怎么就说他们没有真正疾病呢?”叮当坚持,她才不相信会有那种不生病也要吃药的傻缺呢。   “那我们再说说这种情况吧,”莫大夫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们医馆要走的生意之道呢,是高深路线,要树立那种三顾二请的‘在世神医’的形象,坚决不能求着别人来看病。明白了吗?”   “嗯,我懂了。”小狐狸拼命点头,这么解释她就很好理解了嘛,这看似清高的莫大夫其实是在寻找一条更加清高的出路。   “莫大夫这医馆只救人救世,雪中送炭可,却偏生不喜做那锦上添花的生意。”清冷的声音响起,犹如浮冰化雪。叮当和莫凤雏转头看到那墨衣白扇的青宁,亭亭姿容,眉目清丽,藏着似笑非笑的狡黠。说这话的当口,青宁随手拉过一张凳子不客气的坐下,侧抬起一只脚,踩在凳面上,万年老好人的莫大夫微微有点变脸,想来大夫这一行都是清洁成癖的。   青宁打开扇子,附胸轻扇,几缕发丝微微飘动,然后笑着问道:“莫大夫,你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莫大夫低头拨弄篮子里的草药,“这位公子说的极是,不知公子光临敝馆有何要事?”清清冷冷,就差下逐客令了。   青宁也没皮没脸,不知恼怒,继续笑道:“你这又不是酒楼,我自然是来看病的。”   “哦。”莫大夫抬起头,将目光从草药堆里移开,“那不知道公子得了什么顽疾,需要鄙人‘雪中送炭’呢?”   狠狠加重了“顽疾”这两个字,莫凤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因着这第一面,对眼前之人就是不喜。   叮当看青宁也有些许眼熟,思量许久,才想起这便是那有一面之缘的小倌儿公子,即使他梳着英气的发髻,还是挡不住娇艳。唉,这绝色姿容也沦落至此,叮当心中一阵唏嘘。随即附在莫大夫耳边低语,“这想必是那种地方的小公子,染上病了,莫大夫你切莫坐视不管啊。”   说是低语,青宁是何身份,那些低语是一字不漏地传到她的耳中,当即用力合上扇子,暴跳起来。   这些一直严肃的莫大夫也忍俊不禁起来。   青宁怒狠狠的瞪向叮当,小狐狸倒是一脸真诚的救世菩萨的模样。   青宁只好收了火气,将手递到莫大夫面前:“今日心悸难免,不知为何?”   莫凤雏也不搭脉,只淡淡的说道:“闲事莫理即可。”   “有道理,哈哈,但是你怎么知道是闲事呢?”青宁直勾勾的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莫凤雏。   莫凤雏低下头继续拨弄他的草药,罢了,就当遇见一个疯子罢了。   青宁觉得自讨没趣,转身去调戏那小萝莉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叮当。”小狐狸乖乖报出了自己的名号。虽说这小公子娇里娇气,但叮当还是对他没由来的一阵好感,果然自己总喜欢“一见钟情”这档子事。   “好名字,和你人一样可爱。”青宁伸手拣了小狐狸头发上沾上的一片草药,放在她手心里。末了,靠在叮当耳边贼兮兮地说:“我化人之前是那尼姑庵里的一座木鱼,所以你唤我木鱼公子即可,不要再小倌儿小倌儿的叫了。”   狐狸差点就惊呼了:“你也是妖精。”叮当及时的捂住了她的嘴,这没心眼的狐狸该说她单纯还是蠢呢。转眼想起刚刚从她嘴里冒出的“小倌儿”,青宁坚定的在心中鬼笑:料你也单纯不到哪里去,绝对是蠢。   叮当嘟哝着:“这尼姑庵里出来的妖精居然还是一个男妖精,奇事奇事。”   青宁忍不住笑了,低语:“我还以为你叫狐狸呢。”   叮当盯着乌亮的眼珠,认真的说:“那不行,如果都像你这样起名,是什么东西就叫什么东西,世上不是有很多重名的。”   “也对,是我自己比较懒,哈哈!”青宁抬脚离去,“这样看来,我们都取了那世间会发声的乐器为名,有趣!”   青宁撩起衫摆,转身离开:“小妹妹,后会有期。”   叮当悄悄使了法术,手心里涌出一股透明的浆液,将把青宁递过来的草药团团包围,变成了经营琥珀摸样,挂在了脖子上,只觉得有这位小公子,突然安心了不少,也许是因为同类吧。   转头看到忙碌着的莫大夫,会心一笑。   风流倜傥的木鱼公子和这老实文雅的莫大夫还真是不同,木鱼潇洒之中不乏流丽风情,莫凤雏温和之中不乏体贴细致。这姿容也许木鱼可胜其千倍。但是论其分量不足千分之一。   叮当神游不止:之前为着自己生拉硬扯的认莫凤雏为救命恩人,生拉硬扯的喜欢这个呆头呆脑的人而一度怪罪自己贪恋美色,如今看来,自己并没有犯那罪孽。   只是碰巧吧。   日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莫凤雏不喜为人开那些调理身体的补药,叮当自是不用再“拉客”,这医馆中来的病人也确实都是重病或者重伤之人。   