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春风十里,桃花交映。      虽是初春,御花园中的花朵却已经姹紫嫣红地开放,摇曳在微暖的春风之中,整个天地仿佛都变成了花的世界。      虽是开到荼毒的华美,然而这叫人眼前发亮的繁花似锦,却败在了此时那人比花娇的年少的女孩儿们的身上。      淡淡的胭脂的香气,摇曳流动的珠光,还有柔美多情的少女,叫人眼前一亮。      只有端坐在高台之上的那位身穿明黄的中年帝王,仿佛头疼一般揉了揉眼角,闭上眼掩饰住了目中的不耐。      “皇帝瞧瞧,这届的秀女如何?”他的一侧,一名年老的贵妇含笑看了看那正在远处等候传召,一个个脸色发红带着羞涩的少女,饮了一口手中的茶水,这才转头与皇帝温声道,“这是皇帝登基之后第一次选秀,哀家瞧着,竟是满天下最好的女孩儿都在这里,总能挑出皇帝喜欢的姑娘。”她微微一顿,这才对坐在皇帝身边,面容温和的女子,含笑问道,“皇后又觉得如何?”      她虽年老,然而面上还残存着年轻时的美貌,只是面容之中,难免带了几分忧虑。      换了哪位太后,登基的皇帝不是自己亲儿子,都得忧虑。      “全凭陛下裁夺。”皇后是个温和的人,虽不是极美,然而气质淡然娴静,此时虽觉得太后言辞之中暗藏机锋,却还是恭敬地往一旁的皇帝看去,目中带着几分柔情地说道,“臣妾,只以陛下喜乐马首是瞻。”      她仿佛对太后隐隐的逼迫并不在意,也并不在意那远处的美人儿们叫她越发地显得年老珠黄,虽没有母仪天下的威仪,却另有一种如沐春风的良善。      皇帝沉默了片刻,飞快地转头看了看对自己露出一个信任的笑容的皇后,嘴角微微勾起,隐在桌下的手默默地与皇后交握。      太后见到这一幕,眼角微微一跳,却心中生出淡淡的叹息来。      若真是她亲儿子,帝后和睦,她只会满心欢喜,哪里会这样……      “太后娘娘说的是,臣妾瞧着,这满眼都是极好的美人儿,竟是娘娘的慈爱之心呢。”下首一个身上穿着宝蓝色宫装,头上插戴得珠光宝气的女子,打断了太后的思绪奉承道,“叫臣妾瞧着,这宫里实在空虚寂寞了些,到底是陛下,竟只咱们几个旧时的姐妹侍候,实在艰难了些。娘娘一番慈母心肠,想着陛下的喜乐,也叫臣妾们松了一口气儿,竟是两全其美,竟叫臣妾心中感激不能表述万一。”      她一边说,一边讨好地笑道,“臣妾瞧着这些妹妹里头,只两个是极出众的,陛下好福气。”      “蒋嫔客气了。”这样讨好奉承,竟仿佛连皇帝与皇后都要在太后面前倒退一射之地,却并未叫太后欢喜,此时太后微微皱眉,飞快地往上手敛目不语的皇帝看去,见他面上虽还带着几分笑意,却已经有些勉强,就知这便宜儿子不高兴了,虽如此,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却还是硬了心肠,将那奉承自己的蒋嫔挥退,这才与已经对自己微微一笑的皇帝笑道,“出众与否都是缘分,皇帝不必顾及其他。”      虽是这样说,然而连同皇后的目光,却都落在了那群秀女之中两个立在最前,最为窈窕柔媚的少女身上。      皇帝自然是也见到了,只是目中一闪,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古怪的笑意来。      “竟是两个美人。”皇后低声喃喃道,口中叹息了一声。      那两个少女正是荣华正好的时候,一个婀娜纤纤如弱柳扶风,一身的书香之气,显然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另一个凤目高挑如牡丹娇艳,面容明艳夺目,竟是将满宫的颜色都压过。      更好的是,都是太后的娘家小辈,连着亲,身份都不一样了。      见皇后面上有些复杂,下头一个也是一身明黄的少年目光不善地往那群含羞带怯的少女们看去,口中冷哼一声,手下陡然用力。      刚刚一用力,就自他的手下飞快地闪出了一只毛茸茸的黄□□爪,恨恨地挠了一把,这少年一龇牙,急忙放松了手里的力气,感觉手下的那团温暖不再挣动,仿佛很满意地翻个身继续睡,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见无人察觉此地异动,急急忙忙往自己的手上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见没有见血,知道这是祖宗手下留情,恨不能热泪盈眶,却到底顾虑自己的威仪勉强忍住,之后想到如今的“敌情”,越发地脸色黑沉地往那所谓的秀女们看去。      任谁瞧着,生生地非要入宫与皇后争宠,都是他的敌人!      “太子瞧着竟呆住了。”依旧是蒋嫔,见那少年望着远处的秀女目不转睛,便掩唇嬉笑,想要揶揄太子两句给他好看,只是抬眼见到皇帝冰冷的目光,竟心中一凉,掩住了之后的话,心中却不忿起来。      皇帝偏心皇后太子,竟容不得旁人说一点儿不是了!      “瞧着也不怎么样,儿臣只是想看看哪里看得出美来,竟看住了也没发现。”太子元德面上仿佛没心没肺的少年一般与皇帝笑道。      “确实瞧着很一般。”皇帝含糊地往秀女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太后猛地一噎,竟说不出话来。      青春年少美貌秀丽,强出年老色衰的皇后八条街去,这叫看着一般?!      这是什么眼神儿?!      亏了秀女们离得远,不然听见至尊父子竟觉得自己“马马虎虎”,上吊的心都得有了。此次秀女大选,虽是皇帝坐在主位,然而因是新帝第一次选秀,宗室之中公主王爷是差不多都来了,听了皇帝的话都忍不住想笑,奈何太后的眼神很犀利,一个个都艰难地忍住了,彼此眼神交流,之后看向面色温柔的皇后与太子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公然维护皇后与太子的帝王,古往今来很有不少,只是能睁眼说瞎话,还能说得面不改色的,这还是头一份儿。      “想是离得远,皇帝看的不真切。”太后浸淫后宫几十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呢?此时微微敛目,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叫秀女们走近些给皇帝瞧瞧。”      一旁静候的内监急忙领命去了,不大一会儿,就见那些秀女之中有了些异动,之后分作两列缓缓而来。当首的两个正是太后的本家,一个低眉顺眼,一个却顾盼神飞,显然是对自己的美貌极自信的,况她本就是秀女们最出挑的那个,又有太后撑腰,此时伸手往头上顺了顺,目光之中却带着潋滟的水光,也不顾规矩要低头不能触犯龙眼的,高高地仰着细嫩白皙的颈子,嘴角含着□□往皇帝的方向遥遥看去。      皇帝见了那少女明艳的脸上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骄傲,口中轻轻地咳了一声,却仿佛是要与那少女目光交缠一般看去。      那少女本就是想要入宫一人之下的,此时见皇帝仿佛对自己有意,越发得意,脚下莲步轻移,目光却与皇帝交缠在了一起,行走之间越发婀娜风流,摇曳可爱。      太后见皇帝仿佛有意,有些叹息地往那低着头的娴静少女身上看了一眼,之后便与皇帝笑道,“皇帝中意了谁?”      “儿臣再瞧瞧。”皇帝默默地牵着皇后的手,与太后微微颔首,之后眼角的余光落在毫无动静的太子的身上,嘴角的笑容一窒,之后再次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太子抬头,一脸莫名其妙。      “皇帝身上不适?”虽皇帝不是自己亲生的,不过这些日子还算恭顺,太后便关切地问道,“为何未宣太医?”      “不过是喉间不适,并无大碍。”皇帝嘴角的笑容一僵,对上了太子那懵懂的小眼神儿,却冲着他重重地咳了一声。      太子对上了皇帝扭曲的目光,突然恍然大悟,急忙抓了抓怀中的一团蓬松。      很用力!      这一回,几乎是立刻,一只毛茸茸的黄□□头气急败坏地探了出来!这猫头圆头圆脑毛发凌乱,一脸的凶神恶煞,显然是被打搅了睡眠心情很不美妙,晃了晃肥嘟嘟的头,威胁地看了一眼急忙赔笑的太子,这才慢慢地爬上了太子面前的那满是果子与点心的小案,一尾巴抽在了凑过来的太子的脸上,这才满意地端坐小案,犀利的猫眼不怀好意地往苦笑的皇帝看去,之后却抽了抽鼻子,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天可怜见,香气太重,阿眸陛下受不了哇!      飞快地往香气传来之处看去,就见遥遥地那走来的美貌少女们,其中一个眼神仿佛是钩子,竟是在勾搭皇帝。      圆滚滚肥嘟嘟的胖猫仔儿沉默了。      片刻之后,陡然猫眼倒立,显然是发怒了的猫仔,伸出探出锋利爪子的猫爪,勾起小案上一颗圆滚滚的花红,用力地向着妖精们砸去!      众目睽睽之下,那鲜艳的花红在无数诧异的目光里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轨迹,落在了地上,轱辘几下,向着那依旧对皇帝柔情相望的少女的脚下滚去。      几乎是在少女脚下踩在了花红的瞬间,一声尖叫猛地响彻尤带几分喜庆的御花园。      秀女队伍大乱! 正文 第 2 章   再如何有倾国倾城色的绝代佳人,仰面摔了一个四仰八叉,也很毁三观。      满地被摔出去的珠宝首饰,一侧几个秀女被连累跌倒的尖叫,还有那少女们嘤嘤嘤的哭泣与一旁宗室噗嗤噗嗤笑出声儿的模样,外加几个内监哀嚎着去扶那第一个叫胖猫仔儿坑害了的绝色美女,一时间御花园之中人声鼎沸,再没有这样热闹。      眼见选秀成了一场大笑话,太后闭了闭眼,沉默地往皇帝的方向看去。      皇帝显然看得兴致勃勃,还有心与那仰首挺胸,一边侧头啃着太子元德小案上专门儿给太子预备的精致点心,一边傲然端坐的胖猫仔儿使了一个“干得好!”的鼓励眼神。      霸气的猫仔儿对这讨厌皇帝视而不见,只探头满意地看着一群人类被自己欺负哭了,甩了甩尾巴,使出了传说中农民揣的造型,前爪揣起,将毛茸茸的脑袋枕在上头。      欺负了人类,心情真的很好。      “简直荒唐!”此时此刻,太后不得不出言,就见自己的那个侄女儿已经爬起来,哭哭啼啼竟闹着不依,哪怕是在御前,竟还使自己的小性子折腾。这样不知分寸,太后恨不能晕过去算了,然而目光落在一侧稳稳而立的少女的身上,到底在心中叹一声有身份自己尊重,此时对眼前这个容貌虽绝美,却没有什么德行的哭闹的侄女儿带了几分不喜,冷冷地喝道,“御前无状!拖下去!”      “姑妈!”那娇艳少女听了,顿时大哭道,“是那畜生……”      “朕养的,怎么了?”皇帝正对着胖猫仔儿使眼色叫它上来到自己的身边,却见它都不肯看自己一眼的,显然心情很不和谐,此时听了这话,便慢条斯理地问道,“朕给你赔罪?”      太后沉默了。      