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六条!”   “哎等等,等等,我胡了!”   “什么什么?哎,真胡啦?海棠我说你怎么总放炮啊!”   “就是啊,这不还是你教咱们的吗?”   “对啊!我说海棠,你该不会是成心的吧?”      “刘三哥,您这话就太过分了,我好好的怎么会成心输钱呢?我又不是嫌钱多!”海棠不满地看了一旁站着围观的小厮刘三一眼,满脸的委屈。   海棠模样清秀,眼角微微下垂做出的委屈模样实在惹人怜爱,众人看了看她,都不忍再苛责于她。更何况没人成心想输钱,那不是有病吗!他们便只能将这当成是巧合,接着打麻将。      海棠稍稍舒了口气,打起精神来面对新的牌局。   其实总放炮这件事,她也觉得委屈来着,谁叫她放炮放成习惯了呢?每次过年回老家,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就会拉着她搓麻将,她是小辈,总不好赢长辈的钱,好在大家玩得也很小,就逗个乐,玩一下午输赢也就两三百之间,因此她练就了不低的眼力,经常放炮轮着让长辈们胡,一个下午下来,其他几人都有钱进账,就她输个两三百。反正过年回家就几天而已,她也不在意这点小钱,长辈们高兴就好。也正因为如此,久而久之她在老家长辈们心中的形象是一等一的好,大家看到她都笑呵呵的,连有没有对象,工资如何等等可怕问题都不问她了。   正因为这种点炮习惯早已经形成,一时间很难更改,海棠穿越到这个大概是架空的大梁朝来,才会习惯性地点炮送人家胡。不过这样虽然损失点钱财,但有个好处是,府里的不管是小厮还是丫鬟,都蛮喜欢(跟)她(打牌)的。      四人上桌打牌,旁边零零散散地围了好几人,都是不当差的丫鬟小厮。牌是用竹片做的,周围都磨平整了,牌上的花样是海棠画了让做牌的刘三一道找人临摹上去的。虽说手感比不上现代的麻将,将就着也能用了,还平添一分古意。   新一轮厮杀正酣之时,平素最与海棠交好的牡丹快步跑进来,面上带着焦灼之色,扒拉开人群,扯住了海棠的衣袖急道:“海棠,你怎么还这么悠闲啊!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来找你了,说是王妃要召你过去!”   海棠正要放炮的手一顿,在周围的一片安静之声中看向牡丹,吞了吞口水惊道:“你、你说啥?”她吓得连口音都变了。   “我说,王妃找你!哎,你别愣着了,赶紧的!”牡丹将海棠从位子上拖了起来,拉着她往外走了一步,一转头发现她手中还拿着个三万,一把抓下它往桌上一丢,扯着海棠就往外跑。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情况,也不知该喜该忧。   “哎我胡了耶!”有个小厮最先回过神来,看到海棠扔出的牌惊喜地说。   “不算不算,这怎么能算!”同桌者忙反对道。   “当然要算,你们可不能耍赖!”那小厮气哼哼地说。   “耍赖的可是你啊!”   几人顿时吵闹起来。      “慢、慢点!”海棠喘着气,边跑边迷茫地说:“牡丹,王妃找我做什么啊?我不过就是个三等丫鬟而已,跟王妃八竿子打不着吧……”   “我哪里晓得!”牡丹没好气地应了一声,“你赶紧的,耽误了小心吃板子!有什么话,你跟玉台姐姐说!”   王府的丫鬟总共分三等,大丫鬟,二等丫鬟,三等丫鬟,玉台是王妃身边的四大丫鬟之一,王妃这回就是派她来找海棠。      海棠顿时一脸苦相:“我也不认识玉台姐姐,不好问呀。”   “你平素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这回怎么就蔫了?”牡丹瞪了她一眼。   海棠哀叹了一声:“哪有啊,我平时是多么安静的美少女啊,大家都可以为我作证的!”   “呸!都这会了你还贫!”牡丹啐了一口,眼看着快到院门口了,她脚步微缓,肃然叮嘱道,“海棠,你到了王妃跟前拿出你平素的机灵劲晓得吗?别乱说话,不然吃板子还是小事,小心脑袋搬家!”   海棠脸色一白:“我晓得了……”她怕疼也怕死,她当哑巴还不成么。      转过一条游廊便是院子门口,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玉台正带着两个二等丫鬟等在那儿,牡丹不好再说什么,带着海棠走了过去。   “玉台姐姐,这便是海棠。”牡丹低眉顺眼地说道。   玉台脸上带着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海棠一番,声音温柔动听:“海棠,王妃寻你,快跟我走吧,别让王妃久等了。”   “哎,好!”海棠忙应了一声,刚扭头就见牡丹瞪了自己一眼,她忙垂下视线,做出一番文静的模样道:“是,奴婢这就跟玉台姐姐一道前去,让王妃久等真是奴婢的大不敬。”      玉台对海棠的态度还算满意,微笑着示意海棠跟在自己身后,掉头向外走去。   海棠小碎步跟在那两个二等丫鬟身后,回头对牡丹做了个悲壮的表情便紧跟在三人身后。   牡丹轻声一叹,望着海棠远去的背影,蹙眉露出了极为担忧的神情,这一去,也不知是祸是福。      海棠亦步亦趋地跟着玉台三人,脑中不停思索着她到底做了什么会被王妃叫去。   她是魂穿的,穿到这个跟她同名的三等丫鬟身上不过两个月而已。穿来的时候,她接受了来自原身的记忆,不过这个十四岁的小丫鬟打小就被买来,一直生活在城外属于齐王府的农庄上,过往经历乏善可陈。这齐王府的主子齐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当年随皇帝征战时为救皇帝受过重伤,因此特别为皇帝所看重,皇帝怜其体虚气弱,特许齐王在帝国都城临沂开府长居,要知道别的亲王都去了封地,不得擅自离开封地进入帝都,因此齐王这便算是莫大的荣宠了。   近来齐王府人手不足,海棠作为齐王府的储备下人,这才把被召回了府里。之前她在农庄干的是做饭的活,到了王府就被编入王府尚膳司,继续做着打杂的活。   正想着,海棠忽然脸色一变。   不、不会是因为她推广了麻将而把她叫去吧?聚众赌博什么的……这是准备找她这个首要分子兴师问罪啊!她现在可是人家的家奴,甚至都没被编入户籍,打死了连跟官府说一声都不用,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   想到危险处,海棠走路都踉跄了,走路都飘忽起来。   她不过就是闲着无聊把麻将提前发明出来玩一玩打发时间而已,没想做什么的啊她发誓!这个时代也有马吊这种麻将的类前身啊,她不过就是改良了一下,让麻将的玩法更复杂更有趣而已,不至于要把她拉去治罪吧!      因着心中的恐慌,海棠没留神前面几人突然停下,差点撞到人背上去,刚想抬头看看是不是到地方了,就见前方一个身材颀长的玉面公子大步走了出来。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唇角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有着淡淡的戾气。   海棠略一愣神,就见那英俊男子眼神扫了过来。只这一眼,她心一颤,忙不迭地垂了头,紧跟着她听到玉台低声道:“请世子爷安。”   那道没什么温度的视线从海棠头顶一扫而过,旋即收了回去,齐王世子一声未吭,似是并未注意到几人,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他的身后,紧随着一个看上去极为机灵的小太监和一个持剑的高大英伟男子。      他就是齐王世子?   海棠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因为她跟府里的丫鬟小厮交好,平常能听到不少八卦,今天说世子爷弄死了一个不合他心意的丫鬟,明天说世子爷又弄死了一个不过从他跟前路过的小厮,把他说得异常残暴。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世子爷,看他年纪不过十六岁上下,真的会像传说中那么凶残么?      “海棠,这边走。”等世子过去,玉台侧头见海棠呆望着世子离去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面上却未曾显露,只是轻声笑道。   海棠忙回头柔声道:“是。”      玉台领着海棠走了不过一会儿,就到了王妃所居住的碧青居。   碧青居建在一片幽竹之中,环境雅致,徜徉于居室前的长廊之中,令人只觉心旷神怡。   海棠到王府后可不敢到处乱走,自然是没来过这里的,虽亦步亦趋地跟着玉台,心中还带着对自己未来的恐惧忧愁,此刻却仍不免好奇地悄悄张望。她忍不住想,有钱有权就是好,能住在这种地方,简直是理想之国啊。      进入碧青居内,又走过一段长廊,海棠还在胡思乱想着,就见前方一个穿着二等服饰的丫鬟跪在地上,眼泪已经糊花了她的脸,见有人来,她也没看过来,只是垂泪兀自哭得伤心,却一点声音都未发出,像是恐惧着什么似的身体微颤。      海棠看了她一眼,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又忍不住看了第二眼,然后她瞪大了双眼——这个丫鬟她认得的啊!她记得就昨天吧,这个叫木槿的丫鬟来尚膳司取了好几样点心,当时还是她将点心递过去的。   所以说,原来不是麻将惹的祸,而是食物出的问题吗?!   海棠想到曾经在小说里看到过的那各式跟食物下毒有关的情节桥段,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不好了。   吃的出了问题这绝对是比打麻将要严重得多的事情啊!她这是要完了吗……    正文 第 2 章   想到可怕处,海棠只觉连腿都软了,要是真有人吃了经她手的东西不好了,她是要坚决否认到底,还是为了免除皮肉之苦干脆就认了,死了一了百了说不定还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可要是回不去呢?回不去的概率很大的吧!她还年轻,还没活够呢。   海棠正在胡思乱想,那边玉台已经进了堂屋,缓声对里面的人说道:“王妃,海棠来了。”   海棠收敛心神,战战兢兢地跟着进去,手心已经濡湿一片。      进去后先是个雅致的竹藤屏风,稍作遮挡,绕过屏风才得见屋子的全貌。屋子很大,四周摆放着些许古朴花瓶,简洁中透出雍容的味道。堂上坐着个三十岁上下面容精致的妇人,她衣衫样式简单大方,身上珠翠也极少,偏气质高雅,一举一动间俱是皇室风范。   海棠只在走进去的那一瞬间飞快地瞥了眼,看到堂上坐着的人和她身后的几个丫鬟后,她立刻垂下视线,不敢再多看,倒是心中发慌地想着,她是立刻跪下求饶命的好,还是死不认账的好?      “你就是海棠?”齐王妃居于上首,望着下方垂手而立的海棠,温声道。      玉台在将人带到之后,就走到了王妃身旁的位置站着,与众人一道看着海棠。   于是,下方站着的就只剩海棠一人了,她顿觉心中涌起一阵孤独感,听到王妃的问话,她忙回道:“正是奴婢。”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齐王妃又道。   海棠咽了下口水,缓缓抬头,足以让王妃看到她的样貌,只是视线却垂着,不敢落在王妃身上,怕王妃认为这种行为是对她的冒犯。   “模样尚算清秀可人。可依我看,你似极害怕。”王妃笑道,转头看向身侧另一个大丫鬟,“清溪,我长得可这般吓人?”   清溪笑道:“王妃您说得这是哪儿的话呀,谁人不知王妃您钟灵毓秀,最是面慈心善,海棠妹妹怕是被您的华贵气度给惊着了,哪是您吓人啊。”   王妃笑骂道:“你这丫头,嘴忒甜,也没个正经话。”   清溪忙喊冤:“王妃,您这可就冤枉奴婢了。奴婢说的句句出自真心,若有半句谎言,叫我不得好死。”   “行了行了,你也甭赌咒发誓,我信你了还不成么?”王妃垂眸而笑,又转向海棠道,“海棠,你也看到了,我这儿的丫头跟我都没大没小的,你也别怕。今儿我寻你来,是有个事要问你。”   海棠忙垂头恭敬地说:“王妃请尽管问,奴婢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丝毫隐瞒!”   王妃的大丫鬟敢跟王妃逗趣,是因为她们关系亲近,她算什么啊,怎么敢真的放松下来?      