叮当惭愧着自己之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责怪自己竟不如第一眼见面的木鱼了解莫大夫的脾性。   不过现在也好,她能为莫大夫采集草药。自幼在深山中长大的狐狸,有个疼痛也会嚼几片药草,外加上对地形甚是熟悉,所以这项工作,她倒做得颇有心得。   “莫大夫,我这采药女很有天分哦。”叮当捧着脑袋,长长的睫毛灵动地眨着,瞳仁乌黑。莫凤雏一抬头就对上她那清亮的眼神,一下子脸红了半边。   “嗯~叮当做的甚好。尤其是这颗灵芝,一看便知已上千年,想必是那峭壁上的。叮当以后不要犯险。”低着头说完这些话。   “我没有犯险啊。”叮当拿起千年灵芝,“你喜欢,我就多采点。”   “万万不可,这悬崖实在危险。不听话,我会……会生气的。”莫凤雏开始结巴。   莫大夫不知对叮当来说,腾云驾雾小事一桩。   叮当笑了,有时候被担心真幸福,心中道:“我才不会犯险呢,我还没有好好过日子。”   青宁十天半个月来骚扰莫凤雏和小狐狸,莫大夫照旧对她不冷不热,青宁也不恼,拉着叮当就出来晃荡,恼的自然是莫大夫。   这一次一起和青宁喝酒的时候,青宁又把狐狸灌醉了,然后叮当便开始胡言乱语,“木鱼公子,你不要那么喜欢我,我是不会爱上你的。虽然我们都是妖,但是但是,你是木鱼我是狐狸,我们的后代那会是什么呢?我还是喜欢莫大夫,我们顶多生个长狐狸尾巴的小人儿……”   青宁乐死了,用筷子打着对面人的猫耳发髻,故作为难的说:“可是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办呢?”随即又开始假装义正言辞的说道:“嘿嘿,狐狸你休想和莫大夫修成正果,莫说这上天不同意,小爷我也要棒打鸳鸯。”   没有得到回应,青宁觉得演戏演的不过瘾,一看狐狸已经睡死了。   “喂!!叮当,你醒醒,这么早就醉了,谁来付钱!!!”   这趟人间,全因这只小狐狸才变的那么有趣。   常常为拖这勤劳的小医女出来喝酒,也受了莫凤雏不少的冷言,不管那呆子了。 全部章节 第六章:岁月静好   夏夜,叮当和莫凤雏在医馆后面的小院子里纳凉,只有一张小小的桌子,白天用来晒草药,晚上倒可以在这里饮几杯——凉茶。   叮当喝着甜苦交加的凉茶,对上莫大夫的眼神时还得笑笑表示这真是人间好茶,这时候真就开始有点想念那木鱼公子了,奈何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罢,过几日他也许就嬉笑着突然出现了。叮当无奈的计算着什么时候能和木鱼公子喝小酒,莫凤雏执着茶杯看着叮当满怀心事的样子微微笑了。   一只萤火虫停在无精打采的小狐狸的鼻子上,叮当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它。只好瞪着小虫子,看着它在自己的鼻尖上一闪一闪。莫大夫琢磨着叮当怎么这么安静,瞧见了这景象,忍不住提醒,“再看,眼睛就呆了。”伸手帮着把那小虫子掸去。   “不要,给我玩玩。”狐狸眼疾手快的把萤火虫逮手里了。“装在灯笼里可以发光的。”   “叮当,这种虫子原本命就很短,倘若你再囚它一夜,第二天便就死了。”莫凤雏漫不经心的说道。   “啊?”叮当其实没有那么良善,只是想着在这济世救人的莫大夫面前,若是自己强行夺了这小虫子的命,估摸着他会不开心吧,也会觉得自己很残忍。   看着叮当为难的表情,莫凤雏为自己续了一杯茶,“既然喜欢,那就留下,本就是二十几天的生命,能让叮当笑一下,也是它的福气。把你的灯笼拿来吧。”   “真的?”叮当欢天喜地的找出她的小灯笼。莫凤雏仔细挑了一小撮干枯的药草点燃又吹灭,一缕夹带着浓香的青烟飘散起来,轻轻将草干放进灯笼里。叮当睁大眼睛看着,不一会儿,数十只虫子聚集过来,飞飞绕绕,最后竟自己乖乖进了灯笼,莫凤雏将灯笼递给目瞪口呆的小狐狸,一时间清亮的月色都在叮当手上了。   “第二天他们真的会死吗?”叮当还是要纠结一下这个问题。   “无妨,天地万物都会消失,只是时间长短而已。”莫凤雏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喜欢便逮住它们即可,随心所欲点,何必想那么多。”   叮当点头,转而问到:“那我不喜欢喝凉茶,可以随心所欲点吗?”   “不可以,夏日凉茶清热散火,你休要觊觎那些小酒。”莫凤雏慢里斯条的品着茶。   叮当无奈啊:这莫大夫也未必太无赖了吧,什么话在他那边正着说反着说都可以。   “睡觉去吧。”莫凤雏起身离去。   叮当也到了自己屋中,把那团荧光挂着床边。想着莫凤雏的话:“天地万物都会消失,只是时间长短而已。”想到有朝一日,这世间终究也会少了一个自己或者少了一个莫大夫,不免惆怅。   没有谁会记得谁,更何况是自己这种小小的角色。