她再如何强势,这皇帝再如何软弱,可是也没有叫个皇帝给自家小辈赔罪的。      “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叫她下去就是。”这少女本不是太后心中中意的人,只是因容貌艳绝京都,因此叫她娘家塞进来,此时见是个这么没有眼色的蠢货,太后只恐这样的丫头入宫会牵连家中,此时目光一闪,指着一旁另一个娴静少女转头与皇帝笑道,“她到底不如她妹妹稳重妥帖,叫哀家说,只怕是个小姐的脾气,哪里能服侍皇帝呢?况皇帝也见了,她不成体统,就算了吧。”      阿眸眯着猫眼看着太后扬声唤人,看着那个艳质少女顿足不依,低头吹了吹自己的胡须,有点儿小哀怨。      上辈子,它也是个美少女来着,不是一不小心穿越成了一只猫,它,它强出这些没脑子的草包八条街去!      它可是奸妃的料!      只是眼下看了看自己的猫爪子,折了折自己的耳朵,阿眸的眼神往上手含笑的皇帝皇后看去,见这两个琴瑟和鸣十分和睦,心里就欢喜了几分,对身上那只颤巍巍地摸上来的爪子视而不见,由着元德给自己顺毛儿,又想到自从自己穿越成了这只软乎乎的小猫仔儿,不是皇后疼爱,自己早就投胎去了,心里就更记挂了几分,此时见那少女竟对太后的话都充耳不闻,只高呼万岁做主,顿时被恶心了。      真当自己是天仙儿呢?!真当这皇帝是能叫美色迷住眼的?!      当然,皇帝若是真的被迷住了眼,阿眸陛下会用爪子给他醒醒神儿的!      “这猫……”太后都要叫个蠢货气死了,见她还在哭着唤皇帝骂只猫,仿佛是皇帝与她海誓山盟似的,便更加不快,正要说话,却见皇帝的目中有些动容地看着仿佛非君不嫁的少女,许久之后叹息一声道,“没有想到,竟有这样定要入宫的女孩儿。”      他顿了顿,目中意味深长地对叫人拖住,此时有些狂喜的少女问道,“你,真的愿意入宫服侍?不管如何,都不会后悔?”      说到后悔,他的目中就闪过一丝笑意。      那少女目中一亮,顿时甩开了身边的内监,对着一旁敛目不语的皇后露出了一个有些示威的笑容,这才含泪与颇有兴致的皇帝说道,“我心中都是陛下,白死不悔!”      “这话成何体统!”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对男子示爱,哪怕这位是皇帝呢,也太丢人了些,太后简直要被气得吐血,只见下头宗室俱都窃窃私语,想都知道不会是好话,又想到此事传出,只怕族中女孩儿都要受累,只气得双手发抖,厉声道,“你给哀家住嘴!”      她自从新皇登基,身体一直都不大康健,此时气得不行,勉强忍住了,便咬着牙与侧头恭敬听命的皇帝郑重地说道,“后宫嫔妃,虽颜色要紧,却也要重德行!这丫头……”      “姑妈!”      “她妹妹还好些,皇帝瞧瞧?”太后只当听不见,指着自从此地闹腾,一直很安静地立在秀女之中的娴静少女指去,见皇帝颔首,便温声道,“这是个好孩子,哀家做主,给皇帝选上她。”她顿了顿,又带着几分不经意地与皇帝问道,“只是这位份……”      “既是母后所指,到底体面,就封嫔,赐号静。”皇帝恭敬地说道。      “静嫔。”太后只觉得这个“静”字有些疏冷之意,颇为不祥,只是皇帝已经很给面子,虽位份不高,然而如今宫中除了育有太子的皇后与生了大皇子的沈妃,哪怕是生育了大公主的蒋嫔都不过是在嫔位,因此静嫔在宫中不必与人折腰,便微微颔首道,“也好。”      那娴静少女微微福身,一抬头,正甩着尾巴的阿眸就停住了。      稳重娴静,目光谦和,仪态从容,这是妃子?不知道的,以为这是个皇后呢!      因想到这个,阿眸的爪子又开始痒痒,伏了伏身子,毛茸茸的脑袋就往一旁探去,想要抓点心丢静嫔。      丢她一脸,看还怎么母仪天下呢。      作恶多端的毛爪子刚刚探到了点心上,当头就被摁住了,心中大怒的猫仔儿一回头,就见元德对自己挤眉弄眼,微微一怔,急忙顺着元德的目光看去,就见上头皇后正含笑看着自己,那眼神之中带着了然与不许,顿时耷拉起了耳朵,讪讪地将爪子收回来不再捣乱,心里却更加不爽了。      要它说,还贤良淑德个屁!直接掀了桌子叫秀女们滚蛋才是真格儿的!      明明从前在皇子府上,再没有旁人,一双两好的。      皇帝正在留意下头阿眸与太子元德,见两个小东西叫皇后的眼神压制,竟都垂头丧气,心中微微一叹,低声在皇后耳边说道,“是我无用。”      不是太后拿孝道压着,不是他刚刚登基皇位不稳,只能与太后虚与委蛇,他又怎会受制于人?想到这个,皇帝的目中就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冷意,手中握得皇后的手更紧,低声道,“你且安心,我记得咱们当初的话。”      他还是个无权无势母家卑微的皇子的时候,就曾与妻子许下誓言,她进门的那一刻起,再没有别人了。      他唯二的两个侧室沈妃与蒋嫔,他给了他除了自己之外所能给的一切,哪怕自己与妻子喝粥,也没有叫这两个侧室与子女少吃两块肉,是自己最努力的善待了。      若不是前头里他雄才大略的几位皇兄争夺皇位死了个遍,他也不会有机会登上皇位,也不会有眼前的麻烦。      荣华富贵虽好,他记得的,却依旧是没钱没人的皇子府里,安静快活的岁月。      皇后只是静静地看着有些无奈的皇帝,眼睛里都是信任。      太后虽听不见这两个说了什么,然而这气氛实在叫人不大喜欢,往下看去,静嫔敛目安然而立,本分没有皇帝对自己冷落的失态,心中喜欢,便咳了一声与皇帝说道,“除了静嫔,皇帝还喜欢哪一个?”      “这丫头不错,虽失仪,却非战之罪。”皇帝此时收回自己的思绪,见太后还没完,显然是想叫后宫热闹热闹,作为一个孝顺儿子,顿时从善如流地指着下方那娇艳的少女笑眯眯地说道,“况看在母后的面上,儿臣也是要善待的。”他顿了顿,见太后一怔,便温声道,“只是已有了一个静嫔,若都封的高了,叫人说母后徇私,罢了,就做个常在,赐号为……”      那少女初听自己可以留在宫中眼睛一亮,之后听到自己因静嫔之故竟只好做个常在,顿时脸色就变了!      一样的族中姐妹,怎么她就要叫妹妹踩在脚底下?!      “此女容色最好,见之欢喜,就赐号为僖吧。”皇帝顿了顿,对着那听了这封号有些得意的僖常在温声道,“你姐妹二人一同入宫,这是天大的缘分。况姐妹在后宫守望互助,总是好的。既然如此,就赐住芳仪馆,静嫔住正殿,你住偏殿,日夜相对,才好亲近。”他开始选秀就选了太后的两个本家,又各赐封号,显然有另眼相看之意,况也是对太后恭敬,给足了太后体面。      “陛下……”僖常在正要说些什么,却叫一旁微微皱眉的静嫔拉住,到底没有做声,却有些不甘之意。      皇帝不过是当看不见,目光落在僖常在那头上歪歪的凤钗上,温煦地笑了。      一样儿的姐妹,刚入宫就分出了高下,心高气傲的那个竟不如人,只怕心中不知如何呢。      想入宫?好啊!      住在一个宫里头,姐妹俩好好儿掐去吧! 正文 第 3 章   余下的秀女,都不是皇帝的对手。      对,不是皇后,是皇帝陛下。      阿眸陛下点心都不吃了,呆呆地看着自家内务总管用温煦的表情和气的口气,刷掉了一个又一个心比天高的秀女,简直大开眼界。      大开眼界的不只是猫仔儿,还有见多了大风大浪的太后娘娘。      “识字么?”      “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女并不识字。”      一声长叹,“不识字,又能有什么见识呢?与朕没有共同话题,如何能与朕心意相同,叫朕欢喜呢?”      “识字么?”第一个秀女被麻利地隔了牌子,皇帝的声音变得有精神了许多。      “臣女自幼习四书五经。”      “学问这样渊博,面对你,朕的压力真的很大。”又是一声没有寻到人生知己的长叹,皇帝陛下对着下方本是一脸羞涩笑容,此时愕然抬头的秀女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朕纳妃嫔,是为了放松心情,不是给朕寻个师傅。”他转头对一旁沉默的太后客气地说道,“母后觉得如何?”      “皇帝自己喜欢就好。”左右静嫔已经入宫,太后并不想叫静嫔在宫中更多几个对手,此时见下方的秀女之中有些异动,便视而不见,又见皇帝没有什么心思在选秀之上,也不耐烦了起来,含糊地择了几个明显不如静嫔的秀女封了低位的常在贵人,又见下头的宗室之中颇有几个有兴趣,随手赏了,这才挥退了这些落选的秀女,又命宗室散去,意味深长地看了皇后一眼,带着静嫔与僖常在径直走了。      见她走了,皇帝方才吐出一口气,脸色有些晦暗。      “陛下不必为我担心。”皇后柔声安慰,将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父皇在的时候,她做皇后在前朝后宫经营几十年,如今,我竟不得不……”皇帝揉着眼角低低地说道,“我竟护不住你。”      “我明白陛下的心。”谁能想到这样的倒霉事儿呢?      太后膝下本有嫡子,生出来就封了太子,文治武功都是最好,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材料。先帝在时已经入朝,时有监国也将朝中治理得井井有条,因此很得先帝宠爱,曾言要逊位将皇位传给儿子的。因太子在,大家都只当个寻常的皇子,谁都没有想过别的,可怜天妒英才,竟叫太子一场大病薨了,太子膝下唯一一子也夭折,因这个,皇子之中起了大风浪,为了帝位杀红了眼。      八个兄弟死了五个,皇帝是活着里的老大,因此捡了大便宜。      只是虽做了皇帝,却没有自己的簇拥,不得不受制太后。      “与其叫太后娘娘心里记挂,不如如眼前这样,叫静嫔入宫,省却了娘娘的心事。”皇后与连连点头的皇帝说完这个,就对着下头的儿子与猫仔儿唤道,“回宫。”      猫仔儿趴在桌上装死。      太子今日心里对太后十分不满,只是叫母亲看住没有发作,此时见自家父皇并未改变,心里就欢喜了起来,用力地大声应了,见阿眸还是不动,急忙艰难地将阿眸抱起,只觉得祖宗好沉,晃晃悠悠地抱着它回了皇后的宫中,一同坐在了桌旁,小心地叫耷拉着耳朵有些萎靡的猫仔儿放在桌上,这才一抹汗与皇帝抱怨道,“父皇都没有说后宫空虚,太后娘娘却定要选秀,这是见不得咱们快活么?!”      “噤声!”皇后素来知道这个儿子的,此时便嗔道,“若是叫外人听了去,岂不是你的罪过?”      “这屋里没外人。”元德虽年纪小,却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宫中是非的,此时便急忙讨好地说道,“儿臣方才看了,母后这宫里都叫人守着门,听不着。”他一笑,就抓了抓阿眸的毛儿。      阿眸无精打采地四肢摊平,叫了一声,连尾巴都懒得甩了。      “囡囡这是怎么了?”见阿眸竟对元德这样容忍,统没有平日里被动了毛的连抓带咬,皇后便担心了起来,急忙将胖嘟嘟的猫仔儿抱在怀里,一只手温柔地在它背上的毛儿上抚摸,只觉得这一身皮毛油光水滑,都摸不着骨头的,却微微皱眉,与一旁的皇帝有些担忧地说道,“囡囡不是病了?