王妃也不在意,笑道:“我听几个小厮说,近来那叫‘麻将’的玩意儿,是你想出来的?”   海棠一愣,忙啪叽一下跪了:“王妃饶命!奴婢不该想这种玩物丧志的玩意儿出来,奴婢知错了,万请王妃能原谅奴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原来不是因为食物中毒事件叫她来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可一想到麻将这问题也不小,海棠稍稍放松的心情又变沉重。看王妃的模样,不像是心狠的人,她这样主动认罪,能不能来个法外开恩就这么放过她啊?      海棠这一跪,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只听堂上清溪扑哧一笑道:“海棠妹妹,你可快起来。王妃哪是想治罪于你啊,王妃是想让你好好讲讲这麻将的玩法呢!”她说着看向另一侧的玉台道,“玉台姐姐,你也真是的,来的路上没给海棠妹妹说说吗?”   玉台笑道:“是我的不是,只顾着赶来向王妃回话,忘跟她说了,倒是吓着了她。”   “王妃您看看,您平常总说玉台稳重,说我做事太过急躁,可如今一看呀,还不知谁做事不稳妥呢。”清溪笑眯眯地说道。   王妃笑道:“行了,你这张嘴,怎么就这么不饶人?”   玉台也笑道:“清溪妹妹,你就别挤兑我了,你这话可羞死我了。”      王妃和她的大丫鬟们说着话逗趣,原本浑身紧绷,甚至还想过夺路而逃说不定能多活几个小时的海棠顿时放松下来。   原来不是叫她来治罪的,而是让她来教王妃麻将玩法的!这个她在行啊!      王妃看向海棠道:“海棠,你可愿意教我这麻将的玩法?”   海棠连声道:“愿意!奴婢愿意!王妃能对这麻将有兴趣,是奴婢的荣幸!”王妃也就这么一问,她能说不愿意吗?,“不过,这麻将的玩法虽不难,却还需有麻将在旁,边解说边玩才好,不如就让奴婢回去,取一副牌来。”   清溪笑道:“海棠妹妹,这你大可放心,我们这儿啊,早就准备好了一副牌呢。”   海棠忙笑道:“清溪姐姐想得真是周到。”   “想得周到的人可不是我,是玉台姐姐。”清溪掩嘴轻笑,抬手将王妃从座上扶起,与王妃一道进了侧屋。      海棠抚了抚胸口,怦怦直跳的心脏总算是缓了下来,玉台迎上来道:“海棠妹妹,你可不会怪我方才忘跟你说这事了吧?”   海棠忙毫无芥蒂地一笑:“怎么会呢,玉台姐姐?谁都有个忘事的时候,我怎会怪您呢?”   “那姐姐可就放心了。”玉台笑道,“我看妹妹这般机灵,将来说不定是王妃面前的红人,要是得罪了妹妹,姐姐以后说不定讨不了好呢。”   海棠一惊,忙道:“玉台姐姐您说笑了,我不过是个三等丫鬟,怎么都不可能越过了您去,您这样说真是折煞我了。咱们是不是该进去了,让王妃等急了就不好了。”   海棠对于这种似是绵里藏针的对话实在有些吃不消,她也不想知道玉台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她教完了王妃怎么打麻将,赶紧回去做她的三等丫鬟就是,还是尽早结束这对话的好。   “说的也是。”玉台微微一笑,也不知回的是海棠的哪句话,转身先进了侧屋。      两人刚一进去,清溪就笑道:“你俩在外头说什么呢,倒叫王妃好等。”   “还不是清溪妹妹你说的,我这是在跟海棠妹妹赔礼道歉呢。”玉台笑道。   海棠忙道:“奴婢不敢当。”      齐王妃道:“行了,你们也别说笑了,海棠,你过来,给我好好说说这玩法。”她侧头对身侧几人道,“你们都仔细学着,明儿你们可要陪我玩的。”   “是,王妃,奴婢们一定仔细着学。”玉台清溪以及房里的几个二等丫鬟纷纷应道。      她们主仆其乐融融,海棠却不敢放肆,她将麻将玩法在脑中过了一遍,便细细地说起来。说起来她大学的时候还教过室友她老家的麻将玩法,介绍起来深入浅出,颇为清晰。   桌上放着的那副麻将牌,跟海棠让刘三做的一样,她当初“发明”麻将之后,一副牌肯定是不够用的,刘三就复刻了几副,分发到几个院子里,而这一副牌,也不知是哪个院子里“收缴”上来的。   不过半个时辰,加上了实际演练的解说就结束了,规则海棠都已经讲完,剩下的就是熟练度的问题。      学了这一会儿,王妃也累了,脸上显出些许疲惫来。不过她平常就对这类新鲜玩意儿有兴趣,耐心地听海棠讲解完毕,笑道:“这麻将的玩法,确实有趣多了。改明儿我叫几个夫人来,等她们都学会了,就有得玩了。”   “王妃说的是。”清溪笑道。   王妃看向海棠道:“海棠,你讲这会儿也不易,玉台。”   “是,王妃。”玉台会意地笑笑,摸出个小荷包递给海棠道,“这是王妃赏你的,还不快谢恩?”   上位者的赏赐下人可没有敢推辞的,海棠忙屈身一福道:“奴婢谢王妃赏!”   玉台将海棠扶起,看了王妃一眼,对海棠道:“这半日妹妹也辛苦了,快回去吧。姐姐送你出去。”   “奴婢告退。”海棠忙又对王妃一福,倒退着走了出去。      等出了堂屋,海棠看到那个叫木槿的丫鬟还在跪在碧青居门口,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个木槿都跪了一个多小时了啊,既然自己刚才关于食物的猜测是错的,那她为什么会被罚跪?   玉台似是看到了海棠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说道:“海棠妹妹,你可别以为王妃严厉,这实在是木槿自个儿的不是。方才世子爷来给王妃请安,她倒好,冲撞了世子,也难怪王妃发怒。”   玉台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木槿,木槿闻言忙哽咽地说:“玉台姐姐,求你替我向王妃求求情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玉台脸上露出一丝怜悯的神情,柔声道:“木槿,你晓得世子是王妃的命根子,你自个儿不识好歹戳到了王妃的逆鳞,这我可不敢替你说话。你还是在这儿跪着反省吧,兴许待会儿王妃就原谅了你也未可知。”   玉台说完看向海棠,温声道:“海棠妹妹,咱们走吧。”   海棠忙道:“玉台姐姐,不用您送我了,我认得路,自己回去就成。您回去吧,说不定待会儿王妃要差您什么事呢。”   玉台便道:“说的也是。那我就不送妹妹了,妹妹慢走。”   “海棠这便走了。”海棠说完,见玉台还在盯着自己,大概是要等自己走了才会放心,便忙转身向外走去。至于那个叫木槿的丫鬟,她是顾不上了。      回去的路上,海棠忍不住想,玉台那些话大约是说给她听的。之前玉台带着她不是碰到世子爷了嘛,那时候她多看了世子一眼,或许玉台就觉得她也有要高攀世子这棵大树的意思?玉台说得有点隐晦,不过海棠还是能猜得出来,这个木槿可能是趁着世子来向王妃请安的时候明着暗着勾.引世子了,这才被王妃罚跪。那木槿长得挺漂亮,生出这种心思也正常。   可她发誓,虽然那世子长得是挺养眼的,但她对他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好吗?他才几岁啊,她又不恋童!就算她现在身体年龄小了,可她心理年龄不小啊!更何况,她对做人通房小妾什么的也没丁点兴趣,如果说真的无法回自己的世界了,她倒宁愿在王府里做一辈子的丫鬟婆子,不嫁人才自由。   至于那位世子,反正她在尚膳司做事,平常也见不到他,不会有任何交集。今天完全能碰到他,完全是个意外事件——等、等等,前面那个人该不会是世子吧?!    正文 第 3 章   因为刚刚才见识过跟世子扯上关系的人能有多凄惨,海棠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找地方躲了起来。而她躲的地方,正是一处假山下迂回的小山洞。   这里是王府的园子,带着南方园林的特色。这个架空的大梁帝都临沂,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偏向南面,一到春天便是一派生机盎然之景。园子中央挖出个人工池塘,水面上漂浮着鲜嫩的浮萍,点缀着平静的水面。此时正是春意融融的时候,园子里的红花与绿树相映成趣,造型古朴的亭台长廊掩映其间。   海棠从碧青居出来,这处园子是必经之路,而她恰巧选择的躲藏之地,正是建造在池子边的一处大型假山群。   等她躲好了,海棠忽然意识到,她似乎没有必要躲藏。这处园子内四通八达,她只要脚稍微那么一偏,绕路走,就完全碰不上水榭里待着的世子了啊。都怪刚才在碧青居里被吓到了,不然她的反应也不会这么大。      海棠想通,正要悄悄回到外头继续前行,就听水榭那边传来了人声。一群奴仆纷纷从水榭离开,其中就包括之前海棠看到的跟在世子身边的小太监和佩剑男子。一群人分几路,将院子的几个出入口都围堵起来。   只剩下水榭那头的两人,一个声音相对年轻,而另一个声音就显得苍老虚弱了许多。   海棠所躲藏的假山洞非常曲折,而且也不是全封闭的,中间有不少位置特意镂空,得以看到外头。她有些好奇,便找到了一处视野较好的位置向外看去,这地方有一块是空着的,可以看到外头,而假山上垂下来的藤蔓刚巧将它半遮半掩,远处的人几乎不可能看到这里面有人。   海棠躲藏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眼睛看向水榭处。那里果然有两个人,只不过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距离稍微有点远,不过因为她所处位置刚巧,她刚探出头去便清晰地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对话。   与此同时,她也认出了那两个——应该说,一个是认出来的,而另一个则是猜的。站着的那位正是齐王府的世子爷,她才刚见过他,还记得他的模样,当然他出众的外貌也让人无法轻易忘记。而另一位,躺在软榻上,像是体虚的模样。她猜测这位就是齐王了。皇帝怜惜这位弟弟不是没有道理的,自从在战场上受了伤之后,齐王就一直病怏怏的,再也没能上过战马,要不是皇家御医的精心调养和珍贵药材不要钱似的用,恐怕齐王早就去见如来了。      齐王世子站的位置距离王爷有些远,似是跟他这位父王不甚亲厚,只听他冷淡的声音传来:“我的事,就不劳父王操心了。”   “本王岂能容你胡闹!”齐王的声音虽虚弱,但威严尚在。   “父王,倘若你可以,便来阻止我试试。”世子冷笑,甩袖离去。   齐王怒道:“逆子,你这是要害死整个齐王府!”   然而齐王世子却连脚步都未乱,似是根本没听到自己父亲的话。   他身后便只剩下他父王虚弱却愤怒的喊声:“端木夜!”      海棠只听到一半对话,然而只是听到这几句似乎没头没脑的话,她背上的冷汗便下来了。   齐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而在这个时代,所谓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个笑话,普通的犯法根本对齐王府没有丝毫影响,但齐王却说,世子是要害死整个齐王府,这也就意味着,世子想做的事,只会是跟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有关。   海棠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园子的出入口都被奴仆们守了起来,不让人进出,也就是说,齐王和世子的这场谈话,是不想被人听到的,而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的人,恐怕会被灭口!之前她躲得快,那些人并不知道有人躲在假山之中,没人发现她,可要是她现在被人发现了,就死定了!      海棠的心脏顿时狂跳起来,脑中几乎一片空白。她从尚膳司出来之前是做好了要倒霉的准备,可从王妃那儿出来之后,她就彻底放松下来了,没想到现在又遇到这种事!为什么她要脚贱跑这里来?趁早躲开不就没事了吗!   此刻海棠的心中满是悔恨之情,恨不得时光倒流,好让她做出最理智最正确的决定。   然而时光不可逆,她现在能做的,不过就是好好地躲起来,别被人发现就能躲过这一劫,至于将来如何,等逃过这一劫再说!      