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毛遂自荐 　　 　　季千夏赶到医院的时候，弟弟千秋已经进了手术室。她脱力的靠在雪白的墙壁上，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那是一种从内到外的冷。医院独特的消毒水气味直往鼻腔里钻，这种味道带着不好的回忆，她捂住嘴拼命的咽口水，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吐出来。 　　 　　两年前父母车祸去世，双胞胎弟弟也从此成为了植物人，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就这么坐在抢救室外面的椅子上，等待最终的结果。她以为她已经习惯了，她以为千秋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她以为她再也不用胆战心惊祈求命运的垂怜了。但她坐在教室里，看到震动的手机里出现熟悉的医院电话的瞬间，她知道，噩梦又开始了。 　　 　　“喝点水吧。”冒着热气的一次性水杯出现在她面前。 　　 　　季千夏没有抬头，默默的说了一声，“谢谢。” 　　 　　高蒙蒙轻轻叹了口气，她研究生毕业留在燕清当辅导员，第一年就遇到一个这么特殊的学生。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季千夏的时候，那是新生开学初她去走访寝室。其他的女生寝室都在叽叽喳喳的自我介绍，或者向她问着各种问题。只有在进去604寝室的时候，整个房间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凝视一个方向，目光愣怔。 　　 　　随着她们的目光望去，然后她看到了角落里那个气质清冷，却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女孩。她叫季千夏。开学前两个月父母双亡，带着植物人的弟弟来上学的季千夏。 　　 　　如果一开始是因为她悲惨的身世和让人不得不偏爱的外貌而注意这个女孩的话，那么两年过去了，她的坚强，她的努力，她的不放弃，都深深打动了高蒙蒙，打动了金融系所有的老师、学生。 　　 　　所以当季千夏在课堂上夺门而出的时候，大家都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她。 　　 　　这是个被命运苛待的女孩。 　　 　　高蒙蒙轻轻握了握她的肩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无力苍白，“千秋会没事的。” 　　 　　“我知道。”这三个字很轻，语气却又那么笃定，“千秋一直很坚强。”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空旷的走廊里偶尔的脚步声让空气愈发沉闷，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判决。 　　 　　终于，手术室的灯熄灭了，季千夏看着大步出来的医生，竟有些不敢上前。 　　 　　“没事了！”已经熟识季千夏的医护人员都上前来安慰她，“先在ICU观察几天，没问题就可以回到普通病房了。” 　　 　　季千夏一瞬间仿佛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站直身体，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千秋还要指望你呢，你可不能倒。”主任医师鼓励的看着她。 　　 　　季千夏重重点了下头。 　　 　　隔着玻璃，重症监护室里的千秋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安详。季千夏看着那张和自己极为相似的脸庞，曾经的锐意昂扬都已经被苍白瘦削取代。他痛吗？肯定痛的吧。有多痛呢？一定很痛很痛吧。但他却连皱眉都做不到。 　　 　　千秋，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高蒙蒙买来午饭，拉着季千夏坐下，“没胃口也要吃一点，这样才有力气守夜。” 　　 　　“嗯。”季千夏一口一口，麻木的往嘴里送饭。 　　 　　“不是说千秋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么？怎么又……” 　　 　　“护工不小心。”季千夏声音淡淡。 　　 　　护理一个植物人，每天从鼻饲管打入六、七餐不同的饮食和药物，24小时全天候每隔45分钟吸痰，每日两次的口腔护理，翻身擦洗……一不小心就会引发并发症。所以季千夏不怪别人，她只怪自己。 　　 　　“要是我在照顾他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千夏，你要明白。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拿到文凭，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才能赚更多的钱，才能给千秋更优渥的环境。”高蒙蒙语重心长。 　　 　　“但是老师，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千秋也等不了了。”季千夏目不转睛的盯着病房里的那个身影，语气坚定，“我要让他进西山。” 　　 　　高蒙蒙一愣，她当然知道西山，隶属盛世集团旗下，专门服务于权贵的西山疗养中心，那里有国内最好的医疗团队，最精密的仪器设备，最专业的护理手段。但是对于她们这种平民百姓而言，那里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西山新启动了一项神经外科大脑损伤研究计划，据说集齐了全球医疗界相关领域的顶级专家。”季千夏扯了扯嘴角，“千秋进去的话，至少能延长生存年限，那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等他醒了。” 　　 　　高蒙蒙心惊的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那股不惜一切的疯狂，她想干什么？她长得那么漂亮……不！不！必须阻止她！ 　　 　　高蒙蒙握紧汗湿的双拳，“千夏你听我说，老师帮你想办法。给我一点时间，校领导也是很有能量的，我去找找他们。你给我一点时间。” 　　 　　“好。”季千夏看着她，慢慢平复焦躁不安的心。其实高蒙蒙想岔了，虽然她真的很急迫，但不会用那些旁门左道让千秋被纳入那个项目——千秋会生气的。 　　 　　或许会生气到都不愿意醒过来。 　　 　　接下去几天，季千夏都是学校、医院两点一线的跑。高蒙蒙似乎不放心她，不仅每天打电话来安抚，还嘱咐了604寝室的姑娘轮流陪着一起到医院。 　　 　　今天轮到杜若，季千夏知道她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有心想让她别去了，她却拍着胸脯说答应了辅导员。然后跑到报刊亭买了一堆杂志，等会拿去医院看。 　　 　　千秋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季千夏按着流程给他一项项做护理，一边听着杜若在帘子外头说娱乐圈的最新八卦。 　　 　　“邓佳颖抛弃澄天转投金铭的新闻怎么还在啊，都几天了！谁要看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了！” 　　 　　“唔……秦风力捧的新人涂雅，似乎背景深厚啊，媒体一致交口称赞，太少见了。” 　　 　　“咦？怎么夹了本金融杂志！报刊亭老板真坑！不过封面上这男人好帅啊嘤嘤……盛世太子盛宴归国，接掌母族企业澄天？” 　　 　　杜若正专心致志的欣赏盛宴那张帅出新高度的脸，一双纤长好看的手伸过来，转眼就把她的杂志给拿走了。 　　 　　季千夏看着杂志上斗大的标题，心里思绪万千。盛家的人除了那位著名浪子盛海平一向低调，况且媒体们都很知情知趣，从不跟拍八卦。不知是不敢还是盛世太子的确是个生活寡淡，除了事业没什么好报道的人。所以盛宴秘密回国接掌澄天近三个月了才被曝光，还是人家主动要接受采访，还是国内金融杂志的专访。看来即便执掌了澄天这家娱乐豪门，盛公子也不愿将自己当成业内人，便宜一下娱乐杂志。 　　 　　季千夏思索了一番，看着正眼巴巴望着她的杜若，问道：“你说，我去当明星好不好？” 　　 　　杜若眼睛唰的一亮，立即跳起来兴奋道：“好啊好啊！千夏你长这么漂亮不去混娱乐圈太可惜了！那个所谓的第一美人颜寻，连你的小拇指头都比不上！” 　　 　　季千夏并不是真的需要别人的意见，她只是终于想到能让千秋进西山的办法而急需与人分享罢了。不过现在高兴的话似乎太早。她按捺住雀跃的心跳，又仔仔细细将厉害关系过了一遍。直到确定的确行得通后，她才狠狠握了下拳头。 　　 　　盛宴是个聪明人，她想他们能达成共识。 　　 　　季千夏是个有想法就会立即去行动的人，于是第二天她刻意打扮了一番，坐地铁到了澄天位于商务中心的总部。澄天大楼坐落于商务中心北侧，和周围的建筑一样，高大、挺拔，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气息。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前台小姐训练有素，微微失神之后便立即反应了过来。 　　 　　“你好，请问如果我想当艺人，应该找谁？” 　　 　　“额……”前台小姐有些端不住笑容，“您稍等。” 　　 　　若是一般人，一大早跑来澄天说我要当明星，她早就叫保安了，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但是——面前这人和之前的那些怀揣明星梦的少男少女最大的不同就是，她长得太好看了。明明就上了层淡妆，但在灯光下简直就像在发光一样，比自见了真人起就被她惊为天人的前澄天一姐邓佳颖还好看。 　　 　　这样的样貌，即便在美人成群的娱乐圈也是难得一见的吧。她下了决心，拿出公司新发的各部门通讯录，拨了总裁特助王越祁的电话。 　　 　　王越祁正忙得焦头烂额，跟随盛宴从美国回来，接手澄天这个大烂摊子才两个多月，他已经瘦了六斤了。电话响起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客服部前台的？ 　　 　　“你好。” 　　 　　“王特助你好，我是前台。这里有一位小姐想进澄天当艺人。她……长得很好看。”电话那头迟疑的说道。 　　 　　王越祁顿了一顿，有些哭笑不得。好看到前台能不顾公司章程特意打电话询问他？他不禁来了兴致，就当出去走一圈放松放松好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好看”到底有几分成色。 　　 　　季千夏被前台引着在边上待客区的沙发坐下。 　　 　　“请喝茶，王特助正在下来。” 　　 　　“谢谢你。”季千夏就算不了解大公司的行事作风，但想也知道前台这位姑娘是有心帮她的。 　　 　　“客气了。”她柔柔一笑，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王越祁下来的时候正看到美人低头喝茶的画面，即便只是侧影，即便被茶杯挡了小半张脸，他还是一下就被牢牢抓住了眼球。 　　 　　她很随意的坐着，背却挺得很直，喝茶的动作优雅自然，一看就受过良好教育，整个人美得就跟画一样。 　　 　　王越祁走过去，顺便还给前台的那个姑娘一个赞许的眼神。 　　 　　“你好，我是王越祁。” 　　 　　“你好，我是季千夏。”季千夏站起身，伸出手握上对面那个男人的。 　　 　　她的手很白，手指细长，连指甲盖都泛出晶莹剔透的淡粉色，握在手里软绵绵的。王越祁不敢细想，急忙请人坐下。原来真的有一种人，身上每一个细节都仿佛精雕细琢一般。王越祁看着她清丽明媚的脸，那双漆黑的眼睛一对准他，他的脑子就空白了。 　　 　　卧槽……已经很久没说过粗话的王特助破了功，转过头去狠狠揉了把脸，转回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季小姐是想签约我们澄天？” 　　 　　“是的。”季千夏点头。 　　 　　“为什么会选择澄天呢？娱乐公司这么多，环球，金铭，秦风，发展势头都很好。不是我妄自菲薄，我们澄天，已经退居二线了。” 　　 　　“因为盛宴盛总接手了。”季千夏微微一笑，“我相信盛总的能力。”她说这话也不是完全信口开河，自从知道西山是盛家开的后，她就经常关注这个家族，盛宴在美国华尔街的传奇事迹，可是尤为被国内媒体津津乐道的。 　　 　　这笑容简直能闪瞎人。王越祁定了定神，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客观对待这位季千夏小姐的事了，无奈的他抱歉一笑，“请稍等。”便起身走到一旁打电话。 　　 　　季千夏看着他略显狼狈的背影，目光深沉。她现在在打一场硬仗，她要表现自己最完美的姿态，她要让众人看到她的脸就会忘记其他艺人考核的标准。这场仗，只能胜，不许败。 　　 　　等了一会儿，王越祁回来了，“盛总想见见季小姐，请。” 　　 　　“谢谢。”季千夏随着他上电梯，走过前台的时候那个姑娘还冲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到达盛宴位于顶楼的总裁办公室，王越祁敲了敲门。 　　 　　“进。”只有一个字，透过厚厚的木门传来的声音听不真切，却能感受到语气中的果决。 　　 　　季千夏深吸了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 　　 　　这间办公室没有季千夏想象中那么大那么奢华，对门的一整面落地窗能看得到这个城市最繁华的景色，右边是会客的沙发，墙上挂着几幅抽象油画。左边有占了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前面是一张质感厚重的办公桌，桌后坐着的便是盛世的太子，如今澄天的掌门人盛宴。 　　 　　他有些高加索人种的血统，高眉深目比杂志上还要俊朗，季千夏把它归于气质的加成。这是一个富有魅力的男人，也是个傲慢的男人。从季千夏进门起就没抬起过头，兀自沉浸在桌上的文件中的盛宴似乎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王越祁朝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出门泡茶，回来的时候两人还是一左一右隔着大半个房间坐着。 　　 　　季千夏也不恼，现在是她有求于人，而且如果她是他，对于送上门来的目的不明的漂亮女人，可能会更加不客气。至少下马威是必须的。而现在，她自己就在默默体会着这下马威。 　　 　　“不好意思，事务繁忙，不知……”盛宴抬头，他的眸子是漂亮的烟灰色，瞳孔微微缩着，显然被对面那张脸惊艳到了。他也不掩饰，饶有兴味的上下打量了一圈季千夏，唇边浮起一抹浅笑，说：“我现在可以确信，我的前台员工和特助并没有跟我开玩笑的意图。季小姐果然绝色。” 　　 　　从没被人这么直接且轻浮的评论过外貌，季千夏不觉得难堪，只是背挺得更加笔直。 　　 　　“看到季小姐这样美丽的脸庞，我不禁想起中国那句老话，‘相由心生’。究竟是多美的心灵，才能生出这么美的皮相呢？”盛宴靠着椅背，眉头蹙着，似乎真的是在疑惑这个问题。他不否认自己被对方吸引，那种幽池中傲然绽放的莲花的姿态，大概没人不会被蛊惑。但他讨厌聪明的女人，尤其讨厌喜欢利用自己的外貌达到目的的女人。 　　 　　季千夏闻言抬起头，看到盛宴嘴边乍然变得嘲讽起来的微笑，她也笑了，语气却淡淡：“大概是和盛总一样美丽的心灵吧。” 　　 　　盛宴挑了挑眉，似乎有了些兴趣，这才站起身，大步走向沙发，皮鞋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轻响，“季小姐能告诉我你来的真实意图么？” 　　 　　“我想成为澄天的艺人。” 　　 　　“请告诉我理由。” 　　 　　“因为梦想。” 　　 　　“季小姐不像是喜欢高调的人。” 　　 　　“人不可貌相。”季千夏微笑。 　　 　　盛宴微愣，继而失笑，不管怎样，既然自己见了人家，就应该以礼相待。刚才的言辞，的确太不绅士，“我为我刚才的无礼抱歉。” 　　 　　“不，是我太鲁莽了。”季千夏有些诧异，没想到面前这个傲慢的男人居然会道歉。 　　 　　“那么，言归正传。季小姐有什么才艺或者说特长么？” 　　 　　“如果是关于艺人职业这方面的，并没有。”季千夏坦然的说。 　　 　　盛宴一窒，眼眸锐利起来，“季小姐凭什么认为澄天会签一个没有任何特长的花瓶呢？” 正文 公平交易 　　盛宴一窒，眼眸锐利起来，“季小姐凭什么认为澄天会签一个没有任何特长的花瓶呢？” 　　 　　季千夏抬头看了一眼，两人对视了一秒，她率先移开目光，“大概是因为澄天急需给人一个改头换面、重新出发的新印象。” 　　 　　