我怎么摸着竟瘦了许多?”      她说着这个,便叹气道,“你要给父皇守孝茹素,囡囡可还小,竟也跟着吃青菜豆腐的,真是辛苦。”      当年她的幼女出生即殇,同日皇帝自皇子府外捡来了奄奄一息的猫仔儿,因此皇后一直觉得,阿眸与自己很有缘分。      连当初给那孩子的乳名,都用在了阿眸的身上。      “朕瞧瞧。”皇帝嘴角一抽,实在没有从圆滚滚毛茸茸的小身子上看出什么消瘦来,只是皇后的话那是必须要应承的,此时见阿眸转头看了自己一眼,便含笑往猫仔的身上探去。      陈世美!负心汉!      眼见渣男的爪子要落在自己尊贵的身体上,猫仔儿顿时大怒,伸出后腿拼命地踢开了渣男的手!      皇帝眼见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叫只猫仔儿在皇后的怀中毛发倒立,飞快地踹动自己的小胖腿儿使出夺命连环踢不给摸,皇帝竟忍不住笑了,收了手见猫仔儿愤愤地把头挤进了皇后的胳膊间,拿屁股对着自己,不由骇笑地与皇后道,“这是与朕置气了?”      “这是囡囡心疼我。”皇后却很满意,她虽然深信皇帝不会辜负她,然而宫里进了新人总是叫人气闷,虽忍着,到底有些不快活,此时见阿眸与自己同仇敌忾,便与无奈的皇帝笑道,“叫我说,囡囡才是最知冷热的孩子,比太子还强些。”见太子茫然无辜地看着自己,十分可怜,她扭头轻笑了一声,这才哄着阿眸探出头,与皇帝笑道,“父皇也驾崩整一年,太后娘娘连选秀都办了,咱们也不必吃素了?”      皇帝诚心做个孝子,这一整年没吃肉,也实在叫皇后心疼了。      “苦了你与儿子。”皇帝都不吃肉,皇后与太子自然也不好开荤的,皇帝想到媳妇儿儿子外加一只猫仔儿跟着自己陪绑,就很有些愧疚,此时见太子目光游移,只当他也想吃肉,便温声道,“你母后都发了话,从今日起,咱们都不必再吃素了。”      皇帝陛下也真心馋了,不过是当初热血上头誓言发下,因此捏着鼻子艰难地忍到了现在,如今终于可以不再吃素,简直恨不能热泪盈眶。      “加个冰糖肘子,八宝鸭子,旁的叫御膳房捡拿手的上些。”皇帝飞快地捅了一下正与儿子对眼儿的猫仔的屁股,见它喵嗷叫了一声回身扑在了他的身上拿尾巴抽他的脸,顿时捏住了怒气腾腾的猫仔儿讨好地说道,“给咱们囡囡添个清蒸鱼如何?”见猫仔只当听不懂人话地跟自己磨牙,他便抱住这软乎乎的小身子与皇后笑道,“确实瘦了,我抱着竟少了些分量。”      那一定是父皇您的错觉。      最知道阿眸是个什么生物的太子元德含泪微笑,却没有拆穿听到吃素便有些色厉内荏的猫仔儿。      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这一年来确实在很认真地守孝吃素,然而猫仔儿与太子……      作为一个靠着每天深夜叫小伙伴儿从御膳房叼来的鸡腿儿顽强生存到了现在的,正在长身体的太子殿下来说,有些霸道,经常欺负自己的猫仔儿还是很有些好处的。      至少它给了他肉吃。      元德对没见过几面的皇祖父没啥感情,哪里肯为他憋屈自己呢?想当年他在落魄皇子府住漏风的屋子,不得不跟阿眸暖呼呼的小身子拱在一起才能暖和些的时候,可没有见过自己这位皇祖父有个心疼儿子落魄什么的。      心中计较起这些,元德脸上的表情便越发不以为然,此时捏着手边的小核桃,抠出核桃仁儿一边儿喂给急急忙忙探头过来的阿眸,一边不在意地咬着叫猫嘴啃了一半儿的核桃仁,见猫仔儿吧唧吧唧吃得满脸幸福,嘴上不由露出了笑容来,小心地不敢给阿眸吃太多,一同分吃片刻,这才与看过来的皇帝笑道,“前儿大皇兄还与我说,这嘴里淡出鸟儿了,实在不行,就得去摸湖里的锦鲤了。”      他说起兄长是十足的亲近,显然情分极好。      阿眸正吃核桃仁儿,听说大皇子竟要捞锦鲤,嗖儿抬起了小小的猫头目光炯炯!      它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锦鲤呢!      宫中锦鲤都是稀罕的名种,色彩艳丽,据说都是世间难得的,血统纯正仿佛隐隐都说是龙种,最是罕见的,想到大皇子竟然要对这样的活宝贝下此毒手,皇帝默默地揉了揉眼角。      原谅他的这两个儿子吧,虽然从前是皇孙现在是皇子,然而真心没有过过几天的好日子,从前在皇子府,那都是手拉手往地里去逮蚂蚱儿炸了解馋的苦逼孩子,此时见了好看优雅,仿佛还很肥嫩的漂亮鱼儿,有点子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到底锦鲤是寓意不错的吉祥物,皇帝面上便露出了严厉的表情说道,“不许胡闹!”见自己的表情竟连儿子都镇不住,还有一只猫仔斜着眼睛吧嗒嘴儿地鄙视自己,皇帝陛下的尊严深深地被冒犯了。      “都给朕过来!”搁不下脸的皇帝陛下拍案喝道。      太子嘻嘻哈哈不以为意,猫仔儿转身呸呸用力地吐出了嘴里一片核桃壳儿,抖着腿儿很大爷!      皇后已经伏在桌上笑得不行,都不必去看皇帝陛下的脸色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叫这两个小混蛋知道谁才是能做主的人,皇帝就听见外头有吵杂的人声,虽心中不喜,还是命人进来问道,“何事?”      那宫人不敢抬头,只急忙与皇帝禀告道,“回陛下的话儿,蒋嫔娘娘传话儿过来,说亲手烧了一桌菜,想请陛下过去。”      皇帝尤带几分愉悦的脸色,听到这句话,顿时落了下来。 正文 第 4 章   当年皇后还未进门之时,皇帝还是八皇子的时候已经有了两个侧室。      一个是生育了大皇子与二公主的沈妃,一个就是蒋嫔了。      蒋嫔貌美可爱,当年着实很受宠,甚至在皇子府中正妃还没进门的时候赶在头里抢先有孕。若不是运气不大好生了个闺女,只怕气势更甚。然而就算如此,当初敢要正妃的强,自然也是极受宠的人,着实过了几天好日子。      只是可怜后头正妃进门,虽初时不得宠,然而时日久了竟与当时的八皇子琴瑟和鸣恩爱起来,很有些同甘共苦的意思在里头。别说十分老实的沈妃,就连蒋嫔也彻底成了一个摆设。      这样独宠放在别的府中难免叫人非议,然而当初的八皇子是个不得宠的存在,又没有什么大能耐,更不能入朝,整个小透明,因此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谁也说不着谁。更有沈妃是个极本分的性子,哪怕是生下了庶长子,却只知道缩着头过日子,对无宠安之若素,因此哪怕蒋嫔再心中愤恨,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看着正妃春风得意。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了,谁知道天上掉馅饼,八皇子做了皇帝呢?      蒋嫔就觉得翻身了,这些时候奉承太后,自然也是想要靠着太后之势与皇后别苗头。      如今更不得了,还敢来皇后的宫里抢人,不说正在鼓着眼睛指挥太子给自己扒核桃皮儿的阿眸,就是皇帝心中也很不快。      他本以为这些年的冷落,能叫蒋嫔明白,没想到蒋嫔竟有自己的心气,宫中不宁之时,竟还要给他添乱。      “传朕的话与她,叫她老实点!”皇帝此时心烦,语气颇有些不客气,与那低头大气都不敢喘的宫人冷冷地说道,“朕给她荣华尊荣,日后也会给大公主一场好姻缘,这已是极致!若是她心中不知足,朕,也对她再无话可说!”      哪怕是当初的皇子府中,他也并没有薄待她,寻常府中失宠侧室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过的是什么日子?既然得了他的善待,她就不该再想要更多的东西。      皇后看着皇帝冰冷的脸,微微笑了。      “不管她,咱们自己用膳。”喝退了那个宫人,皇帝转头对皇后温声道。      他与她是患难夫妻,当初他不得宠,连个差事都没有,从宫中分出来也并没有多少财物,整个皇子府都艰难,还是她拿出了也并不是很多的嫁妆,缩衣紧食,往外头去寻进项来,方才有了皇子府的众人一口饭吃。然而哪怕是这样,眼前的这个女人十年里只置办过一次首饰,平日里也不喜出门应酬,哪怕是叫宗室女眷嘲笑,却雷打不动地就是那几样衣裳首饰,从不在他的面前抱怨。      这样的情分,他怎能辜负?      “到底有大公主的脸面在,陛下不要太给她难看。”皇后对蒋嫔没有什么好感,谁会喜欢与自己抢男人的女人呢?况当年皇子府中皇后并未为难过她,如今却眼瞅着要生事,便有些不喜,却还是劝道,“那孩子是个好孩子,蒋嫔没脸,她也在宫里不好过。”      大公主当初养在皇后面前几日,是个极美貌温柔的女孩儿,平日里也极孝顺良善,因与蒋嫔性情不同,因此皇后难免怜惜些。      “她是她,大公主是大公主。”皇帝摆了摆手,不欲听蒋嫔之事,又与皇后说笑了一会儿,就见阿眸已经跳在太子的头上做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顿时沉默了。      这种敢在太子头上动土的霸气,果然就他家猫仔儿才有。      太子却觉得大善。不是与阿眸亲近,寻常这祖宗摸都不叫摸一下的,没见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么,此时顶着毛茸茸的猫仔儿就与皇帝炫耀道,“父皇你看囡囡!”果然还是与他最要好!      阿眸站得高看得远,俯瞰皇帝龇牙咧嘴。      皇帝看着肥嘟嘟的猫仔儿偏要做出横眉立目的模样,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就见外头已经开始传膳,就见因不用再守孝,因此格外丰富的御膳之中大半都是肉食,便满意点头,带着皇后一同走到外间儿去,看着长长的桌上摆满了各色菜式,这才扶着皇后落座笑道,“这桌子长了些,叫我说,竟不如咱们从前的那个。”      从前皇子府中的那个虽然小,然而一家四口挤在一起吃饭,竟更快活些。      况也没有什么“食不过三”的狗屁规矩!      “咱们自个儿宫里,坐在一起又如何?”皇后也觉得怀念,见太子已经欢呼一声扑上了桌子,顺便把只猫眼发亮的猫仔儿也放在桌子上,便笑道,“规矩要守,可也不必守得太厉害。”      “你说的也是。”皇帝微微颔首,见太子坐好,阿眸也端坐在他的身边的桌子上目光炯炯,急忙命人将阿眸特制的小玉碗放在它的面前,见它懒洋洋地抬爪,亲手给这小混蛋擦干净了猫爪子,这才开始吃饭。      比起坐在座位上的很不自由的太子,阿眸自然更便利些,才啃了些鱼肉,便抬起屁股起身,扭着小身子游走在满桌的盘子碗间,左嗅嗅右看看,看见了叫自己有点儿食欲的菜色,就抬猫爪拍拍装菜的盘子。      后头有两个专门服侍这猫仔儿的宫人亦步亦趋,将它指点过的菜夹到那只小玉碗里。      元德见阿眸这样自在,顿时眼睛都红了。      作为一个太子,竟都不得不守着规矩,连只猫都不如了。      