海棠谨慎地缩回了脑袋,紧贴着假山壁,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不知道是她动作太大还是世子太敏锐,正朝着假山方向走来的世子突然冷喝一声:“什么人!”   这一声喊,如同金玉相击,却直接把海棠吓傻了。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死”这个大字不停地盘桓撞击。      听到世子的声音,原本守着路的下人们立刻围了过来。   只听世子那隐隐带着杀意的声音道:“假山里有人,搜!”      海棠吓得腿软,紧贴着墙壁的身体几乎要软下去,脑袋里嗡嗡嗡响成一片,她觉得这次她真的要完蛋了!   可她才刚穿越过来两个月,还什么事都几乎没做过,为什么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不!她才不要死在这里,死在这种地方,死在这种奇怪的理由之下!   海棠深深地呼吸着,吸气的时候,她听到了那些凌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的响动,而将这口浊气吐出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支撑起自己被吓软的身体,小心地向她记忆中的方向走去。转过一个弯,她便看到了一处贴近地面的小小山洞,来不及犹豫就趴下向里爬去。      海棠一向不是个安分守已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因为无聊而“发明”麻将。在进入王府之后,一般情况下丫鬟小厮平日里没事是不该乱跑的,可海棠习惯了现代有电脑有手机的好生活,在这里的日子就太无聊了,忍不住经常跑到园子里晃,有时候还会拉牡丹一起来。当然,她也惜命,只在园子里走,不会跑到别的院子里去,就算被抓住在园子里晃荡,不过就把她骂一顿而已,不会怎样。   假山下那些七弯八绕的山洞是海棠最喜欢待的地方,也因此之前她躲藏的时候下意识地选择了这里。那次一个人来的时候,海棠就在假山洞里发现了一处洞中洞。那洞很矮,大概也就二三十厘米高,比她躺下的时候高不了多少,她那次无聊趴下向里看过,里面似乎还有点长,尽头被一些藤蔓遮住了,看不到更里面,但隐隐透出些许光亮,让她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可她比划了那小山洞的高度后就放弃了,那里太窄了,她要是钻进去的话,很可能会被卡住。   但现在,这已经是她唯一的生路了。      海棠四肢并用,以最快的速度爬进去,还好脑袋进去的时候很顺利,那就意味着她的身体也不会被卡住。洞里面湿漉漉的,很滑,平常要是走路的话这里绝不是好去处,但对于此刻只能像条虫子一样蠕动的海棠来说,这种湿滑简直就是救命稻草,她无需太用力就能向里爬进一大步。她很紧张,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一般人不太容易注意到这处小山洞,可她要是动作太慢,那些下人找来时双脚还露在外头,就会被抓个正着了!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海棠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很快她的整个人都爬到了小山洞之中。这里又湿又窄,有幽闭恐惧症的人大概已经吓死了吧。      又向里爬动了一些距离,海棠整个人都进了这小山洞之中。然而她不敢放松,继续向里爬,很快便摸到了刚才看到的藤蔓。这时候她才发现,藤蔓所处之处别有洞天,这里竟然有一个小小的空间,藤蔓就是从上方垂下来的,而顶部的空隙间则有一丝阳光照射下来,这正是刚才她所看到的光源。   海棠慢慢站起身,紧贴着湿漉漉的洞壁,尽量将自己的双脚踮起。虽说从外面几乎很难注意到这个洞中洞,但难保不会有人学她趴下向里看,所以她一定要小心,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眼看就快逃出生天,她可不能因为一点疏忽就死了!      外头的人声从远到近再到远,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外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或许是因为头顶有空隙的缘故,海棠能隐隐听到那些下人向世子的回报。因为她躲的这地方简直就是个奇迹之地,他们并没有发现他。世子似乎也未追究,见找不到人,大概就当自己看走了眼,带着他的人离去了。   而齐王不知道是不是被世子给气到了,也不再待在水榭里,命人送他回去。很快,偌大的园子就又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还在假山洞中洞里躲着的海棠了。   海棠浑身湿漉漉的,一会儿想着她该赶紧出去了,一会儿又想着世子会不会带人来个回马枪,始终不敢出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鼓起勇气,爬出了这个藏身之所。   出假山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就怕哪里会突然跳出个人来将她杀了灭口,她就这么战战兢兢了一路,好不容易才回到尚膳司。   她看到牡丹正在尚膳司门口东张西望的,大概在担心她,顿时心中一暖,再加上刚才所受的惊吓,她眼眶一热,几乎想哭出来。去王妃那儿领了赏,结果差点丢了条命,这笔买卖可一点都不划算。   海棠正要向牡丹跑去,突然想到什么,一摸腰,顿时脸色大变。   王妃之前赏她的荷包不见了!       正文 第 4 章   牡丹从海棠去后就有些心神不宁,毕竟他们这些来低等的丫鬟小厮跟王妃本花儿不该有什么交集,现在海棠却指名道姓被带去,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她就来到了外头,等着海棠回来,可左等右等都不见她回,还没有人传来消息,她的心便七上八下的。   此刻见海棠终于归来,牡丹急忙迎了上去,靠近了她便见海棠浑身湿漉漉的,模样狼狈,脸色也惨白惨白的。   牡丹只以为海棠在王妃那儿受到了责罚,也不敢背地里议论王妃,只道:“海棠,你怎么样了?快随我进去。”      海棠怔怔地被牡丹拖着往里走,她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那荷包是王妃赏赐给她的,玉台她们要是看到了自然认得,如果荷包被世子的人拣去,再那么一问,轻易就能找到她,那她还是死定了啊!   海棠想赶紧回去找,可刚离开那儿的她现在对那个园子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心里满满的都是抵触的情绪,就这么着被牡丹拉扯到了房间里。齐王府大,大丫鬟是一人一个房间,而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则是两人一个房间,正因为来到齐王府后海棠就和牡丹一个房间住,再加上牡丹这小姑娘人挺不错,因此两人迅速发展出了友谊之情。      换衣服的时候,海棠脑中分析着去与不去各自的风险。她刚才为了活命,那么一番摸爬滚打,荷包十有八.九是掉在了假山的那个洞中洞附近,那里隐蔽,很可能不会有人发现,她隔个几天去找或许也可以,但怕就怕她运气太差,偏就有人发现了那地方,找到了她的荷包,要是那人昧了这钱倒好,可万一对方拾金不昧,为了找失主把荷包捡到的地点泄露最后传到了世子耳朵里……那她就死定了。   但如果她自己去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人被逮个正着呢?依然是个死啊!      “海棠,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牡丹见海棠回来后就满脸惊恐地呆怔着,难免联想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去。   海棠回神,忙解释道:“牡丹你别担心,我好得很。”   牡丹急道:“好什么啊,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   海棠挤出一丝笑道:“牡丹你真误会了,王妃召我过去是让我把麻将规则跟她说一遍,我就在那儿多呆了会儿,事后王妃还赏我了呢!我这一身是刚才不小心摔的。”   她说着往自己身上一摸,顿时惊呼道:“哎呀王妃赏我的荷包不见了!一定是我刚才摔倒的时候掉了!”   她说着便站了起来道:“牡丹你先等等,我先回去把荷包找回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牡丹扯住了,牡丹望着她恍然笑道:“原来这一身是你自个儿摔的啊,真是吓死我了。你呀,有时候精明,有时候呆傻,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忘了?你刚换过衣服,荷包在那衣服里,不在你身上!”   海棠一愣,讪讪道:“对哦……”她也希望荷包是在那件换出来的衣服上啊!   牡丹边翻动着海棠的衣服边道:“你也真是,平地里走路都能摔一跤,还摔成这样,我当你是掉水里了呢?哎,你到底是摔哪儿了怎么弄得一身湿?”   海棠道:“就园子的那个池子边,差点就掉进去了,吓死我了。”   牡丹闻言也变了脸色,忙道:“老天保佑。那池水可深了,听说几年前淹死过一个丫鬟呢,还好你命大。”   海棠摸着胸口一惊一乍地说:“真的?那我命确实够大的,还好还好。”      两人边说着,牡丹已经把海棠脱下来的那身衣服摸了个遍,疑惑道:“怎么没有?”   海棠忙道:“看吧,我就说是掉路上了。牡丹,我回去找找,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牡丹将海棠的湿衣服一放道:“我陪你去。”   海棠忙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牡丹道:“万一你迷迷糊糊的又摔一跤呢?行了,我们快走吧,小心被人家捡走了,看你上哪儿哭去!”   牡丹说着便扯着海棠向外走去,海棠被迫走了两步,只好由着牡丹将自己拖过去了。      两人很快便到了园子里,海棠见园子里没有旁人,总算松了口气,忙指着假山附近道:“我刚才好像就在这里摔倒的。”   牡丹便道:“咱们快找找吧。”   “那你这边,我那边。”海棠将自己分配到了假山附近。   牡丹没起疑,走到地方便开始弯腰寻找起来。      海棠见牡丹找得认真,身子一拐就跑进了假山中间,她也不敢耽搁,忙跑到那洞中洞附近,弯腰看去。当她看到里面那个素色荷包时,心中便是一喜,也顾不得再弄脏衣服,爬进去将荷包抓在手里,然后向外跑去。   她还没跑出假山洞,就听牡丹叫道:“海棠,海棠,你在哪儿?”牡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显然是怕她又摔了,而且这回运气不好,摔到了水里去。   海棠忙跑出山洞道:“牡丹,我在这儿。”   牡丹顺着声音看到海棠从山洞中出来,狐疑道:“你去哪儿做什么?”   海棠肃然道:“我觉得我的荷包可能在我摔倒的时候飞出去了,飞到这山洞里也有可能。”   牡丹扑哧一声笑道:“你以为你的荷包是鸟啊,还能飞那么远?”   海棠道:“那也不一定的。好了,我们快继续找吧。”   牡丹点头,继续埋头仔细地寻找。      海棠也低头做出寻找的模样,然后忽然激动地说:“找到了,在这里!”   牡丹闻言忙走了过来,见海棠手中抓着那湿漉漉的荷包,松了口气道:“可算找着了,快看看赏钱还在不在。”   海棠现在只想立刻回去,这地方她只是待着都觉得危险,忙道:“我摸过了,跟之前一样的,应该没少。要是真有人找到了这个,也不可能拿走一些再给我留下些的。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牡丹点头道:“说的也是。”