“愿闻其详。”盛宴靠到椅背上，将自己摆放成一个舒适却不失礼的姿势。 　　 　　“邓佳颖转投金铭传媒之后，澄天的女星里最有希望接过一姐头衔的，大概只有谢倾。但谢倾是歌手出道，即便在演唱事业上取得了诸多成就，可近年来唱片业不景气，澄天自然要转移重心，所以谢倾虽然也在影视方面崭露头角，号召力却相对弱了些。澄天想要靠她给人耳目一新的印象，还是差了点。至于一哥段清遒，大家都知道他低调，虽然有口碑有号召力，怕是没什么炒作价值。”季千夏说完了，很少会说这么长一段话的她有些不习惯，拿起杯子小口喝起水来。 　　 　　盛宴一直看着她，看她喝完水把杯子放下了，才换了个姿势平静的说道：“季小姐忽略了一个可能，澄天可以挖人进来。我想按照盛世集团的财力，恐怕很少有人能拒绝的了吧。” 　　 　　季千夏笑了，“据我所知，盛总并不喜欢扯着盛世的大旗做事，在华尔街如此，在澄天亦是如此。” 　　 　　“原来季小姐这么关注盛宴，盛宴真是，三生有幸。” 　　 　　“……”季千夏无视他意味深长的话，继续道：“而且这个时期挖人，澄天恐怕会被人狮子大开口。就算盛总在华尔街赚的盆满钵满，也不愿意当冤大头吧。令慈放任澄天自身自灭十几年，盛总又毫无预兆的突然接掌，外界对于澄天，还是有诸多猜疑。这种情况下，有哪几个当红明星愿意背负背弃东家的名头，毅然决然的投奔澄天呢？毕竟，目前各大媒体都还在猜测盛董是不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 　　 　　“那么，季小姐看盛宴是不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呢？”盛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当然不是。”季千夏摇头，“盛总的宏图伟业，才刚刚开始。” 　　 　　盛宴突然朗声大笑了起来，这时候他才有了些25岁青年的意气风发，“季小姐当艺人，不觉得屈才了么？” 　　 　　“澄天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新人。” 　　 　　“我很欣赏你。”盛宴起身，伸出右手，“我是盛宴。” 　　 　　“季千夏。” 　　 　　两只手握在一起。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很和谐。王越祁忍不住的想。 　　 　　“现在，千夏可以说一下你真正想要的报酬了。” 　　 　　“先看合同吧。”季千夏思考了一下。 　　 　　两人对视了几秒，等了一会，盛宴才说：“好。” 　　 　　王越祁去拟定合约，他这个特助当得很是万能。再回去的时候两人正相谈甚欢，很少见到盛宴和一个女人能这么聊得来，贴心的王助理自然是努力减小存在感。 　　 　　盛宴却是没体会到下属的用心良苦，见到他回来反而招呼道：“王越祁也是燕清毕业的。”又指着季千夏说：“你的直属师妹。” 　　 　　王越祁诧异了，“季小姐也是燕清毕业的？” 　　 　　“应该说还没毕业。”盛宴笑得别有深意。 　　 　　“还没毕业？”王越祁瞪大了眼，显然不是她的外貌给人成熟的印象，而是他以为能说出刚才那番话的，至少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 　　 　　“大三，金融专业。”季千夏补充。 　　 　　“真的是直属师妹啊！我也是金融的！”王越祁兴奋起来，“葛教授还在教书么？我刚回国不久，又忙，还没时间回去看看。” 　　 　　“还在教，这学期教我们国际金融。” 　　 　　…… 　　 　　和王越祁聊了几句，季千夏放松了些，有个同校毕业的师兄在，关于千秋关于未知的未来，似乎也没那么遥不可及了。 　　 　　拿在手上的合同事无巨细，将双方的权利义务划分的清清楚楚。本以为会是份即便不苛刻也应当十分谨慎的合约书，实际上却是意外的待遇优厚，而且只签了三年。 　　 　　“我一向奉行互惠互利的原则。”盛宴看她脸上显而易见的惊讶，笑道：“况且澄天的确如你所说正处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改头换面作为当务之急，我想千夏是最好的人选。” 　　 　　这是一个坦荡的人，与之相比自己却是小人之心了。季千夏想着，将合同盖上，放到桌上，郑重的推过去。 　　 　　“我有一个请求。” 　　 　　“请说。”盛宴似乎等待这一刻许久了，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我希望能和澄天签约十年，签约金、分红都不需要，只要保证我基本的生活需求就行。与之交换的……”季千夏嗓音干涩。 　　 　　王越祁已经张大了嘴，显然眼前的变化超出了他预想的范围。盛宴却是面无表情，即便听到季千夏愿意放弃那么多，也丝毫不动容，只是嘴角愈发抿紧。 　　 　　“我想要西山新启动的神经外科大脑损伤研究项目的一个名额，以及西山疗养中心最顶级的护理服务。”前面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能更有胜算的说出这句话，等到真的说出来了，季千夏觉得自己的胸口空荡荡的。现在开始她的所有底牌都已出尽，天堂和地狱，都在面前那个男人的一念之间。 　　 　　“就为了这个？”沉默良久的盛宴语气有些怪异，似轻松更似不确定。 　　 　　“如果盛总没有接掌澄天，如果我不是正好长着这样一张脸，这个梦想，我不知道实现它需要自己汲汲营营多少年。更或者甚至都来不及去实现。” 　　 　　盛宴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或者说女孩更合适，她平平静静说话的样子不知怎的竟让他觉得有些刺痛，不剧烈，却悠长，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盛总的决定呢？”季千夏忍不住问，她第一次这么沉不住气，内心明明那么不安眼神却不肯示弱分毫，就这么定定的望着他。 　　 　　盛宴突然站起身，季千夏提着的心瞬间又吊高了。只见他走到桌前，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我是盛宴，准备一个顶级护理病房，然后安排转院。”他侧过头，目光低垂着看过来，“病人在哪个医院？” 　　 　　“……仁和，住院部304房，季千秋。”季千夏有些恍惚，她终于开始愿意相信，命运其实是眷顾她的。此时站在桌前打电话的男人，就是她和千秋命运的转折。 　　 　　盛宴安排好挂了电话，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医疗团队一个小时后到达仁和，我会让王越祁送你过去，明天早上9点，我们再来谈具体事宜。” 　　 　　“谢谢盛总。”季千夏低声道，她现在的确没心思考虑其他事。 　　 　　“不必谢我，毕竟我们只是公平交易。”盛宴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笑意的，但不知为何季千夏却觉得他的笑容未达眼底，那双烟灰色的眸子深处是一片深沉的漠然。 　　 　　莫名其妙成了司机的王特助任劳任怨的将人送到仁和医院，既然来了就没有不进去的道理，待看到病床上那张和季千夏相似却病态的脸孔时，还是免不了大吃一惊。 　　 　　“这是你弟弟？”虽然听到季千秋的名字时就有了猜测，王越祁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嗯，我们是双胞胎。”季千夏收拾着东西。 　　 　　“伯父伯母真是好福气，对了你通知他们没？” 　　 　　季千夏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他们都去世了。” 　　 　　“啊……抱歉。”王越祁喃喃的说道。 　　 　　“已经过去了。”季千夏笑笑。 　　 　　千秋的东西并不多，一个大行李袋就装满了。和她相熟的医护人员知道千秋要去西山疗养中心，虽然好奇却也没有不合时宜的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反而都抽空过来道别。其中主治医师拿了个厚厚的信封过来说是大家的心意，被季千夏婉拒了。大家都知道她的性子，倒也不觉得奇怪。 　　 　　这却苦了王越祁，季千夏在盛宴办公室里口若悬河，在这却变成了只会说谢谢的“社交障碍症”患者。无奈的特助职业病发作，面对殷切的白衣天使们立即换上感动不已的表情，双手紧紧握着，感激的话滔滔不绝绝不重样。将季千夏的代言人扮演的入木三分。 　　 　　“谢谢大家，再见。”季千夏深深鞠了一躬，两年来他们姐弟受医院照顾良多，临走还有那么多人相送，她突然觉得其实自己很幸运，一路都有好心人相帮。 　　 　　“再见，要常回来看看我们。” 　　 　　“再见，好好照顾自己！” 　　 　　…… 　　 　　“都是很好的人。”王越祁感慨。 　　 　　“是的。”季千夏不禁想起两年前刚来帝都时的窘境，要不是仁和上上下下对她大开绿灯，她恐怕撑不过那个黑色的夏天。 　　 　　她真的很幸运。 　　 　　西山疗养中心坐落于帝都西南面的山坳中，风景秀丽，湖光山色，美不胜收。秋日的西山，枫叶渐红，夹杂着黄色的白蜡和墨绿的油松，远远望去，就如一副色彩艳丽却又层次分明的风景画。 　　 　　盛宴安排的病房很温馨，除了医疗仪器之外，甚至看不出这是一间病房。大大的落地窗洒满阳光，淡黄色的窗帘勾勒着温暖，电视机、衣柜、小厨房、卫生间、书架……就像一个小小的家。 　　 　　“替我谢谢盛总。”季千夏很喜欢这间房，她想千秋也一样喜欢。 　　 　　“一定。”王越祁点头道。 　　 　　接待他们的是西山的院长石易白，一位鹤发童颜，披着大白袍的老爷爷。 　　 　　“这就是千秋吧。”石易白笑眯眯，“我们新启动的项目的确需要样本进行跟踪研究，千秋在我们这，能得到最全面最专业的照顾。当然我们不能保证他能够醒来，但我们会尽可能的延长他的寿命。” 　　 　　“我知道，对我来说这样已经很好了，谢谢石院长。”季千夏看着病床上千秋消瘦的身影，目光温柔。 　　 　　“千秋最新的检查结果我已经让严崇看了，哦，严崇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也是国际上著名的神经外科专家。等会他会过来，再带千秋去做几个检查。” 　　 　　“好。”季千夏认真的听着。虽然仁和的大家都已经很好很好了，但她不得不承认，西山作为全国顶尖的疗养研究机构，其专业性与服务意识，的确领先很多。 　　 　　这间顶级护理病房配备了两名专属护士，一名专属医师，一名营养学家，一名专业按摩师。食物是按照千秋的身体情况特别配比的，每天都会有四个小时的读书读报时间，已经有护士来问她千秋喜欢看哪类书籍了。 　　 　　“他喜欢经济类的书籍，很多数字很多公式的那种，他喜欢动脑子。他也喜欢文学，泰戈尔的诗集，名人的传记，历史书也可以。”季千夏说着，便忍不住笑了，手划过千秋略长的刘海，语气怀念。 　　 　　严崇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这样动人的画面，他突然觉得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笑得这么好看了。 　　 　　“嗯哼！”副主任医生何珍轻咳了一声。 　　 　　严崇这才回过神，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是千秋的主治医生严崇，也是这个脑神经损伤项目的负责人，这是我的副手何珍，这几位是我带的实习生。” 　　 　　“您好，我是千秋的姐姐季千夏。”季千夏和他握过手，又一一和另外几人问好。 　　 　　“千秋上一次的检查报告我看了，你把他照顾的很好，相比其他病人而言，他身体的各项机能退化的很缓慢。当然，有些病症是无法人为避免的，我们西山也只能尽可能的尽早察觉，尽早医治。希望你能谅解。” 　　 　　“我明白。”季千夏点头，她从没认为将千秋送来西山就能高枕无忧了。 　　 　　“那好，现在何珍会带千秋去做几项检查，我会详细的向你说明这个项目的流程，研究性的医疗手段等，最后会需要你在这份意愿书上签字。”严崇说着，边上一个实习生立刻将一份文件交到季千夏手上。 　　 　　“好，我……” 　　 　　“等一下！”王越祁拉过季千夏，小声道：“先别签，我找盛总叫个律师来。” 　　 　　“……"季千夏还来不及说话，王越祁已经出去打电话了。 　　 　　“盛总，我是王越祁。” 　　 　　“有事？” 　　 　　“麻烦您派个律师过来，懂医疗知识的最好。西山的医生要求千夏签一份意愿书，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盛宴的声音有点冷，“西山是盛世旗下的，会有什么问题？还有，千夏？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不，是季小姐。”王越祁额头落下一滴冷汗，“那个严崇不是外聘来的么，而且那些个医学博士都喜欢搞人体实验。很疯狂很恐怖的！况且季小姐就只有弟弟这么一个亲人了，慎重点总是好的。” 　　 　　“……等着！” 　　 　　王越祁比了个握拳的手势，又整理了下仪表才进门，朝季千夏眨了眨眼，“严主任请稍等，律师就在来的路上了。” 　　 　　“好。”严崇不在意的笑笑。 　　 　　季千夏虽然觉得没必要，但也感念他的细心，故意道：“我和澄天签约的时候也没律师在。” 　　 　　“那怎么一样！合约是我拟定的，师兄肯定不会坑你啊！” 　　 　　“那就谢谢师兄了。” 　　 　　有律师在果然方便很多，西山提供的意愿书本就是让专业律师拟定的，有些条款连严崇也解释不清，现在就没有这个问题了。两人很快就协商一致，季千夏签完字，事情便尘埃落定了。 正文 经纪人 　　季千夏打算今晚住在西山，千秋的病房里有沙发，足够她睡的。送走了王越祁和严崇，季千夏拿出手机，给辅导员高蒙蒙和寝室长蒋欣各打了一个电话。两人知道她如愿以偿让千秋进了西山，都很为她高兴。但对于她签进澄天当艺人，却是各有各的担忧。 　　 　　学业能不能继续，毕竟能考上燕清如果中途退学未免太过可惜；澄天可不可靠，一签就是十年，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岁都交付给一家公司，会不会太过鲁莽；还有成为艺人这件事本身，娱乐圈太过浮华，离普通人的生活那么远，她们只窥个大概都知道里面不少的勾心斗角，抹黑炒作，千夏能忍受么？ 　　 　　自己能忍受么？季千夏看着千秋不变的睡脸，她当然能。 　　 　　考察了一晚上护士的专业水平，导致第二天季千夏眼睛红红的，好在没有黑眼圈。最大的收获就是确信了西山果然名不虚传，她想她可以放心了。 　　 　　乘坐早班公车来到地铁站，又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地铁来到商务中心。看了看时间还早，季千夏拐到街角的咖啡店点了份早餐。她喜欢喝咖啡，那种浓郁的香味总让她有种幸福的感觉，但严格来说她应该是不会喝咖啡的。因为她喜欢往咖啡里加很多糖，肯德基里卖的咖啡，她总是得多要一包糖。 　　 　　所以当这家现磨咖啡店的服务员介绍店里种类繁多的咖啡豆时，季千夏沉默了。在她看来，似乎没什么区别。 　　 　　“给她一杯摩卡。给我一杯曼特宁。” 　　 　　回头，盛宴背光站在那里，早晨的阳光在他身上染出一圈光晕，离得近了似乎还能闻到早秋独特的凌冽气息。 　　 　　季千夏看了下店里的时钟，离9点还有半个小时，“没想到盛总来的这么早。” 　　 　　“我习惯早起。”盛宴说着，端起两人的早饭示意她跟上。 　　 　　季千夏这才看到他穿了一身运动装，脖子里还挂着根毛巾，显然是跑过来的。 　　 　　两人在靠窗的桌前坐下，季千夏将小盅里的奶全倒进去，又拆了两包糖，尝了尝味道，很香，咖啡味很浓郁，带着点微酸，好像还有种巧克力的味道。唯一美中不足的，这家咖啡店里的糖似乎不够甜，季千夏于是又拆了一包。 　　 　　“不会觉得太甜么？”盛宴问，他似乎没有加奶加糖的习惯，拿刀叉吃着盘里的糖心煎蛋，带着惬意的享受。 　　 　　“不会。”季千夏摇头，拆开三明治的包装纸。她以前是讨厌甜食的，过多的甜味总让她觉得糖分都附着在舌头上，黏腻，发苦。大概那时的她太过幸福，生活中充满了甜美的气息，严厉的母亲，温和的父亲，还有形影不离的弟弟，组成了一个足够美满的家庭。那时的她，不需要从食物中汲取幸福。 　　 　　“嗯。”盛宴低低应了一声，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曼特宁独有的醇厚气息顺着空气传播到鼻尖，“不会觉得苦么？”季千夏问。 　　 　　盛宴顿了顿，嘴角浮出一抹笑意，“不会。” 　　 　　“嗯。” 　　 　　一顿早饭吃了近半小时，等到达盛宴位于顶楼的办公室时已经超过9点了。不过好在这样的情况似乎并不涉及谁迟到的问题。 　　 　　王越祁已经准备好新的合约，现在正在向季千夏逐条解释。盛宴进了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洗澡，换衣服。