在桌子上绕了一大圈,终于满意了的阿眸回头瞅了瞅,见自己的小玉碗堆得满满的,已经放回了元德的身边,这才觉得够了,甩着尾巴得胜而归,却陡然停在了元德的身边,怀疑地看了看他。      对上了犀利的猫眼儿,元德目光游弋,心虚地咳了一声,抹了抹嘴。      这模样太熟悉了!      只觉得心中一动的阿眸飞快地冲到自己的小玉碗旁,抬着爪子默默地扒拉了一下,顿时大怒!      混蛋太子竟敢猫口夺食,偷它的菜吃!      明明它挑了两条小银鱼儿的,怎么变成一条了?!      “喵嗷!”有些凄厉的叫声之下,内心受到了深深伤害的猫仔儿冲到了笑得不行的皇后的怀里,气得饭都不吃了。      好个忘恩负义的太子呀!早知道,阿眸大人绝不给他带哪怕是一根鸡骨头!      皇帝已经哈哈地笑起来,摸着背对着太子,显然是要叫太子给自己赔罪,时不时还从皇后的手下扒拉点儿肉吃解恨的愤愤猫仔儿,心情大好,片刻之后,见太子已经老老实实地过来给阿眸赔罪,好话说了一堆,许下了不知多少的承诺,竟摇着头笑道,“也只咱们家的囡囡,才有这样的气势了。”      这猫仔儿确实有点儿格外灵气,然而叫皇帝说,这么有灵性的小东西落在他家,这不也是缘分么?      “今天叫它跟元德睡。”想到灵气,皇帝突然想到什么,嘴角抽搐了一下,伏在皇后的耳边小声儿说道。      任谁与媳妇儿亲热的时候,还有只猫仔儿在一旁拿着爪子盖在猫脸上,做出好羞耻的模样,那种心情都是格外复杂暴躁的。      皇后自然听懂了皇帝的暗示,闻言目光流转,轻轻地唾了一口。      皇帝与皇后这一夜自然是温馨谴锩,然而另一处极富丽堂皇的宫中,却已经是雷霆。      蒋嫔看着眼前满满的一桌子菜,恨得眼睛里流血,又想到皇帝与她的呵斥,又觉得丢人,此时一口气上来,扑上去一把掀了桌子,伏在一旁呜呜地哭起来。      皇帝竟然公然给她没脸,显然是对她再也没有情意,怎能不叫人心寒呢?      她正哭得伤心,就见外头正匆匆赶来一个容貌娇艳,与她有五分相似的少女,此时见她哭得难过,满宫的宫人噤若寒蝉,这少女不由心中一叹,叫宫人们出去,这才上前扶起蒋嫔,给她擦眼泪,口中低声说道,“母亲何必如此?从前的日子不好么?父皇待咱们已经极好,母后也照顾,为何要多生事端?”      她忍住的另一句话,却没有说出口,恐蒋嫔听了更难过。      她当初年轻貌美的时候,都争不过嫡母,如今年老色衰,只要本分,看在她这些年的苦楚上,皇后就不会薄待,何必生出这些心思来呢?      再争宠,争得过那些刚出宫的美人?      “母后母后,你叫得好亲热!”蒋嫔见了大公主本是缓和了些,然而听到她这样亲近皇后,却冷笑起来,猛地将她推在了一旁冷笑道,“我是个没有本事的人,公主这就捡高枝儿飞去了!瞧瞧您这一身儿的好衣裳,不是讨皇后喜欢了,寻常谁能给你制备呢?!”      大公主今日虽穿得素净,然而料子却是供上的云锦,摸在手中柔软轻薄,看着如同一匹霞光般,另有她头上匀净的东珠,也叫蒋嫔伤心。      皇后这样笼络她的女儿,安的是什么心?      “母亲。”大公主叫蒋嫔推得踉跄了一下,然而见蒋嫔目中愤恨,竟带着几分怨毒,心中不由一凉,此时也忍不住有些难过地说道,“您何苦刺我的心?”      她尊敬嫡母不假,然而却也从未想过要与生母生疏,毕竟,这位是她的生身母亲。      “刺你的心?你不刺我的心,我就念佛了!”蒋嫔见大公主低着头不说话,带着几分容忍之意,越发地说道,“你是你父皇的长女,多体面呢?只你开口,请陛下来我这宫里坐一坐,难道陛下能驳了你?偏你不肯,竟叫我自己去请。皇后是个妒妇,竟撺掇陛下给了我没脸,难道你就很得意不成?!”      “若父皇有意,自个儿就来了,母后拦得住?”大公主见蒋嫔此时脸上的妆都花了,越发不像,便低声劝道,“况父皇的心,母亲这些年,还没有看懂么?”      “看懂什么?”蒋嫔耳朵尖儿动了动,对叹气的大公主急忙问道。      摸清了皇帝的心,她才知道怎样争宠呀! 正文 第 5 章   “只要您老实,这宫里除了母后与沈妃娘娘,您就是头一份儿。”大公主见蒋嫔还做梦呢,不由温声劝道,“太后娘娘是好,可是也好不过父皇对不对?您讨好她,不如去讨好父皇?”      怎么讨好皇帝陛下呢?就跟从前似的,在皇子府里怎么过,现在就怎么过也就是了。      听了大公主这话,蒋嫔面露不甘,见大公主话里话外叫她本分,顿时目中闪过一丝怀疑地说道,“这话,是皇后叫你与我说的?是了!”她仰着头看着面前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自己的大公主冷笑地说道,“她是害怕了!恐新来的那几个夺了她的宠么!”      不说静嫔,就是那个僖常在叫蒋嫔一个女人都心动的,更遑论皇帝,想到皇后如今心中不定如何忧虑,蒋嫔便冷笑道,“她也有今天!”      大公主微微敛目,什么都不想说了。      蒋嫔钻了牛角尖儿,是不肯听话的了,也不知日后得生出什么事端来,一想到这个,大公主就觉得心累。      “叫母亲这样说,新入宫的也是与您争宠的人,您这是在欢喜什么?”大公主不能明白蒋嫔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扭曲心态,叫她说,皇后作为嫡母已经很合格。况若论独宠,她也并未对皇后独宠使得蒋嫔这些年独守空闺有什么怨言。谁家不是如此呢?旁人家的侧室失宠的多了去了,也未必过得跟蒋嫔这些年这样安逸,说了这话,见蒋嫔脸色一僵,她只当做看不见,温声道,“母亲瞧瞧沈妃娘娘,自己过的从容,母后也看重她些。”      “沈妃是个蠢的,何必说她!”蒋嫔不客气地说道。      她是看不起沈妃的。      这女人明明很有本钱,生下了长子,如今还是皇长子,多有身份呢?却只知道在皇后的手下唯唯诺诺,还叫大皇子跟着太子的屁股后面转,胆小得叫人看不起。      若大皇子是她的儿子,太子之位也是要挣一挣的。      眼瞅着蒋嫔竟然还觉得沈妃蠢,大公主简直要气死,揉着眼角许久,她这才慢慢地说道,“沈妃娘娘才是聪明人,大皇弟……”她沉吟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得父皇与太子看重,日后定然是要倚重的,前程就在眼前。况嫡庶有别,母亲日后不要再说这个。”      沈妃就是看清了嫡庶,因此从不与皇后太子争锋,虽然看似吃亏,然而该得的好处却并没有少了她的那份,日后大皇子少说也是亲王,不比舍了命去争虚无的皇位来的强些?      先帝朝诸皇子争位死了那么多人,这就是前车之鉴了。      “你只知道退让退让,如今宫里只知道二公主,哪里知道你呢?”蒋嫔就抱怨道。      与老实的大公主完全不同,沈妃所出的二公主是个极张扬的人,在宫中颇有些名声,在宫外,更叫人重视的也是二公主。      关于妹妹如何大公主不想与蒋嫔多说,也不想与母亲争执,因此劝了她休息,自己默不作声地出宫往自己的宫中去。      春日里的风还有些寒凉,早春的花香清淡,然而大公主却没有心情观赏,只带着人心事重重地走着,一旁的一个大宫女见她的脸色不好,心知她心中所想,便忍不住在一旁低声劝道,“娘娘做这些,也是为了殿下,”      见大公主苦笑了一声,这宫女是当初皇子府中陪伴她长大的,更亲近,因此也不避讳,继续说道,“殿下也要为自己想想,二公主如今越发张扬,又招朝臣之女入宫赏玩,又是诗会的往来应合,满京城都知道二公主之名,屡有称颂,殿下又该如何自处呢?”      这宫女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带着几分愤恨。      二公主做这些,并未与大公主商量,竟有些压制大公主的意思。      “她是妹妹,况看在沈妃娘娘与大皇弟,让着她些就是。”大公主和声说道。      沈妃良善,大皇子虽然与她不同母,却对她时有照拂,哪怕是冲着这二位,她都不会与二公主计较。      “她初封公主荣华正好,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难免想得不大周全。”二公主想要做公主里领头的,大公主并不在乎,她也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这是不将殿下放在眼里。”这宫女口中小声嘀咕了一声,到底不说什么,顿了顿,这才与大公主轻声说道,“殿下为何不与娘娘说那事?”      “她如今对母后有心结,知道母后给我相看了亲事,只怕还要说母后对我不怀好意。”大公主听了这个就头疼。      她如今已经十七,正是该出嫁的时候,只是因先皇驾崩因此耽搁下来,然而虽然耽搁,身份却更上一层楼,因此与姻缘上也更进一步。      皇后是个不错的嫡母,因蒋嫔在深宫也见不着什么人,因此亲自出头与大公主相看,如今觉得镇北侯嫡幼子年纪与她相仿,人才出众,因此与她说了,叫她心中留意那家,若是觉得不错,便赐婚。      大公主心里是愿意的。      镇北侯虽然不过显贵了两代,武人出身难免有些粗鲁,然而家风极好,有男子四十无所出方可纳妾的家训,况镇北侯夫人她也见过,虽然说话的声音大了些,举止粗犷了些,却看一眼就知道是个爽利的人,这样的人做婆婆,大公主日后也轻松。因这个,她本是想要回头与蒋嫔说说,到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她就怕蒋嫔嫌弃镇北侯不是世家,因此说皇后居心叵测。      若是那样,就是把人的心都伤透了,叫大公主也难免羞愧。      大公主并未说出这些,却有些心事在,脸上就不大好看,然而走了会子,却顿足了,揉了揉眼睛。      前方不远的一座假山上,一只黄橙橙的胖猫仔儿,蹲坐在假山之上,看着自己目光炯炯,它的下方几个护住猫仔儿恐它掉下来的宫女正对着她行礼。      “囡囡?”大公主诧异地唤了一声。      阿眸等的就是大公主,见她瞧见自己,顿时嗷嗷地叫了一声。      皇后的宫里不叫睡,它才不要和倒霉太子一起睡呢,阿眸陛下对硬邦邦的太子没兴趣,谁不喜欢软乎乎的美人儿呢?想来想去,抛弃了太子的阿眸就找大公主来了。      知道大公主今日往蒋嫔宫中去了,不耐烦见蒋嫔的阿眸就在半路蹲守自己的小伙伴儿。      皇子府中的时候,二公主掐尖要强特别讨厌,阿眸与大公主更要好些。      见猫仔儿在假山上扭来扭去,大公主也恐它摔了,急忙上前亲手把它捞下来抱在怀里,见这猫仔儿小肚子吃得鼓鼓的,便忍不住含笑给它揉小肚子,口中嗔道,“吃得这样厉害,难过的是谁呢?”      见阿眸伸出爪子抱住耳朵装死,她揉着手下的小软毛,一边与那几个服侍阿眸的宫人吩咐了几声,自己抱着阿眸走路,低声说道,“怎么仿佛轻了些?”这话说得好亏心,连她的贴身大宫女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      从前在皇子府,除了皇后就是大公主最关心自己的体重了,阿眸伸出舌头舔了舔大公主的手,哀哀地叫了一声。      