不似人间流传的战神青远青遥的故事,辗转千年,不灭不听。   只是木鱼公子总会在听说书的时候打断她的感慨,深沉淡漠不似常日,“伊人已逝,这些传说只是世人聊以慰藉的消遣罢了。”叮当诧然,身边人嬉笑狡黠的眉眼已经换成了面无表情,执着酒杯却忘记往嘴边送,眼眸迷离,似乎周遭的喧哗已经换不来她半点的在意。   叮当轻唤:“木鱼公子。”青宁才回神过来,强颜一笑,饮尽杯中酒,佳酿入其喉,却也只剩下涩苦。   叮当只道木鱼是不羁的小公子,难以见得她这副愁容。   青宁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添酒听戏,略显惆怅的说:“化人之前听了太多老尼姑的经文,不免沾上点佛性,哎,境界太高没有办法。”至此,叮当知道平日那个木鱼又回来了。   很久很久之后,她也一直在想,奢望着此时凡间风月不曾改变,奢望一觉醒来梦一场,身边依旧是满身药香的儒雅男子,嗜酒如命不务正业的小公子,而自己也情愿当那个懵懵懂懂不谙世事的小狐狸。   所谓消失,并不是死亡吧,改变就是最彻底的消失。   没几日,莫大夫看医馆中医患寥寥,便带着叮当一起去山中采药。无聊至极的狐狸怀揣着出游的欢快,跟在莫大夫三步之后,看着他的背影窃喜,一身青衣的莫大夫即使是戴着斗笠,背着药篓还是风姿卓绝。   唯有一点不爽的便是,这山路可要实打实的走出来,叮当觉得很是累人,要是自己一个人上山,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就能腾云驾雾了。她突然对自己身为妖精感到无比的自豪,当然自豪归自豪,眼下还得乖乖的爬山,她也是这才知道采个药如此辛苦,也不知道自己以前不在的时候,莫大夫一个人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没由地一阵心疼。   “叮当,你是在偷懒吗?”莫凤雏突然转身回头看她,叮当急忙过去找药草,一边还嘀咕着: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真可怕。眼神还是时不时偷偷看那个人。   “小心!”一条花色的蛇吐着信子,慢慢游向莫凤雏,叮当大喊着跳起来踩住了蛇身,那毒蛇转头正好咬住了狐狸的脚,她自己吓的脸白了。   想起小时候,也是顶怕这种冰凉凶狠又丑陋的动物,即使现在化了人,还是一样的恐惧。   “叮当别动。”莫凤雏拿起一根树干,打向毒蛇的七寸。   “我动不了。”叮当说完,软绵绵的趴下了。   “唉!”莫凤雏又心痛又无奈。撩起叮当的裙角,一只金色铃铛挂在脚踝处,肤白胜雪,莫大夫低头吸住了伤口。   叮当虽中了蛇毒,迷迷糊糊中保持着一丝清醒,此时也害羞得只好假装真的晕过去了。   莫大夫解下自己的发带,帮叮当裹好伤口,慢慢悠悠的说道:“这蛇毒不强,叮当是要假寐到什么时候呢?”   狐狸只好醒来,白了他一眼,看到莫大夫青丝散满双肩的样子不禁呆了。   “背背我。”叮当乘机撒娇。   “嗯。”莫凤雏想着叮当身上的蛇毒未清,便寻着刚刚那条毒蛇的尸体,握着它的尾巴,抖了几下,扔进药篓里。   叮当几乎没有采到什么药,正好把两只药篓叠在一起背在了身上,然后安安心心的伏在莫凤雏的背上。他的头发间满是药香,叮当心里感谢了那条可恶的蛇一千遍一万遍。   “叮当。”   “恩?”狐狸回过神来。   “以后不要这么鲁莽,会受伤的。”莫凤雏说道。   “知道啦,我只是没有想那么多。容我细想,我定不敢去招惹那大蛇的……”   “凡事三思后行。”莫大夫还是淡淡的说着这番话,“如今叫我这般内疚,我宁愿自己被咬。”想要责备一下叮当,又实在不忍心。   叮当看不见莫凤雏的表情,只是气氛甜蜜起来。   “那不行,你被咬了,我可背不动你。”嬉笑着打破暧昧。   “其实,叮当你……也不轻。”   “什么!”狐狸气急。伏在莫凤雏背上就敲打起他的脑袋来了。   莫凤雏叫饶:“叮当别闹,山路危险。”   狐狸中了毒,也闹腾不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睡着。   过了许久,眼眸也不张,说:“其实我不怕,因为你是大夫啊。”   “对,我会保护你的。”莫凤雏背着叮当行路,也不见叮当后续的唠叨,想来她又昏迷了,也不知这最后一句话有没有听到。   回到医馆,莫凤雏早早关了医馆的门,全心全意地照顾着叮当清毒疗伤,叮当不管不顾的昏迷着,忙坏了莫大夫。   狐狸睡了一天一夜,睁眼醒来,满屋都是荧光灯笼的星光点点,身旁的莫大夫正趴在床边休息,青丝有些凌乱的散落在背上,也有几根附在脸上。   叮当也不知这一觉到底睡过了多少时辰,想伸手去摸一下莫凤雏的头发,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牢牢的拽着。   