王越祁似乎很习惯老板的这种生活方式，只在盛宴刚上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迟到了，真难得。” 　　 　　等盛宴西装革履的出来时，季千夏已经将合同看完了，她很满意，总体而言跟她要求的完全一致。 　　 　　十年，没有签约金，没有分红，只有基本的生活保障以及公司对旗下艺人的保护…… 　　 　　王越祁觉得师妹完全没必要这么倔强，按照她家的情况，他想盛宴一定不介意先垫付西山的医药费、服务费等，至于人情，欠了下次还就是。无奈他试探着跟老板建议还是用原来的合同时，盛宴却淡淡道：“她不会接受的。” 　　 　　会不会接受问了才知道啊！ 　　 　　不过看着此时季千夏毫不犹豫签字的样子，王越祁终于相信，这个师妹好像是自尊心太强了点，名字写的龙飞凤舞，气势比他这个男人还足。一个女孩子，这么要强干嘛呢？还是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王越祁想不通。 　　 　　“很漂亮的签名。”盛宴赞道。 　　 　　“谢谢，家父设计的。”季千夏看着盛宴签下他的名字，字体苍劲，似有破纸而出的气概，想起妈妈说过的一句话：“一个男人的野心有多大，看他的字就清楚了。” 　　 　　面前这个男人的野心，怕是小不了。 　　 　　“季先生书画的确双绝。”盛宴说着，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季千夏轻轻握上去。 　　 　　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她的背景调查清楚，不愧是老牌娱乐公司。 　　 　　本以为接下来会有人带着她去熟悉澄天的各个部门，没想到盛宴却是直接拿起桌上的车钥匙，道：“跟我来。” 　　 　　“去哪？”季千夏问。 　　 　　“帮你找经纪人。”盛宴大步走着。 　　 　　季千夏比了下两人腿的长度，任命的小步跑了起来，“澄天现有的经纪人不行么？” 　　 　　“他们还不是最好的。”盛宴发动车子，“安全带。” 　　 　　季千夏依言扣上安全带，她虽然即将成为娱乐圈中的一员，但目前为止除了几位当红明星还认得出脸叫得上名字之外，对其他可谓一无所知，更别说是居于幕后的经纪人了。对于不了解的领域，还是听从专业人士的意见吧。只是季千夏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需要盛宴亲自邀请。 　　 　　答案季千夏很快就知道了，盛宴示意她看放在后座的杂志。这是《娱乐周刊》一周前的一期，显然放在车上已经有些时候了，封面上最显眼的标题就是“新晋天后欧阳灵犀恋上豪门贵公子，婚期已定”，这期的封面人物也是笑得一脸幸福的女主人公。 　　 　　《娱乐周刊》作为国内发行量最大的娱乐杂志，在纸媒没落的今天，是一枝独秀，独领风骚的存在。究其原因，除了社长杜安澜眼光独到最先发行电子刊物抢占市场，打响品牌外，就是其寻找独家新闻的能力之强，已经远远甩开同行一大截了。 　　 　　抛开财力、人脉等因素不论，《娱乐周刊》是公认的叙事最贴近真实，不会加油添醋更不会断章取义的良心媒体。所以明星们都乐意上她的访谈，有什么大事要宣布，也都肯给《娱乐周刊》一个面子，既博了版面，又扩大了销量，双方互惠互利。 　　 　　眼下欧阳灵犀爆出婚讯，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季千夏来回看了两遍访谈内容，也没有找到任何有关“最好的经纪人”的讯息。 　　 　　“欧阳灵犀要嫁人，她的工作室也已经解散。所以，她的经纪人江瀚渝就是我们要争取的目标。 ”盛宴倒没卖关子，看她疑惑的神色解释道。 　　 　　“他是最好的？”有关自己未来十年的工作伙伴，或许没那么久，但季千夏还是觉得应该认真对待。 　　 　　“能把欧阳灵犀一手捧上后位的，这个圈子里也没几个人。你看欧阳灵犀，当初有多少人不看好她，如今就有多少人盛赞她。这是靠演技？我是没看出来。”最后一句话盛宴是笑着说的，但眉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季千夏不知道他语气中的讥讽是对谁。但明显不会是江瀚渝，相反他话语中还有些对他的欣赏。那是对欧阳灵犀？ 　　 　　“江瀚渝最近心情可能不太好。”盛宴看了她一眼，提醒道：“他被欧阳天后劈腿了。” 　　 　　“……”季千夏秒懂，“感情、事业双重打击，的确需要重新开始。” 　　 　　“英雄所见略同。”盛宴笑道。 　　 　　“其他公司还没出手？”欧阳灵犀工作室都解散至少一周了，江瀚渝真的那么厉害的话，早被人请走了吧。 　　 　　“早年江瀚渝和欧阳灵犀都在环球影视旗下，后来双双出走还带走了不少公司人才，和环球算是彻底决裂。当时已经成为环球高层并享有股份的江瀚渝不仅承担了巨额赔偿金，更在圈内落下了忘恩负义的名声。其他几家怕是有顾虑。” 　　 　　“盛总就没有？” 　　 　　“当然。”盛宴目视前方，答得很随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作为女人而言，欧阳天后无疑是成功的。”季千夏沉默良久，感慨道。一个男人能为她放弃已有的事业背负骂名，另一个男人在她有男友的情况下要娶她，并且媒体上丝毫不见欧阳灵犀与前男友的八卦，肯定是动用了极大的人力物力打点过，用网上流行的话说，这就是真爱了吧。 　　 　　“我持保留意见。”盛宴眯了下眼睛，“我宁愿相信江瀚渝是个百年难遇的情种。” 　　 　　“那她的未婚夫凯瑞建设的严嵩呢？” 　　 　　“……第二个情种。”盛宴坚持道。 　　 　　好吧，职场定律第一条，永远不要跟老板唱反调。 　　 　　车子开了没多久就到了一个高档小区，保安一看车牌居然就放行了，还冲盛宴打招呼道：“盛先生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 　　 　　“嗯，有点事。”盛宴笑着点点头。 　　 　　“盛总也住这？”季千夏问道。 　　 　　“这里离公司比较近。” 　　 　　的确，早晨慢跑就能到。 　　 　　江瀚渝和盛宴的家不在同一幢楼，面对大门上的密码锁，盛宴习惯性的输入一串数字却被提示输入错误，他挑眉说了一句：“密码居然不一样。”然后淡定的拿出手机。 　　 　　江瀚渝亲自下来开的门，当然他其实并不需要这样做，直接报密码然后在家门口等着就已经很有待客之道了。但由此也可窥见这个男人行事的周全，难怪能在环球这个娱乐大鳄的打压下还可以翻身。 　　 　　江瀚渝是个长相俊美符合国人传统审美的男人，季千夏看他的同时他也在观察她，一瞬间的惊艳过后便目光湛湛的沉思起来。 　　 　　“盛总和这位小姐的来意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本来我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顺便思考下人生。但现在，似乎没这个必要了。”江瀚渝说着，捧上两杯茶来。 　　 　　他没有季千夏想象中失恋之人该有的颓丧，更没有盛宴预料中的暴躁，他很冷静，很完美。 　　 　　“瀚渝果然善于把握机会，这位是澄天新签的艺人季千夏小姐。”盛宴没有故作姿态，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想请你担任澄天的艺人总监兼千夏的经纪人。” 　　 　　季千夏发现盛宴有个特长——自来熟。从见面起就称呼她为千夏，今天见到江瀚渝也直接叫他名字，而且叫的理所当然，毫无违和感。这也算一种能力了。 　　 　　江瀚渝沉默半晌，缓缓道：“这么重要的职务，盛董就不怕我再恩将仇报一回？” 　　 　　“聪明人不会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盛宴唇畔浮着清浅的笑意，“而且澄天不是环球，我们讲究，好聚好散。” 　　 　　最后一句话，似乎不只是对江瀚渝说的，季千夏忍不住想道。 　　 　　江瀚渝似有触动，他摩挲着玻璃杯杯口，盛宴也不催他，闲适的品着茶。 　　 　　“我希望确认一点，在担任艺人总监的同时，我是季小姐的经纪人，全权负责她的一切事务？” 　　 　　“当然。一切和你之前的工作一样，澄天的艺人和经纪人都由你领导，但你真正负责的，只有千夏一人。” 　　 　　“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江瀚渝是个追求高效率的人，刚和盛宴谈妥就开始询问起季千夏的个人情况。在得知她是燕清的学生后眸子里闪过一道激赏，“这个圈子里，拥有高学历的明星凤毛麟角，上个国外野鸡大学都能被奉为才女。如果是燕清……不管是休学还是退学，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工作和学习兼顾，拿到文凭有问题么？” 　　 　　“没有。”季千夏回答的很快，以至于江瀚渝抬头不确信的看了一眼盛宴。 　　 　　盛宴笑了笑，只说了三个字，“相信她。” 正文 按部就班 　　季千夏就这么开始了学校、公司两头跑的生活。其实和之前学校、医院两头跑的生活没什么差别，除了跟千秋见面的机会减少，学习的东西增加以外。 　　 　　不过西山有最贴心的服务，考虑到疗养院地处偏僻，病人家属事务繁忙可能没时间来探视等因素，院方会将病人每日的视频发送到家属的邮箱。由于之前几任护工的不负责，季千夏为了心安要求院方全天候开启千秋床前的监视器。这也算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了。 　　 　　虽然视频里的千秋不会动，不会说话，但季千夏只要看着他好好的睡着，就心满意足了。 　　 　　澄天作为老牌娱乐公司，虽然近年来发展势头略逊与金铭、环球和秦风三家娱乐巨头，却也底蕴颇深。这一点只要看到澄天占了好几个楼层，功能齐全，设备完善的各类训练室时，季千夏就深有体会。 　　 　　江瀚渝刚接手澄天的事务，到现在还在摸索阶段，就将她丢给了培训部门的总监方耀琦。方耀琦是个披着一头大波浪，画着烈焰红唇妆的美人，性子跳脱，极为热情。带着她参观完培训部占地一、二、三层楼的豪华硬件后，又按着季千夏学校里的课表给她制定了一个新人培训计划，并正式命名为“完美女神进化论”——从形体、对话、表演、声乐等各个方面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培养。 　　 　　季千夏就把自己当成海绵，全力以赴的吸收着各种实用性极强的知识。 　　 　　今天上午是形体课，形体老师乔以楠是个和她同岁的小帅哥，也是方耀琦的同门师弟，两人都是著名舞蹈家孔雀先生的关门弟子。正在上学的乔以楠利用课余时间来师姐这里打工赚点外快，大概是性格里天生带着完美主义，乔教练显然对他新收的这个丝毫没有舞蹈基础的学生很不满。 　　 　　“肢体柔软一点！知道什么是柔软么？看我的手！”乔以楠做了个手势，明明是男孩子的手，在镜子里却显示出别样的柔美风情。 　　 　　季千夏记住了要领，但手却跟不上大脑的指挥，表现不出要的感觉。 　　 　　“你是笨蛋么！手指这么长，跟个筷子似得硬邦邦有什么用！”乔以楠大为光火，他是老师眼中的神童，舞蹈动作看一遍就能掌握八九不离十的那种，从小到大身边的小伙伴虽比不上他，却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所以，他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季千夏看他实在是气的不行了，知道他第一次当老师，不免有些急功近利，又是高傲的性子，哪容得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这种水平。便拉着他到一边坐下，“让我自己找找感觉，你在边上我会紧张。” 　　 　　“哼！”乔教练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瞪着眼示意她赶紧去练。 　　 　　肢体动作一遍两遍三遍的进行重复，只要不是丝毫没有天分的人，总会越做越好看的。尤其季千夏还有个聪明的脑子，在脑海里不停的对比和乔以楠动作上的差异，没过多久，已经似模似样了。 　　 　　“嗯，形练得差不多了，神还差得远。”乔以楠老气横秋，“跳舞不仅需要脑子，更需要情感。伴奏的音乐这么缠绵，你就不能同步一点？眼睛要含情脉脉懂不懂？” 　　 　　…… 　　 　　季千夏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连续的、激烈的、不留情面的否定过。不过否定着否定着她倔脾气也上来了，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死磕，直到挑剔的乔教练再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为止。 　　 　　“唔，这遍还行。”乔以楠勉为其难的摆摆手，示意可以去吃饭了。 　　 　　澄天的餐厅在二楼，虽然占地面积广大，但要供应全大楼的员工一起就餐却是有些吃力，于是便分了两个批次。季千夏和乔以楠到的时候，前一批员工已经吃完了，此时餐厅里人倒不是很多，却依旧嘈杂。 　　 　　这种嘈杂却在季千夏踏入餐厅大门的一刻瞬间冷清下来。 　　 　　“你在学校里也会有这种效果么？简直是摩西分海。”乔以楠抽搐着嘴角看着面前的人流自动自发的给他们两个让路。 　　 　　季千夏目不斜视，高跟鞋踩得哒哒响，“习惯就好。” 　　 　　她穿了套粉色的运动装，脚下却蹬了双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原因是方耀琦要求她尽早适应穿高跟鞋走路，而且要走得好看。 　　 　　于是远远的，盛宴就看到一个身材火辣，姿态曼妙的女郎高傲的走过来，时不时崴一下脚。 　　 　　“噗……”一直端着总监架子的江瀚渝率先破了功，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反差萌，也是个不错的路线。” 　　 　　盛宴莞尔，却没发表任何意见，举手招呼道：“千夏，以楠，这里。” 　　 　　于是澄天的员工有幸见到了总裁和女神一起吃饭的画面，两个人同时出现在画面里颜值高得爆表！ 　　 　　大家纷纷表示秀色可餐的确是有道理的——看人家的脸，再看看自己的，丑就算了还胖，简直连出现在同一画面里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一想，瞬间就饱了有木有！ 　　 　　被美貌填饱的！ 　　 　　不是自卑！ 　　 　　季千夏已经习惯了在各色的目光中专注于自己的事，于是她一口饭，一口菜，规律的吃着。看得江瀚渝大为感慨她天生就是当明星的料。 　　 　　只是……好像吃的多了一些？ 　　 　　娱乐圈中，不止是女明星，连男明星节食都已经蔚然成风，为了上镜好看，他们一天可以只吃几片菜叶子。美丽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季千夏不仅脸小还很瘦，身材比例却很好，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瘦。江瀚渝本来以为是她自己控制的好，今天一见，却是老天赏饭——天生的。不禁又是一番感慨。 　　 　　在最绝望的时候看到希望，这种感觉，大概和重生一次差不多吧。 　　 　　上次他跌得头破血流，这次他必要站得更高。 　　 　　这边江瀚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边乔以楠却是连珠带炮说个不停。原因只是盛宴问了一句：“千夏这个学生怎么样？” 　　 　　于是乔以楠便把季千夏从头到脚，从内而外批判了个遍。 　　 　　盛宴耐心的听着，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季千夏的方向。他发现她不喜欢浪费粮食，拿的食物是自己刚好能吃完的量，餐盘干净到连一粒米饭都没有剩下。 　　 　　他还看出她似乎觉得有点冷了，脸颊上运动后的红晕已经褪下，又变得苍白起来，双肩微微瑟缩，却不自知的皱着眉头，显然对乔以楠的话颇不赞同。 　　 　　此时乔以楠也正好说到尾声，最后勉勉强强夸了一句，“悟性还不错。” 　　 　　季千夏终于舒展了眉头。 　　 　　盛宴失笑，起身道：“那千夏就拜托你了，我还有事，吃完了就一起上去吧。” 　　 　　众人自然是没有异议，季千夏站起来才发现，餐厅通着风，有些凉飕飕的。 　　 　　季千夏回更衣室换了衣服，她下午还有课。澄天和燕清隔得不远，离地铁口也都很近，所以她来去都很方便。 　　 　　校园里依然维持着原本的步调，季千夏习惯了在澄天培训部各个练功房连轴转之后，每当回到这里，对这难得的宁静与闲适总是尤为珍惜。 　　 　　学校里知道她签约澄天的人不多，除了寝室里的其他三人就是校领导了。他们经管学院院长还特地找她谈过话，声明请假可以，但必须征得任课老师同意并且不能缺席任何一场考试，成绩排名在全年级50%以内。 　　 　　这个要求显然比江瀚渝提出的拿到文凭更严苛一些。 　　 　　但季千夏还是接受了。 　　 　　然后系主任一改严肃的面容掏出纸笔来让她签名。 　　 　　