为什么轻了?      阿眸陛下吃素吃的呀!      仿佛是能听明白阿眸的叫声一样,大公主忍不住笑了一声,挠了挠阿眸扬起的下巴颏儿,叹息道,“若是都与囡囡一样快活,就好了。”      她的眉目之间带着几分哀愁,叫阿眸瞧见了,急忙抬起爪子在她的手臂上抚摸了一会儿作为安慰,见大公主反手握住自己的小毛爪子笑了,这才拱进了软绵绵的胸口,幸福地不说话了。      这一夜大公主带着阿眸一起睡在一个被窝里,清早起来,就见胖猫仔儿拱在自己的怀里睡得满嘴都是口水,脸色有些无奈地起身,叫宫人给自己换衣,待梳妆之后,就见阿眸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蹲坐在床边张着血盆大口打哈欠,一旁几个服侍它的宫人正拿潮湿的帕子给猫仔儿擦脸擦爪子,另有一个容貌极美的拿着玉梳给它刷毛儿,一副大爷的模样,便忍不住笑了。      待自己被梳洗得又是宫中第一美猫,阿眸就冲大公主伸出了自己的爪子。      有人抱的时候,这猫仔儿从来不喜欢自己走路,大公主知道它的性情的,此时笑了笑,伸手抱起它,想了想,就往皇后的宫中去了。      皇帝一夜春风,此时特别地神清气爽,此时正与皇后一同用早膳,此时见了大公主抱着阿眸过来,便与皇后笑道,“这小混蛋又去祸害大公主。”      “你这样叫它,回头它又记仇不走了。”上一次皇帝叫了猫仔儿这么一句,记仇的猫仔儿勃然大怒,趴在了皇后的床上三天三夜,直叫皇帝陛下许下了不知多少的好处方才大猫有大量地原谅了这小小的冒犯,给皇帝腾了床,没有叫他再去睡书房。      提起这个,皇帝就心有余悸了,咳了一声便与皇后笑道,“万不能与它说这个。”顿了顿,又轻声问道,“我听说你给大公主相看了镇北侯府?”      “今日我请了镇北侯夫人入宫,也叫她自己中意才好。”皇后见皇帝点头,便笑道,“等我与太后请安回来,该就是侯夫人进宫了。”      “你今日要去请安?”皇帝微微皱眉道,“不如我陪你。”太后那两个侄女儿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我仰赖陛下的恩宠到了现在,如今不自己立起来,难道要陛下照拂我一辈子?”皇后安静地看着阿眸跳上桌子围着粥碗打滚儿垂涎欲滴的贪吃模样,轻轻地说道,“前朝繁忙,后宫,怎能还叫陛下为我操心?” 正文 第 6 章   皇帝见皇后坚持,虽有些担心,却还是早朝去了。      皇后见大公主脸色有些不好看,因知道蒋嫔的性情的,因此也不多问,只招呼大公主吃饭。大公主含笑坐在皇后的身边看着阿眸呼噜呼噜地喝粥,摸着它的小身子与皇后轻声道,“儿臣今日,陪着母后过去吧?”见皇后含笑看着自己,她微微地红了脸,低头说道,“母后有些话不好说,儿臣却并没有什么避讳。”      若是太后发难,皇后还能冲撞不成?到时她作为孙女却可以转圜。      “你是个好孩子。”皇后怕了拍她的手,见阿眸今日胃口不错,竟偷偷探出爪子贼眉鼠眼去抓肉末小烧饼,急忙按住了嗔道,“这个不行。”虽然阿眸的胃口格外好什么都吃,然而她却依旧注意些,有些东西是不好给猫吃的。      阿眸垂涎地看了一眼小烧饼,这才扒拉着面前的小点心吃了几口,冲着皇后喵喵叫了几声。      皇后伸手给猫仔儿擦嘴。      眼瞅着阿眸眯着眼睛等着皇后服侍自己,大公主早知道原来自己不过是苦主中的一个因此见怪不怪,然而见这猫仔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竟忍不住笑起来道,“还是这样娇气。”      “从前还好些,你两个皇弟还能跟它一起睡,如今竟不行,连抱她侍候的都要是美人,不然都不肯给抱的。”皇后点着阿眸的小脑袋叹气道,“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坏毛病,只是……”她笑笑,温声道,“这孩子虽然娇气些,却并不任性,叫人心里喜欢。”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将得意地仰着头,恨不能叫天底下都听到这段评语的猫仔儿抱在怀里,与大公主和声道,“可与你母亲说了?”      “我……”大公主迟疑道。      “你不该瞒着你母亲,不管她有多少不是,那都是你的生母,都是为你好的。”皇后温声道,“就算她不满意这婚事,也是为你着想,你不要与她争执。”      “您待她这样宽和,竟叫儿臣无地自容。”大公主有些羞愧,又想到蒋嫔对皇后的怨气,便低声说道。      “她对我有怨言,这本是应该的。”皇后拍着大公主的手说道,“只是我们的争执,不该影响到你。你是陛下的血脉,自然是要过得好,不必理会女人之间的争斗。”      “母后……”      “行了,走吧,早去早回,回头还有镇北侯夫人要来拜见。”皇后见大公主要对自己说什么,急忙止住了,笑了笑,便敛目说道,“今日,还得与太后一同叫新人拜见。”      “新人入宫,不来母后的宫中,却要母后往太后处一同拜见,这是什么道理?”大公主便低声说道,“太后虽尊,然母后才是后宫之主,如今这一出儿之后,新人只知宫中有太后了。”这就是太后的手段了,新的妃嫔入宫第一日,自然要给后宫之主见礼,然而这样的仪式摆在了太后宫中,显然是要叫新人们知道后宫,太后说了算。      连皇后要人拜见,也得赶去太后处才行。      “这些都是小事,况她们也可怜。”皇帝立意是要叫这群新人做摆设的,年华虚度,也叫皇后心中怜悯几分,此时便叹息道,“也只能这样儿了。”皇帝给了这些美人名分与荣华,却不会再给别的,这是为了皇后,她心中自然是感激的,却还是生出了唏嘘来。      古语有言一将成名万古枯,如今后宫皇后独宠,又有多少红颜枯萎在深宫之中呢。      阿眸对多少美女当摆设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旁人不得宠总比皇后叫人夺走夫君好些,此时没心没肺地咬着一截猫草磨牙,一边叫皇后抱着往太后处去,这段路它跟着皇后走过不知多久了,也很熟悉,只是坐在了太后的宫中,就见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有两队美貌年少的年轻宫嫔按品级打扮了进来,领头的就是那个静嫔与僖常在了,这二人今日人比花娇,风流婀娜,就叫阿眸心中生出了几分敌意来。      待两队宫嫔给太后皇后跪倒磕头,太后目光落在了格外明艳照人的僖常在面上片刻,这才转头与皇后笑道,“今日之后,这些便都是你的妹妹了。”      “是。”皇后摁住了怀里气哼哼的猫仔儿,恭敬地说道。      太后也见着这只胖猫仔儿了,因听说这是皇帝还未登基就极爱的,因此虽然觉得这猫有点儿讨厌,却还是继续说道,“她们的绿头牌,可备下了?”      “早就预备好了,都看陛下的意思。”见下头僖常在眼睛一亮,之后抚了抚自己的鬓角,皇后心中叹息,也不知是可怜她还是厌恶她,口中对满意颔首的太后继续说道,“几个妹妹虽然才入宫,只是规矩也该立起来,不然岂不是叫人嘲笑?”见太后一怔,她便淡淡地说道,“僖常在的位份,可不好再用东珠,逾越之罪虽然不大,只是到底叫人丢脸,看在妹妹第一次犯错,就此揭过,下次完不可如此了。”      “宫中的规矩……”太后拿绿头牌戳了皇后的心窝子,皇后转手就回了她一耳光,此时被皇后气得不行,却还是忍住了火气说道。      “到底是母后的娘家人,臣妾不敢责罚。”皇后温驯地说道。      一个“不敢”生生带出了太后的几分逼迫,太后脸上有些不好看,那僖常在却并未听出皇后的讥讽,只小声儿说道,“算你是个明白人!”      声音虽小,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阿眸用震惊的目光看着这个姑娘,统没有想过这姑娘这么傻。      太后到底是有城府的人,见四周不管是宫人还是妃嫔都目光异样,强忍住了,这才指着一旁敛目不语的大公主笑道,“大公主如今十七了?”      大公主今日见了在太后宫中的蒋嫔就知道不好。      仿佛是听明白了她的话,蒋嫔知道自己年老色衰不好与小姑娘们相比,今日竟带了几个十分秀美出众的宫女一同过来,这样的心肠简直就是路人皆知,不说不动声色的太后,就是皇后的眼神仿佛都古怪了起来。偏蒋嫔一脸的洋洋得意,就叫大公主坐立不安,只在一旁做透明状,此时叫太后指点,急忙起身。      “这孩子难得叫母后记挂。”见太后仿佛看着大公主在思忖什么皇后便含笑道,“还有二公主,也十四了。”      “二公主还小,这孩子却是当嫁之年。”太后见大公主脸上通红一片,便与皇后笑道,“她的婚事,也该说了。”      “有太后娘娘在,臣妾都不担心的。”见皇后说是,蒋嫔目中一亮,急忙笑道,“这孩子有福气些,娘娘疼她。不拘是谁家,臣妾只将她托付给娘娘了。”她一边说,一边指着脸色微变的大公主笑道,“还不多谢太后娘娘为你操心?”      若婚事是太后给说的,那岂不是更体面些?况别以为蒋嫔是个蠢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皇后请镇北侯夫人入宫好几回了,为的是什么,蒋嫔心中也能猜出几分。      只怕为的,就是大公主之事。      然而镇北侯府蒋嫔是真的没有看上。      镇北侯听着很威风,然而其实是个泥腿子,才风光起来,并没有什么底蕴,家风也粗狂。这样的人家儿,叫蒋嫔说,是有些掉价的。      “蒋嫔说了这话,哀家也就放心了。”见皇后脸色微变,太后并不给皇后出言的机会,此时便温声道,“承恩公府有个小子,虽不肖,却也还好,如今也十八了,若是蒋嫔觉得好,便招进来瞧瞧?”承恩公,就是太后的母家了。      蒋嫔听了大公主竟然能嫁到太后的母家去,顿时大喜!      与太后连了亲,日后不说大公主,她在宫中,岂不是也更风光一层?      “可惜了的。”就在蒋嫔要应承,皇后见大公主的脸都吓白了,到底心中不忍,便慢慢地与太后含笑说道,“母后家中的小子,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母后忘了,前儿老承恩公没了,这家中小子孝顺些的,岂不是要守孝?虽这是孝道,到底不好叫大公主蹉跎,不如日后待那孩子出了孝,臣妾亲给寻一个极好的姑娘,这不是两全其美?”      太后被说住了,顿时脸色有些难看,整个宫里都无人敢说话了。      阿眸偷偷地在沉默之中探出头,往下头看去,就见蒋嫔看着皇后的目光就跟刀子一样,然而大公主,却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它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看着下头微微皱眉飞快对太后摇了摇头的静嫔,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      来而不往非礼也,阿眸陛下,该送静嫔娘娘一桩大礼呀? 