这当儿,莫凤雏也因为小动静睁开眼了。眼中有些许血丝,满脸藏不住的倦容。   “醒了。”说这话的时候竟有一点哀伤,莫凤雏握起叮当的手,靠在自己的脸上,一直风淡云清的老实大夫也失态了。   “嗯,睡的我好饿。”叮当娇嗔。   “饿着你也算是一个教训了,以后看你还敢不敢犯险。”其实莫凤雏依旧有点后怕。虽说是小小蛇毒,但是关心则乱,身边之人受其害,还真是乱了手脚。   其实一个人的日子倒过的也好,只是突然有人陪伴了,那就再也回不到之前的甘于寂寞当中。莫凤雏心想:我这算是寂寞久了吧,再也不想要那种日子了。   “真好看。”叮当盯着灯笼。荧光落入她夜色般的瞳仁里,长眸轻眨,娇俏可爱。   莫凤雏笑了,“自是知道叮当喜欢,想必看着这稀奇夜色,也不会觉察饿了,就明天早起再用餐吧。”   “啊?不要,一百只萤火虫也不及一个包子。”叮当惨叫。   “既然你能如此大叫,毒伤无碍了。”莫凤雏总是能想尽法子捉弄小狐狸。   岁月静好。 全部章节 第七章:无用的操心   大瘟。   莫凤雏几日几夜都在配药,熬得一双温柔眉目血眼猩红,很是吓人。   叮当自然是陪着他彻夜不眠。只是这一次瘟病来势汹汹,莫凤雏亦是束手无策。没几日下来,这周围的村中也死了将近数十人。   夜深,叮当在后院中找到了酒醉的莫凤雏,这似乎是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喝酒,自然是不胜酒力,叮当扶起了摇摇晃晃的他。   莫凤雏半醉半醒,“叮当,我救不了他们。”平淡的叙述着一个事实,甚至没有什么情绪。   叮当此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救人救世对于莫凤雏来说就好像是生来必须做的事情,看惯了他妙手回春,却忘记了他也是一个凡人,有好多事情无能为力。   莫凤雏应该是这时候才感到这种无力的吧。   “有那么多的人得病,病的快死了,我要救他们,可是他们都死了,我办不到……”莫凤雏语无伦次,叮当为他盖好被子。   “没事的。一定有办法的,不要难过。”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况且莫大夫也听不见吧。   慢慢抽出被莫凤雏紧紧抓住的手,怎料他机警的拽住了叮当的整个手臂。狐狸一个踉跄,扑到在莫凤雏的怀里。   叮当恍惚了,料想这醉酒的家伙定是没有知觉的,便偷偷的亲上了他的唇。凤雏难藏笑意,抽出手来,摁住叮当的脑袋,加重了这个吻。借着酒劲,翻身把叮当压在了身下。   狐狸害羞得不知所措,伸手把莫凤雏的眼睛蒙上。他更想笑了:“别怕,叮当。”   小狐狸醉了,莫凤雏倒醒了。   他温柔的解开叮当的衣裳,俯身摸过叮当的脚踝,拨弄几下铃铛。看着叮当缩起玉足,似要躲藏,凤雏迷离地吻向怀里的小人,从来没有这样放肆过,他停不下来了。他害怕这无力感,抓不住那些人的生命,似乎自己所有的价值都被否定,只有在叮当眼里他才能看到那种仰慕,那种安定。他又何尝不知道叮当对自己的感情。   而狐狸早已脑子一片空白,配合着身上之人的挑逗。扯掉莫凤雏的发带,满头青丝覆在他背上,格外倜傥。   狐狸轻轻把手指揉进他的头发中,摩挲着。   莫凤雏沿着她的脖子亲吻,叮当禁不住呻吟。   意乱情迷,又理所应当。   次日,叮当醒来对上莫凤雏的眼睛,意味深长,狐狸只道是这云雨之后的不同寻常,自己亦是脸颊绯红。虽说爱慕莫大夫许久,到底现在已有不一样了。   还是莫大夫一把搂过叮当的肩:“叮当从此以后是我贤妻,能否做饭伺候为夫呢?”   叮当打消满满的害羞,唯有轻松自在的甜蜜。只是这做饭也确实为难了她,贤妻难当,暗叹上了贼船,自此要真正卖身为奴了。   瘟病依旧在蔓延,医馆之内人满为患,莫凤雏只有让他们配了草药带回去熬煎,他自己也知道这草药并不抵用,仅仅缓解痛苦而已。患病的人脸色青白,眼神浑浊,四肢无力,神志不清,而现在还没有有效的草药配方,所以有时候,莫凤雏想是不是早点放弃对他们来说才是解脱。   转身之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自己要做得就是救人一命而已,无需多想,还是专心捣药。   那边叮当正在熬药,扇着芭蕉扇子,炉火照得脸通红,不时鼓起腮帮子吹吹炉火。   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悬壶济世,只是陪在那个人身边而已。有时候也会觉得,尽力就好,生死由命,救不了的人改不了的天意,实在难以理解莫凤雏的夜夜买醉自责的想法。罢了罢了,眼下只有希望老天开眼,早日找到这瘟病的诊治对策,莫凤雏才能安心吧。   “咦?人这么多。叮当,来,陪小爷去喝一杯。”消失许久的青宁又出现在医馆咋咋呼呼。