她忽然注意到海棠的衣裳,不禁疑惑道,“海棠,你上衣怎么又弄湿了?”   海棠低头便见自己胸前那湿漉漉的一块,想起是刚才为了捡荷包不得已弄湿的,只好干笑道:“我刚才……不小心又摔了……”   牡丹便是一副见鬼的表情:“海棠,你……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你好。”   海棠忙笑道:“那就不说了吧,我们快走了,我得赶紧把衣服换……”      牡丹见海棠说到一半就停了,表情异样,便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锦袍英俊男子正款款行来,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和一个持剑男子。   牡丹虽未见过齐王世子,但如此气度和气派的人,她一转眼就能猜到对方是谁,顿时跟海棠一样吓傻了,她忙扯了扯海棠,手忙脚乱地行礼。      海棠没想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都隔了这么久再来,居然又见到世子了!看他走的方向大约是要出府,脚步并不悠闲。   起先慌乱占据了海棠的心房,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世子不会知道她就是刚才偷听的人,只要她做出毫无异样的模样,肯定就能瞒过他了!   海棠刚要规规矩矩地行礼,恰好这时候牡丹扯了扯她想让她回神,她没提防,手中的荷包就这么飞了出去,啪叽一下掉在世子前方的路面上。      海棠都要哭了,她知道牡丹这姑娘是好心,可没曾想,她好心却办了坏事!这下好了,她千方百计想要掩盖的证据就这大喇喇地掉在了世子跟前,这回她是真的要完蛋了吧!   牡丹也知自己刚才的无心之失冲撞了世子,吓得赶紧扯着海棠跪下,两人垂头,战战兢兢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正文 第 5 章   有关世子的传言,当初还是牡丹跟海棠说的,当两人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世子面前,再联想到世子那传说中喜怒无常的性格,牡丹就吓得腿软,脑中一片空白。   海棠担心的跟牡丹不同,但她腿软的程度跟牡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世子或许会从她表现出的异样中发现什么,说不定还会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想法将她当场杀了,她甚至连一点辩解的可能性都没有。      这边海棠和牡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甚至已经想到了自己的死相,那边世子甚至没有多看两人一眼,大踏步向外走去。   倒是原本跟在世子身后的小太监落后一步,走到仍旧跪在地上的两人跟前,沉着脸道:“你们这两个没眼色的小丫头,将来可仔细些!今日是世子爷没得空理会你们,不然你们此刻怕是早已掉了层皮了!”   他的声音尖细锐利,听得人极为不适,更不用说话里含着的威胁警告所透露出的恶意了。   牡丹头也不敢抬,颤声道:“李公公,奴婢们知错了!奴婢一定谨遵公公的教诲,不敢再如此!”   “哼,记得就罢!”李公公冷哼一声,转头见世子爷已经走远,忙颠颠地跟了上去。而跟着世子爷的另一个持剑男人,却至始至终都没看过牡丹和海棠这边一眼,紧跟着世子未离左右。      等那三人彻底离开园子,牡丹才瘫坐在地,脸上一片心有余悸。   海棠的情况好不了多少,她撑起自己走过去将荷包捡起,紧紧地握在手中,不敢再松开。刚才是虚惊一场,可要是世子现在没有急事,恐怕她们两个已经遭殃了。   两人互相扶持着,带着满心的后怕地向尚膳司走去。   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牡丹才道:“方才碰到世子爷的事,海棠你可别跟别人说。”   “放心吧,我会死守这件事的。”海棠抚着胸口道。今天她被吓了两次,已经承受不了第三次惊吓了。   牡丹神色稍缓,随即却担忧地说:“只愿李公公别把今日之事无意间说给王妃身边人听,不然咱们可就糟了。”   “王妃……会如何对我们?”海棠迟疑着问道。   牡丹四下看了看,见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肃然道:“海棠,你可要记住了,王妃最不喜府中丫鬟勾.引世子爷,先前也有过胆大包天的,俱被王妃发落了,方才那事,即便咱们没有生出旁的心思,于王妃眼中如何却未可知,还是小心为上。”   海棠听着连连点头,为了知己知彼,她又问道:“那位李公公……”   牡丹会意道:“李公公打小就跟着世子爷,乃是世子爷身边最得力的,府里的丫鬟小厮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别得罪了他,不然咱们可没好果子吃!”   海棠点头,又摆出一副苦瓜脸道:“现如今我们已算是得罪他了吧?瞧他刚才他那凶样,吓死人了!”   牡丹也是一脸忧色:“怕只怕李公公找我们秋后算账呢!”   见牡丹如此忧惧,海棠反而笑着安慰道:“我觉着吧,方才李公公并未看清楚我们的长相,想必也无从得知我们是哪儿的,你也不用太害怕。”   海棠的安慰让牡丹的担忧消散了一些。      等两人回到住处,海棠才将那让她心情复杂的荷包打开。里面是二两银子,等于王府中一个二等丫鬟一个月的月钱。海棠现在是三等丫鬟,一个月月钱才一两半,这赏钱够得上她一个多月的工资了,好歹稍稍抚慰了她今天受惊的可怜心灵。   牡丹看着海棠手中的赏银半是羡慕半是庆幸:“要是能跟在王妃身边,平日里得到的赏银想必也不少。可也免不了提心吊胆,不如现如今的日子舒坦。”   牡丹一向没什么野心,这也是海棠跟她关系迅速拉近的原因之一。这个时代的一两银子,从购买力上来说约等于现代的六七百元,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等于十吊铜钱,而这里的馒头,一文钱能买两个。平常主子赏下人的时候都是两吊两吊的赏,因此像海棠这次受赏二两,已经很多了。      “也是。”海棠将银子藏好,也不避讳牡丹。海棠相信牡丹,她藏钱的地方只有一个,不过因为她平常跟人玩麻将的时候总是放炮,到现在为止也没什么积蓄。      经历了先前那一幕,二人各自休息,休整好就准备当差去了。海棠换下她第二次弄湿的衣服时,突然想起了当时齐王跟世子的对话,她怎么觉得“端木夜”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背后议论主子的名讳在王府是大不敬,海棠也不好问牡丹,只能靠自己瞎想。只是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后,她也不再多放心思。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日,王妃赏给海棠的银子都被她输了一半的时候,王妃又派人来把海棠叫了去。有了上回的经验,海棠去的路上也没那么紧张了,而这回,半路上玉台就告诉海棠,此番王妃寻她过去,是让她陪着打麻将。   通过打麻将拍马屁让人高兴这时,是海棠最擅长的。而到了碧青居后,王妃赏了海棠两吊钱作为本金,陪着她打麻将。打了一圈下来,海棠稍微有点明白王妃找自己来的原因了。   上桌打麻将的除了王妃和她,还有玉台和清溪,她发现那三人之中,王妃的技巧是最好的,其他两人符合他们初学的时间,完全的菜鸟级别,还容易弄错规则。想来就是这样,王妃觉得太无趣,才把她这个“发明者”给找来了吧。   海棠打起精神,也不敢放炮放得太明显,动用了自己的全部麻将技巧,让自己的打法看起来是百般防着王妃,实际上却处处给王妃做大牌的机会。如此两圈下来,王妃胡牌了数次,大牌就有两次。此刻王妃虽端着她身份应有的优雅,但任谁都看得出来,王妃此刻心情很好。      牌局结束的时候,王妃再度赏赐了海棠,后者高高兴兴地接了,开开心心地回住处。不过这回怕重蹈覆辙,她经过园子的时候极为小心。   那之后,王妃又召海棠去了几次。海棠擅长在麻将上讨好王妃,但她实在没什么向上爬的野心,这一点从她牌桌下的言行中完全可以看出来。她对王妃恭恭敬敬的,但不会显得太过谄媚,明眼人一看就觉得她安分守已,并没有向上爬的意思。而原本隐隐将她视作威胁的玉台,几次后也似乎稍稍放松了些。      海棠总被王妃召唤去打麻将的事在尚膳司里不是秘密,不少丫鬟小厮都来跟海棠套近乎,指望着她飞黄腾达之后自己也能捞到点好处。海棠一一敷衍过去,回到屋里就跟牡丹抱怨。牡丹对于海棠总是被王妃召见的事抱着既喜且忧的情绪,对海棠来说向她倾诉是仅剩的放松方式了。要是跟别人说她觉得总被王妃召见压力太大,别人肯定要说她不识好歹。她虽次次去都能得赏钱,天知道她有多想不要这赏钱,过过安生日子。她目前的念想,就是随着时间的推进,王妃身边的那些大丫鬟的打牌技术能迅速提高,那就用不上她了,她也就能淡出王妃的视野之外。   然而命运总是弄人的,这一天海棠照旧受召去见王妃,到了碧青居却发现,王妃端坐在上,不像是要打牌的样子。      王妃端起茶喝了一口,垂眸看着杯中翩跹的茶叶,悠然道:“海棠,你今年几岁了?”   海棠心里咯噔一下,王妃无缘无故问她几岁干啥?要把她配人?   海棠忙道:“回王妃,奴婢今年十四了。”   王妃点头,笑道:“才十四就这般懂事,甚好。”   海棠不知道王妃的意思,不太敢开口,可又怕自己不说些什么,王妃真的把她配了人,犹豫半晌才道:“王妃谬赞了,奴婢……奴婢其实挺不懂事的……”   王妃倒第一次遇到被夸奖还不同意的,失笑道:“哦?说说你如何不懂事?”   海棠忙道:“奴婢……”她顿了顿,才一口气说道,“奴婢胆子太小,每回见着王妃都被王妃周身气度震慑,战战兢兢,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奴婢存不住钱,发下来的月钱没几日就没了,有急用时只好向人借,为此与我同屋的牡丹教训过我好几次;奴婢还没有上进心,整日只知道干好自己的分内事,其余的一概不理,想着一辈子当个三等丫鬟也是极好的……”   海棠虽然在数落自己,可也注重分寸,不会将自己说得太过分,比如消极怠工不好好干活这种话是绝不能说的。当然,说缺点的时候明贬暗褒,顺带奉承王妃这种顺手的事都是必须的。      等海棠数落完自己的缺点,王妃笑道:“如此说来,你倒确实不够懂事。然而,我就中意你这‘不懂事’。”王妃顿了顿,看着海棠道,“海棠,我问你,你可愿意去世子身边伺候他的起居?”    正文 第 6 章   王妃的话让海棠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等明白王妃话中的内容,海棠满心的震惊。王妃居然让她去当世子的丫鬟?这是比配人还糟糕的选择了吧?毕竟如果只是被嫁给哪个小厮,对方靠谱点的话,她至少能做到衣食无忧,可要是去了世子身边,随时都有可能死翘翘的吧?她在尚膳司工作都能不小心偷听到世子说的关于谋反的事,她要是去了他身边,不是随时都可能听到了?她的小命是分分钟不保啊!   海棠惜命,可她也知道,她要是敢直接拒绝王妃,就是不给王妃面子,而敢让王妃下面子的奴仆,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些想法飞快地在海棠脑中闪过盘旋,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随后她立刻喜悦地说道:“奴婢愿意!能伺候世子爷是奴婢的天大恩荣,奴婢定尽心尽力。”她说着便眉头微皱道,“只是奴婢天生愚钝,不知进退,怕惹世子爷不悦,降责于奴婢。奴婢受罚还是小事,若是因此惹得世子爷不快,才是奴婢最大的不敬。”   王妃处于上首,只能看到海棠垂下的脑袋,她道:“海棠,你抬起头来。”   海棠一怔,只能战战兢兢地抬头,只是视线仍旧垂着。   王妃又道:“你看着我。”   海棠忙道:“奴婢不敢!”   王妃道:“我特许你的,你看。”   海棠只好缓缓抬起视线,看向王妃。