已经给室友以及几位辅导员签过名的季千夏表示很淡定，似乎大家都认为她能红起来，比她自己还要有信心。 　　 　　这节课恰巧是葛教授的国际金融，课间季千夏上去说明缘由，为今后必然的缺席请假的时候，葛教授还颇为惋惜。 　　 　　“我还打算说服你考我手下的研究生。按照你的成绩，甚至都可以直接保送。唉……可惜了啊。” 　　 　　“谢谢老师的好意，其实我本来就不打算读研的。”季千夏实话实说道。 　　 　　“……好吧。我已经习惯了。”葛教授夸张的大叹一声，“外面的世界花花绿绿，专心做学术研究的人越来越少咯！” 　　 　　“教授……”季千夏无奈，急忙转移话题，“您还记得前几届有个学生叫王越祁的么？他现在也在澄天，对我很照顾。” 　　 　　“当然记得那个臭小子！当初也拒绝我的邀请投奔资本主义的怀抱去了！”葛教授义愤填膺，完全忘了自己也是海龟一只。“回来了也不晓得来看我！现在的学生越来越没人情味了！” 　　 　　季千夏抹了抹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祸水东引成功。 　　 　　三节课很快就过去，葛教授平日里虽是个固执又有趣的小老头儿，一涉及到专业领域就立刻变身成了学识渊博、风度翩翩的经济学家，晦涩枯燥的专业知识也被他讲的引人入胜。 　　 　　季千夏和蒋欣她们告别，今天她已经没课了，所以还得去公司，晚上住在公司分配给她的宿舍里。 　　 　　说是宿舍，其实是间单身小公寓，就在盛宴和江瀚渝住的小区，据说这是盛世开发的楼盘。一室一厅一厨一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离澄天近，安保措施做得也好，季千夏很满意。 　　 　　“其他的训练生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的。”江瀚渝第一次带她来看房子的时候如是说。 　　 　　她当然知道。她从没被安排和其他训练生一起训练，他们还挤在老旧小区四人间的宿舍里时她分到了一间小公寓，她享受着各个领域顶尖人才单独指导时他们挤在一个练功房里上大课…… 　　 　　很不公平是不是？ 　　 　　季千夏偶尔和他们擦身而过时，在他们眼里看到了满满的艳羡以及嫉妒。但却没有人敢上前主动挑衅。 　　 　　她很感激自己这张脸，很多时候靠着它就能阻挡大部分的恶意与讨好。 　　 　　当容貌到达一个峰值，它本身就成为了一件武器。 　　 　　于是季千夏愈发神色淡漠起来，走到哪里哪里就静谧一片的景象，倒也成为澄天员工每日期待之最了。 　　 　　不少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旁敲侧击的打听起女神到底何时出道的消息来。这也不能怪员工八卦，澄天娱乐作为国内最早成立的娱乐公司之一，最辉煌的时候几乎称霸业内，名副其实的娱乐航母，笑傲群雄。如今成三足鼎立之势的环球、金铭、秦风，那都是以前澄天的小弟好不好！拣点澄天吃剩下的渣子，饥一顿饱一顿，然后在澄天有难的时候趁火打劫，大肆挖人，熬成了现在的行业巨头。 　　 　　澄天的员工一想到这个就恨得牙痒痒，他们之中不少是子承父业，在父辈、母辈的耳濡目染之下对澄天充满了憧憬，长大后努力进入澄天也抱着振兴澄天的念头。本来已经有点盼头了，虽然东家不管他们，但好歹聘请了一个能力还算出众的职业经理人，一手培养起了邓佳颖这个澄天一姐。重登辉煌之路就在眼前了，哪知邓佳颖忘恩负义转投了金铭。 　　 　　澄天的员工恨啊，纷纷开了小号在各大论坛，微博上扒皮邓佳颖。眼高于顶耍大牌就不说了，连早年早恋考试不及格这种黑历史也扒了个底朝天。那段时间路人们围观了邓佳颖粉丝和黑子主演的暑期档大戏，网络上一阵腥风血雨。 　　 　　等冷静下来，大家又都沮丧起来，网络上喷几句又能怎么样，邓佳颖还是继续风光的当着金铭一姐，澄天依旧沦落在二流娱乐公司里头，重登辉煌之路又变得遥遥无期起来。 　　 　　然后有一天，突然有消息说要迎来一个新总裁。 　　 　　大家忐忑不已，原来的职业经理人在邓佳颖离开之后也辞职了，下一任……就算不英明神武好歹不会比前任差……吧。 　　 　　于是在澄天上上下下的期待中，盛宴带着他长久以来的伙伴王越祁闪亮登场。 　　 　　我屮艸芔茻……少主！ 　　 　　澄天娱乐是京城安家的企业，安家小一辈有一男一女两姐弟，姐姐安梓桐就是盛宴的母亲，如今盛世掌门人盛茂明的妻子。弟弟安梓松和姐姐的小叔子盛海平是著名的浪荡子，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澄天早就被他送给外甥盛宴了。所以澄天上上下下刻意给老板取了个不同于“盛世太子”，却也异曲同工的称号——“澄天少主”。 　　 　　一听就知道是个年少英才，霸气十足。 　　 　　当然当面还是规规矩矩的称呼“盛总”。 　　 　　盛宴一接手澄天，就是雷厉风行的整顿与大刀阔斧的改革。不仅在极短的时间内理顺了澄天驳杂的事务，更是眼光独到的提出了不少未来发展方案。让原本只是想借助于他背后强大势力的澄天员工心服口服。 　　 　　大概好运气总是成群结队的出现的，不久，便有一个名叫季千夏，长着一张超出人类想象力的脸的姑娘，主动要求签约澄天。 　　 　　姑娘是个好姑娘，名牌大学重点专业的在读生，为了植物人的弟弟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不惜投身复杂的娱乐圈。不要名不要利，还死心塌地的签了十年，澄天崛起的道路就在眼前了有木有！ 　　 　　每一个澄天人都摩拳擦掌眼冒精光，等待着女神一朝亮相，闪瞎全人类。 正文 离人赋 　　 　　江瀚渝正拿着方耀琦交给他的《完美女神进化论总结一》出神，上面详细记载了各科老师对季千夏最近学习的进展与总结。 　　 　　除了声乐，全是赞美。 　　 　　江瀚渝从来没奢望过季千夏真正完美，拿到这份报告后却真正松了口气，短板在唱歌走调上，实在算不得什么。唱功好有什么用呢？跟谢倾似的，参加几期歌手选拔比赛当导师当评委，火一阵又沉寂下来。有意思没有。 　　 　　演戏才是王道！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季千夏居然能在短短时间内让所有的老师赞不绝口，对，你没看错，是所有老师。教她声乐的是澄天唱片部的音乐总监黎候岑，黎大才子盛赞了季千夏的领悟能力，五线谱什么的一教就会，无奈走音是天生的，倒是大大扼腕了一番季千夏美好的嗓音无用武之地。 　　 　　不过燕清大学金融系的学生，脑子灵光似乎是应有之意啊。江瀚渝看着平板上三分钟前刷出的新闻，终于下定了决心朝盛宴的办公室走去。 　　 　　盛宴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他在美国自主创办的公司还需要他遥控指挥。 　　 　　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江瀚渝又来了。 　　 　　“早知道你要来也帮你叫一杯了。”盛宴拿着纸杯晃了一下，“楼下街角咖啡店的现磨咖啡，味道很不错。” 　　 　　“谢谢，多喝咖啡对胃不好。”江瀚渝一板一眼的说道，拿出平板划开屏幕，示意盛宴看新闻。 　　 　　“电影《离人赋》开机发布会，导演王子期坦言压力大。”盛宴笑了，“王子期也会有压力？” 　　 　　“《离人传》的书迷太多，即便是作者白染亲自改编的剧本当的顾问，几个主演的定妆照出来后网上还是骂声一片。” 　　 　　“观众永远不可能全部被取悦。我以为王子期早醒悟了。”盛宴漫不经心道。 　　 　　“他就这性格，听不得一声不好。”江瀚渝停顿了一下，“我有个朋友是《离人赋》剧组的工作人员，他说鲛人女王沧云从的角色演员还没定下来。” 　　 　　盛宴神色一肃，“不是说由颜寻演？” 　　 　　“白染对她并不满意，他说他宁愿改剧本直接砍掉这个角色。” 　　 　　“王子期的意思呢？” 　　 　　“颜寻自带投资进组……”江瀚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白染这个原作者可以不顾利害关系一心追求更完美的呈现自己的作品，王子期这个导演却不行。《离人传》这部玄幻巨著，改编成电影自然有很多特效镜头，再加上王子期的完美主义倾向，电影中的布景服饰肯定是最精致豪华的，这些都需要钱。 　　 　　相对于用一个只有两三场戏的角色换得大笔投资而言，演员还没找到最满意的这种小瑕疵在王大导演眼中是可以忽视的。 　　 　　盛宴凝视着桌上的地球仪摆件，“千夏学得怎么样了？” 　　 　　“非常好。”江瀚渝将那份《完美女神进化论总结一》放到他面前。 　　 　　盛宴的视线在封面上停顿了一秒，若无其事的翻开。 　　 　　教季千夏表演的是澄天旗下的老戏骨孙文秀老师，她说季千夏有天生的镜头感，极为擅长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在镜头里。目前表演方式虽然匠气十足，却也是个可造之材。 　　 　　盛宴看着“可造之材”四个字沉吟半晌，攸的合上文件，沉声道：“联系王子期，告诉他澄天有意投资《离人赋》，资金额度和颜寻一样，请他给澄天的新人一个试镜机会。不管有没有被选中，投资都不会撤出。”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江瀚渝听得只觉热血沸腾，这种有公司做为后盾的感觉，好久没体会过了。他保证道：“盛总放心，我和千夏不会让你失望的。” 　　 　　盛宴微笑，“当然。” 　　 　　季千夏接到试镜通知的时候，刚做完柔韧训练，腿上的筋酸麻酸麻的。 　　 　　“离人赋？” 　　 　　“没听说过？” 　　 　　季千夏摇头，江瀚渝解释道：“改编自白染的小说《离人传》，全书共七册，目前拍的是第一部，这两天先把其他事放放，将原著看了。来不及先只看第一册也行，里面就有鲛人女王沧云从的描写。剧本也是白染写的，人物性格应该不会相差太大。” 　　 　　“好。”季千夏答应着，回去的时候路过书店就去买了全一册的《离人传》，精装版的，装在一个精致的小木箱里。 　　 　　除了给千秋读书，许久没有坐下来好好看完一个故事的季千夏立刻就被白染独特的，带着旁观者漠然语调的娓娓叙述吸引了全部心神。 　　 　　她到家的时候是晚上9点，看完第一册都过了零点。季千夏看书很快，以前一两个小时就能翻完一本，这部《离人传》却用了三个小时。遇到鲛人女皇出现的剧情停下来揣摩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舍不得那么快看完。带着清冷气息的文字慢慢流淌过齿间、脑海、心田，随着剧情的深入不断的将人引向一个又一个□□。 　　 　　第一册看完了。季千夏怅然若失，看了下时间还是果断的去洗漱准备睡觉。明天虽然是周末，但她目前为止是没有休息日的，得照常去澄天上课。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按照以往的习惯几分钟后自己就会睡去，但今天却是意外的清醒。公寓的隔音很好，抑或是夜深人静的关系，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 　　 　　季千夏翻了个身，黑暗中床头柜上小木箱的轮廓异常清晰。 　　 　　看还是不看？ 　　 　　第二天盛宴在咖啡店见到季千夏的时候不由挑眉，这是一夜没睡？ 　　 　　季千夏今天精神很好，红光满面，眼睛更是像戴了美瞳似得，亮的能反光。 　　 　　盛宴当然了解这种状态意味着什么，他连加三天班拿到重要项目后，镜子里的自己就是这种眼神。 　　 　　“你这样可瞒不过江瀚渝的利眼。”盛宴指着边上的镜子幕墙让她自己看，“眼眶红了。” 　　 　　“……谢谢。”季千夏庆幸自己包里带着根遮瑕笔，在洗手间细细遮掩之后出来，盛宴点点头表示没问题了。 　　 　　果然在随后和江瀚渝探讨试镜细节的时候，他只是狐疑的打量了下，并没有看出什么来。 　　 　　从江瀚渝担任她经纪人的第一天起，就给她制定了严格的作息时间表。这是季千夏第一次没有遵守，稍稍有些负罪感。 　　 　　好在《离人传》全七册她在两天之内全看完了，只违规两次。 　　 　　季千夏两晚没睡，精神却异常的亢奋，练舞的时候超常发挥，把乔以楠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这是……开窍了？” 　　 　　“也许。” 　　 　　“……继续保持。” 　　 　　“好。” 　　 　　有个聪明的高冷学生真心塞，显得自己很没用的样子，还处于中二期的乔老师捧着破碎的心脏发愤图强去了。 　　 　　隔天就是试镜的日子，季千夏早早的睡了，又准时醒来。清晨的空气洗净了这个城市昨日的喧嚣，带着冰凉的寒意瞬间侵入每一个毛孔。 　　 　　季千夏深深吐了一口气。 　　 　　加油。 　　 　　江瀚渝敲门的时候季千夏正好都准备妥当，昨天她问他衣着有没有要求，他说日常就好。季千夏就套了条红色连衣裙，罩了间白色针织开衫。 　　 　　“先去吃早饭，我知道有一家港式早茶味道不错。”江瀚渝说。 　　 　　季千夏对吃的没什么执念，但今天特别想吃甜的东西，比如—— 　　 　　“我想吃蛋糕。”季千夏暂停了一下，为表强调又加了一句：“特别想吃。” 　　 　　“你是觉得自己已经瘦成一道闪电可以增肥了么？”江瀚渝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在一家甜品店门口停了下来，“这里不好停车，我去买。” 　　 　　于是季千夏如愿以偿的吃到了鲜奶蛋糕以及江瀚渝附赠的一杯原味奶茶，都很甜。 　　 　　试镜的地点直接定在了摄影棚的一间会议室里。季千夏和江瀚渝被专人带着，说是怕他们找不到地方，事实上大家都明白，看着他俩不让人乱走罢了。 　　 　　“前面正在拍一场戏，王导忙完了就会过来，两位稍等。”接待他们的是副导演王悦，王子期的侄子，入行也有五六年了，拍过几部小投资卖座电影，算得上是国内的新锐导演之一。但在王子期这种国宝级的导演艺术家面前，也只能当个副手，说不得这副手之一的位置还是王子期为了提携小辈特意留给他的。 　　 　　其实一部电影，除了男女主角至多再加几个重要配角需要导演亲自选演员外，其他都是副导演的工作。王悦继承了叔叔骄傲的性格，对自己的眼光向来自信。他觉得鲛人女王一角由颜寻来演，已经是他能找到最好的人选了，颜寻作为最近大热的国民女神，容貌清纯，气质高贵，“第一美人”的名号也不是完全靠炒作出来的。 　　 　　无奈白染那个死心眼，说什么都不同意，不就是一个没几场戏的小小小配角么！王悦心塞不已，白染这个顾问就是专门给他添堵来的。 　　 　　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澄天娱乐竟找上门来，说是投资，还不如说是为所谓的“新人”抢角色来的。盛世太子盛宴接手澄天的消息在业内早不是秘密，在消息曝光之前大家就在猜测这位豪门继承人，华尔街新贵，到底是什么打算。 　　 　　是认认真真打算将澄天重新打造成娱乐航母呢，还是人生寂寞来这个五光十色的圈子里玩一把？ 　　 　　圈子里有心人不少，盛宴接掌下的澄天目前虽没什么大动作，在内部的变革却是大大的，尤其还把江瀚渝挖到了澄天，不由纷纷感慨后生可畏。王悦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盛家传承了那么多代，怎么可能培养出一个纨绔来？当然盛海平算例外。 　　 　　但事实就是这么打脸，江瀚渝的电话打到他那里时，他的内心简直有如十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什么叫“资金额度和颜寻一样”，什么叫“给新人一个试镜机会”，什么叫“投资都不会撤出”！为了捧小情人还真是豁的出去啊！ 　　 　　恶向胆边生的王悦当场就答应下来了，跑去跟亲叔叔献计，反正澄天有盛世撑腰，钱多的花不完，不如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澄天那个所谓的“新人”，还是找颜寻来演，凭空就多出一份投资来，多好！ 　　 　　王子期却若有所思的告诉他，“盛宴这个人不会做亏本买卖，我倒是好奇起那个新人来了，明天他们到了通知我。” 　　 　　王悦心有不甘，却还是不敢不听叔叔的话。等人到了派助理去通知，自己开了门进去打算说几句场面话，至少江瀚渝还是值得结交一番的。 　　 　　然后，他就见到了此生最美的风景。 　　 　　那人穿着一条大红的裙子，坐在黑白色的会议室里，见到有人进来便侧过脸来。王悦脑中闪现了一组慢镜头，有多慢呢？慢到他能看到对方眨眼时上下睫毛的交汇。她礼貌性的微笑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眼神清亮。 　　 　　下一秒，王悦导演俊脸爆红。 　　 　　季千夏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江瀚渝，门口这人已经盯着她发呆好久了。 　　 　　江瀚渝抱歉的笑笑，看戏看得太专注，险些忘了经纪人的本职工作，他刚要开口，门口的王悦就被人拨到了一边，险些撞到门柱子上。 　　 　　“杵在这干嘛呢！”正主王子期到了。 　　 　　江瀚渝立刻起身，遥遥的就伸出了手，大步走过去，口中直道：“王导好，知道您时间紧张，我也就不说废话了。