叮当丢下手中的芭蕉扇子,奔到前堂。青宁墨衣长立,只是长发如瀑,松松垮垮绾在脑后,似笑非笑间提了提右手上不知从哪里搜刮来的玉瓷酒壶。叮当欢喜着牵住青宁,“木鱼公子,你这些天去哪里了?”   青宁抚上叮当的猫耳发髻,在她耳边偷笑:“我自然是去找美酒的。这酒可是有来历的,我便惦记着你这小狐狸带你吃小酒。”   叮当略显为难,也轻声道:“小公子,你不在的这些天,这里发生了瘟疫,医馆着实忙碌,眼下我是走不出去的了。”   青宁无奈,想着这刚入尘世的小妖也有俗事烦身,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自己一样不理天下事,只顾逍遥身。想来天帝是对自己纵容至极,也不管不顾稍许有些资历的那些仙人的埋怨。   “哎,可惜了这两壶好酒。”青宁怅然。   莫凤雏正从里间的屋里走出,冷冷扫过青宁宿醉的摸样,继而头也不抬的去拾掇一格子草药。“木鱼公子,你有没有心?”莫凤雏不愠不恼的声音传来,分明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着的责骂,说是责骂也似乎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端端是一种轻蔑吧。   “哦?”青宁微微眯住的眼眸挑逗般的睁开,幽幽说道,“自是不及莫大夫心系天下。”停了半晌,“也看看这天下要不要得无用的操心。”   莫凤雏自是无言,想着这数日来的无能为力,真应了眼前这纨绔公子“无用的操心”,倒不如和他们一道,放了这所谓的医德医责,一醉方休才是正事。   “只求问心无愧。”莫凤雏颓然,一生行医,无其他的念想,而今这凶悍的瘟疫似要摧毁他唯一的追求了。   叮当此时也有些气木鱼小公子言词不当,莫大夫最近早已不复之前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翩翩摸样,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的坚持,而今却叫木鱼直白的说出莫凤雏着实无能这番话。   “木鱼公子,眼下我们医馆正忙,就不与你出去玩乐了,我还是得心念这些百姓一点,莫要成了铁血心肠之人才好。”叮当恨恨说出这番话。   青宁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禁不住好笑。“也罢,你们救人救世,我自个儿去逍遥自在去了。”   莫凤雏听出叮当出言维护,知其爱疯爱玩爱吃酒,也深知叮当没有什么朋友,只有这不带正经的小公子算是知交,而今也闹得他们有点不多不少的隔阂,不免愧疚。想着叮当似乎早已不在意其他一切,定要维护他一人,而他的确是“救人救世”,医天下才是唯一重任。   三人皆静默着,青宁提着酒壶晃荡着转身。却见一妇人扶着一中年汉子扑进医馆,哭天抢地:“莫大夫,莫大夫,救救我家相公。”莫凤雏一看这汉子神情恍惚,暗道不好。上前搭脉,果真紊乱异常,定是瘟病无异。   “啊?是他。”叮当惊呼,“他是当日救我的樵夫啊。”   莫凤雏定睛一瞧,果真看着眼熟。   妇人几乎要跪拜了,“莫大夫,救救我家相公。他昨日还好好的,今早便食不下咽,没过几个时辰,就这副样子了。大夫,你要救救他啊。”   叮当每日看遍了这种场景,但是今日遇到曾经的救命恩人,还是动容。忍不住上前扯住莫凤雏的袖子,欲语却无法开口,莫凤雏也是想救下任何人的,只是无能为力而已,此时即使是自己请求又有什么意义呢。   莫凤雏自然知晓叮当的心思,唯有轻轻附上叮当的手背,轻拍几下,安内心。   此时的青宁倚靠在门沿,看着这一场喧闹的戏码。她不懂瘟病也不懂医术,却也深知莫凤雏是救不了大家的,“无用的操心”而已,居然还振振有词,莫名的可笑。   自己果真是太薄凉了吗?青宁苦笑一下。   饮一口壶中酒,食之无味,本欲下凡找狐狸一醉方休宽心大笑,却被这等破事坏了兴致,真是扫兴。   转眼又看到,叮当早已泪凝于眸,也依稀听见这人间汉子算是叮当的救命恩人。   也罢,为了狐狸展颜一笑吧。   青宁摇摇晃晃上前,心道:这凡人真是福祉不浅,能遇上本小爷。   “要想救他也不是没有办法。”青宁淡淡说道。莫凤雏和叮当这才觉察,这小公子还未离开。青宁扶额:不带这么忽视人家的呀。   叮当早已忘记刚才的不快,急切地过来扯晃着青宁,“木鱼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求求你救济他吧。”   另一边,樵夫的娘子也扯晃青宁,“小公子救命大恩,请受我一拜。”   “那个……那个,你们能否先放开我,我也好去救那患者。”青宁略显无语。   叮当和妇人乖乖放手,狐狸破涕为笑。   “把病人扶到里屋吧。叮当和我进来。”青宁安排着。   