正文 第 7 章   阿眸心里憋着坏主意,余下的竟都不在意了。      太后今日叫皇后折了脸面,也觉得心里不快,因心情不好,便不肯再多说,只赏了新入宫的妃嫔些料子首饰,便打发了出去。      皇后对太后的冷淡安之若素,见她露出了疲惫之色,便起身告辞,沿途见大公主叫气急败坏的蒋嫔拉住,又见大公主仿佛要对蒋嫔说些什么,便叮嘱了几句,自己回宫。      回到宫中,却就见已有一个面容素净的宫装美妇坐在里头,一旁还有个少年笑嘻嘻地与等在宫中的太子元德说些什么,眼瞅着情分极好,阿眸探头一看,见是沈妃与大皇子元恕,顿时眼睛就亮了,从皇后的怀中一跃而起,跳在了兄弟俩之间,拿爪子去扒拉元恕的手臂,嘴里喵喵直叫。      “这是什么意思?”元恕正与弟弟说笑,此时见阿眸今日对自己格外地热情,许久没有这种待遇,顿时受宠若惊。      元德沉默了。      “昨天我与父皇说起,想捞锦鲤吃,它听见了。”太子元德想去拉阿眸的尾巴,叫它克制点儿,不然真是要叫皇帝抽打的节奏,却叫猫仔儿不耐烦地一爪拍开,眼瞅着元恕无奈地看着这胖猫仔儿一脸馋像,便低声说道,“实在不行……”给点儿别的好处就是了。      “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捞一条试试。”元恕却突然一笑,与呆住了的元德笑道,“怕什么!若父皇问起,就说是我干的,反正不是第一次!”      从前这猫仔儿在家打碎个皇帝陛下喜欢的瓷瓶砚台什么的,哪一次不是元恕背黑锅呢?作为一个黑锅专业户,大皇子殿下完全已经做到了债多了不愁的超然境地,此时看着阿眸满意地抓住了自己的袖子,试探地伸出手,终于把这个小东西给抱住了,便与元德笑道,“可不是又亲近我了?”      这祖宗要用你的时候,从来都特别地和气,元德张了张嘴嘴巴,艰难隐忍地点了点头。      沈妃含笑看着两兄弟在一处陪着猫仔儿说笑,目中闪过了一丝温情,转头与皇后轻声笑道,“见了囡囡,这孩子就谁都瞧不见了。”      “只闯祸的时候才有它。”皇后见兄弟两个已经准备对锦鲤下毒手,猫仔儿眼睛大亮地嗷嗷叫地比划爪子,顿了顿,便与沈妃皱眉道,“你今日,怎么不去太后处请安?”      “臣妾身子不好,实在动不得。”沈妃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身子不好不能给太后请安,怎么就能往皇后宫中来呢?只是此时她脸色平和地说道,“太后娘娘仁慈,想必不会与我计较。”她不仅是胆子小,而且还喜欢如今的生活,带着儿子过得很平静,等日后出宫做个王太妃,岂不是也算是人生大赢家?因有这个想头,她便越发不愿在宫中频繁往来,免得徒生风波。      她自己是没有什么好记挂的,倒霉的是她有个当皇长子的儿子,露面的时候多了,叫人算计大皇子可怎么办?      “你没有去,也好。”皇后见那兄弟两个不知说了什么,阿眸已经嘎嘎地叫起来,嘴上飞快地笑了一下,见猫仔儿回头扑进了自己的怀里乱拱,还扒拉桌上的茶杯,知道这是商量了坏事儿后口渴了,急忙拿了茶杯给它喂水,看着它伸着小脑袋飞快地舔水喝,还伸出两只小爪子抱住自己的手,一边笑一边叹气说道,“今日太后说起大公主的婚事,唬了我一跳,如今心中都难安。”      “太后说了谁?”沈妃知道皇后属意镇北侯的,急忙问道。      “是承恩公家的小子。”皇后见阿眸推开了茶杯后盯着桌上的点心流口水,还吧嗒嘴儿,摸了摸它的小肚子,顿时摇头不许。      鼓鼓的,还吃!      “这可不好。”沈妃听了便皱眉道,“镇北侯家虽然根基浅薄,然而人口少,家中和睦,没有宅门儿里的事端,承恩公府却是个大家族。”见皇后点头,她便继续说道,“那府里几世同堂,里里外外几重的婆婆,做什么都叫人盯着,虽有公主府,然而那府中是太后的本家,哪怕是公主呢,只怕日子过的也不会自在,何苦凑过去?”      她没有说的是,承恩公府里,公主也不是公主了。      若是长辈想给个侧室姬妾,入宫诉苦的时候,太后会偏向谁?      名头虽好,苦头都在里头,实在不大划算。      “就是因知道这个,我驳了,只说老承恩公没了守孝之事。”皇后与沈妃更好些,此时便摇头说道,“你是个明白人,只我瞧着,蒋嫔怕是……”      “她不知深浅,日后有感激娘娘的时候。”沈妃素来厚道,不欲说蒋嫔的坏话,此时便叹气道,“蒋嫔有福,大公主素来温柔,我的那个孽障……”      谁家都有难念的经,除了没有男人,沈妃也没吃过别的苦头,膝下还有大皇子很孝顺,这日子真是极顺心的,只败在了自己闺女手里。      “二公主是个不省心的,臣妾实在是没法子了。”二公主是个很有些心气儿的姑娘,平日里常有不忿之言,这些都叫沈妃呵斥了,只是如今皇帝登基,二公主竟有隐隐撺掇兄长与太子相争的话出来,简直叫沈妃想去上吊。然而到底二公主是自己亲闺女,这些话是不好与皇后说的,沈妃便揉着眼角轻声道,“臣妾这次来,是想求娘娘给臣妾几个好些的教养嬷嬷,二公主年纪小,臣妾想再重新教养试试。”      怎么着也得把二公主作死的想法掰过来不是?      皇后却以为沈妃在为二公主不知分寸常设宴请京中女孩儿出来玩耍之故,便笑道,“她年纪小,你不要苛责她。”      这样宽和,更叫沈妃愧疚,感激地应了,就见一旁两个皇子已经起身要去干坏事儿,太子过来将阿眸抱着一路地走了。      阿眸不大喜欢二公主,此时也不爱听沈妃念叨她,元德正中她下怀,此时就安安分分地趴在这少年的怀里,看着并肩一同说笑行走的兄弟。      元恕的面容更硬朗些,英俊挺拔,小小年纪已经有了男子的落拓之气。元德却面容温雅,然而眉宇之间更有一种隐隐的城府之色,只是面对自己的兄弟,还是褪去了这些,变成了温情。      皇家出美人,不单是女子,连男子都很英俊。      阿眸最喜欢的就是美人儿,此时就很满意,想都不想就伸出了毛茸茸的爪子在元德的下巴上挠了挠,调戏了这小子一把。      元德一怔,低头纠结地看着这猫仔儿,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      祖宗今日心情这样好,调戏了一下,就调戏好了。      反正也不是没有被调戏过。      太子殿下很一脸沧桑地想着。      前头的元恕却不知道弟弟这样千沟万壑的想法,他早就对御花园湖里的那些漂亮的锦鲤动坏念头了,哪怕如今已经能吃上肉,然而却依旧不同,此时带着弟弟直奔而去,走到了一侧的占地极广的假山与花树之下,却见不远处湖水潋滟,泛着波澜,映衬着嫩柳绿水格外地好看,这顶着上方蓝蓝的天空,下头的湖水之畔,却正有两个容貌极美,各有春秋的年轻妃嫔争执些什么。      元恕昨日选秀也是过去了的,一眼认出那是太后的两个本家,便微微皱眉。      “皇兄?”元德被欺负惯了,此时正伸着脖子叫阿眸继续调戏,见这猫仔喜笑颜开的,正哀叹自己的悲剧,就见元恕停下,急忙好奇问道,“怎么了?”      元恕并不说话,指了指那两个身边只有两个宫女远远守着,不知在说些什么的姐妹。      阿眸探头,也看见了。      不知为何,见了静嫔那张沉稳的脸,阿眸就觉得心里直跳,不知哪里不对劲儿,此时见了她,就觉得一股子火气。      或许,是这个人的存在,衬托得皇后越发平凡。抑或,只是她对妄图从皇后手中抢走皇帝的女子,都本能地厌恶。      元德自然也不喜欢这些新入宫的嫔妃,此时摸了摸阿眸的头,什么都没有说。      阿眸叫元德顺毛,自己甩着尾巴看着远远的那两个女人,之后眼珠子一转,跳下了元德的手臂,自己往那两个女人的方向跑去,一路从树丛里钻到了僖常在的对面,它突然喵噶地叫了一声。      僖常在正在与静嫔恼怒,迎面就见那日叫自己出了大丑的猫仔儿跳在了湖水边儿上看着自己,竟不知怎么就从那双弯起的猫眼之中看出了挑衅来,顿时大怒!      不是它,那日封嫔的,就是她了!      “这畜生……”眼看猫仔儿嚣张,僖常在再也忍不住这口恶气,大步冲着阿眸而来,咬着牙说道,“我非……”      “姐姐不可!”见僖常在想要发疯,静嫔急忙上前想要拉住她,口中低低地说道,“这畜生是陛下养的,日后你得宠,再处置它不迟!”      “闭嘴!”见她拉住自己,僖常在一把将她往一旁甩去。      阿眸见静嫔竟顺势往自己的方向而来,急忙探出爪子,整个身体往一旁的一根断落的树枝上一跳,叫那树枝微微一转。      静嫔叫僖常在甩得正是重心不稳,此时叫树枝一绊,竟是踉跄了一下,噗通一声跌进了湖水之中!      “救命!”落水之后的静嫔,再也顾不得端庄文雅,尖声求救。      阿眸悠然地趴在湖边,看着这姑娘披头散发,一旁的僖常在因当是自己将妹妹甩下了水也在尖叫,飞起猫爪将树枝踢进湖中,这才幽幽地打了一个喷嚏。      它就是一只纯洁懵懂小猫仔儿来的。      坏事儿,都不是它干的! 正文 第 8 章   听到此地异动,元恕与元德两兄弟一脸见怪不怪地缓步而来,并不十分吃惊。      有胖猫仔的地方,经常有人悲剧,习惯就好。      “快救人呀!”僖常在虽然与静嫔有争执,也不喜欢这个妹妹,然而到底是因自己的缘故叫静嫔落水,一时间也害怕起来,顾不得那只悠悠然甩着尾巴看戏的猫了,见两个皇子走来,还站在湖边俯瞰,半点儿都不着急的模样,再看看湖里那个一脸惊慌的妹妹,就见她竟仿佛支持不住地往水下沉了下去,顿时抓住了元恕的手臂尖声叫道,“你们竟然见死不救!”      “她,她是父皇的妃子呀。”元恕往湖里一看,就见静嫔春衫单薄,此时很有些透明的感觉,顿时英俊的脸上做出了老实的模样,讷讷地说道,“儿臣,儿臣不敢。”      大皇子既然都不敢,太子殿下自然更不敢了。      “你!”见这两个竟然这样“食古不化”,僖常在都要气死了,虽心中也飞快地闪过一个主意,只觉得静嫔死在湖中也好,然而到底这是自己闯下的祸事,也是要被牵连的,咬了咬牙,指着一旁仿佛被吓傻了的宫人们尖声道,“都下去救人!静嫔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拿你们是问!”      她说罢,就见太子闷不做声地又去抱那只晦气的猫仔,便骂道,“畜生就是畜生!拖累人呢!”      不是它,她怎么会这样冲动!      元德抱住阿眸的手微微一紧,转头死死地看了僖常在一眼,冷笑道,“宫中若论骄狂,常在该属第一!”      “你说什么?”僖常在顾不得静嫔了,大声问道。      “常在还未承宠,就这样跋扈,将自己的姐妹推落水中。日后若是风光起来,宫里只怕就装不下你了。”元德目光一闪,看住了僖常在这张格外娇艳的面容,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来,温声道,“我们兄弟亲眼所见,来日,该与太后娘娘与父皇面前说上一说,是非曲直,自有定论。”      他今日定要坐实了僖常在的罪名不可,不然日后说起来,连累了猫仔怎么办?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究竟是谁干的。      “陛下知道又如何?”