这是我们澄天的新人季千夏。”说着侧开身子，让紧跟在他身后的人显了出来。 　　 　　“王导好。”季千夏按着领口欠身。 　　 　　“唔。”王子期饶是见过再多美人，此时也不禁晃了晃神，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还呆着的侄子，朗声笑道：“你好你好。我就说小江你怎么这么轻易就加入了澄天，原来是奇货可居啊！对了，这位是白染先生。” 　　 　　王子期说着，指着身边一个年轻人，身形很瘦弱，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眉眼，只看得到他脸上苍白的皮肤。 　　 　　写出《离人传》这个让她爱不释手故事的人，就是他。季千夏看着白染，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白染也看着她，透过厚厚刘海投射而出的目光犹如实质性，带着生硬与刻板的不礼貌。 　　 　　“就你了。” 　　 　　他说。 　　 　　声音沙哑。 　　 　　季千夏恍惚间以为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一样的不修边幅，一样的不善交际。 　　 　　不过，大概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全身心的投入钻研某一样事物，最终写出那样的故事吧。 　　 　　和她的父亲季安一样。 　　 　　见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白染皱了皱眉头，按捺下心中的不耐又说了一遍，“就你了。” 正文 试镜 　　 　　见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白染皱了皱眉头，按捺下心中的不耐又说了一遍，“就你了。” 　　 　　季千夏和江瀚渝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些轻松又有些顺遂太过的不安。 　　 　　“等一下。”王子期很无奈，他心里也满意这姑娘的形象，眼前让人惊艳的样貌和清冷的气质的确更符合沧云从的设定，但是不考察演技就这么草率的定下来，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相比起来颜寻虽然外型上被比下去了，但至少不是新人，水平还是有些的。 　　 　　可是谁让是自己想尽办法说服白染将《离人传》交给他拍，并许诺给了他极大的权利来维护他心目中原汁原味的作品呢。他就是靠这打动了白染。要知道在之前，白染可是拒绝了多个导演，多家电影公司的合作邀请，其中不乏国外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怕的，就是担心别人将自己的作品改的面目全非。 　　 　　索性目前为止他们合作还算愉快。白染虽然是个孤僻、偏执又直来直去的人，但哪个天才没有些小毛病呢，他自己拍起戏来脾气就炸，还被人取了个“炸弹头”的绰号。所以他对白染倒是不减欣赏。 　　 　　眼下这种情况在选角初期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了，王子期也有了经验，不去和白染硬碰硬，对着季千夏和颜悦色道：“先表演一段？” 　　 　　季千夏自然点头答应。 　　 　　《离人传》讲述的是离人族少年堰月带领着族人逃脱人族压迫，并振兴离人一族的故事。这片盛产萤石的大陆被称为萤石大陆，上面世代居住着人、妖、巫、神裔四大族及其各自的细小分支，世代与魔族抗衡。离人一族相传在千百年前也是人族，只是在堕天之战后，人皇九歌开创了新的修炼法门炼气诀，将天生不能修炼这个法门的一半人从人族中分离出来，命为离人。为了积蓄实力，将人族从其他族的奴役中解放出来，人皇九歌下令人族禁止与离人一族通婚，以防诞下不能修炼的“废物”。 　　 　　从炼体进化为炼气的人族实力增长迅速，很快跃升为萤石大陆上的大族。从此人族与离人族却也成了主从关系，人族中任意一人都可以对离人为所欲为。男主人公堰月就是在从小被告诫不可触怒人族的铁律中长大的。 　　 　　他见过刚出生的婴孩因为哭闹惹怒了人族一大汉被活活摔死，他见过离人少年欲与人族少女私奔被施以炮烙之刑，他更见过离人一族的美丽女孩当街被人欺凌致死。但他无疑是幸运的，在懂得恨为何物之前的年纪，他们整个村落都被海底的鲛人族雇佣，修建新任女王的宫殿。 　　 　　而季千夏要争取的角色，就是鲛人女王沧云从。 　　 　　从红着脸的王悦手中接过试镜内容，季千夏大致扫了一眼，松了口气。江瀚渝说的没错，白染亲自改的剧本与原著不会相差太多，尤其是在人物性格上。 　　 　　她要表演的，就是沧云从和男主角初遇的场景。 　　 　　“我们三个，选一个人跟你对戏吧。”王子期笑得和蔼可亲，在不拍戏的时候，他可以称得上是个好脾气的人。 　　 　　季千夏率先排除了白染，一个不懂得确切表达自己情绪的人，找他对戏对季千夏这种刚学表演的人而言无疑是灾难。 　　 　　然后她又排除了王子期本人，他早先是演员出身，即便后来当了导演闯出了名堂，还是喜欢在自己的电影里客串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但演技也不容小觑。和他对戏，就必须做好被压制的准备，所以pass。 　　 　　季千夏只得把目光移到王悦身上，依旧红着脸的男青年一脸期待的看着她，“那就麻烦王副导了。” 　　 　　“叫我名字就好，王悦！”话音刚落，唰唰唰三道目光齐齐的往他身上看去，王悦的脸更红了。 　　 　　季千夏似已习惯这种场面，兀自巍然不动的笑着，不说话。 　　 　　自己这个侄子居然这么容易害羞，作为叔叔的王子期加深了对侄子的认识，抚着眉毛沉思，不过这个小姑娘还挺聪明。 　　 　　他喜欢聪明人。 　　 　　试镜开始了。 　　 　　堰月随着村人来到鲛人族的聚居地海之森已经有七个年头了，他喜欢这里，鲛人对他们虽然算不得友善，但却不会跟人族一样肆意欺凌，还会给他们工钱。可以说堰月出生至今的十六年，在海底的时光是最为幸福的。但最近堰月很烦恼，鲛人女王的宫殿即将竣工，族人们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陆地上去，他们说人总要脚踏实地才放心。海底虽然宁静，却不是他们的家，况且鲛人一族没有打算也没有义务收留他们。能赚些钱作为家用，已经很好很好了。 　　 　　堰月不想回去，不想面对人族的压迫，不想战战兢兢的活。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脖子上的避水珠散发着幽幽蓝光，将海底的世界渲染的分外美丽。他走累了，在一块怪异的大石头上坐下，托腮沉思。 　　 　　突然，屁股底下传来“嘟嘟”的敲击声。堰月侧耳倾听，又是“嘟嘟”两声，在他的屁股底下！他跳起来躲到一边，这片海域他从没来过，难道有什么大怪物？ 　　 　　季千夏卧在王越祁的西装外套上，假装自己睡在大贝壳里。如果是一般人，刚接触表演，就要在四个异性面前表演这种姿势，多少会有些紧张放不开，季千夏却是完全没有这个烦恼。 　　 　　从她记事起，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周围人或隐晦或明目张胆的目光中完成的。 　　 　　她已经习惯了。 　　 　　季千夏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拨弄着贝母床上四散着的散发着漂亮银光的珍珠。明明是很慵懒的姿势，她做出来却带着不刻意的庄严与尊贵。她看着对面瞪大眼睛的少年，薄唇轻启，“你是谁？怎么在这？” 　　 　　“我……”堰月看着突然开启的大贝壳里漂亮到让人觉得在做梦的女子，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我是离人族堰月，我……我不小心迷路了。” 　　 　　“哦。”季千夏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声音清越，“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啊？”堰月又被吓了一跳，一瞬间竟心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怎么赔罪都是自己的错。他小心翼翼的抬头，语气关切，“你怎么在这睡呀？” 　　 　　“你们离人族宫殿还未造好，我只得居于此处。”季千夏慢慢抬起眼眸，似疑惑又似不悦，“不可？” 　　 　　“不不！”堰月急忙摆手，深恨自己嘴笨，脑子里却灵光一现，“你……你是鲛人女王？” 　　 　　“没错。”季千夏勾起嘴角，颠倒众生，“我是沧云从。” 　　 　　结束。 　　 　　江瀚渝把季千夏从地上扶起来，顺手拍了拍自己的西装外套，将它挽在手上。 　　 　　“如何？”他问。 　　 　　季千夏也是等待指点的表情。 　　 　　“不错。”白染硬邦邦的说道。 　　 　　“我只能说，出乎我意料，欢迎千夏加入我们《离人赋》剧组。”王子期笑着，一锤定音。 　　 　　“太好了。”还沉浸在季千夏刚在一抹微笑里的王悦不知是在评论她的演技还是在对这个结果表示认同。 　　 　　季千夏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她虽然不紧张，却也会担心。担心自己没被选上，担心自己对澄天对盛宴毫无用处。 　　 　　现在好了。她会越来越专业的。 　　 　　江瀚渝赞赏的看了一眼她，转身和王子期讨论具体细节。 　　 　　白染直直的走到她面前，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她先发现他，先开口。季千夏也没让他失望，问道：“怎么了？” 　　 　　“试衣服。” 　　 　　“好。” 　　 　　两人便这么走了，留下王悦想跟过去，却被叔叔王子期拉住了谈什么日程什么排戏。 　　 　　白染将季千夏带进了一间挂满服装与首饰的大房间里，许多人忙忙碌碌的画图、剪裁、缝纫——一个小型制衣间，还是高级的私人定制。 　　 　　季千夏的到来照例的让这个原本嘈杂的房间慢慢慢慢安静了下来。 　　 　　正中间有个男人，打扮的很用心很精致，站在大大的工作台前对着图纸沉思。察觉到四周诡异的宁静，他头也不抬道：“都做梦呢！给我抓紧时间！” 　　 　　整个房间本已凝固的空气又慢慢流转起来。 　　 　　季千夏跟在白染身后，她妈妈原本是开服装厂的，从小耳濡目染对面料也有所了解。王子期果然如外界所说，喜好奢华的布景服饰，眼前的这些面料都是顶尖的工艺。 　　 　　繁复的绣花，华丽的流苏，唯美的蕾丝……季千夏仿佛又回到了妈妈如百宝箱般的工作间，里面有崭新料子千奇百怪的气味。 　　 　　“曲一贺，我要云从的衣服和首饰。”白染走到房间中央那个男子面前说道，他的语速慢了很多，也显得不那么生硬了。 　　 　　“颜寻不是试过了？怎么又……”曲一贺愣住了。 　　 　　他看着季千夏时不似一般人愣愣的，他的眼睛在移动，从发际线，到额头，到眉梢，到眼角…… 　　 　　就像被X光从上到下扫射了一遍，季千夏不适的想着。 　　 　　“你愿意做我的专属模特吗？”曲一贺突兀的问道。 　　 　　季千夏摇头，就事论事，“我是澄天的艺人。” 　　 　　“澄天……”曲一贺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却没再纠缠，转头看向白染，“新的沧云从？” 　　 　　“嗯。”白染点头，沉默了一会，说：“云从没有新的旧的，就这一个。” 　　 　　“干的漂亮！”曲一贺兴奋道：“我现在灵感多的简直要溢出来了！” 　　 　　他挥手招来助理，让助理找出沧云从的衣服让季千夏去换上，自己拿着纸笔极为快速的画着。白染也不打扰他，走到正对试衣间的沙发上端正的坐好。 　　 　　季千夏换衣服的时候忍不住猜测，那个曲一贺大概是《离人赋》剧组的造型师？ 　　 　　听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季千夏想的不错，曲一贺是个造型师，还是国内有名的有着“鬼才”之称的著名造型师，开设了名为“完美”的造型工作室，拥有私人定制品牌——“The Best”。是圈内艺人争相想与之合作的热饽饽。 　　 　　走红毯的时候能有曲大设计师量身打造的造型，那必定会秒杀无数菲林，成为第二天各大媒体头条，众人羡慕嫉妒恨的存在。 　　 　　所以王子期请他来为《离人赋》的演员做造型，可以说是诚意满满了。 　　 　　这也是书迷和广大电影粉丝们津津乐道的一点。 　　 　　季千夏穿完复杂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曲一贺已经坐在白染身边，两人排排坐等着她亮相。 　　 　　这是一条用银线勾勒，以珍珠为饰，将水晶变成流苏的裙子。颜寻穿着她的时候，人们会惊叹于礼服的华丽；而面前这个女孩穿着的时候，人们唯有感慨只有这样的衣裳才能配上如此的美人。 　　 　　肩膀处微微外扩的裁剪完美的包裹着雪白的肩背，留出的些许空隙告知着众人女王纤细的体格。水晶流苏自肩膀倾泻而下，与透明质感的肌肤相映成彰，引人流连。 　　 　　腰间的弧度那么完美，背后细小的蝴蝶结被风扬起，和着细软的黑发，纠缠不休。 　　 　　裙摆拖地，缀着的水滴状水晶随着移动相互碰撞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一切都那么完美。 　　 　　曲一贺第一次被自己的作品感动了。 　　 　　他难耐的疾走了几步，突然大声喊道：“化妆箱，把我的化妆箱拿来！” 　　 　　这是要弄全套了？季千夏没有反对的立场，乖乖按着曲一贺的要求去洗手间卸妆。因为穿着这条裙子不方便，他还特意叫了助手给她提着裙摆。 　　 　　意外的是个很细心的人。 　　 　　季千夏还年轻，所以皮肤还很好。没有毛孔，没有痘印，美好的就像剥了壳的鸡蛋。 　　 　　本职业是化妆师，后来才修服装设计的全能造型师曲一贺爱极了她的脸，她的皮肤，告诫她一定要认真保养，并针对她的皮肤介绍了不少护肤品、化妆品。 　　 　　季千夏认真的听着，毕竟她现在也算是靠脸吃饭了。门面很重要。 　　 　　专业化妆师的手是神奇的，季千夏睁开眼看到镜中的自己时，饶是看了20年的脸，也不禁惊艳了一瞬。 　　 　　明明看不出有浓妆的痕迹，整张脸却如笼罩了一层薄纱般，泛出梦幻的高贵优雅。 　　 　　泼墨般的长发被人将发尾微微卷曲，形成慵懒的弧度，曲一贺让人取来首饰，那是一根有如缀满星光的链子，绕过她的黑发，盘在她的额间。沧云从在海底不喜穿鞋，于是雪白的脚掌踩在黑色纯手工地毯上，精致的脚腕上套着金黄的镯子，除此之外，周身一件饰物也无。 　　 　　却高贵的仿佛女王在世。 正文 微博混战 　　江瀚渝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打扮妥当的季千夏，他眯了眯眼睛，再次为自己的眼光点赞。 　　 　　“你的手机呢？”江瀚渝问。 　　 　　刚才他亲眼看着王悦给颜寻经纪人打电话说明情况，又和王子期商量好拍摄细节，万事都顺遂了，正打算告辞，盛宴的电话就来了。 　　 　　第一句就是“千夏呢？” 　　 　　“怎么了？她去试衣服了。” 　　 　　“看微博。” 　　 　　江瀚渝打开客户端一看，好么，水军已经把#《离人赋》选角黑幕#刷到话题榜上了。 　　 　　起因是一个“知情人”透露，原本拿下《离人赋》鲛人女王一角的颜寻无故被砍，换上了某老牌娱乐公司新人。该“知情人士”指出，他本人是颜寻的粉丝，忍受不了偶像被圈内黑幕欺压才来爆料的。 　　 　　微博发出后引来无数大V的评论转发，造成了全民围观，有求□□的，有幸灾乐祸的，有@白染让他给个说法的，更有颜寻的粉丝跑到他微博底下破口大骂的。 　　 　　说他以改剧本为威胁，以权谋私换上了自己的“女朋友”。 　　 　　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是丰富的，语焉不详的爆料足够他们脑补出各式各样没有下限的剧情。随着情况越演越烈，白染的粉丝也选择不再忍气吞声，白染本就是个社交白痴，让他自己在微博上澄清不知得猴年马月，他们的小白，他们守护。 　　 　　于是颜寻的粉丝，白染的粉丝，唯恐天下不乱的幕后推手，看热闹的路人，组成了今天微博大战的四路人马，吵得人仰马翻乌烟瘴气。 　　 　　江瀚渝看得叹为观止，却还是记得自己在和老板打电话，“盛总准备出手了？” 　　 　　对面的盛宴似乎笑了一声，“天赐良机。” 　　 　　两人商量妥当，江瀚渝进屋找季千夏，这便发生了开头那一幕。 　　 　　季千夏从包里拿出手机来，一个盛宴的未接电话，她习惯开震动，这里嘈杂刚才却是没听到。 　　 　　“不用拨回去，盛总已经和我说了。”江瀚渝说着将手机递给季千夏，又示意白染自己打开客户端。 　　 　　白染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毕竟颜寻在这个圈子里可没什么好名声，但打开微博他还是受到了惊吓了。一天不见，自己就有女朋友了？ 　　 　　他看着前天自己发的那条与沧云从漫画人设图挥手告别的微博。