莫凤雏上前,“木鱼公子可要我帮忙?”   “不用。快点。”青宁了当的拒绝了他。把搀扶樵夫的妇人也赶出了里屋,关上门还不忘冷言:“你们不要打扰我。” 全部章节 第八章:既非良人何来薄心   进了里屋,青宁执着扇子,顶着下巴走了几圈,细细思量了一下该如何下手。   叮当狐疑的看着她:“木鱼公子,你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你!!”青宁拿扇子狠狠敲了两下狐狸的脑袋。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且刚刚收了妇人的跪拜,那是定要医治成功的。况且,看到莫凤雏那铁青的脸也是一种乐趣啊。   “话说叮当,这人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哦。”   “然后呢?”   “我救他都是为了你哦。”   “然后呢?”   “你愿意为救他做点事情吗?”   “什么事情?”小狐狸还是挺警觉的。   “我只要你一滴心头血。”终于说出来了。青宁还是有点愧疚之前没有和小狐狸支会一声的。   “我会死吗?”叮当紧张的问道,说实话,她并不愿意为了救人丢了自己的性命,即使是救命恩人又怎么样。   “当然不会,我怎么可能为了救陌生人伤了你的性命。你好歹是聪明狡猾的狐狸,怎么蠢钝如猪。”青宁着实佩服小狐狸的想象力,“只是有点疼痛罢了。”哎,若是不疼,青宁也不打算让叮当掺和进来的。怎奈斗战神青宁小将天不怕地不怕,却是怕疼的紧。   可怜的叮当也畏疼,“这……一定要我的吗?他娘子也在外面候着,她肯定乐意的。”叮当企图开溜。   青宁堵住了她的去路,“你笨啊,你我是妖精,人类的心头血根本无用。”   “嘤嘤嘤,也不知道你哪里学来的这歪门邪道,要是不抵用,我就是白白疼了一回,最要紧的是,你这色狼还要取心头血,岂不是要教我敞开衣裳……这这,嘤嘤嘤。”狐狸突然聒噪起来。   青宁无语,“不用你脱衣裳,你想多了,小狐狸莫非是想跟了小爷。”上前挑逗了摸了一下她的下巴。被叮当一巴掌打下。   叮当白了她一眼,“其实我心属莫大夫了。”   青宁假装懊恼,“死狐狸,你居然背叛我,看我不在这小黑屋里,把你给吃了。”   叮当继续白她:“料你也不敢。”   青宁气结,想这狐狸胆儿是越来越肥了,“小叮当,你居然和我这样说话,以前那个可爱娇羞的小狐狸不见了,爱上了人家莫大夫就变成了泼妇。”   说这话的当儿,手指化莲,默念诀语,只一瞬间,一颗晶莹剔透的狐狸血就到了青宁手指尖。   叮当看着这稀奇画面,过了许久才叫,“啊,好痛,木鱼公子你居然不和我说一声,太过分了。”   青宁吐出一股仙气,包裹着狐狸的心头血缓缓送到樵夫嘴里。完毕又看着叮当捂着胸口大叫的画面捂嘴直笑。   “是不是很疼啊,叫你的莫大夫给你揉揉呗。”   狐狸抓过身边一只果子砸向青宁,青宁反手接住,往身上擦拭了一下,笑着举给狐狸看,狠狠咬下一口,“谢了。下次一起喝酒。还有不许告诉任何人我是怎么救他的。”青宁突然严肃了,叮当茫然的点了一下头。   随即大摇大摆的出了里屋,朝门口的两个人招呼:“病人瘟病已清,静养两天调理身子就可以了。”   妇人抓着青宁的手不停的道谢,若没有这位小公子,怕是自己的相公也会和这周围染病的人们一样必死无疑,而今真是上天保佑啊。   莫凤雏依旧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心中却是充满了疑惑。   青宁看了他一眼,偷笑:“幸好刚刚施了仙术,屋外之人听不到我们的交谈,现在除了狐狸无人知晓我的医治之法。这嚣张的莫凤雏,我得让你瞧瞧你办不成的事小爷轻松办成。”   青宁也是顽劣,受了莫凤雏的气,便牢牢的记仇了。眼下这一举动势必会挫伤这一贯文雅的医者了,想来就解气。   青宁不管,拿起撩在小矮桌上的玉瓷酒壶,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莫凤雏冲进屋子,看到樵夫脸色已转红润,搭上脉,竟然真就如那木鱼说的瘟病已清。转眼看到捂着心窝子的叮当,亦添了几分疑惑。   算了,能救人自然是好事。看样子这瘟病并非无药可救,不急。此时的莫凤雏倒是庆幸了。   无几日,青宁正赴逍遥神秦君之约,去秦府赏花吃酒。青宁自是对那赏花无感,但是熟知她脾性的逍遥神竟以北海雪山的雨散佳酿做诱饵,实在是抵挡不住。那雨散佳酿,取北海雪山顶五百年结一次花的,配以雪山水酿就而成。据说入口清凉、口齿生香。更有甚者,传说雨散佳酿能叫人忘却生死愁苦,实在是解忧必备佳品。   青宁打听了一下,洛太子子承也在受邀之列,顿时犹豫了一下。看样子,逍遥神是想办个师徒情深的小聚会而已。   青宁和洛子承师出同门,就是那逍遥神秦君。