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1 奇葩   Z市,大智路,傍晚六点半。      文修盯着眼前的漂亮女人,没错,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杏眼桃腮樱唇长腿大波胸小蛮腰,微笑的霎那,城市华灯初上的光影投于她波光潋滟的眸中,顾盼生辉。      然而文修静静瞧着,没有心动,脑中满满地,只有掐死她的冲动。      回想十五分钟前,他的车子刚拐入这条人烟稀少的林荫小道,车身陡然一颤,似撞到了什么,他一惊,就见一个东西径直从车旁骨碌碌滚出来,横在了路中间。      就是这个女人!      她全然不顾自己的美貌与形象,像蛋炒饭一样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滚,不时发出痛苦凄惨的□□声,身上还有类似血迹的红色液体缓缓溢出来,他要不是科班医生出身,多半就被这逼真的碰瓷术给骗了。      见他没下车,她装模作样更大声喊道:“哎呀,我的腿被撞了,好疼好疼好疼,要死要死要死……”说着“噗”一声,吐出一大口殷红的“血”。      文修无奈摇下车窗,丢出一包纸巾,“小姐,请尊重我的职业水准以及专业判断力,把你嘴角还有身上的番茄酱与糖浆,擦掉。”      “呃?”被揭穿的女人不见任何羞愧,她大大方方擦完身上的番茄酱,厚颜无耻地说:“这血虽然是假的,可是我身上真的很痛。”      瞧这骗子被揭穿后气定神闲的模样,定是个修为深厚身经百战的碰瓷高手。文修不欲再纠缠,“说吧,要多钱?不贪心的话,基于人道主义,我会施舍你一些。”      女人兔子般从地上蹦起来,趴在了他的前车窗上,隔着透明的车窗玻璃与他大眼瞪小眼——瞧这敏捷的动作,瞧这矫健的身姿,果然半点伤也没有。      女人的脸贴在玻璃上,大眼睛在长睫毛的遮映下忽闪忽闪,显出几分媚意,“我不要钱,我要你做我一晚上的男朋友。”      纳尼,拦路打劫不图钱就图男人,这女流氓吗!文修略带薄怒,“开什么玩笑。”      “你不答应是吧!”女人瞬间又跳回地面,倒下去重新打滚,从车左边滚到车右边,从车右边滚到车左边,姿势娴熟流畅的像是滚过了神州大地广袤中华的驴打滚。      窄窄的前路既然被这流氓女堵住,文修只得将车子后倒,打算退出去。      女流氓一见他要跑,蹭地跳起来,紧紧攀住他的车门,将头半伸进他没关的车窗,“你敢跑姐就喊!”      文修半是无奈半是恼怒:“喊什么?喊非礼?”脑中瞬时脑补出她扒了自己的衣服满地打滚的劲爆场面……照这女流氓的性子,也许真做得出来。得,到时他眼一闭,就当这是手术台上待剖解的患者好了。      谁知女流氓樱唇半启,朝他耳畔吹了口气,悠悠然道:“我喊——酒驾。”      轻轻柔柔的四个字,混着她的香气拂在他脸上,这本该是美人明眸善睐呵气如兰的享受,到文修这里,却成了麻烦。      作为现在Z市交警查得最严的环节——酒驾!文修确实被她捏住了小辫子。方才同学会上,他经不住劝,喝了点酒,如今被这女流氓逮到了把柄,简直是……      不管了,他转动方向盘,将车后倒,如壁虎般攀在他车门上的女人哪肯让他溜,她还真大喊起来:“来人哪!这里有人酒驾!酒——”      最后一个驾字还没喊出来,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文修皱眉:“你到底想怎样?”      话落的瞬间,他的掌心松了些,避开了她柔软的唇——他一贯是端重内向的性子,平日从不跟女性贴身接触,乍一碰到女人鲜艳如花瓣的红唇,很有几分不自在。      女人拂拂自己的大卷发,露出一个漂亮的侧脸,口气变得极为温柔诚恳,“都说了要你当我男朋友啊!其实也不是真男友啦,是这样的,我几年没回家了,这次回家探亲,怕父母催婚,带个男朋友他们才不会唠叨。说是一晚上,就只是吃顿饭而已,顶多一个小时。”      见文修沉默不语,女人翻脸的速度比脱裤子还快,笑意骤然一冷,柳眉倒竖眸光一厉,半威胁本恐吓,“前方二十米的路口就有一个交警,他已经注意到我们这边,如果我再喊一声,他一定会来。”她指尖敲着玻璃窗,眯着眼啧啧几声,是个挑衅的表情,“现在查酒驾很严的,不仅12分全扣完,还要进牢子拘留。你确定你想去?”      五秒钟后,女流氓见他不答,又转为和善亲切的笑脸,“兄弟啊,牢里虽然包吃包住,没有生活压力,二十四小时狱警式保安物业,无聊还可以搞基捡肥皂,可呆久了也没意思,咱俩还是合作愉快,真爱生命,远离交警,OK?”      