作为原作者，不能完整的将文字转化成画面，他是最难过的那个。他当时真的是想要将这个角色砍掉重新写剧本了的，所以才会发了那样一条微博。现在却成了战场。 　　 　　不同于之前支持他或者安慰他或者帮他出谋划策的暖心评论，现在满屏都是颜寻粉丝对他的声讨。 　　 　　“啧啧。“曲一贺突然探过头来，不知在他背后看了多久了，“颜寻那个团队还真是高效率，这么快就开始反击了。你们打算怎么做？” 　　 　　现在幕后推手一心揪着白染，妄图想将所有脏水泼到他头上，季千夏只是附带。他们很聪明，没有拉着整个《离人赋》剧组和澄天当他们的对立面，光一个王子期就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至于白染，一个没背景靠写小说出名的宅男，妥妥的软柿子。 　　 　　颜寻要出气，也要乘此机会刷刷存在感，当然是找软柿子捏。 　　 　　这完全是颜寻的团队和白染之间的博弈。 　　 　　白染虽然不善交际，但他是个聪明人，不然也写不出世情百态的萤石大陆。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容易得罪人，在打算拍电影和这个圈子有牵扯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那些想踩着他出名上位的，说实话，他并不介意。 　　 　　大家都要生活。 　　 　　但他厌恶牵扯到不相干的人，厌恶波及到他的粉丝，厌恶抹黑他的作品。 　　 　　他回到微博顶端正准备打字，却被江瀚渝制止了，他一指盛装打扮的季千夏，“白染先生介意帮我们千夏打响知名度么？当然王子期导演已经首肯可以泄露一张‘定妆照’了。” 　　 　　白染看了他一眼。“当然不介意。” 　　 　　“女王，摆pose吧。”曲一贺截住江瀚渝的话头，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她的同事都是聪明人呢。季千夏感慨不已，虽然很抱歉抢了颜寻的角色，但任何行业都有竞争，何况她是公平竞争。 　　 　　季千夏摆了个姿势，看似随意的站姿既优雅又高傲，面无表情看着你的时候，那双眼睛似黑洞般，仿佛能吞噬人心。 　　 　　“闪瞎我的狗眼了。”曲一贺夸张道。 　　 　　白染拍了照，开始编辑起文字来。本来他心里已经有了腹稿，就差打出来了，但见到照片里的季千夏，突然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她的人，就是最好的反击。 　　 　　白染V：她叫季千夏，不是我女朋友。附图。 　　 　　这条微博发出的前五分钟里都没有一条转发评论，按照白染现在的受关注程度，不知多少人等着他更博，所以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但在随后的五分钟里，评论转发便呈井喷式增长，没多久#她叫季千夏#这个话题就霸占了微博热门榜榜首。 　　 　　上等猫咪V：“卧槽！发了这么久的呆光顾着舔屏了。白染老大你确定这人不是你找的特效团队捏出来的？” 　　 　　这条评论被点了最多的赞，因为之前白染烦恼沧云从选角问题的时候，曾有粉丝谏言，找个特效团队做个假人出来。被白染自己点了赞。 　　 　　葡萄籽：“确定不是整的么！P的么！自然人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好看！” 　　 　　陈先生V：“第一眼我已经确定自己爱上她了，不管真人假人，自然人整容人，美成这样也是奇迹了吧。难怪能PK掉颜寻。” 　　 　　呵呵哒：“黑幕？我女神不演沧云从才是真黑幕！某些人不用妒忌。” 　　 　　季千夏光凭一张照片就虏获了无数粉丝，获封女神，这也算是圈内一大趣事了，在若干年后依旧被人津津乐道。这张照片的威力是巨大的，舆论正在反转，本来趾高气昂的颜寻粉丝此刻也偃旗息鼓了，只有少数几个脑残粉还在硬撑，不过现在再坚持，不过是给颜寻招黑罢了。 　　 　　粉丝是一大利器，脑残粉更是致命武器，多少路人转黑都是这群人死命作偶像作的。 　　 　　白染的粉丝纷纷赞扬自家老大干得漂亮，白染虽然在现实里沉默寡言，在网络上却是很喜欢跟粉丝互动的那种人，此时正努力回复着。 　　 　　江瀚渝看着话题热门榜笑得一脸得意。 　　 　　“上头条了呢。”曲一贺转发了白染的微博，并大大夸奖了自己深厚的造型功底，得瑟之情溢于言表。 　　 　　季千夏看着三个捧着手机的宅男，回试衣间换衣服。 　　 　　“等一下，用你的微博也转发一下，跟大家打个招呼。”江瀚渝道，这叫做乘热打铁。 　　 　　季千夏本来并不玩微博，签了澄天后公司便让她申请了一个实名认证的账号。 　　 　　“这个账号以后你帮我管？”季千夏问江瀚渝，她似乎听说明星的社交账号都是经纪人管的，不能乱发东西。 　　 　　“看情况。”江瀚渝回道。 　　 　　季千夏点头表示明白，略不熟练的粉了白染，转发了他的微博—— 　　 　　季千夏V：大家好，我是季千夏。@白染V：她叫季千夏，不是我女朋友。附图。 　　 　　“还真是简洁。”江瀚渝摇头。 　　 　　“哎哎，我们互粉互粉！”曲一贺拿着手机凑过来。 　　 　　季千夏拿着手机不甚熟练的操作着，突然一条互粉消息跳了出来。点开，原来是白染也关注了她。 　　 　　她笑起来，心里有些怀念。她将手机递给江瀚渝，“我不知道还需要关注哪些人，麻烦江大哥了。” 　　 　　“嗯。”江瀚渝心里纳罕，季千夏这是第一次这么称呼他，今天心情不错？ 　　 　　回到澄天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见到季千夏的人都会上来恭喜她，倒是让季千夏不太习惯。 　　 　　之前遇见不是连对视都不敢的么？不过这种感觉，似乎不错。 　　 　　变得太快的澄天员工今天终于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愚蠢的凡人们，被我们的秘密武器千夏女神闪瞎狗眼了吧！ 　　 　　盛宴在不忙的时候喜欢自己下来吃饭，喜欢坐在澄天餐厅阳光最好的位置，久而久之，便成了澄天少主的专座。大家都主动的不去坐那个位置，不是畏惧强权，而是类似于“老板都在员工餐厅和我们一样吃工作餐了，再不搞点特殊化怎么对得起澄天少主霸气的称号”之类的想法作祟。 　　 　　所以说澄天的员工还是很有爱的。 　　 　　江瀚渝和季千夏端着各自的餐盘，在一路的恭喜声中坐到了盛宴和王越祁面前。 　　 　　“以后手机记得开声音。”盛宴慢悠悠喝了口水，“工作状态除外。” 　　 　　“好。”季千夏应着，没有反驳说工作的事找江瀚渝比找她更有效。 　　 　　江瀚渝和王越祁面面相觑，两人都有着七窍玲珑心，一句话都不多说埋头吃饭。 　　 　　“照片我看了，很不错。恭喜你拿到这个角色。”盛宴笑容浅淡，阳光照在他烟灰色的眸子上，愈发显得晶莹剔透。 　　 　　“谢谢。”季千夏这句感激不是客套，“我会更加努力，不会辜负盛总的期望。” 　　 　　“我知道。”声音低沉，仿佛就在耳畔。 　　 　　季千夏愣了一下，假装低头吃东西，心里却是对刚才难得呆滞的自己稀奇起来。 　　 　　这是，怎么了？ 　　 　　饭吃到一半，有人小心翼翼的过来，拿着白染拍的那张照片，请季千夏签名。 　　 　　季千夏为他的高效率与勇气感到惊讶，这照片不会是用公司的设备印的吧？ 　　 　　她看了眼盛宴，见他没什么表示，便应了，曾经苦练的字体，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父亲应该会开心的吧。 　　 　　那人开开心心的走了，但有一就有二，暗自关注着少主那桌的员工们纷纷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这张女神第一次爆照的照片，充满了纪念意义，澄天员工早就人手一张，导致公司里的照片纸严重短缺。所以，必须抓紧时机找女签名！ 　　 　　姚芊芊是澄天行政部一个普通的小文员，家里人都说她能进这么大的公司是走了狗屎运。可不是么，福利好，说出去有面子，还能时不时在公司里偶遇明星，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工作么？ 　　 　　她从在餐厅遥遥的见过季千夏一眼起，就被这个姑娘无与伦比的外貌圈粉了。后来和人打听，知道她是燕清大学的高材生，父母双亡。为了能让植物人弟弟得到更好的照顾才签的澄天，更是分文不取一签就签了十年。当时她就觉得，要是她是季千夏，早就奔溃了吧。不奔溃也绝对不会成长成她这样，那么出色，那么坚强。 　　 　　心里又是敬佩又是怜惜，简直都快把心肝揉碎了。公司里和她一样成为死忠粉的不在少数，有男有女。今天微博上见到颜寻居然雇水军黑他们的女神，简直不能忍。要不是公司有明文规定不许员工擅自在社交媒体上对圈内人、圈内事站队评论的话，颜寻还能蹦跶那么久？ 　　 　　哦，上次黑邓佳颖那次是上头特许的。也算给他们过了一次瘾。 　　 　　言归正传，姚芊芊他们那个着急啊！幸好后来大翻盘，女神的照片就是最好的嘲讽，一甩出去，颜寻那边就没声儿了。那脸打得，到现在还疼着吧。 　　 　　姚芊芊是第一个偷偷把女神照片印出来的人，谁知一不小心就扩散到全公司了，更有勇士居然趁着女神吃午饭上去求签名！ 　　 　　姚芊芊顿时就忍不住了，但她天生胆小，大老板也在那里，她不敢啊。 　　 　　但一个、两个、三个……季千夏都来者不拒，姚芊芊真的坐不住了！ 　　 　　她胆战心惊的上前，正好听到少主在说：“先吃饭吧。每个人都要签的话，签到什么时候。” 　　 　　她心里一惊，刚想拿着照片闪人，女神却笑意盈盈的开口了，“我在澄天十年，每天签一个，总会签完的。” 　　 　　盛宴看着她明亮的笑容，再也不说话了。 　　 　　很少能看到她笑得这么灿烂，盛宴一度以为她是不会这样笑的，原来自己还不够了解她。 　　 　　季千夏看着面前有些害羞的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姚、姚芊芊。” 　　 　　季千夏遂在自己签名的底下写上“某月某日，to姚芊芊”。 　　 　　姚芊芊捧着照片，按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梦游般的回到了自己原来吃饭的位置上。 　　 　　她一坐下就有小伙伴四面八方的朝她涌来。 　　 　　“怎么样怎么样？给我看看？” 　　 　　“哇！还写了日期和你的名字。这么说每一张都是独一无二的？呜呜，我也好像要。” 　　 　　“刚才女神笑得那么开心，说什么了？” 　　 　　姚芊芊听到这句话终于从梦游中醒来，她幸福的说道：“少主问她，澄天每个人都要签名，得签到什么时候。女神说，她在澄天十年，每天签一个，总会签完的。” 　　 　　听到的人都不知不觉沉默了，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发酵翻滚，烫的人心直哆嗦。 　　 　　季千夏此时心里也是满满的感动，她曾经觉得追星这种行为很不理性。只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的人，没有真实接触过自以为了解的人，值得那么费时费心的去喜欢吗？或许只是为了找个精神寄托吧。她当时是这么定性粉丝的喜爱的。 　　 　　但在这个餐厅里，她亲眼目睹了她所谓的精神寄托般的喜爱，她终于明白，不是这样的。他们的眼里，盛着一粒火种，在看到她的瞬间，便燃烧了起来，火光驱散了全部阴霾。那是种纯粹的喜爱，纯粹到可以不经过了解，不经过交谈。 　　 　　她觉得，很幸福。 正文 一家人 　　 　　为了让季千夏吃顿饱饭不被打扰，王越祁受命发布了一项内部公告，想要签名的人将照片用铅笔写上自己的名字交到助理办公室，女神会抽空签完并统一下发。 　　 　　所以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在各种课的间隙，季千夏抱着叠照片不停的签签签。 　　 　　微博上的热潮还在继续，季千夏的账号已经是有着几十万粉丝的小粉红了。 　　 　　不过人红是非多也是实话。 　　 　　更多的人开始质疑照片的真实性，千奇百怪的证明方式倒是让季千夏大开了眼界。江瀚渝一心想要吊吊诸人胃口，越是先抑后扬，最终结果越是喜人，便也没有理会。 　　 　　《离人赋》中季千夏的几场戏定在下周开拍，所以她倒还有时间临阵磨枪跟孙文秀磨练演技。大概觉得她最近辛苦，亦或是想犒劳她，在试镜后的第二天江瀚渝给她放了一天假。 　　 　　季千夏计划着上午去学校上课，下午便去医院看千秋。 　　 　　燕清的校园里似乎是不受外界影响的，按照既定的轨迹独自前行着。这里随处可见捧着书本形色匆匆的人，即便看到了微博上炒得火热的主人公季千夏，也不过是多看几眼罢了。 　　 　　进了教室，熟悉的人便多了。关心的过来问一句，你签了澄天还会把书念完的吧。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不过更多的关注点不是在季千夏成为艺人这件事上，金融系的大家更好奇的是澄天的掌门人盛宴到底有什么动作没有。 　　 　　在华尔街混的风生水起的被誉为金融天才的盛宴，已经成为燕清大金融系各教授上课的案例被来回讲了许多遍了。 　　 　　结果天才回国居然接手了家娱乐公司，不得不说让燕清金融系听他传奇经历成长的学生跌破眼镜。所以才会这般好奇，猜测盛宴肯定有什么大动作。 　　 　　大动作自然是有的，但应该跟金融领域不搭界。季千夏想到，江瀚渝最近很忙，忙的几乎顾不上她，显然有重要的项目需要他参与。但她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而且一个艺人，磨练好自己的演技才是本分。 　　 　　“国内和国外的金融环境毕竟不一样。”季千夏沉吟了下说道：“盛世靠实业起家，盛宴迟早要接手，金融这块在老一辈人眼里风险太大。” 　　 　　“你的意思，盛宴这是要把精力转到行政这块来了？”他们班的班长皱眉，“这也太埋没人才了。”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是盛世的继承人。” 　　 　　“说不定盛宴能把澄天做到上市呢！” 　　 　　…… 　　 　　604寝室的另外三朵金花一直也以千秋的姐姐自居，千秋转到西山后，她们便没有去看过他了。今天就打算跟着季千夏一起过去。 　　 　　季千夏的照片在网络上疯传，在学校里还好，出了校门却不太方便，江瀚渝也不放心她再去挤地铁，便派公司的司机来接她。 　　 　　四个姑娘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寂寞。 　　 　　蒋欣是604寝室的寝室长，也是最妥当的一个人，任季千夏他们班团支书，深受大家信赖。 　　 　　杜若活泼开朗，喜欢八卦，整个系里谁对谁有意思，总逃不过她的法眼。她们总是打趣她，不去当娱记可惜了。 　　 　　张缇娜是个东北姑娘，名字取得女孩子气十足，实际上却是个一米七的运动健将，篮球、网球样样在行，在运动会的时候还能跟体育系的一较高下。 　　 　　四个人性格迥异，关系却要好的很。在季千夏为了照顾千秋而不得不请假的时间里，都是她们认真做笔记，好给季千夏补课的。大一大二公选课又多，遇到选的不一样的课，她们三人还轮流帮她去听课做笔记。 　　 　　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 　　 　　车子在西山的停车场停下，季千夏下车前对司机道：“成叔你跟我们一起进去吧。西山里面有个花园，很多老人在那里下棋打麻将的。” 　　 　　“好，那我就借着千夏的光偷会懒。”成叔笑得憨厚。 　　 　　千秋的病房里盛开着一束灿烂的向日葵，季千夏一进门就愣了下，她上次带来的早枯萎了吧。 　　 　　小护士看到她的目光，急忙解释道：“我看季小姐每次来都带向日葵，千秋一定喜欢，就自作主张……对不起。” 　　 　　“不，谢谢你。”季千夏再次为自己能让千秋来西山感到庆幸。 　　 　　“这里服务真好啊，真贴心。”杜若感慨。 　　 　　“是啊，我老了能在这里养老的话就别无所求了。”张缇娜想的比较长久。 　　 　　“那可得好好努力了。”蒋欣笑道。 　　 　　季千夏她们几人是在学校食堂吃完午饭过来的，到了西山正好赶上一日三次之一的中午查房。 　　 　　严崇高高大大穿着一身医生白袍，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进来的时候，可把杜若她们看得心折不已。 　　 　　张缇娜是个有制服情结的人，喜欢警察喜欢门童，今天发现医生居然也不错。虽然工作辛苦，大部分有洁癖，但那身白袍能将原本八分的脸提到十分，充满了禁欲的气息，实在是她的菜。 　　 　　那边有人大流口水，这边杜若戳戳季千夏和蒋欣，缇娜姐又发情了。 　　 　　严崇丝毫没注意到边上高高瘦瘦的大美女火热的眼神，一丝不苟的检查的千秋的各项指标，倒是他的副手何珍撇了撇嘴。 　　 　　“千秋对于新药的适应性良好，我想我们可以期待更优越的效果。”严崇说道。 　　 　　季千夏认真的听着，时不时对于一些上下浮动的数值提出自己的疑问，严崇也是一一解答。 　　 　　“真是个有耐心的好男人。”病房门再次关上的时候，杜若笑嘻嘻的感慨，看着张缇娜不怀好意，“我们的猎艳Tina还不出手？” 　　 　　