王妃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面貌也很祥和,只见她笑看着海棠,怡然道:“海棠,你觉得我的眼光如何?”   海棠忙道:“您的眼光自然是顶好的。”   王妃笑:“既如此,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今日你就收拾收拾去世子身边吧。”      王妃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把海棠推向了她绝对不想面对的境地,在惹怒王妃和被世子弄死之间,海棠果断选择了前者。   海棠突然伏地颤声道:“王妃,奴婢……奴婢说了实话吧。世子爷相貌不凡,仪表堂堂,然而奴婢天生贱命,兼又胆小,只是靠近世子爷就觉心中胆怯,连个声也发不出来,只怕会冒犯了世子爷,还请……还请王妃收回成命!”   王妃垂头望着海棠,脸色渐渐有些不悦。这段时日,借着寻海棠来打麻将的功夫,她倒是看清了这个丫鬟的品性,觉着海棠心性尚算平稳,会识人眼色,懂逢迎却不会太过,更为重要的是,海棠样貌只算清秀,在府中那一众美貌丫鬟中并不突出,再兼之海棠并无野心,她这才想把海棠送到世子身边去伺候。她实在是厌烦透了那些个成天想着爬上世子的床一步登天的卑贱丫鬟!   王妃晓得自己这个儿子模样好,又天生尊贵,不少丫鬟趋之若鹜,这才想找个稳妥些的去伺候他,只是海棠现下这表现实在过了些,世子并非三头六臂之人,怎就把她吓成这样?她晓得世子身边受责罚的丫鬟小厮不少,可那是他们未尽心伺候,像海棠这般,她是信她能伺候好世子的,本不必惊慌成这样。   “海棠,你起来回话。”王妃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不悦。   海棠却伏地不起:“奴婢只恳请王妃收回成命!”既然都已经那么说了,她就干脆坚持到底吧,得罪王妃总比将来得罪世子来得安全!      王妃眉头微皱,若是她执意不肯去世子身边伺候,强逼她去,反而不美,不如算了。   王妃便道:“罢了罢了,你既不肯,那便……”      “母亲,且慢。”   海棠听得王妃的话,本以为成功说动了王妃,心中正高兴着呢,就听身后传来个虽音质清爽,此刻对她来说却如恶魔般的声音。   世子!      一见自己的儿子,王妃脸上便露出了笑道:“夜儿,你来了怎么也不让下人通报一声,快坐吧。”   世子行至王妃下首的位子上坐下,笑望着王妃道:“母亲,若不是如此,我也见不着这样一场好戏。”      世子进来的时候,海棠就忍着惊讶回头的想法,尽力趴在地上不出声,心中早已是惊慌一片。她哪里料到世子会突然出现在这儿?也不知道世子有没有听到之前她和王妃的对话?世子听到了又会怎么想?应该不会想太多吧,她现在不过就是一个不起眼的丫鬟……万一世子觉得她不肯去他身边伺候是折了他的面子怎么办!万一他因此就要弄死她怎么办!   海棠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只能不断祈祷,这位世子爷今天能心情好,放她一马。      “夜儿,昨日你打发走了你房中的丫鬟,竟一个都没留,那些小厮太监粗手粗脚的,怎能伺候好你?”王妃道,“我瞧着这丫鬟不错,可惜胆儿太小,只怕服侍不了你,待我再看看。”   世子笑道:“不用。”他转头看向海棠,声音轻柔,说出来的话却差点吓掉海棠的魂:“海棠,来伺候我,抑或投湖自尽,你选一个罢。”   “夜儿,不可胡闹。”王妃皱眉道。   世子笑看着王妃,语气却不见妥协:“母亲,既然是挑我身边的丫鬟,自然是我做主。”   王妃向来宠这个儿子,便道:“罢罢,随你。”      海棠听得心冷。   世子的话虽令她恐慌,可她还以为,有王妃在,是不会让世子这么乱来的。可她忘记了,在王妃心中,世子的心情可比她一个丫鬟的贱命重要多了,怎么可能为了她让世子不高兴呢?      “奴婢……奴婢愿伺候世子。”   海棠不过就是想好好活着,自然只能选择了那唯一的一条生路。   世子看向王妃笑道:“母亲,这不就行了?”   王妃道:“你在外若是这么胡闹,你父亲非被你气死不可。”话语虽严厉,语气却依然暗含宠溺。   世子淡淡道:“那又如何?”   听出儿子不高兴了,王妃也就不说了,转而问起了别的事:“今日宗学一切可好?”   世子道:“并无新鲜之事。”   王妃道:“你也别厌烦,宗学里的先生都是有学问的,你学些好的,总归有用。”      王妃和世子便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家常,直接把海棠丢在了一旁。   海棠也不敢动,直到玉台过来将她拉起,带到一旁站着。   海棠垂首,面容平静地站着,可心里早乱成了一锅粥。她对自己的未来感到非常悲观。在尚膳司的时候,她虽然就是打打下手,可也偶尔会犯点小错,只是管着她的李妈妈性情和善,并不会责骂她,将来要是到了世子身边,大概她也不会受到责骂吧——恐怕做错了事就直接拖出去打死了吧!   现在去世子身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海棠无力改变,只能逆来顺受。她将来必须步步小心,免得出了什么小错就丢掉了自己的命。      世子和王妃说了几句,也就起身准备走了。   王妃这才想起了海棠,说道:“夜儿,晚点我让海棠到你那儿去。”   世子道:“母亲看着办便是。”   他并未多看海棠一眼,向王妃告辞后便离开了。      王妃的笑随着世子的离去而收敛,她并未看海棠,只是道:“海棠,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说说。”   海棠赶紧道:“奴婢听着,请王妃示下!”      “我是因你的品性才选了你当世子的贴身丫鬟,有几句话你且听着。”王妃道,“前头我发落了不少妄想攀高枝的丫头,前头便有一个。我看你也不像是那些不知好歹的丫头,只是有些话你还需牢记,就像前头你说的,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其余事不要想了,否则我房中的木槿便是你的榜样,你可明白?”   木槿就是之前海棠第一次来时被王妃罚跪在外头的丫鬟,后来海棠再来的时候也没有再看到木槿,不过当时她不敢多问,直到后来她才从玩得好的丫鬟小厮那里得知,木槿被指给了一个在郊外农庄的小厮,早就打发出去了,而这,仅仅是因为她在给世子爷奉茶的时候想要引起世子的注意。   海棠忙道:“奴婢定当牢记于心!”   她以后将作为世子的贴身丫鬟,也就是说,她有更多的机会去“勾搭”世子,要是被王妃知道了,恐怕她会比木槿更惨!      被玉台送出碧青居的时候,海棠还有些浑浑噩噩的。   玉台笑道:“可恭喜海棠妹妹了,我就说妹妹有福相,这不,一天功夫,就由三等丫鬟升至大丫鬟,妹妹将来更进一步时,可别忘记姐姐。”   海棠一怔,忙道:“妹妹怎么敢忘记玉台姐姐的好?只是姐姐休要再那么说了,现如今我已很是满意,保持如此便好。”   更进一步?能进哪里去?世子的床上吗!   玉台笑笑:“妹妹如此亦是难得。妹妹先去收拾吧,晚些时候会有人带你去世子那儿。”   “玉台姐姐说的是,我这就去。”海棠不想再跟玉台说些有的没的,赶紧告辞离开。   从三等丫鬟到大丫鬟,这一次性升了两级,月钱翻了倍确实是件好事,这么一想,她该高兴才对……只是一想到将来的水深火热,她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正文 第 7 章   海棠回到尚膳司的时候,牡丹正在两人的屋子里做针线活,见海棠进来,她抬头笑道:“海棠,这回又得了多少赏?”   在王妃那儿海棠必须做出一副高兴的模样,可到了这里,在牡丹面前,她不用再隐瞒自己的情绪,直接抱着牡丹嗷嗷叫了起来:“牡丹,我好可怜啊!这个世界对我真是充满了恶意,我不活了啊嘤嘤嘤……”   牡丹被海棠吓了一跳,忙将手中的针线放到一旁,免得戳到海棠,莫名地问道:“怎么了海棠?”   海棠抱着牡丹不肯放,一句话说明了自己的悲惨处境:“我被王妃派到世子身边了!”      如果是别的有野心的丫鬟,听到海棠哭诉这个,还会觉得是她不知好歹,毕竟虽然在世子身边风险大,但潜在的收益也大,她们都愿意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冒险一试,可牡丹跟海棠是一类人,一听海棠这么说,脸色就白了。   “海棠……这、这可怎么办?”牡丹有些慌张地说,“你怎么也不跟王妃说说?你平日里不是最能说的吗?”   “我怎么没说啊!”海棠道,“本来王妃都同意不让我过去了,结果世子突然来了,只给我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去他身边,我哪还有别的选择?”   “世子?”牡丹的脸色更显难看,“他为什么会……”   牡丹有此疑问很正常,毕竟海棠也不是多绝色的丫鬟,世子又为什么会非要她过去他身边伺候?   回来的路上,这件事海棠也想了一路,最后得出了一个不算结论的结论:“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他见不得有人不愿去服侍他吧……”   那位世子显然是个被宠坏了的权二代,都能想到谋反这种事,对他爹也没有基本的尊重,想来一定是个自视甚高的人,这样的人,绝对见不得别人忤逆他,哪怕只是害怕到不愿意去他身边服侍也不行。海棠只是运气不好,恰好被他撞到。      牡丹忧心忡忡道:“那可如何是好?在世子身边,实在是……”   “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海棠郁闷地说。之前世子已经听到她说不愿意去他身边服侍的这种话了,等她真的到了他身边,想来是要受不少苦的,可只是受苦倒没什么,他别因为看她不顺眼弄死她就好了!   牡丹跟海棠一样对此毫无办法,她们两人只是齐王府中的小小三等丫鬟,对整个府里的主子来说,她们的命都不算什么,她们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遵从命令,别无他法。      之后,牡丹帮着海棠一起收拾东西,海棠又去向李妈妈说明情况,道别。李妈妈对海棠还算不错,海棠也有点舍不得她,跟世子比,任何一个顶头上司都是温和的了吧!   海棠跟李妈妈道别的时候,还有别的丫鬟在场,她们倒是非常羡慕海棠的好去处,纷纷恭喜她,对着她们海棠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只能僵笑着接受众人的祝福。   没一会儿,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绿茵来寻海棠,带着她去世子那儿。一路上,绿茵按照王妃的吩咐,细细地跟海棠说着世子那儿需要注意的事。      “世子如今要去宗学,一旬一休,平日里你无需跟着,世子进出自有李长顺和姚炳姚千户跟着。”绿茵道。   这些注意事项都是关乎自己生命能否好好保留的大事,海棠不敢走神,仔细听着。她想起那个威胁了她和牡丹的小太监,应该就是李长顺李公公了,而另一位英武的佩剑青年,想来就是绿茵口中的姚千户。   绿茵边说边看海棠,见她认真听着,便继续道:“你到了世子身边,记得一切听李长顺的安排,他是世子身边的老人了,晓得世子的喜好与忌讳。”   海棠又点头,也就是说,李公公是她必须讨好的人,只要跟李公公打好关系,至少不会因她主观原因而惹得世子不高兴,当然世子要是因为心情不好而迁怒于她,她就没办法了,但如果李公公能替她说上两句好话,想来也能起到点用处。      “世子身边的丫鬟因着触怒世子,一个个都被发落了出去。只是世子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也太不成体统了些。你现如今是世子身边唯一的大丫鬟,王妃还给你安排了两个小丫鬟帮着做事。”绿茵顿了顿,才又意味深长地会说道,“海棠,王妃极为看重你,你可别让王妃失望。”   “我一定伺候好世子,不让王妃忧心!”海棠忙表态,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除此之外,我定不会有旁的心思。”   