文修:“……”我什么时候要跟你合作了。      见文修不开门,女流氓脸色登时晴转阴,冲那边的警察挥手:“警察叔叔,这里有人酒——”      她的嘴再次被捂住,只是一个短暂的动作,文修的手已迅速挪开,他面无表情地打开车门,“上车。”      ——他不愿被扣分,更重要的是,明早上还有个省级大领导来做手术,钦点他这个院长级高手主刀,他如果蹲牢底了,这领导一发怒,会不会给医院小鞋穿?      他赌不起,医院是他父母一辈子的心血,他只能向女流氓妥协——横竖就是一顿饭的事。      当然了,就算是妥协,他堂堂文院长,也得像模像样摆出一些气场,于是他板着脸道:“说好了,就吃一顿饭,你要是再纠缠,我就报警。”      “成交!”      ……      二十分钟的车程内,女流氓这样介绍自己:“我叫乔夏,小乔的乔,盛夏的夏,二十四岁,自由职业,爱好是毛爷爷,兴趣是毛爷爷,梦想是很有多毛爷爷……”在说了一大串毛爷爷后,她说:“你还没介绍自己呢。”      文修不答话,有意让她尴尬。      她却洋洋一笑,流转的眸光充满狡黠:“你叫文修,职业是医生,本地人,博士学历,年龄应该在30左右,金牛座。”      文修嘴角狠狠扯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她说的全对,尤其是最后一个。      “姐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女流氓嘚瑟地笑,“我在饭店观察了你一小时,从你同学间的交谈中,提炼出来的资料。”      文修“……”原来现在流氓作案还事先踩点的。      ……      二十分钟后,到了乔夏家。      地址位于Z市顶级的富人区,一排排别墅在葱郁的花木中掩映,住户来头皆非富即贵。文修有些意外,想不到这擅长碰瓷的女流氓竟是个富家女。      但她家的欢迎仪式让他更意外,并没有那种几年没见终于重逢的喜庆之感。除了乔夏的外公跟妈妈面带欢喜之色,乔夏的父亲,妹妹,还有妹夫的态度都很奇怪。      晚饭的气氛更让人觉得微妙。      文修与女流氓,哦不,是和乔夏坐在一起,秉承着少说话少出错不穿帮的原则,他基本上都在吃菜,而乔夏全程都笑脸盈盈妙语连珠,陪着母亲说笑,看得出来,她十分挂念家人。乔夏的母亲与外公一个劲的给两人夹菜,不停问这问那,思女之心不言而喻。      古怪的是乔夏的父亲,他始终板着脸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感觉半点没有五年不见的激动感。      乔夏的妹妹乔安,娇弱秀美,跟乔夏聊天的时候含着温柔的笑,可眸中却蕴着一层敏锐与戒备,时不时扫扫身边的未婚夫,似在观察着什么。      而她身边的男人,也就是乔夏的妹夫许沉光,据说是个年轻有为的生意人,模样生的标致英俊,照理说都是一家人,他起码该同乔夏聊点什么,可他从头至尾都在安静地喝着杯中的红酒,看都不看乔夏一眼,仿佛她就是个空气。      这一切怪异极了,文修只想到四个字——各怀鬼胎。      这一场诡异的饭局接近尾声之时,咕嘟嘟沸腾的火锅陡然溅出几滴汤汁,刚巧落到乔夏手背上,烫出一个水泡,乔母赶紧去拿药,而外公则关切的安慰着。      不知是不是文修的错觉,他看见默然品着干红的妹夫许沉光在听见乔夏呼痛的霎那,猛地抬头,有复杂的情绪在他幽黑的眸里一闪而过。      他身畔,乔夏的妹妹乔安,表面上对姐姐的烫伤颦眉叹气哀忧,眼风却再次警惕地瞟向了许沉光。      气氛越来越诡异,好在饭已经吃完了。乔母替乔夏涂好了药,拉着大女儿的手笑道:“这么远回家肯定累了,你的房间我早收拾好了,等下你洗洗就去休息,有话咱娘俩明天再讲。”      此言一出,一群人的眼神又变了。乔夏的外公是欢喜的,乔安却有些紧张,似乎在忐忑着乔夏的反应,而许沉光轻快地扫了乔夏一眼,将视线落在乔夏烫伤的手背上,虽然那伤并不严重。      一群人的沉默被乔父打断,他冷着脸一口拒绝,“她回来吃饭可以,住家里,不行。”      他声音硬得像是脚底下硬邦邦的地板,触及上去冷冰冰一片,乔夏原本笑嘻嘻的脸在瞬间一黯,随后她咯咯笑,扭头看向文修,“我就不在家住了,住朋友家吧。”      