“这个有些难度，待我准备充分些。”张缇娜一撩长发，她追求的向来是一击即中。 　　 　　“小小玩火上身。”蒋欣不放心嘱咐了一句。 　　 　　“我什么时候栽过了，你说对吧千夏小妞？” 　　 　　季千夏抿嘴：“一语成谶知道什么意思吗？” 　　 　　张缇娜捂着胸口皱眉，“不行，被你们说得我更加心动了。” 　　 　　几人笑成一团。 　　 　　四人陪着千秋，天南地北的聊着，一下午就这么消磨过去了，期间还发生了件趣事。 　　 　　隔壁病房的小孩趁着妈妈睡午觉跑来她们这边玩，一个三头身的小豆丁，话还说不利索，却已经缠着季千夏要当他男朋友了。 　　 　　“魅力真大。”蒋欣帮着她将千秋小心的翻身，玩笑道。 　　 　　“谁说不是呢。”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季千夏偶尔也会露出自恋等令人不齿的一面。 　　 　　杜若和张缇娜逗着小豆丁争着当他女朋友，蒋欣不由的笑了起来，“那就恭祝女神红遍全国，走向世界咯。” 　　 　　“苟富贵勿相忘！”杜若也来凑热闹。 　　 　　季千夏幽幽叹了口气，“应该是我这个小明星求今后金融界三位女老板包养吧。” 　　 　　“哈哈，好说好说。” 　　 　　“有我一口饭，定有你一口水。” 　　 　　“小妞子等着姐来包养你吧！” 　　 　　“嗯。”季千夏笑着点头。 　　 　　只愿这样的时光更长久一些。 　　 　　今天蒋欣她们在，季千夏自然是不能再在病房里将就一夜了，想着公司安排的小公寓她们还没去过，便打算回那边一起做饭一起吃。 　　 　　季千夏是不会做饭的，前十八年她爸爸一手操持了家务，做菜更是一绝；后两年住在学校里，吃的不是食堂就是商业街上的小吃店。所以厨艺这个技能，着实还没点亮。 　　 　　好在有蒋欣和张缇娜在，她们俩却是有着一手好厨艺。 　　 　　告别了送她们回市区的成叔，季千夏领着人来到了小区里的超市。这个超市并不大，卖的只是些食材和零食，若果要大肆采买生活用品，还是得去外面的大型超市。恰巧季千夏的公寓虽然厨具一应俱全，但食材却十分短缺。应该说自她住到现在，家里的厨房还没开过火。 　　 　　“一人点一个菜。”张缇娜很有主见，“地三鲜。” 　　 　　杜若：“酸菜鱼。” 　　 　　蒋欣：“酸辣土豆丝。” 　　 　　季千夏：“番茄炒蛋。” 　　 　　“主食想吃啥？”张缇娜又问。 　　 　　“饺子。”三人异口同声，张缇娜做荠菜猪肉馅饺子可是独门手艺。 　　 　　“又到我一展身手的时候了，妞们，上！” 　　 　　四人嘻嘻哈哈的朝鲜蔬区跑去。 　　 　　“……千夏？” 　　 　　季千夏欢快的步子一顿，挂在她身上的杜若险些摔在边上的一篓螃蟹里。 　　 　　回头，盛宴拎着购物篮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盛总。”季千夏一如往常般的打招呼，对盛宴眼中的戏谑视而不见。 　　 　　“千夏也来买东西，真巧。”盛宴穿着一件灰色针织开衫，下面一条牛仔裤，休闲的打扮更显得肩宽腿长。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就这么闲庭散步的走到季千夏面前，“你们是千夏的朋友吧，我是盛宴，幸会。” 　　 　　“……同学，室友！幸会幸会！”心最大的杜若被推出来代表发言。 　　 　　“这是准备聚餐啊。”盛宴看了看购物车里的食材，转头又看向季千夏，语气耐人寻味，“你会做菜？” 　　 　　季千夏一向诚实，此时却是顿了一下，才摇头道：“不会。” 　　 　　“原来是个吃白食的。”盛宴挑眉，烟灰色的眸子在灯光下带着金属般的光泽，他绅士的一一朝她们点点头，语气矜持，“你们慢慢挑，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直到看不到盛宴背影了，她们四人中才有人说话。 　　 　　“呼。”张缇娜长长呼了口气，继而目光灼灼的看向季千夏，“回去再好好审问你！” 　　 　　季千夏恍若未闻，认真的挑选着西红柿。现在的蔬菜都是大棚种植，看起来漂亮吃起来却一般，小时候爸爸种的酸酸的西红柿，现在已经很难吃到了。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居然说她们的东西记在盛先生账上。 　　 　　饶是季千夏再怎么坚持也没有用。思维缜密的蒋欣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盛先生说记他账上指的是我们呢？” 　　 　　收银员阿姨得意一笑，指着季千夏道：“盛先生说最漂亮的那个就是咯，不是就这位嘛！” 　　 　　回去的时候，杜若学了一路的“最漂亮的那个就是咯。” 　　 　　这是一间小小的客厅也是饭厅，本是柔和的装潢，此时气氛却有些凝重。 　　 　　季千夏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盘着腿削土豆皮，对面三人坐在沙发上，气势巍峨，目光压迫。 　　 　　“老实交代，盛宴怎么跟你住一个小区，莫不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杜若板着脸，目光里却透着抑不住的兴奋。 　　 　　蒋欣和张缇娜齐齐点了点头，表示统一战线。 　　 　　“公寓是江瀚渝安排的，小区是盛世开发的，我和盛宴都住在这里，似乎合情合理吧。”季千夏头也不抬，“哦，江瀚渝也住这，后面那幢。” 　　 　　“切……”三人齐齐翻了个白眼，没有八卦不开心。 　　 　　“盛宴住哪幢？”蒋欣打破沙锅问到底。 　　 　　季千夏指指脚下的地。 　　 　　“也是这幢？”蒋欣挑眉，“你怎么知道的？进去过？” 　　 　　“啪啪啪！”杜若和张缇娜鼓掌，蒋侦探干得好！ 　　 　　“大门那边要输密码的对吧。”季千夏无奈，有气无力道：“第一次去后头找江瀚渝，盛宴输的密码就是我现在这幢楼的密码，我当时看了一眼，记住了。他应该也住这幢楼，住哪层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顶楼的可能性比较大。你们要去敲门吗？” 　　 　　三人齐齐摇头。 　　 　　对男人最有研究的张缇娜道：“有些男人是面恶心善，征服的过程既有挑战又有安全感；有些男人面善心恶，不要说征服，不被卖了就不错了。盛宴显然属于后者，千夏啊，你小心别被他骗财骗色啊。” 　　 　　“就是就是。”杜若点头如捣蒜，“他们这种豪门富二代游戏人间，玩弄女性，虽然脸长得帅，气质也不错，但这种人玩玩就可以了，不能一开始就认真啊！” 　　 　　“的确，在你情我愿又无后顾之忧的基础上展开一段美好的恋情，盛宴算是不错的选择。以后会发展到什么阶段谁知道呢？”蒋欣撑着下巴分析道：“还能给你目前的事业几分助力，你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要不考虑下。” 　　 　　季千夏听得头疼，“按照你们的理论，他不好惹，不该劝我离他远点么，不然吃亏的是我啊。” 　　 　　“什么年代了！男女平等知道不？”张缇娜鄙视。 　　 　　“盛宴这种极品，你去找个类似的男公关可是很贵的！占便宜了好伐！”杜若一激动，家乡话都出来了。 　　 　　“没想到千夏你这么保守。”蒋欣总结，看着她的目光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保守又天真的绝色女子，我要是男人一定把你娶到手。” 　　 　　“还有我还有我！” 　　 　　“先打一架，谁赢了谁娶她！”张缇娜挽着袖子，三人顿时陷入了大混战。 　　 　　看热闹的季千夏不幸也被卷入战局，在听到门铃声响起挣扎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被印了好几个唇印。季千夏随手擦了几下，刚才物业打电话说中秋节快到了，每一户人家都能领到盛世集团回馈业主的中秋礼盒，问她在不在家，在的话立刻派人送上来。季千夏想着今天人多，正好一起吃，就应了。 　　 　　所以当她整理好衣服头发，无视身后的尖叫大笑，满脸唇膏印的打开家门，看到围着围裙还一身贵公子气质的盛宴时，整个人都僵硬了。 正文 好人好报 　　“唔，战况很激烈嘛。”盛宴看着她的脸，语气玩味。 　　 　　季千夏从没这么狼狈过，只觉气血上涌，一时只好干巴巴的说道：“我们在玩游戏，让盛总见笑了。” 　　 　　“那千夏是赢了还是输了呢？”盛宴似乎颇为好奇。 　　 　　“自然是，赢了。”季千夏为表肯定，还点了下头。 　　 　　“嗯……”盛宴满脸满眼的不信，不过还算厚道，没有再继续取笑她，示意了下手上的盘子，“给你们送饭后甜点来了。” 　　 　　季千夏这才看到他右手托着的餐盘里放着几个造型可爱的纸杯蛋糕，“这是……盛总做的？” 　　 　　盛宴一挑眉，“不然呢？” 　　 　　还真是他做的！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季千夏感觉略微妙，伸手接过盘子，“谢谢盛总。” 　　 　　“嗯。祝你们，玩的开心。”此时正好电梯来了，盛宴朝她笑笑，起身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季千夏这才进屋，关门，回头却被吓了一跳——蒋欣她们叠罗汉似得躲在门后偷窥。 　　 　　“似乎厨艺不错的样子。”杜若盯着纸杯蛋糕流口水，”等会一定要合影一张啊！” 　　 　　“不知道把盛宴擅长做甜品的新闻卖给小报能卖多少钱。”蒋欣托腮沉思。 　　 　　季千夏还来不及发表意见，张缇娜已经骨碌碌转着眼球问她：“你真不出手？这么极品的男人，你不上我上了啊？” 　　 　　“挖姐妹墙角，猎艳Tina你太饥渴了吧！”杜若义愤填膺。 　　 　　“你上吧。”蒋欣很镇定，“正好帮我们千夏检验下盛宴经不经得住诱惑。” 　　 　　张缇娜不怀好意的笑着，一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季千夏，妄图在她脸上看出不同以往的神色来。 　　 　　“千夏你说话啊！不说话盛公子就要被抢走了！”杜若看出了张缇娜是在试探，也来出一份力。 　　 　　季千夏把一盘纸杯蛋糕放到茶几上，纤细的手指画了个圈，最终拿起了一个点缀着草莓的蛋糕，慢吞吞道：“等我吃完。” 　　 　　于是三人看着美人试探性的咬了一口，似乎挺满意的样子，连眉目都舒展开来了。 　　 　　“怎么样？”杜若最是性急，迫不及待的问道。 　　 　　季千夏没有立即回答，又咬了一口，好像是为了确定，又似为了回味。直到嘴里的香甜随着唾液全部咽下，她才抬起头，对着张缇娜一本正经道：“我觉得还是严崇严主任更适合你。” 　　 　　且不说那天晚上张缇娜三人是如何取笑她的，第二天季千夏到澄天的时候却迎来了一个坏消息。 　　 　　颜寻找了神都八卦来挖她的黑料。 　　 　　这个圈子里本就没有秘密可言，神都八卦这家与其说以挖名人黑料不如说以编造名人黑历史出名的狗仔团队一有动作，各大娱乐公司和有门路的人便纷纷收到了消息，人人自危。而神都八卦这次的目标，就是目前网上炒得火热的澄天新人季千夏。 　　 　　其实这个圈子并不如外界想象的那么你死我活，残酷黑暗。作为竞争对手，使些小绊子，利用对方抬高炒作自己之类的行为是大家心知肚明，可以接受的。毕竟谁都不能说自己光明磊落，并且没有掉下去需要人帮忙的那一天。而且合作的机会那么多，即便是像秦风、金铭这种大公司，很多项目上也不可能全部用自己的人，必须寻找合作伙伴。于是在这种氛围下，大家并不会将关系搞得太僵硬，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便是这个道理。 　　 　　所以对于颜寻找神都八卦死咬着季千夏不放这件事，江瀚渝是这么评价的：“心气太高，心眼太少。”充满了“前辈教你做人”的优越感。 　　 　　颜寻是国内著名影视学院表演专业毕业的专业演员，还没毕业就出演了诸多热门电视剧奠定了观众基础。毕业后更是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开始向大屏幕进发。可谓出道以来顺风顺水。再加上据说颜寻有一个非常宠爱她的富二代男友，在这个捧高踩低的圈子里罕见的没有受过什么气。 　　 　　所以我们可以预见，当她被季千夏抢了角色准备引导舆论狠狠黑她一番，结果却被广大网友奚落后，这个被人宠坏的小姑娘会有多生气。 　　 　　生气到找了臭名昭著的神都八卦，生气到不惜与澄天撕破脸皮。 　　 　　“我们讨论了下，神都应该会从以下这几个方面抹黑你。”江瀚渝坐在季千夏面前，边上是宣传部部长马汉文，连盛宴和王越祁都在。 　　 　　“第一，外貌。”江瀚渝说着，随即在提词板上的“外貌”项上打了个大大的叉，“我们有你从小到大的照片，除了长大脸变瘦了，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所以这一点反驳起来并不困难。” 　　 　　季千夏侧目，只见自己从小到大的照片都在盛宴手中，他正一张一张，看得有趣。 　　 　　“第二，成绩。我们联系了你在兴城时的学校，校方传真了你现存的成绩单，不得不说数字都很漂亮。所以这一项也没有问题。” 　　 　　提词板上又多了一个叉，季千夏看向桌上字迹有些模糊了的成绩单以及排名，她的名字永远排在第二，第一从来都是属于千秋，属于她的天才弟弟的。她不由的笑起来。 　　 　　“第三，为何加入澄天及后续问题。”江瀚渝在这个项目上打了个五角星表示重点，“这个问题实话实说的话必然会牵涉到你的弟弟千秋，你……” 　　 　　“我不希望千秋被打扰，这个打扰包括网络上肆意的议论。”季千夏打断道。 　　 　　“……好。”江瀚渝点头，“那我们需要统一口径，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神都很有可能会把你描述成一个贪慕虚荣，心比天高的女孩。甚至会杜撰出一批肥头大耳，猥琐好色的‘干爹’出来，或者将你和澄天的高层也就是盛总的关系描绘的暧昧不清，以此抹黑你的声誉。我希望你做好准备。” 　　 　　“嗯。”季千夏点头，自从第一天跨进这座大楼，她就已经心知肚明。 　　 　　只要不伤害她的亲人朋友，只是关于她的话，她相信自己已经全副武装，刀枪不入。 　　 　　“其实，我并不是很介意被抹黑。”盛宴看完了照片，全然不顾其他人惊愕的眼神，又拿起季千夏的成绩单看了起来。 　　 　　盛总这是什么意思？ 　　 　　好一会儿，一直充当背景的马汉文才回神跳了起来，“盛总你的名声可不代表你自己，也代表着澄天呐！我们澄天成立了这么多年，一向以公平公正，对手下艺人一视同仁为宗旨，你可不能背上以权谋私营私舞弊的名头啊。” 　　 　　“那安梓松和傅明珠怎么说？”盛宴毫不避讳的提起了澄天的“黑历史”，直呼自己舅舅的名讳来也毫无压力。 　　 　　“那……那他们俩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么，后来都谈婚论嫁了。”马汉文抹着额头的汗笑呵呵道。 　　 　　“所以你看，大不了确立关系。”盛宴看向江瀚渝，“何必吓小姑娘呢。” 　　 　　被称为小姑娘的季千夏：“……” 　　 　　所以这是真的在一起了？王越祁等人飞快的相互打着眼色。 　　 　　“那是最后的办法。”江瀚渝受惊不小，虽然知道盛宴和千夏两人之间气氛微妙，但这么快就确定关系了？他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季千夏，心中对她的佩服又加深了许多，是个知道“上进”的小姑娘。 　　 　　江瀚渝心情很好的推了推眼镜，“千夏这么漂亮的履历，不把她打造成无黑历史、无黑点的完美形象我不甘心。所以，这些黑料统统统统不能在网络上流传15分钟以上，一旦出现，我要求宣传部门立刻拿出有力的证据进行反击，并大范围传播开去，让更多的人了解事实真相。有很恶劣的行为的话，不排除走法律途径的可能。” 　　 　　“我觉得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按照江瀚渝的说法澄天得付出多大的人力物力啊，马汉文不赞同道：“业内都知道神都八卦是什么货色，他们说得再言之凿凿可信度也不高。何况我们又有切实的证据予以反驳，乘此机会让舆论更加热闹，以此扩大千夏的知名度不是更好？我记得被神都黑过的程志赫和孔孝真，就是一开始没有出来回应，黑着黑着也就红了。等事情平息下来再开发布会，既炒了热度，又不是在风口浪尖需要担心会有巨大反弹，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圈外人一直以为程志赫是个靠富婆包养爬上来的小白脸，孔孝真的脸、胸、屁股都是假的。”江瀚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也说了是圈内人清楚神都是什么货色，但圈外人才不管真的假的，只要有热闹可看，他们就会一窝蜂的凑上去。是，程志赫和孔孝真是火了，是被黑火的，现在你去翻他们微博评论，一半都是骂人的。事情平息下来再开发布会有什么用？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观众心里就会永远把你戳上那个标签，洗都洗不掉。