绿茵笑着点头:“我知海棠你是个懂分寸的人,世子院里,就劳你多费心了。”   “这是我分内之事。”海棠道。      两人说着,便来到了世子院里。   世子的院子名唤红叶苑,名字很雅致,进入后院子里星罗棋布着一些红叶树,与院子名交相辉映,火红的叶子生机勃勃。然而海棠看着那名字,想到的却是谐音的“宏业”二字。制霸天下的宏图伟业,这恐怕就是世子心心念念的吧。   两个小丫鬟早在院子门口等着了,绿茵将二人介绍给海棠,一个叫杜鹃,一个叫茉莉,都是刚调.教出来的三等丫鬟,比海棠还小上一两岁。两人的样貌都只能算普通,这大概是王妃替世子院里选丫鬟的标准之一。二人怯生生地向海棠行礼,之后便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海棠苦中作乐地想,她现在也是一枚小领导,有事没事都能耍耍威风了。      绿茵将海棠带到后便离去了,之后有世子院子里的小厮来迎海棠三人。来的小厮看上去也只有十一二岁,名石头,很爱笑,热情地领着海棠三人到了主屋旁的厢房。海棠现在也是大丫鬟了,一人拥有一个房间,而杜鹃和茉莉则共用一个房间。   “海棠姑娘,世子爷去宗学的日子里,通常是申时才归,但也时常早归,故还烦请姑娘早些准备好世子惯用的茶水。”石头笑着说道,“奉茶之事一直是小的在做,但如今海棠姑娘来了,还需姑娘做主。”   海棠也笑着点头:“我晓得了,我们三人刚来也不甚清楚,奉茶之事还需劳烦你了。”所谓的“时常早归”,是说世子经常早退么?刚刚绿茵说世子一旬一休,照理说她本不该碰到世子那么多次,原来他是不好好上课的那种人,怪不得她总能不小心碰上他!      石头笑道:“不麻烦,今后小的会备好茶水,到时就劳烦姑娘送到世子房内了。”   海棠笑着点头,心里却想要吐血,她还以为这事交给石头就好了,没想到还要她送进去……那岂不是加大她被世子弄死的几率么!   “那世子爷平日里可有何忌讳?”海棠问道。   石头却摇头道:“海棠姑娘,小的只负责茶水这一块,其余的一概不知,您可以等李公公回来了再询问他。”   海棠微怔,问道:“那……可是李公公派你来接我们三人的?”   “正是。”石头回道,“李公公还要小的将姑娘三人安置妥当。”   “麻烦你了。”海棠道,但她的心却忍不住一沉。看来那位李公公一点都不欢迎她的到来啊。不然为什么嘴上说要好好安置她们三人,派来的人却是个差不多一问三不知的小厮呢?照理说这时候,那位李公公还不知道她就是那日冲撞了世子的丫鬟,尽管如此,她还是受到了刁难,等晚些时候见着了记起了她是谁,恐怕她受到的刁难还会更多!      海棠也没时间哀悼她的未来,那两个小丫鬟还眼巴巴地看着她,等着她下指令呢。   虽说以前也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可海棠还是看过些古穿小说的,等世子回来,除了要喝茶,或许还要换衣服,吃点心,看看书,写写字什么的,既然她对世子一点都不了解,就干脆把要准备的都准备了,多做总比不做强。   石头虽只负责奉茶,不过当海棠问他世子的衣裳都是谁在管着时,他还是能答上几句的。海棠没放石头走,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抓着他,让他带自己去找负责的嬷嬷。李公公应该并未吩咐石头要给她来个下马威,石头挺热情地带着海棠去找了负责这块的嬷嬷,当海棠询问一些注意事项时,他就在一旁待着,并不显厌烦。   在石头的陪同下,海棠差不多把红叶苑都走了一遭,对院里的事务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她才刚来,对院里的人都不熟悉,只能尽力记住,她担心自己叫不动这些人,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一些事吩咐下去,否则没做好的话,遭殃的只会是她而已。      下午,海棠正在院子里四处转悠,熟悉环境,同时思考回忆自己还有什么事没做好之时,茉莉急匆匆地找到了她,要她赶快去前院,世子带着李公公和姚千户回来了。   海棠忙飞快地赶去,但当她到的时候,世子已经进了书房,门口就站着姚千户和李公公。两人见了她,姚千户只是神色如常地转开了视线,李公公却迎了上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位想必就是王妃新派来伺候世子的海棠姑娘了吧?”   他的笑令海棠心里发憷,她努力在脸上挤出如常的笑容道:“李公公日安,您这话并不全对,我虽是王妃指派的,但当时是世子要了我过来。”   海棠知道李长顺一开始对她的印象就不好,只想一味讨好他太困难,不如拖出世子,也好让李长顺有些忌惮。      李长顺眸光一闪,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咱世子爷已很久没见着顺眼的丫鬟了,想来海棠姑娘有几分过人之处。”   “过奖,我大约是合了世子爷的眼缘。”海棠大言不惭地说道,反正世子在书房里也听不到,李长顺估计也不会跑到世子面前复述她的话,那就由得她瞎说了。   “这也未可知。”李长顺面上有些讽意。   海棠只当没看到,正要多问几句,就见石头捧着茶过来,他见李长顺和海棠都在书房门口,直接就将茶端到了李长顺面前。   李长顺没接,笑望着海棠道:“海棠姑娘,奉茶这事,还是有劳你了。”   “我今日才来,对此不甚清楚,这回还是再劳烦李公公了吧。”海棠也笑着拒绝。   李长顺道:“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今后这事可是海棠姑娘的职责,今日还是不要推脱了。”   李长顺这话说得生硬,海棠知道今天这事她是逃不脱了,只好捧了茶进入书房。      之前海棠只敢在院子里逛,也不敢进书房,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直接就被灭口了,虽是第一次进书房,她却不敢东张西望,只迈着小步向书桌旁的世子走去。   没想到她还未走近,却听世子突然冷声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海棠吓了一跳,几乎立刻就明白她这是被李长顺给害了,那死太监摆明了是故意让她进来被世子迁怒的啊!她吓得连句话都没敢说,忙转身就向外走,才刚走两步,膝弯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顿时就跪下了,手中的托盘连带着上面的茶壶茶杯掉了一地,砸了个粉碎,清脆的声响如同炸雷般响在海棠的脑海,她的心脏几乎停跳,短暂的大脑空白之后,她立刻转身对着世子弯下腰,口中连声道:“世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正文 第 8 章   海棠垂头的时候,看到了刚才砸到她膝弯导致她摔倒的东西——一本书。那一下砸得不轻,膝弯的剧痛让她连脑袋都有些疼,但她不敢去揉,也不敢查看,只能跪得端端正正,指望着世子能看在她才来第一天的份上,来个新人大礼包,给她一次免罪的权利。   东西摔碎的声音不小,李长顺一听到就跑了进来,也不看海棠,只关切地对世子道:“世子爷,您万不可因着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气着了,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去做,奴婢保管做得让世子爷您高高兴兴的。”      “我叫你进来了?滚出去!”可惜李长顺的热脸却贴上了冷屁股,世子连他的面子也没给,斥道。   “世子爷,奴婢这不是怕您被气着了么……是是,奴婢这就滚出去!”李长顺还待多说几句,可被世子不耐烦地斜了一眼后,赶紧弓身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临走之前,他终于送了海棠一个眼神,那眼神却是充满着嘲讽和怜悯的。      海棠只一味地垂头,哪里敢去看李长顺?世子还没说话,她的脑子里却已经发闪现了自己的无数种死法,每一种都恐怖又痛苦,想得她腿软脚软,只想厥过去,并且希望醒来后就发现这不过是梦一场,她还躺在自己温暖的被窝中刷着手机。   “岂有此理!”世子怒喝了一声。   海棠头垂得更低了,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有罪,世子您大人大量,就别跟奴婢这种人一般见识了吧!”      世子那边静了一瞬,海棠却提着一颗心,只怕他会立刻让人进来把她拖出去杀了。   沉默的时间越久,海棠就越是害怕,到最后她甚至想,为了死前少受点痛苦,她是不是该自我了断?   却在这时,世子那已经沉稳下来的声音从她前方响起:“你站起来。”   海棠心里一松,忙站起身,庆幸着世子没有立刻让人把她拖出去。但左膝还在疼着,她只能将重心都放在右腿上,垂着脑袋听世子示下。如果世子要动手杀她,应该是不会让她起来的吧?所以说,世子的下一句话会不会是“出去”?就算加一个字变成“滚出去”也没关系啊!她真滚都成,只要让她出去!      “书。”世子又道。   海棠一怔,想起刚才伤了自己的凶器,忙蹲下将它捡起,小心地送到世子手边,刚送出去,她才发现书封被茶水弄湿了些,赶紧缩回手想要把它擦干,她刚这么做了,就见世子的手伸出来,就这么接了个空。她心中一跳,条件反射地又跪了:“世子恕罪!”   “书,给我。”世子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不耐烦。   海棠忙将书封上的水擦去,双手恭敬地将书举在身前,等世子把书抽走,她才慢慢地站起身,慢慢地、试探性地向外挪了一步。   世子低头看着翻开的书,并未对海棠的动作做出任何反应。   海棠心中一喜,他这是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把她给忘了吧?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她忙又小心翼翼地向外挪动了一步,又一步,刚要走第三步,世子手中的那本书又飞了过来,砸在她的前方。海棠快被吓傻了,忙又跪了下去。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有人能详细跟她说说么!      “李长顺!”世子突然开口叫道。   海棠心中一紧,这是准备要弄死她了吗?   李长顺一听世子叫自己就颠颠地跑了进来,弯腰谄笑道:“世子爷,奴婢听着呢。”   世子下巴抬了抬:“烧了。”   海棠蓦地一惊,这世子怎么能凶残成这样,还要烧了她?所以说,她果然还是应该自我了断吗!   “世子饶命!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海棠不想放弃,只希望世子能动一动恻隐之心,放过她。      海棠一直低着头,不知道世子的动作神态,但李长顺却很清楚,世子口中的“烧了”,指的是地上的那本书,而并非海棠。他睨了海棠一眼,尖声道:“还不快闭嘴,吵到世子你该当何罪?”   海棠想,都快死了,她才不管会不会吵到世子啊!要是她闭嘴他就能放过她,她肯定立马闭嘴一句话都不带多说的!      “闭嘴,都滚出去!”世子此刻终于理了理海棠,话却是对海棠和李长顺两个人说的。   “是,世子爷,奴婢这就滚出去!”李长顺忙笑着应是,捡起地上被世子砸了两次的书,快步向外走去。   海棠呆了呆,这才意识到她的梦想成真了,世子真叫她滚出去了,她忙飞快地收拾了地上的碎片,紧跟在李长顺身后逃出书房。      “姚千户,您也帮着劝劝世子爷,这书不看也罢,可别拿自个儿身体出气。”李长顺扬了扬手中一片狼藉的书,叹息道,“奴婢晓得自个儿人微言轻,劝不动世子爷,可世子爷最是看重您,姚千户,您可要好好劝说劝说世子爷啊。”   姚炳目不斜视地站着,闻言连个眼神都没给李长顺,只淡淡地说:“世子爷心里有数。”   “奴婢晓得姚千户您又要嫌奴婢啰嗦了,可看着世子爷如此,奴婢这心里可真是难受啊。世子爷着实没必要跟太子殿下较劲,咱世子爷是什么人啊,天下无双的妙人!那些个斗鸡走狗之辈,如何跟咱世子爷比?”   