秦君也不教这两个小家伙什么,单单教会了他们如何吃喝玩乐,练就青宁和洛子承两人整天不务正业。   话说不仅有老神仙们不满,就连帝妃也向天帝抱怨:“太子这脾性,怎么担大业呢?陛下那时真是为太子选错了老师。”   天帝洛雍恩背手而立,望向满天池的莲花,转身却是一脸严峻,“大胆,逍遥神岂容你评论,以后不要再让我听见这番言论。”帝妃只觉全身发冷,不敢言语。   至此,天帝宠溺两大神族也不言而喻。喜好八卦是非之人也只敢在暗地里继续埋怨。   话说青宁还是挺烦洛子承那不分日夜,永无颠落的热情的。自上次被他强拉着上了云桑神树,坐在树杈上看了一宿的星辰,回想起来,那些星星点点倒是触手可摸。   只是临近两人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洛子承突然建议:“宁郎,我们可扮一对跳崖殉情的凡间恋人。”   “什么?!”青宁还未缓过神来,就被洛子承拽着,两人飞身下了云桑神树。   青宁跌落中,暗暗使了法术,但是忘记了这是上古神树,周遭早已封了结界。   而洛子承还沉醉在其“殉情”的幻想中,“宁郎,生不能同衾,我们唯有来生再见了。”   青宁真想一把拽过他,把他压身子下面当肉垫。但是碍于太子娇生惯养,不似自己这么频繁受伤皮糙肉厚的。   结果就是两人结结实实的摔在云桑神树下,疼的两人动弹不了。   “子承,我能动了一定痛扁你一顿。”青宁恨恨的说。   “宁郎,我们大难不死,你居然不高兴一下,还要对我下毒手。”洛子承委屈着。   “高兴你个头!”忍不住咆哮。   两人只好又在树下看了一个多时辰的星星,自此青宁也发誓再也不看破星辰了。   还是逍遥神找到了这两个活宝徒弟。   从此之后被当做笑料,不时出现在各种场合。每次看到逍遥神或是天帝拿出此料来活跃气氛,青宁就忍不住迁怒洛子承。   小七和九儿为了保护她们家大人的身心安全,也尽最大努力杜绝两人的接触。照青宁的说法:“洛子承就是我的灾星。”   所以此番,她也是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抵不过雨散酒的诱惑,乖乖赴约。   途经半路,异样顿生,只觉胸闷难忍。青宁细细琢磨这不详的预感,掂量这世间谁人能和自己有这番感应。   “不好!”青宁晃动身形,念诀隐去,直奔人间。   循着这丝丝感应,轻轻落在陵川山顶。这一瞥就生生在她心口划拉了一下。身形娇小的女孩儿,满身血污,站立的姿势已有些狼狈,似乎转眼就倒地。   那不是叮当是谁?   青宁幻影移至叮当身旁,一把搂住几近支撑不住的小狐狸。   叮当勉强睁开眼,轻唤一声:“木鱼公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叮当别说话。”青宁瞧见叮当手捂胸口,鲜血汩汩流出,衣裳早已脏污,和着血渍贴着伤口,青宁心疼地念了一个诀,护住叮当心脉。又化了一个莲身座,将叮当轻轻抱上。   这才看向对面之人。   青衣飘立,眉眼里皆是精彩之色,这样的莫凤雏,连青宁都诧异了。   温文尔雅的医者,此时却是冷峻异常。   “自是知道你非常人,无论你是哪路妖邪哪路神仙,今日也休要挡我之路。”莫凤雏提起手中剑,剑身已绕黑气。   “小小谪仙,竟如此嚣张。”青宁早已知晓他的身份,自己也是一个懒人,自是闲事莫理,也没有料到这个早已被赶出九重天的医仙凤雏有今时今日的不安分,青宁心疼害了小狐狸。   “哦,看样子木鱼公子已知道我是谁了?想必木鱼也是你行走江湖的假名罢了。”莫凤雏,现在是医仙凤雏,玩味的看着青宁念诀护住地上躺着的叮当。   “我是青宁。”青宁站立起来,祭出冰刃摄星。   “回霜冰摄星。你是斗战神青宁。”医仙凤雏此时唯有勉强应对,已有些失态。对面的芊芊公子早已以本尊视人,眉目清雅,竟是一个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的佳人,只是眉眼之间的暴戾之色难藏,笑靥生寒。   对乖张不羁的青宁小将也只是听说,并未照面。只道其是青远之女青遥之侄,身份异常尊贵。也是现下逍遥殿那位上神的爱徒,而逍遥神和自己师傅浅绿亦是好友,想必这场争斗日后也能化解干戈的。   莫凤雏想得极其周到,只是却算漏了,青宁已是铁了心要取他性命,没有什么日后了。 全部章节 第九章:莫凤雏的往事   青宁信手拈花般拂袖,山风顿起,一阵萧瑟。   她今日破天荒的着一白衫,本欲和师傅秦君畅饮几杯,现在却失策的在这陵川山上打斗,刚刚因着怀抱叮当,白衣上已沾染血污。现在看来,竟有一丝狰狞,活脱脱一个修罗神子。   手持摄星,青宁已不再是朗朗公子,回复女儿身,恨意杀气肆意弥漫开来,哪还有什么喜笑颜开的木鱼公子。   莫凤雏迎上一剑,青宁空手接刃,竟生生将其折断。平日里畏疼的小公子,此时红了眼,不管不顾了。   疼吗?不觉得疼了。   “我也是神仙,你真的要杀我吗?”莫凤雏已然觉察青宁的决然。看着离喉咙不足一寸的摄星,忍不住问道。   “哦?你怕死的要紧啊。”青宁反手一剑,没有刺向他的喉咙,反而砍断了他的右手。   怎会让你如此轻易的死。   “你!何不杀了我?”莫凤雏紧抱右胳膊,救死扶伤的芊芊玉手已掉落在地上。这个时候才真正感到了恐惧,没有了右手还谈什么悬壶济世,他突然意识到,也许没有什么以后了。   “你想死,我偏不如你愿。”青宁冷冷说道,剑指一横砍向莫凤雏的膝盖。莫凤雏唯有吃痛的跪下,只是山石坚硬,本已受伤的膝盖似乎被加重了千倍的疼痛。   “医仙凤雏,你戴罪下凡救死扶伤,竟然徒生歹心伤我好友,你果真是不想活了。”青宁施施然坐在昏迷的叮当身边,指若灿莲,口念生诀。   “哈,哈哈哈哈。戴罪?”莫凤雏已有些癫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时帝姬子殊已是神识全散,天帝震怒怪罪于我等,将医者全部打入折仙台。还是我师傅求情,让我戴罪下凡立功。可是要救十万人的功绩,哪有那么多患者?我什么时候才能回九重天啊。”   “那是你的事情。”青宁冷言。天帝贬黜数十个医仙的事迹倒也听过,只是闲事莫理,这种事情本就不该她管,更何况她没有兴趣。只知道这些医仙也是倒了霉运。   “这是大瘟,是天帝给我的机会呀。正巧叮当之血能救人,叮当也是上天赐给我的。”莫凤雏讲起“叮当”二字还是有些动容,他自始自终都知道,走上这条路。叮当便再不复当日那个崇拜仰慕自己的小丫头,这上天赐予的礼物也被收回。   但是他没有选择,当日在九重天,他唯有专研医术才能得到师傅浅绿的青睐,而事实身上,他那一身医术本领超群,要不是帝姬一案的无辜牵连,一辈子便是一个清心的小仙。没有这没日没夜的欲望,为着积满功德重返天上,焦虑了这么久这么久;没有这不顾一切的决绝,身为医仙,理应有的一丝怜悯也消失殆尽。   “你居然伤无辜生灵,岂不是造孽,要知道天帝你让你来积福的。”这什么破医仙,平日看他老实结巴,却原来是真傻。青宁将摄星插入山石之中,盘腿倚靠在莲座旁边,微微蹙眉,自心头引出一滴血,吐一口仙气,血珠子化成血丝围着玉指绕圈。青宁将这一滴带着神祗的心头血慢慢引入叮当体中。暗道:臭狐狸,偏生这么好命,让小爷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你,真是疼死小爷了。   “天帝只要我救人,未曾说过不准杀人,更何况是一只妖。”狼狈的医仙挣扎着企图站起来,怎料膝盖有如千斤重,这般挣扎只能加重伤痛,莫凤雏垂下头看着被青宁劈伤的腿,伤口处已然结出细细的冰珠,寒意入骨,这就是摄星吗,自己今天要命送于此了吗?   末了,绝望的一笑,似嘴角生生扯出这个弧度。“天上的神仙现今还有几个菩萨心肠,却要强求我来做这档子虚伪之事。偏生又叫我遇上一个菩萨心肠的斗战神,果真上天要作弄我。”莫凤雏心中的苦涩,莫过于怀着即将急切的希望就这么做了无用功,天上日子虽也寂寥,但总好过人间这般没趣。   而今,死也会死在人间吧。   青宁站起,白衣上怒放着血迹,这身流离的姿色却不似美娇娘,拔刃挥手间皆不留活路。   我本不是善神。   青宁自然不是那大慈大悲的心怀苍生的大义神仙,自在惬意岂不快哉。更何况,那些满口仁义、佛相敦厚的家伙们又有几个是真正的善类。只是别伤了她身边的人,青宁定是呲牙必报,仅仅是那洛子承的无聊玩笑,她也能记上个许久。莫凤雏大抵是不知道叮当对于斗战神小将的意义的。   “你何必凄凄惨惨,这世道便是,医得了天下人也医不了自身。”青宁低眉垂眸望见医仙凤雏跪在山石上的双腿,已然被摄星的凝气冰珠裹住了十之八九。右手断臂处碗口般大小的伤口亦是寒冰,伤至骨却死不去。   青宁使了心眼要他跪在叮当面前,只可惜小狐狸看不到这场好戏。   该回去了,毕竟狐狸还受着重伤。   小战神提起摄星,莲步轻移,流波转盼眸子竟有一丝笑意。青宁低语:“摄星,你也是渴了吧。”   听起来倒是瘆人得慌。   却见莫凤雏决绝般催动灵力,三千青丝无风自飘展,右肩处的伤口竟然冲破摄星的冰封,汩汩鲜血流出。   “我这条命并不想殁于你们肮脏神仙之手。”莫凤雏惨笑。   历尽一生只不过是想重回仙列,到如今,却想和那些神那些仙彻底毫无牵连。在他心中,上天欺他太甚。   只是上天并无暇捉弄这么一个小小的谪仙,完全是他自己动了青宁的死穴。   青宁看着莫凤雏艰难的挣扎,试图要自绝于此。不禁失笑:“这样死去的多慢,小爷还有要事,不和你磨蹭了,送你一程。”嬉笑着眯眼念诀,摄星的剑气凝聚成冰钻。青宁陡然睁眼,冰钻自刃尖脱出,直刺对面之人咽喉。   灰飞烟灭。   但那莫凤雏最后一抹笑意,却让青宁蹙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