作为皇帝钦点,僖常在十分有底气,况今日起自己的牌子都要上了皇帝的面前,她对自己的容貌最自信的,便冷笑道,“难道陛下还会责罚我?”      她说着这些的时候,终于有会水的宫人将奄奄一息,不知喝了多少水的静嫔捞上来了,此时眼瞅着平日里一身诗书气的少女伏在地上咳嗽,一口一口地往外吐湖水,僖常在不由有些心虚,急忙大声命人背了静嫔回宫,自己对敛目的两个皇子冷笑了一声,立意日后得宠就叫皇帝治这两个的罪过,自己匆匆地带着人也一同走了。      “活该。”元德觉得阿眸这一回做的很不错,就很满意地摸了摸阿眸的小身子。      这点儿小事儿洒洒水啦!      得意的猫仔霸气地站在太子的怀里四顾左右,颇有独孤求败的意思,之后垂涎的目光,就往湖里看去。      对静嫔不大感兴趣的元恕已经蹲在了湖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大网飞快地往湖里丢去!      从大皇子殿下这样熟练的动作与常年将渔网随身携带的行为上,可以看出这厮已经打御花园锦鲤的主意很久很久了。      元恕的身边,阿眸流着口水扒拉水面,就见湖水倒映出了一只肥嘟嘟的胖猫仔儿的影子来,觉得这影子充满美感,死命地瞅了瞅,这才拿爪子扒拉元恕的衣角。      大皇子低头,用眼神询问。      霸气的猫爪抬起,遥遥地往更远的地方指去!      “喵噶!”那儿鱼多!      “不好一网打尽,一点一点儿来,咱得吃新鲜的不是?”大皇子吐出了自己的心声,叫身后的弟弟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他大皇兄,竟然还想持续作案!      阿眸偏着头扳着猫爪思考了一下,也觉得元恕说得有理,正在微微点头,就见不远处有些女眷路过,急忙跟着丢了渔网的元恕元德躲到假山后头去,小心翼翼地探头,却见迎面走来的竟是几个不认识的中年女眷。      当首一个面容黝黑粗糙,一脸的风霜之色,精气神儿却与京中细致保养的贵妇完全不同,她的身后,也还有几个青年妇人,神采飞扬格外明快。      “那是?”元德迟疑地看着那几个女眷皱眉道,“仿佛在何地见过。”      “镇北侯夫人。”元恕如今经常在外行走,此时看了看,便说道,“你不知道?京中命妇之中,只镇北侯夫人与众不同。”      长得这样黑,还喜欢鲜艳的衣裳,偏镇北侯夫妇都觉得这样打扮极好看,简直就是奇葩。      听这位竟然是镇北侯夫人,阿眸急急忙忙地爬出来,探头看看,眼珠子一转,陡然翻身肚皮朝天,紧闭猫眼作死猫状。      元德正在纠结镇北侯夫人的打扮与大公主的问题,就见这猫已经躺平,顿时瞠目结舌。      还未待他走出来把这猫拖回来,那对面的镇北侯夫人就已经看见地上的胖猫仔儿了,此时见它可怜巴巴地躺平在地上,凄凉极了,不由上前小心翼翼地俯身摸了摸它的肚子,觉得手下还有气儿,这才放心,又见这猫仔儿此时颤巍巍地张开了眼睛,怯怯地叫了一声,格外地可怜,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镇北侯夫人就被小可怜儿叫化了心,顾不得肮脏危险就将它抱了起来。      拿猫格魅力倾倒了镇北侯夫人的猫仔将头枕在这女子的肩膀上,对呆呆地从假山之后看着自己的元德得意地挥了挥猫爪。      有同情心的侯夫人,会是个好婆婆的!      “这,这可怎么办?”元德嘴角抽搐地看着到处点火的猫仔儿咧着嘴叫镇北侯夫人带走了,竟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喃喃地说道,“罢了,左右,侯夫人也是去见母后的。”这祖宗丢不了就好了。      “咱们先捞鱼。”元恕的心都在锦鲤上呢,此时便与元德说道,“若忘了这个,它又要生气了。”一个“又”字,真是道不尽的在猫爪下讨生活的皇子们的心酸。      阿眸可不知道自己叫人这样悲伤,此时趴在镇北侯夫人的怀里,虽然有些坚硬,然而它却能感觉到一种小心翼翼,恐伤了它的感觉,这种感觉叫它心里越发地欢喜了起来,也为大公主欢喜,支起了身子撅着嘴巴舔了舔侯夫人的脸,见她一怔,却并不恼怒,就更欢喜了起来,眉开眼笑地抱着镇北侯夫人的手一同回了皇后的宫中,就见沈妃依旧在与皇后说话。      “哟,咱们囡囡,还是第一次亲近人呢。”镇北侯夫人郑重地参见了皇后,就听皇后与她笑道。      她心中一动,低头看着怀里端坐的胖猫,虽出身武将家中心思疏朗,却也是心中一动。      能叫皇后以此为名,可见这是很得宠的猫了。      不要小看宠物,得宠的宠物,比不得宠的主子还要强些。      “这岂不是缘分?”镇北侯夫人本就是喜大声说笑的,此时摸了摸叫得懒洋洋的猫仔儿,一边与皇后笑道,“臣妾一入宫就见了它,恐这是报喜呢。”      皇后本就叫人去叫大公主过来,此时见镇北侯夫人爽快,这才又问她身后几个女眷,只这是镇北侯夫人的几个儿媳,又见这几个十分有规矩的模样,便微微点头,温声命人去取了赏赐之物,这才笑道,“我见了你的儿媳妇儿,一会儿,叫你见见我闺女,也叫你羡慕我。”      “皇后娘娘叫臣妾羡慕的何止一件?”镇北侯夫人极讨喜地摊手笑道。      阿眸趁着此时,扒拉镇北侯夫人的衣袖。      “单有这样可爱的小东西,就叫臣妾羡慕了。”眼见猫仔儿撅着屁股焦急,竟仿佛是要求被表扬,镇北侯夫人一边覰着皇后的脸色,见她果然露出了笑容,就在心中有了底儿,越发地将手腕上一串菩提子缠在了猫爪上,转头与皇后笑道,“这串菩提子本不值得什么,只是寓意好,吉祥,就给它玩耍。”那串菩提子在猫腿上缠了两圈,竟也十分别致。      阿眸素来臭美,扭着小身子跳到了皇后的怀里,举着爪子给她看。      “回头都给你收起来。”皇后摸着得意的猫仔的头温声道。      这仿佛似在与小孩子说话的模样,真是叫镇北侯夫人开了眼界了,虽然对皇后拿猫当人看不以为然,到底不是自己的事儿,因此不过是含笑看着。      皇后对旁人的目光也不是很在意,见阿眸满意地点头,卧在自己膝上拿爪子扒拉这串菩提子玩耍,这才与镇北侯夫人说话,待说了几句,听见外头有大公主前来的禀告,急忙命进来,口中与镇北侯夫人笑道,“之前本宫没有叫她,叫夫人等她,是本宫怠慢了。”      有您这句话,就算怠慢了,回头也得娶回来供着她呀。      见皇后看重大公主,镇北侯夫人心中一松,笑了。 正文 第 9 章   虽说笑,然大公主进来,皇后却是微微皱眉。      大公主依旧恭顺美貌,然而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眶,和掩饰不住的脸上的泪痕,叫人心中一动。      “来母后这儿。”见大公主前来,皇后对她面上的泪痕只做平常,拉了她在自己身边,这才与镇北侯夫人笑道,“这孩子心软良善,前儿蒋嫔宫里有个与她极好的宫女儿病了,竟伤心得什么似的。我就与她说,重情虽好,万万保重自己,你瞧瞧,她嘴上应了,回头还是自己个儿伤心,不是今日突兀唤她来,我竟都不知道。”      说完了,她便笑容满面地与大公主说道,“你素日里总想知道边关的风光,可不是寻找了正主儿?”      皇后的话颇有些冠冕堂皇,然而镇北侯夫人看重的却是皇后对大公主的态度。      太子乃是皇后所出,若大公主得她宠爱,镇北侯府至少还有两朝的风光。      因想到了这个,镇北侯夫人便忍不住上下打量大公主,就见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绣暗花莲纹宫装,高高的束腰越发显得体态婀娜纤细,下头极长的裙摆如同花朵儿一样散开,叫这个美貌少女仿佛立在花朵中一般,心中就赞了一声。      后又见她虽有些羞涩,然而却神态大方得体,也并没有骄纵自傲,已然爱上了十分,心中本就愿意了这婚事,便急忙笑道,“公主若喜欢,只管来问我,我旁的差些,然而边关风景日日见的,总有些旁人说不出的。”      “到时叨扰夫人,夫人不要嫌弃我。”大公主其实对镇北侯夫人也很满意,便温声道。      她见阿眸正挥着小猫爪对自己比划,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它的胖爪子。      见大公主这是愿意的模样,皇后的心中就定了,只在心中想着叫皇帝赐婚之事,又有大公主的封号,此时便含笑坐在一旁看着大公主与镇北侯夫人说话,自己拍着阿眸思忖。      沈妃今日来,也是为了瞧瞧镇北侯夫人,见她确实不是尖酸的婆婆,便对皇后的眼光更信任了些,只是想到了自己的二公主,顿时又头疼了起来。      有些话不好与皇后说,然而二公主究竟糟心到什么份儿上,只有沈妃自己知道。      因各有各的思量,因此不过半日镇北侯夫人就告辞而去,临走前喜气洋洋,显然是很欢喜,大公主看着镇北侯夫人走了,脸上微红,就听见皇后笑问道,“这是想好了?”      “多谢母后为我费心。”大公主这一次郑重拜下,见皇后含笑扶起自己,膝上的阿眸还伸出爪子摸了摸自己的手,十分讨好的模样,竟觉得心中悲苦都散了,此时方才忍不住落下泪来,与皇后低声说道,“有侯夫人在,我竟都不敢放出悲声,只是我母亲……”她伏在皇后的膝上伤感地说道,“母亲叫我难过。”      蒋嫔一门心思认准了承恩公府,见婚事不成,回宫就对坏她好事的皇后破口大骂。      “你母亲都是为了你好。”皇后温声道,“天底下,没有不爱惜自己儿女的母亲。”      大公主隐在皇后手下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苦涩,却并没有说话。      她能说什么呢?      能对皇后说她知道承恩公府的那个小子,还是因前儿二公主过来时与她说笑,那人是个风流多情的人,为了一个青楼的清倌闹得满城风雨,如今有点儿身份的勋贵都不肯嫁女?还是与皇后说她对蒋嫔说了这些的时候,蒋嫔与自己理所当然地说什么只要安坐正妻之位,多少姬妾都不必看在眼里,与太后先做了亲才好?还是与皇后说,她不想嫁给这样的风流的人,却叫蒋嫔骂自己忘恩负义不能给她在宫中拉拢靠山?      说出来都叫人心冷,何必叫皇后跟着看轻了蒋嫔呢?      “女儿只是累了。”大公主这些年为蒋嫔操碎了心,只想嫁出去就完了,此时便喃喃地说道。      皇后多少知道大公主夹在嫡母生母之间的艰难,闻言叹了一声,却并不好多说什么。      她不是一个心怀叵测的人,哪怕蒋嫔做得这样过分,却也不愿说些旁的来离间了这对母女之间的感情。      “等你父皇赐婚以后,咱们定然叫你风风光光下降,到时你与驸马过得好了,你母亲在宫里,也就放心欢喜了。”      皇后说完了这个,顿了顿,急忙抱着软绵绵的阿眸给大公主看,口中笑道,“瞧瞧这串儿菩提子?侯夫人给的。日后,只怕侯夫人给你的更多。”见大公主羞红了脸转头笑了,她这才将阿眸塞进了她的手里笑道,“罢了,你们往后头玩儿去,我与沈妃往御书房见陛下。”      这是专程要求赐婚的意思,大公主脸一红,急忙抱着双爪搭在她手臂上的阿眸往后头去了。      