李长顺兀自絮絮叨叨,姚炳终于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后者讪讪一笑道:“您瞧我,又啰嗦了。姚千户,那奴婢先去做世子爷交代的事儿了。”   他说着就拿着书离开了。      海棠跑出书房后,赶紧整了整凌乱的衣服,揉揉现在还在痛的膝弯。   先前她捡起那本世子丢过来的书时并未注意那是什么,直到刚才李长顺拿在手里,她才看清楚,那封面上的书名,似乎是《九章算术》?到了现在,她才意识到,刚才世子骂的那句“岂有此理”和糟糕的心情语气,似乎跟她无关,而是跟他在宗学里遇到的事有关。可能是那位太子殿下“欺负”了世子,他才会回来后气成这样,所以说……那位太子殿下是用《九章算术》欺负世子,让他下不来台,所以他回来后就准备好好研究,但发现看不懂,或者看懂了发现很简单但之前没能回答上来现在很懊恼,刚巧她进去了,就迁怒到她身上?      猜测刚才发生的事后,海棠哭笑不得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在书房里的表现完全就是自作多情。人世子根本不是对她发火,结果她不停地凑上去请罪,这一个弄不好,世子真把怒火发泄到她身上,她就要被冤死了!   海棠稍稍放松下来,注意到一旁的姚炳,想起刚才李长顺对他的态度,顿时就动了心思。她觉得自己跟李长顺那个死太监根本相处不来,想要讨好他估计是不可能的,而世子也面前,这位姚千户似乎比李长顺面子大,连李长顺都要对他各种谄媚讨好,她不如想办法跟姚千户交好。      “姚千户,奴婢是新来的大丫鬟,名唤海棠,今后您若有事,也可跟奴婢说。”海棠凑到姚千户身边,直白地笑道。   姚炳看了海棠一眼,淡然道:“我无事与你说。”   “哦,无事也无碍,您若觉得无聊,想跟人聊聊,尽管找奴婢就是。”海棠吃了个软钉子,却不放弃,继续道。   姚炳又看海棠一眼,眼底有着淡淡的惊诧,相对于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女子来说,海棠的话语确实出格了些,哪有未婚少女主动直白地找男人跟自己聊天的呢?   姚炳眉头微皱,刚要开口,就听书房里传来世子的声音:“李长顺!”      不是叫自己,海棠本没什么反应,可姚炳却盯着海棠看,似是对于她还杵在这里感到不可思议。   李长顺不在,自然轮到海棠这个跟李长顺同等级的大丫鬟进去应答。   海棠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走进书房,垂着脑袋道:“回世子爷,李公公正在烧书,这会儿不在……”   “谁让他烧了?让他拿回来!”世子冷声道。   刚才说烧了的人不是你吗!自己才刚说的话就那么被你吃了吗!   海棠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喜怒无常,赶紧应着退出书房,往李长顺离去的方向追去。      好在李长顺动作可不快,海棠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没动手,她赶紧拦着他道:“李公公,世子爷让你把书拿回去。”   “行了,我晓得了。”李长顺面对海棠的时候可没有一丁点儿笑意,直接转身回去了。   海棠有心不回去,她实在怕了跟在世子身边的战战兢兢,可谁叫她现在是世子的贴身丫鬟呢?照理说应该是世子在哪儿她也在哪儿。      海棠紧跟在李长顺身后回了书房,李长顺将书恭敬地递还世子之后,见世子没让自己滚出去,便侍立一旁。海棠没办法,也只能站着。   世子拿回书之后翻到第一页,面无表情地看起来。海棠没事可做,只能无聊地四下看看。书房不小,一侧的书架上摆放着不少书籍和古玩,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幅雄鹰展翅图,栩栩如生的雄鹰似乎下一刻就要飞出画布,直冲云霄。世子端坐在书桌之后,侧脸轮廓分明,此刻认真的模样如同一幅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海棠走神之时,世子忽然不耐烦地抬起头,啪叽一下第三次把书丢到地上。那书恰好滑落在海棠和李长顺之间,只听世子道:“你俩,谁先弄明白卷一说了些什么,赏银百两,弄不明白的,板子伺候。”    正文 第 9 章   海棠一怔,李长顺已经飞快地跪了下去,细声细气地恳求道:“世子爷,奴婢哪里能懂这个啊,求世子爷开恩,放过奴婢吧!”   海棠慢了一步,待李长顺说完,也忙连声道:“求世子爷开恩!”      世子看也没看两人,冷声道:“一百板子。”   这一吓,李长顺赶紧捡起书,口中道:“奴婢这就告退!”说完就飞快地退了出去。   海棠口里那句“奴婢不识字”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想着李长顺跟世子时间久,很清楚世子的脾气,跟着他做事肯定没错,这才忙紧跟着李长顺退出书房。      “李公公,那书您别一个人拿走啊!”海棠一走出书房就发现李长顺正唉声叹气地站在书房外头。而姚炳照旧发着呆,并未多奉送两人一个眼神。   李长顺斜睨着海棠,对她怒目而视:“你可真是个扫把星,一来就这么晦气!”他将手中的书翻来覆去地看,哀叹道:“这东西连世子都嫌看着烦,我哪里能看得懂啊!”   李长顺故意将话说得客气,他可不敢说世子看不懂,要是被世子听到了,他也甭活了,自我了断便好。   “李公公,您可不能这么说。”海棠不满道,“我在尚膳司也待得好好的,到这儿一来就遇到这事儿,我还要说是您给我带来的晦气呢!”   “你这丫头,怎么如此牙尖嘴利?”李长顺气不过,怒道,“真该让嬷嬷再好好教教你!”   “过奖!”海棠腆着脸又提醒道,“李公公,那书您可不能一个人拿走。”   “你再去弄一本!”李长顺藏宝似的将书藏在身后道,“这是我的!”   现在李长顺和海棠毕竟是竞争关系,从这刻开始,两人就要开始互相提防了。      “我上哪儿去弄去?”海棠不肯相让,她是可以托人从外面带书进来,可时间不等人,这一耽搁的功夫,李长顺比她早看明白了,她不就要吃板子了吗!现在她跟李长顺就是你死我亡的关系!   “那可就是你的事了,与我何干?”李长顺仗着刚才手快,书就在自己手中,有恃无恐。他将书塞进了胸口,得意地望着海棠道:“海棠姑娘,你啊,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去找书吧!”   “你……”对于这种无赖行为,海棠还真没什么办法,她总不能扑上去跟李长顺打一架把书抢回来吧?      李长顺现在还要陪在书房门口,海棠其实可以暂时离开,她憋着口气回了自己房间,找出房里藏着的银子,吩咐茉莉和杜鹃再次备好茶水,能随叫随送,而自己跑回了尚膳司。   这个点,牡丹应该正在忙,不过也算海棠运气好,她刚进去就看到了刘三,对方一见她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海棠姑娘,您这是回来看看大伙儿呢?”   海棠无奈道:“我不是今天刚走的么?看什么啊。”   “我还以为,海棠姑娘情深意重,太想我们了,这才当天就回来了。”刘三笑嘻嘻地说。   “刘三哥,您就别臊我了,牡丹在吗?”海棠道。   “你等着啊,我去把她叫出来。”刘三这才不再跟海棠插科打诨,进去叫人。      没一会儿,牡丹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一见海棠,眉头就皱了起来:“海棠,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有事求救!”海棠拉着牡丹走到一旁,将手中的银子塞到牡丹手中道,“牡丹,我需要买本书,你帮我看看,尚膳司里近日谁要出去采购,让他帮我买一本。”   “书?”牡丹疑惑道。   海棠便苦着脸将书房里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牡丹吃惊道:“你行吗?你不是连大字都不认得几个么?哪能看懂世子看的书啊!”   “我也是这么说的啊,但世子……我没的选啊!”海棠苦恼地说道,“牡丹,我在那儿谁也指望不上,只能靠你了啊。”   “你也别太过忧心。”牡丹忙安抚道,“明日就会有人出去,我让他们帮你带回来,那书叫什么?”   “《九章算术》。”海棠道。   牡丹默念了几遍,记住了之后才道:“那你快回去吧,我这儿也忙。等明日拿到书了,我给你送过去。”   “好,真是劳烦你了,牡丹。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海棠一脸感动地望着牡丹。   牡丹道:“你啊,在世子那儿留心着些。那边不比尚膳司,一个不留神就坏了,你可要好好保重自个儿。”   “我晓得的,你也记得吃饱点穿暖点儿,别苦着自己,有麻烦就来找我。”海棠也说道。   “行了行了,你快去吧!”海棠总是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牡丹有些不好意思,开始赶人,海棠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去了。      尚膳司里的人都很不错,对海棠来说,这里就像是她的避风港,有困难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来找牡丹帮忙。红叶苑对她来说,就是个龙潭虎穴,一个不留神就要被吞了。   一百板子啊!要是真挨了这么一顿打,她还能不能活着就是个大问题。可现在她连本书都没有,想赶紧看起来也无从下手,只能指望着李长顺也看不懂了。   《九章算术》这本书,海棠只记得是中国古代最重要的数学著作之一,可现在这个世界是架空的历史,就算也有《九章算术》,跟中国古代的会是同一本么?可就算内容一样,她也不知道啊。她又没看过《九章算术》,里面说了些啥也不知道。而且,对她来说还有一个大问题是,繁体字和文言文好难看懂啊!      回到红叶苑之后,海棠径直去了书房。姚千户已经不在书房门口,而李长顺还站在外头,捧着那本书皱着一张苦瓜脸辛辛苦苦地看着。直到此刻,海棠才意识到,这个李长顺其实还小,也就十五六岁,只不过他的作为太讨厌,让她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年龄。现在他那苦恼迷茫的模样,跟现代的中学生遇到看不懂的题目时的表情是一模一样的,让她心里升起了一种荒诞感。   海棠稍稍放心,只要李长顺也看不懂,那她就还有赢的机会。她悄悄走到李长顺身后,踮起脚尖透过他的肩膀看着书中的内容。李长顺还在看第一页,她可以清楚地看到第一段内容:“昔在包牺氏始画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九九之术以合六爻之变。暨于皇帝神而化之,引而……”   这段话还没看完,海棠就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一脸痛苦地退开两步。“包牺氏”是个什么啊,“九九之术”是个啥,“六爻”又是个什么玩意儿……如果整本书都是这种东西,她能看懂才怪啊!      海棠的动作有些大,李长顺警觉地扭头后看,见是海棠,他立刻将书收了回去。   海棠哼道:“李公公,这书你看不懂,我也看不懂,有什么好藏的呢?”   李长顺眼神一闪,却笑道:“海棠姑娘,谁说我看不懂了?不日我就能解了这卷一的意思,到时,可要劳姑娘受些皮肉之苦了。”   海棠心想,你就吹吧,牛皮都被你吹破了你也别想看懂这书!   “是么?那李公公就好好看吧。”海棠道。虽然她心里也烦着这事,但表面上她故意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让李长顺知道她心中的焦急。   “那是。”李长顺撑着没示弱。   “姚千户回了?”海棠又问。   李长顺道:“姚千户在书房内跟世子谈事儿,咱们就在外等着吧。”   海棠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世子身边最亲近的人,还是姚千户啊。”   