我江瀚渝要是只会用这种手段让手底下的艺人红起来，我还算什么金牌经纪人，还不如现在就去一头碰死！” 　　 　　马汉文被说得哑口无言，他想以澄天的利益优先倒也情有可原。江瀚渝却是说出了火气，“我记得当初盛总邀请我的时候承诺，千夏的一应事务全部由我负责，外人不得插手。不知道这句话还算不算数？” 　　 　　“当然。”盛宴略微停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 　　 　　“既然如此，马总监？”江瀚渝幽幽的看过去。 　　 　　马汉文被他看得一激灵，急忙道：“那我去准备了。”他是个老好人，就算被江瀚渝挤兑了，看到他有些疯狂的神情还是不由的心下一叹，失恋的男人伤不起啊。 　　 　　“江总监不用那么激动，有话好好说嘛。马总监也是为了公司。”王越祁笑着道。 　　 　　那边王越祁在充当和事老，这边盛宴却走到了季千夏边上的位置坐了下来。这是会议室里的小凳子，不是盛宴坐惯的老板椅，凳子腿短空间又不大，他整个人都显得局促起来，两腿往前伸了老长才不至于让膝盖高出大腿太多。 　　 　　“你真的不介意，就算是最后和我传绯闻？”他问道。 　　 　　“我相信江总监的能力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季千夏从书本中抬起头来，她落下的课太多，所以只要一有空闲就会拿出专业书看。毕竟答应了院长，成绩得在前50%的。 　　 　　“而且。”季千夏抬起头，她的瞳仁又大又黑，就像刚出生的婴儿，带着天生的纯粹，“和盛总总比和那些肥头大耳的‘干爹’传绯闻要好。至少证明我的审美是正常的。” 　　 　　“你的审美当然无可挑剔。”盛宴似乎被取悦了，他拿起季千夏的书翻了翻，“我也是金融系毕业的，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虽然国内的教材和国外不一样，但我想应该不会造成我的困扰。” 　　 　　“好的。” 　　 　　“对了。”盛宴放缓了语速，似乎有些迟疑，“你介不介意拍亲密戏？” 　　 　　“……”作为一个除了父亲和弟弟连男人手都没牵过的纯真少女，季千夏自然是不想把自己的初吻奉献给认都不认识的男演员的。好在《离人赋》里没有她亲密的戏，连原著里也没有，所以她之前是庆幸的。她不经意看了眼江瀚渝，见他没关注着这边，便小声又飞快的说道：“我听从江总监和公司的安排。” 　　 　　盛宴眸子闪了闪，“我知道了。” 　　 　　两人达成了默契，气氛变得古怪起来。江瀚渝过来的时候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但季千夏在翻书，盛宴拿着平板研究股市，似乎没什么不对劲。 　　 　　他把脑子里奇怪的想法驱逐出去，有一场硬仗要打，现在更得专注于工作，“过几天千夏你就要进组了，我可能没有时间一直陪着你，所以是时候给你安排一个助理了。你自己有什么人选没有？” 　　 　　“……”季千夏看向王越祁。 　　 　　尽职尽责当背景的王越祁一惊，急忙看向盛宴，眸子里全是祈求老板不要把自己送人当小助理的讯息。 　　 　　季千夏心里翻了了个白眼，“王特助，请你帮我问一下前台那位员工有没有意愿来当我的助理。对了。”她又看向江瀚渝，“助理的待遇怎么样？” 　　 　　“至少比前台好，好很多。”江瀚渝挑眉，他已经了解清楚季千夏进澄天的始末，当然也了解了那位前台小姐慧眼识人的本领。本来还想调到经济部当个助理的，不过在季千夏身边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深知自己误会了的王越祁有些尴尬，他点头道：“我这就去问。” 　　 　　秦燕是澄天最底层普通员工的一员，她是幸运的，中专学历却依靠着姣好的面容以及超高的情商进入了澄天这么一家大公司；她又是不幸的，和在北京餐馆里打工的老乡不同，她每天面对的是衣着光鲜的白领，高高在上的明星，以及有权有势的高层们，她不可能对前台小姐这种职位待遇感到满意。 　　 　　但她又毫无办法。 　　 　　还能怎么办呢？ 　　 　　找个条件好一点的男人嫁了？追求她的人不是没有，后勤部就有一个小伙子见到她就脸红，可她不甘心。从大山包围中的老家到这个繁华如梦的城市，她不是为了嫁人来的。她想自己活出个人样来。 　　 　　当总裁特助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出现在话机右侧时，秦燕突然有了某种预感，心跳猛然间剧烈了起来。她认得这个号码，几天前她曾擅自打过，为此一直看不上她的上司借故骂了她一顿。但她还是很开心，因为她帮了一个姑娘，一个跟她一样，不甘心屈从于命运的姑娘。 　　 　　她不是没想过或许这个叫季千夏的姑娘会帮她一把，看在自己曾帮过她的份上，但她也知道澄天这种大公司，季千夏也不过是个新人，人微言轻，哪里有这个本事呢？而且自己要学历没学历，除了前台小姐，澄天还有什么工作自己能胜任呢？ 　　 　　哦，有。大概是保洁了吧。 　　 　　所以每天看到季千夏对自己微微一笑，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她帮助了一个好人，一个懂得感激的姑娘不会是坏人的。 　　 　　她应该满足了。 　　 　　但是在接起这个电话的时候，为什么自己还会充满期待呢？ 　　 　　——“季千夏小姐让我问你，有没有意愿当她的助理。” 　　 　　秦燕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眼前转动了，她眨了眨眼，抑住嗓子里冒出来的呜咽，颤声道：“我、我愿意！” 　　 　　看，好人会有好报的。 　　 正文 澄清 　　圈子里一直有句话：一个人的外貌决定了他能不能红，一个人的智商决定了他能红多久。 　　 　　在江瀚渝看来，如果颜寻不在撞得头破血流之前变聪明起来的话，她迟早会和过去那些有脸无脑的明星一般，隐没在芸芸众生之中。 　　 　　中午时分，上班族午休学生党撒欢的时候，微博上终于开始出现一批账号有组织有逻辑的起底季千夏了。 　　 　　如江瀚渝所料，先是从外貌，再到成绩，最后扒到感情史，莫不是颠倒黑白空口白牙的大瞎话。 　　 　　但闲着无事的网友们就是喜欢这种恶俗的戏码，很快在几个营销号的转发下登上了微博热门话题。 　　 　　一时间幸灾乐祸的，纯属凑热闹的，昨天被噎的半死的颜寻粉丝们，纷纷贡献力量转发评论。话语里充满了愚蠢的凡人们你们都被澄天那个小婊砸愚弄了，我们颜寻才是真纯洁女神。每个汉字里都体现出不随波逐流不同流合污的清高姿态。 　　 　　这让短时间内聚集起来的季千夏粉丝们心塞不已。他们本就是一群无节操颜控，将季千夏惊为天人后便忍不住跪舔起来。这样的粉丝，忠诚度能有多高呢？在看到满微博言之凿凿的黑历史，心中的白莲花立刻变成了绿茶婊，粉转黑速度快快哒！ 　　 　　但颜粉里也会有真爱粉，曹天爱就是这么一名因为一张脸死心塌地喜欢上季千夏的脑残粉。从前天在网络上看到季千夏饰演沧云从扮相的照片后，她便沦陷了。这妥妥的就是白染大大笔下的鲛人女王啊！ 　　 　　作为一名《离人传》死忠书粉，自然是内心激荡不已。颜寻那个小婊砸她们读者群里早就看不惯了，仗着有个富二代男友撒钱撒进剧组的，还欺负的她们小白只得改剧本！哼！他们读者群的群主可是个土豪，□□知道的清清楚楚的，早在小白十个读者群里流传开了。要不是顾忌着颜寻的脑残粉们找小白麻烦，他们早就广而告之了，还轮得到他们黑起别人来了？ 　　 　　曹天爱对季千夏有信心，小白挑中的人，而且长得又这么好看，怎么会是坏人呢？不得不说她的思维方式和颜寻的粉丝还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但看着刚成立不久的季千夏粉丝群里的群成员越来越少，曹天爱也不由心急起来。澄天在干嘛哦！手下的艺人被黑了也不出来澄清的！ 　　 　　曹天爱深觉指望别人不上，而且昨天已经彻底和颜寻的粉丝撕破脸了，索性也没了顾忌，撸了袖子就要上去舌战群儒。却见微博上此时风向瞬间就变了！ 　　 　　挂着蓝V的“澄天娱乐”放出了季千夏从小到大堪称女神成长史的照片墙，五官轮廓和现在一毛一样！曹天爱不由松了口气，女神果然是纯天然哒！她就说哪国的整形医生技术这么好，整出季千夏这张脸来早就不惜一切拿出来打广告了。这可是超越人类想象力的美！对了，赶快右键保存！ 　　 　　保存完了当然是刷评论，自家爱豆颜值那么高，看一群人跪舔可是每一位粉丝的乐事。 　　 　　吉吉克斯坦的阿花：“我肚子里的孩子以后要是能长这样，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三步之遥V：“膝盖已跪碎，女神，你家还缺什么阿猫阿狗么？” 　　 　　迷你：“呵呵，某人又被打脸了，又肿了吧？有本事放出小时候的照片和我家女神比一比。” 　　 　　夏天的西瓜：“一看到这张脸，我什么烦心事都没了。决定印下来贴满整个屋！” 　　 　　曹天爱看着底下嗷嗷叫的立场不坚定者，嘴角扬起，轻蔑的哼了一声，又按了下F5。 　　 　　“卧槽……”她看到了什么？ 　　 　　娱乐明星的学习成绩常常被人津津乐道，不是因为太好，而是因为太差了。数学20分什么的，足够让平凡的普通大众难得优越一次并哈哈大笑了好么！所以罪魁祸首神都八卦也不能免俗，将季千夏描绘成了一个胸大无脑的花瓶女，连APPLE也拼不出来那种。漂亮又怎么样？脑子还不是不好用，对了，那脸也是整的呢！不知道多少卢瑟从季千夏身上体会到了久违的优越感，顿时通体舒泰。 　　 　　但“澄天娱乐V”好似专门给人作对似得，紧随其后放了一溜的季千夏成绩单，那分数足够闪瞎人眼好么！ 　　 　　已经有明眼人对着季千夏高二上学期的期末成绩下断言了，“这种成绩，就算在江南，不退步的话能上顶尖学府，比如燕清、丹华之类的。” 　　 　　也有人开始怀疑起成绩单的真假问题，这年头什么不能PS啊？ 　　 　　也有人奇怪，犯规吧这是，长得又好学习又好？干嘛去澄天当艺人啊？难道真跟神都八卦说的贪慕虚荣？ 　　 　　“澄天娱乐V”又说了，季千夏季小姐目前是国内知名学府大三的学生，她来澄天当艺人虽是兴趣使然，却没有抛下学业的意图，还是会努力学习拿到毕业证。至于艺人这条道路，季千夏小姐坦然是她从小的梦想，在20岁的这年突然醒悟再不追梦就老了！便来澄天毛遂自荐了。澄天正好新上任的高层是个年轻、正直的青年，愿意给年轻人追梦的一个机会，况且季千夏小姐条件这么出色，澄天有什么理由拒之门外呢？ 　　 　　洋洋洒洒一大篇，中心思想，季千夏是为了梦想加入澄天的。和干爹啊、高层啊都没什么关系。又郑重其事的警告了幕后黑手，声明澄天保留诉讼的权利，如果再肆意诋毁季千夏小姐，他们将走法律途径。 　　 　　网民都不是傻子，季千夏的黑料一波又一波的，明显是有计划性的行为。神都八卦名声不好，肯定是有人出钱找他们黑的季千夏，再联系下最近圈内的“恩怨情仇”，颜寻这个幕后黑手很容易就被锁定了。 　　 　　网友们一边感慨贵圈真乱妈妈我要回家这类话，一边质疑着，说实话，神都八卦是有计划性的，但怎么感觉澄天也准备充分呢？ 　　 　　难道是双方联合起来的一场炒作？ 　　 　　网友们都被这场宫心计搞得草木皆兵了，不过澄天的警告似乎完全没有效果，抑或是神都后台太硬完全不惧法院传票，死命揪着季千夏的成绩单黑了起来。 　　 　　这是最容易伪造的了。 　　 　　网友们颇没有安全感，刚刚可是跟着神都把人小姑娘骂得惨不忍睹，没几分钟就被澄天辟谣打脸啪啪啪了，他们在短短时间内悟出了一个道理——人不能太自信。连曹天爱这个真爱粉都有些怀疑，女神真是知名学府的高材生？ 　　 　　一时间大家纷纷跑到季千夏微博底下留言求真相。 　　 　　季千夏正好打开了微博，江瀚渝给她关注的人不多，除了公司几个官方账号，同门艺人，就是《离人赋》剧组那边的工作人员了。 　　 　　粉丝数量已经从35万上升到220万了，可谓是翻了好几番。季千夏随手刷了一下，白染和曲一贺竟都转发了澄天为她辟谣的内容。她心里不感动是假，毕竟大家才见过一面，他们也没必要为她出头，就跟王子期和剧组里的其他人一样，不说不做，不对不错。 　　 　　季千夏私信了他们两个，一句谢谢聊表谢意。 　　 　　然后手机就被江瀚渝拿走了，说是等会要用她的账号发条回馈200W粉丝的微博。 　　 　　季千夏也没在意，休息了一下就继续跟着孙文秀老师练习。 　　 　　任凭外面风雨如晦，她自巍然不动。 　　 　　“演技好坏很大一部分取决于一个人的眼神。”孙文秀和季千夏并肩站在镜前，“眼神对了，其他的都是锦上添花；不对，扮演的角色就没有灵魂。这是迷茫的，愤怒的，羞涩的……” 　　 　　季千夏一瞬不瞬的看着镜中孙文秀眼神的变化，眼睛一睁一闭就是截然不同的心情，这就是演技派的实力。季千夏看得叹为观止，一边努力汲取着有用的窍门。 　　 　　迷茫的时候眼睛微微睁大，眉毛上提，嘴唇微张。 　　 　　愤怒的时候眼部肌肉用力，眉头微蹙。 　　 　　羞涩的时候眼光闪烁，睫毛微颤。 　　 　　…… 　　 　　一节课下来，季千夏的脸都是僵的，她独自一人慢慢走向餐厅，孙文秀是要回家给丈夫做饭的。 　　 　　演员和艺人是不同的，尤其是那些追求表演艺术的演员。他们低调、内敛，把拍戏当成工作，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接触表演时间不长却被吸引的季千夏有些羡慕，又觉得自己矫情，既享受粉丝的喜爱，又不被□□骚扰，哪有这么两全的事呢？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电梯内的四个人都愣了下，继而齐齐道：“千夏姐。” 　　 　　他们是澄天的训练生。 　　 　　季千夏点头，“你们好。” 　　 　　然后，沉默。 　　 　　楼层的灯不停的闪烁，身后似有骚动，季千夏回头，一个帅气的男生被推了出来。用帅气这个形容词或许并不准确，因为电梯内的几个大男孩都长得很好。 　　 　　他更加……气质凌冽一些。 　　 　　遇上季千夏的目光，封堑竟有些紧张，他吸了口气，低声道：“网上的说法，千夏姐不用介意……我们都支持你。” 　　 　　说罢，边上的三个男生齐齐点了点头。 　　 　　季千夏有些愣怔，“……谢谢。你们叫什么名字？” 　　 　　“封堑。”跟她说话的男生笑了笑。 　　 　　“林萧。” 　　 　　“我是天慕。” 　　 　　“我是苏杭。” 　　 　　明明和她差不多年纪，因为出道早，就被冠上“姐”这个敬称的季千夏已经习惯了娱乐圈的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说起话来也老成很多。她看对面四个男生似乎有些窘迫的样子，便问道：“我看你们经常四个人一起活动，公司准备把你们当组合推出？” 　　 　　“是。”说话的还是封堑，“江总监定的，不过还要再过几个月。” 　　 　　澄天似乎有大动作，这一点季千夏是有所察觉的，她也就不再细问，电梯里又恢复了安静。 　　 　　五个人踏进澄天餐厅，季千夏走在最前面，这让她觉得自己竟像是带着四个高大帅气的保镖高调出行的国家领导人。 　　 　　不禁满面黑线。 　　 　　也许是接触时间久了，澄天的员工并不如一开始那么不敢和她说话，现在一路走过去，有越来越多的人不时的和她打招呼。 　　 　　“千夏今天来的有点晚呐。” 　　 　　“番茄炒蛋没多少了，千夏你再不来就要被抢光了。” 　　 　　“千夏原来你会做甜品啊，看起来味道很好。” 　　 　　“女神今天的照片也棒棒哒！” 　　 　　突然混进去了奇怪的东西，不过现在让我们忽略这个。 　　 　　甜品？照片？季千夏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借了封堑的手机打开客户端，根本不用搜索她自己的账号，首页就有封堑自己转发的她的最新一条微博—— 　　 　　封堑：（鼓掌）@季千夏V：200W粉丝福利，谢谢大家支持。附图。 　　 　　照片是她啃纸杯蛋糕时杜若拿着她手机拍的，由上至下，只能看到她低垂的眼眸和茶几一角的一盘纸杯蛋糕。季千夏郁闷的想，杜若不愧是新闻社的，偷拍技术已经炉火纯青。 　　 　　或许不是偷拍，杜若好像是说要拍照的，她当时自己没注意罢了。 　　 　　江瀚渝所谓的福利就是她的照片么？ 　　 　　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一张？ 　　 　　她记得她手机里还是有几张她的自拍照的。对的，哪个女孩不喜欢自拍呢？特别是漂亮女孩。季千夏虽然不玩社交软件，偶尔无趣的时候，也会打开摄像头臭美一下。 　　 　　不知道盛宴会不会看到这条微博，看到了又会有什么反应。 　　 　　季千夏看了眼哪个阳光最好的位子，他今天没有下来吃饭，或者已经吃好了，或者还没下来。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照片发都发了。 　　 　　下次见面的时候稍微提一下吧，自己没有盗窃他的劳动成果的意图。 　　 　　季千夏翻开评论，底下的评论倒是一面倒的赞美。凭着第二张私照，江瀚渝转移注意力的计划反正是成功了，大家不再关心她的成绩，不再追问她的学校，神都八卦的黑料热度也减。澄天没有穷追猛打，她对外的姿态也摆的高高的，仿佛神都黑她的事与她无关一样。 　　 　　无视就是最好的反击。她记得江瀚渝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