后头的宫室中,有阿眸自己的一间小房间,说是小房间,却也是一个有里间外间的大屋子了,虽阿眸平日里不住在这里,然而东西却都放在这儿。      不要小看了猫仔儿的身家,自从阿眸陛下鸡犬升天做了皇帝的爱猫,财宝啥的真心不少。      眼下大公主就很熟练地走到了里屋,就见里间的屋里安置着数个极大的描金红木箱子,个个上着小锁头,她抱着阿眸走到了其中一个上头,从怀里取出了一把钥匙来扭开,就见阿眸自己跳进了箱子里。      大公主含笑往里头一看,就见这箱子里半箱子的珠宝首饰凌乱地放着,一只黄色的胖猫仔儿幸福地在里头打着滚儿,一边将菩提子从爪子上扒拉了下来,放在一旁,之后扒拉着首饰仿佛是数了数,之后满意地点头,又打了一个滚儿,这才跳出箱子对大公主叫了几声。      “寻常人家的闺女,有了这些,也足够嫁人了。”大公主自言自语地说道,一边说一边自己就笑了,重新锁了这箱子,这才与阿眸忍不住地笑道,“如今我在宫里还好,日后我出嫁,这钥匙你能给谁保管呢?”      当初阿眸竟然把钥匙叼给自己,十分信任的模样,就叫大公主心中感念,轻声道,“有时候,我都觉得你不是一只猫了。”太过聪明,不是有皇帝护住,只怕不知是要什么下场了。      “宫中不比从前的府里,装傻,会么?”大公主坐在了一旁,挠着凑过来的阿眸的小胖脖子问道。      猫仔儿偏头看着她,许久之后,扒拉着她的手咬住了她的衣袖,跳下了箱子往一张极精致的紫檀木小床处拖。      大公主弯着身子叫猫仔儿拖着走到了皇帝专门给阿眸特制的小床旁,见阿眸跳上了床头埋首其中 扒拉了一会儿,之后推着一个不大的玉匣到了她的面前,蹲坐下来,目光炯炯。      “这是?”大公主迟疑地问道。      小小的猫头往玉匣上拱了拱,叫它离大公主越发近了。      “给我的?”大公主忍不住试探地问道。      阿眸咧了咧嘴,拿爪子拍着玉匣喵嗷地叫了一声。      大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就开了那玉匣,顿时怔住了。      玉匣之中,是一对儿羊脂白玉打磨的同心玉佩,一龙一凤栩栩如生。      “给我的?”不知为何,大公主的眼睛就湿润了,摸着匣子里的玉佩,竟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摸着面前的毛茸茸的小脑袋,竟一边落泪一边笑起来,哽咽地说道,“多谢你,我很喜欢。”      阿眸见她伤感,知道她心里不好过,却还是觉得满足。      当初在皇子府上,说吃不上饭夸张了些,然而想要大口吃肉,也是艰难了点儿。对,就是本该尊贵的皇子府,都要没米下锅了。可是那时皇后宁可自己一房苦,也不肯叫侧室与两个庶女跟着吃苦,平日里大公主二公主处的膳食都是最好的。二公主也就罢了,自称长身体从来吃独食的。只有大公主,总是把荤菜偷偷地留下来,回头留给两个弟弟与阿眸吃,问起,总说自己不喜油腻。      谁会不喜油腻呢?又不是富贵日子过惯非要吃枸杞芽的林黛玉!      那时起,三人一猫分食一盘菜的时光,阿眸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大公主对她好,她也要对大公主好,哪怕是如今都尊贵了,再也不必从前的清苦,它也想要对她好。      阿眸叫大公主抱起,伸出爪子给她擦眼泪,见她噗嗤一声笑了,之后竟探头过来,在自己的脑门儿上用力地亲了一口,顿时眼神儿发飘。      早知道有这样的效果,阿眸陛下就叫太子小弟多预备几对儿玉佩,感动美人儿给它对个嘴儿哇! 正文 第 10 章   大公主含羞带怯地点了头,皇帝自然从善如流,赐了婚。      大公主封昌平公主,赐婚给镇北侯嫡幼子。      得了赐婚的诏书,镇北侯夫人就带着儿子入宫与皇后谢恩了,因带着未来的驸马,于是皇后叫大公主隐在屏风之后偷偷地看了一眼。      作为一只不需要清誉的猫,阿眸撒泼打滚儿坐在了前头,目光炯炯地围观了一下大公主以后的驸马,之后看了看并不十分美貌的镇北侯夫人,再看看格外俊美的大驸马,呆住了。      镇北侯一定是个美男子!      不然就有抱错的嫌疑了。      阿眸被这高于正常水平的貌美震惊了一下,又见这大驸马一副挺拔优雅的模样,顿时忍不住哗哗地流口水,飞快地跳下了皇后的膝头直奔大驸马,绕着这帅哥儿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傻笑挠头。      未来的大驸马没有见过这种看着蠢蠢的宠物,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大公主都要在屏风之后臊死了,又见阿眸一边傻笑一边回头仿佛要与自己对眼儿,之后见大驸马飞快地抬头往屏风的方向看来,只很不能将暴露了自己的胖猫仔吊起来打。      皇后也觉得撑不住了,急忙叫阿眸回来,抓住了做反的小混蛋,这才与镇北侯夫人笑道,“这孩子是极好的人才,天作之合,本宫也就放心了。”皇帝赐婚的旨意一下,蒋嫔顿时就跟天崩地裂了似的,还寻了太医只说自己病了,往皇帝的面前去示弱,却到底又叫皇帝呵斥了。      皇后劝过皇帝看望蒋嫔,至少要给大公主这个体面,只是皇帝往蒋嫔去去了一回,回头就勃然大怒!      拿几个年轻的美人往自己面前举荐,是个什么意思?!      觉得蒋嫔不知好歹,皇帝已经彻底失望,又见她对皇后给大公主张罗赐婚之事心存怨恨,更不愿意管了,只叫皇后预备大公主的婚事。      “娘娘辛苦。”镇北侯夫人也眉开眼笑,今日她穿了一件大红绣牡丹的衣裳,大朵的牡丹映衬得她的容色越发黝黑,然而阿眸就见大驸马一脸的安之若素,并不自卑或是嫌弃,就觉得大驸马的心性很不错,此时觉得得更试试这个小子,就转头与一旁笑嘻嘻坐着的元恕元德叫了一声,果然就见元恕起身搂住了大驸马,回头与皇后笑道,“母后仁慈,叫我们与姐夫说几句知心话?”      “去吧。”皇后就笑了。      最近宫中忙,她也分身乏术,不如叫元恕元德与大驸马的亲近看看他为人如何。      至于什么已经赐婚?呵……若是驸马不好,公主想要悔婚,还是有些办法的。      得了皇后的令,元恕就拉着大驸马往外头去,后头元德抱着阿眸跟在后头稳稳地走,就见走到了皇后的宫外,众人就欲往另一处清净的地方说话。待知道大驸马平日里弓马娴熟,却欲走科举之路,肚子里墨水儿其实并不是很多的元恕与元德顿时心生崇拜,只带着几分仰慕地询问,见大驸马典故古言诗词歌赋顺手拈来,都惊呆了。      阿眸也惊呆了,痴痴地看着这么一个文武兼备的大驸马,觉得大公主真是捡了大便宜。      平日里二人一猫在宫中常玩耍的地方是在一处偏僻的假山上的凉亭,那凉亭四面透风,隔着不远处就是御花园的那处大湖,微风徐来湿润清凉,格外的舒爽,此时觉得大驸马是个不错的人,因此元恕便带着大驸马往那处走,走到假山之下,正要带着大驸马往上爬,众人就听见假山的另一处,正有一个极娇嫩的声音笑道,“太后娘娘本是看中了大皇姐的,只是大皇姐到底差些,因此后头承恩公府不愿意这婚事,才便宜了镇北侯。”      那女孩儿的声音柔媚可爱,还带着几分甜美天真,不是说出这样恶毒的话,简直叫人心生欢喜。      阿眸听了这熟悉的声音,已然大怒!      这是二公主啊!      大皇子元恕也听出来了,见身后弟弟与阿眸都龇牙露出了恼怒来,自己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又见大驸马脸色平静,心中又羞愧又恼怒,竟忍不住穿过了假山大步到了那处,呵斥道,“你给我住口!”      他气得浑身乱抖,又见元德抱着阿眸追过来,更觉得丢脸,只恨自己从不往姐妹们的脸上招呼,不然非给二公主一个耳刮子不可。      阿眸叫元德抱着过来,就见自己的对面,正有几个少女,此时都惊恐地站起,只有最中央的一个极秀美清媚,清凌凌透着秀色的少女安坐在石凳上,面色一瞬间的慌乱之后,竟起身恶人先告状地叫道,“皇兄怎么能偷听我们说话!”她顿足,带着几分娇蛮几分小性儿,处处都透着与众不同的风姿,娇嗔道,“我们姐妹之间的私房话,怎么好叫男子听见?皇兄你……”      “你们的私房话,就是败坏大皇姐?!”元恕厉声道,“都说姐妹情深,你这样无情无义,真是世所罕见!”又骂那几个入宫的官宦小姐道,“二公主如此,你们竟只知嬉笑不知劝阻,可见卑劣!”      骂哭了这几个女孩儿,见她们掩面跑了,元恕这才忍住了气与不以为然的二公主冷冷地说道,“我瞧你的这意思,仿佛不是第一次与人说这个?你跟我走,往大皇姐处赔罪去!”      “她自己没有本事,与我有什么相干?”二公主素来看不起大公主的,只觉得大公主庸碌,便恼怒说道,“我也并未说错。”      “你!”      “我才是皇兄的妹妹,她又是什么牌位上的人?说是姐姐,她母亲的位份不如我母妃,她母家早就失势,处处不如我,何必强在我面前做出姐姐的模样来?”二公主从来都是个要强的人,见元恕看着自己的脸色发青,顿时不满地顿足道,“承恩公家的那个,我从前就知道,我还知道因太后娘娘想要降公主,那人还闹起来说什么都不肯的,不是因为这个,她能次一等嫁去镇北侯府?!”      “越说越不像话!”元恕从前二公主再如何闹腾,也没有对妹妹动过手,此时听了这些,又想到大驸马就在身后,竟忍不住抬手就给了二公主一个耳光!      他虽是少年,然而却已经有些力气,一耳光就抽得二公主一个踉跄,只叫她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住了自己。      “皇兄为了她打我?!”二公主娇花一样的人,从来都是叫元恕小心照拂的,都不敢相信为了大公主竟挨了耳光,此时一脸伤心,目中晶莹点点地看着怔住了的元恕,流泪说道,“皇兄的心里,我是什么?!为了她,你对自己亲妹妹上爪子?!我就知道,”她抹了一把眼泪哽咽地说道,“从小儿她就喜欢装老实,小恩小惠地收服人,如今可好了,皇兄心里只有她了!”      “你这些话,只与母后说去!”元恕见二公主口口声声不知悔改,又想到沈妃为她发愁的模样,简直不能再忍,一把扣住她的胳膊冷冷地说道,“原原本本与母后母妃都说一遍,我倒是要瞧瞧,你是不是还能颠倒黑白!”      他抓住了二公主,回头立在元德身边的大驸马强笑道,“这丫头平日里最是嫉妒大皇姐,竟敢造谣!她不好,我回去请母后的宫规治她,也给大皇姐出气!”      阿眸忧虑地也跟着往大驸马的方向看,心里担心的不行。      谁能忍自己是次一等的说法呢?      “我旧时在京中,曾听闻广宁王性情乖戾孤僻,因此十分疏远,然而一次相见才知这位王爷为人虽疏冷,却为了磊落。因广宁王之故,从此对所谓流言,都再不相信。”大驸马此时,却淡淡的微笑道,“流言止于智者,只有长舌的妇人才会四处滋事,二位殿下放心,是好是好,我虽见识浅薄,却还是能分辨一二。”      他微笑起来,容颜越发俊美,却叫阿眸呆住了。      这是……      “你骂我是长舌妇?!”二公主特别地聪明,顿时尖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