一句话说的李长顺脸色一沉,海棠看得心里窃笑不已,却故作不知地笑道:“看来我还需想法跟姚千户交好,他一句话抵得上旁人十句话。”   李长顺哼道:“这可不一定。姚千户才跟在世子身边几年,哪里得的了世子的信任。”   “是么?”海棠笑眯眯地说,“可现如今在书房内的可是姚千户呢!”   海棠故意拿话刺李长顺,而在李长顺发火之前,她立刻借口要给世子和姚千户泡茶而遁去了。   反正她跟李长顺间已经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了,她也不用再给他留什么面子,怎么高兴怎么来,总不能让自己憋死。      等海棠回到书房,却发现世子几人早就不在了。她端着茶离去,路上碰到石头,才晓得世子又出了院子,恐怕今晚不回了。   海棠乐得轻松,又拉过石头问他,世子的书房是否需要打扫。   石头忙道:“海棠姑娘,万万不可!世子爷的书房,他不在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不然……”他将手横在脖子下做了个割喉的动作,脸上一片惊恐之色,“海棠姑娘,你可要小心着些!”   海棠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她想世子的书房里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才会将擅自闯入的人都杀了灭口!   海棠感激道:“石头,谢谢,若不是你的提醒,我或许已经犯了禁忌。”   石头摆手憨笑道:“没事没事,海棠姑娘,那您忙着,我先去了。”   海棠点点头,目送石头离去。而她自己,则赶紧离书房又远了些。本来她还想去书房找找看有没有第二本《九章算术》,早点看起来也好,李长顺跟着世子出门,一定没什么时间看书,这就给了她赶超的机会,但现在,她只能乖乖地等着第二天牡丹将书带过来了。      晚上世子房里本需要守夜,到时候海棠,茉莉和杜鹃三人会轮着来,不过这一晚,世子没回王府,因此守夜这事,也省了。   第二天,等吃过早饭,海棠就焦急地在自己房里等待,就怕牡丹拜托的人没帮她把书带回来。眼看着上午过了一半,茉莉忽然跑进来道:“海棠姑娘,外头有个叫牡丹的姑娘寻你……”   没等茉莉说完,海棠就面露喜色,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牡丹就在院子门口没进来,见海棠来了,她忙将一本油纸包着的书递过来道:“海棠,你瞧瞧,是不是这本?”   海棠忙将书接过,打开后发现封面上写着的正是《九章算术》,打开封面,第一页上写着的字,与那天她从李长顺身后偷看到的一模一样。   “正是这书!”海棠兴奋地点头道。   牡丹也松了口气,说道:“那便好。尚膳司里还有事儿,我先去了。”   “嗯,以后有时间我再去找你!”海棠点头,要送牡丹出去。   牡丹不让她送,道:“你还是快看这书吧,可要比那李公公更快些弄明白,若有不认识的字,你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找人问问。”牡丹比海棠的原身多认识几个字,她也在府里待的时间更久,人脉广,认识一些识字的小厮。   海棠感激地点头,见牡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她也忙转身回房,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好好研究研究这本书了!      海棠刚回到房间,才将书翻到第一页,都没仔细看上两眼,就见茉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海棠姑娘,不好了,方才来找你的姑娘好、好像冲撞了世子爷,就在院外不远处!”   海棠一怔,心里不由得一慌,忙丢了书向外跑去,心里祈祷着:牡丹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正文 第 10 章   海棠跌跌撞撞地冲到外头的时候,听到了不远处的一阵股噪声。她赶紧顺着声音跑过去,远远的就看到牡丹被两个小厮押着跪在地上,而前面站着面色不怎么好看的世子。   只听得跟在世子身边的李长顺低头哈腰地说道:“世子爷,您可千万不要跟这些个不长眼的东西动气啊,您先回,这个冲撞了您的蠢东西就交给奴婢吧,奴婢定不会再让她碍了您的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小厮居然扛了把椅子过来,世子端端正正地坐了,理也没理李长顺。他沉着脸,也不知道是被牡丹的冲撞气的,还是怎么的。   李长顺只好求救似的看了一旁的姚炳一眼,后者抱胸而立,也没给李长顺哪怕一个眼风。李长顺无奈,只能一旁站着,任由世子折腾去了。      海棠飞快地跑过去,只听得世子道:“一百板子,就在这打,我看着。”   一听这命令,牡丹立刻颤声求饶道:“世子爷饶命!求世子爷饶奴婢一命!”   一百板子打下来,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牡丹悲切地恳求着,眼泪禁不住地往下落。   可世子是什么人,临死前在他面前哭的奴仆不要太多,他怎么可能会有任何的怜悯?他手一挥,小厮们便开始动手,各司其职,很快牡丹就被压在了长凳上,眼看着板子就要落在她身上。      对于海棠来说,牡丹是她在齐王府最好的朋友,也几乎是唯一能够交心的朋友。而这一次,如果不是她请牡丹帮忙买书,牡丹也不会到红叶苑来,从而碰上世子,说起来这还是她的错,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虽说心中对世子依然心存恐惧,可海棠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只知道,她绝不能让牡丹受到伤害!      “世子,请手下留情!”海棠几步冲到世子跟前,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脑袋紧紧地抵在坚实的石板路上,大声恳求道,“牡丹冲撞了您是她的不是,只请世子爷能网开一面,求世子爷能饶过她!”   世子还没说话,李长顺倒先开了口:“海棠,赶紧起来到一边儿去,别触了世子的霉头。这丫鬟对世子不敬,打死也活该!”   “世子爷,奴婢保证牡丹没有任何对世子不敬的心思,求世子爷开恩放了她吧!”海棠依然垂着头,只是一味替牡丹求饶道。   “哎,我说海棠你……”李长顺刚开了口,一旁世子瞪了过来,他赶紧闭了嘴,默默地退到一边。      世子低头漠然地看着这个缩在他脚前求饶的丫鬟,半晌才突然冷笑道:“我可以放过她。”   此言一出,轻轻啜泣着的牡丹和低头的海棠都是心中一喜。   然而下一刻,世子却道:“但这一百板子,必须得有人受着。我今日心情不好,总要见着人流点血才欢喜。”      听到世子的话,周边的小厮下人都悄悄地退后了小半步,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免得世子看上了自己,让自己来承受这“取悦”他的行为。   海棠听了世子的话,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这个变态!可现在不是她所熟悉的法治社会,遇到变态她也没法儿报警,只能顺着他,讨好他。但现在这情况,要如何讨好?今天这一百板子必须有人被打,不是牡丹,也得是其他人,所以现在她该怎么办?主动请求将这板子接过来吗?   海棠怕痛,也怕死,她想这一百板子要是落在自己身上,她肯定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可她又怎么能不管牡丹的死活呢?      周围一片寂静,海棠依然垂首,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艰涩地开口道:“世子爷……奴婢愿替牡丹受这一百板子,求世子爷成全。”   “海棠……”牡丹怔怔地看着海棠的背影,咬着唇不语。在齐王府里,她与海棠最是交好,但她从未想过,海棠愿意为了自己受这份苦,更何况一百板子不是小数目,不仅仅是痛,最后或许会一命呜呼。   牡丹忽然抬起头望向世子,她知道她不能让海棠替自己受死。      然而在牡丹开口之前,世子忽然笑道:“既如此,我便成全你。”   “世子爷!奴婢愿自……”牡丹急忙叫道。   但牡丹的话还未说完,李长顺便打断了她道:“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牡丹被吼得一怔,还待再开口,却见海棠突然抬起头望向了世子。      海棠双手在身前交握,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着,但她却直视着世子,脊背一丝不苟地挺直着。   世子饶有兴趣地垂头看她,眉头微挑,等着她说些什么。   海棠忽然又垂下脑袋,低颤着嗓音道:“世子,奴婢愿意替牡丹受罚。但一百板子太多了,能不能少点儿?”      谁也没想到海棠居然还会跟世子讨价还价,都有些呆了,连原本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姚炳都看了过来。   李长顺好笑道:“海棠,你以为这是集市呢?”      海棠不理李长顺,只是等待着世子的答复。   世子盯着海棠的脑袋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道:“理由呢?”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挨板子还讨价还价的,一时觉得新奇,倒提起了些许兴趣。   海棠忙回道:“奴婢跟牡丹相处不过两个月,照理说感情还未深厚到能为她慷慨赴死的地步,但奴婢现如今这么做了,足可见奴婢情深意重,深明大义,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赴死也在所不辞。像奴婢如此这般高风亮节之人,世子爷您如此赏罚分明,是不是应该给予一定的嘉奖呢?钱财对奴婢来说乃是身外之物,奴婢不稀罕,不如世子爷您就赏我少受几板子吧。考虑到奴婢现在做的是绝大多数人都没胆子做的,不如您就赏我只受十板子吧!”      在场众人听海棠吧啦吧啦说了一通,都有些目瞪口呆的。这世界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见过夸人的,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   李长顺跟着世子在外头行走,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像海棠这样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刚要开口,却想起先前几次被世子瞪,只能默默地闭了嘴,只将讽刺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海棠身上。      世子盯着海棠,听她将那一番强词夺理说完,原本糟糕的心情,莫名变好了不少。身边的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无趣奴仆,这个丫鬟对他来说倒还有点意思,太快弄死了就无趣了。   他垂眸,轻轻转动着指上的扳指,半晌才道:“你想得倒美。”   海棠心头一跳,犹豫了会儿才道:“若世子爷觉着赏太多了……那、那就赏我受十五板子吧!”她垂头声音清晰地说道,“奴婢觉得奴婢的品性非常值得这样的赏赐,如此才能显得世子您赏罚分明啊!”      所有围观者都觉得,海棠这丫鬟真是胆大,竟然敢撸老虎胡须,简直是不要命了。可海棠却完全不觉得自己胆大,她这是无奈之举,不拼一把就死了,她不如豁出去了!   现在她只求世子能脑子一抽,觉得她说的真是好有道理他无法反驳,然后就赏她不用受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