下一瞬文修身上一暖,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贴了过来,原来是乔夏,她搂住了他的胳膊,笑的无比灿烂,仿佛两人真是亲热的一对,嗓子甜的都快化出蜜汁来,“文修,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文修一向不习惯跟不熟的人靠太近,如今她半个人都快偎依到他身上来,他本能地要将她推开,谁知这女人虽笑得甜糯如孩童,可一身力气大如牛,他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推了她的手几次,均以失败告终,见他挣扎,乔夏转过脸来,凑近他耳边,脸上盈盈笑,甜蜜地如跟心上人说悄悄话,口气却恶狠狠地:“配合点!”      文修:“……”      想起自己答应她会好好合作,一贯诚实守信的文修只能勉强露出一个笑,“好,回去吧。”      ……      两人向众人告别,乔母跟外公显然为乔夏不能留下来而失落,文修换鞋的一瞬,听见乔母压低声音不满地向丈夫抱怨:“为什么不让孩子留下,她在外流浪了五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乔父的声音仍冷冰如霜,“她当年恬不知耻犯了那样的错,怪不了别人。”      妹妹乔安送两人离开,几人走过了大门口,别墅大门缓缓合上的一霎,乔夏忽地停住前进的脚步,转身看了乔安一眼,隔着欧式的白色藤蔓图案栅栏门,乔夏的口气像是散漫的玩笑,又含着几分郑重的意味,她说:“安安,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他做什么。”      乔安的表情在一霎僵住,有被看穿心事的尴尬,她慌忙解释:“没有啦,那件事都过了,我早就忘了。”      可乔夏已经走远了。      ……      两人走到了别墅看不见的地方,没有再演戏的必要,文修打开车门,坐到主驾驶,迅速把车门合上,“乔小姐,饭吃完了。”意思是咱俩两清了。      乔夏见他要发动车子,急道:“喂,你要把我丢这?”      文修颔首,“你可以打的回自己的住处。”      “打的很贵!从这里离我住的酒店很远,起码要80块钱。”      文修:“……”富家女还缺这80块钱吗?但他不想再跟这女流氓纠缠,掏出一张一百元塞到她手里。      乔夏二话不说将钱捅进自己的兜里,然后郑重地说:“夜里司机都喜欢加价的,一百块估计不够。”      文修再掏一张一百。      乔夏收了钱,眨着亮闪闪的大眼睛,笑眯眯地道:“谢谢你啊,老好人。”      文修正要摇下车窗走人,岂料这货又无耻地来了一句:“有钱也没用,这个点打不到的士。”      文修:“……”打不到,你还这么诚恳真切的谢我,然后积极的把钱揣进自己的兜里!      懒得管了,文修一踩油门,车子往前一冲,乔夏的身影登时不见,文修松了口气——终于摆脱这个女流氓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表情一僵,额上齐刷刷冒下一排黑线! 正文 Chapter2 追车   ——他他他哪里摆脱了这个女流氓!就在他车子启动的刹那,她像演好莱坞动作片似的,追着车子,三两下顺着车屁股攀到了车顶上。   还真是胆大!   听到车顶上传来她折腾的声音,文修太阳穴旁的青筋跳了跳,纠结是该停车让她下来,还是加速吓吓这个大胆到肆无忌惮的女流氓比较好。   纠结两秒,他放慢了车速,没停——他不想让这女流氓得逞。   但也没加速,平稳缓慢的速度让她没有什么危险,就是风吹着冷——就当给她点教训。   不料这女流氓在车顶上,坐着坐着就来了兴致,没有闭合的车顶天窗传来她的喊声:“老好人,我唱歌给你听啊。”   她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有一阵没一阵的歌声就从车窗随着夜风飘了进来。   “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有他的鼻涕……”   车里的文修手一滑,方向盘差点歪了。黄小琥的《相爱没有那么容易》,这货居然唱成这样……   唱了两句,女流氓又换了另一首欢快点的《蓝精灵》——“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们杀人又放火,他们骚扰老太婆……”   文修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不愧是女流氓唱出来的歌,真够无耻下流的。而他不经意扭头一扫,又是一惊——这女流氓居然把腿从天窗处伸下来了,两条白花花的脚悬悬地搁在他脑袋上晃荡。   文修努力忽视脑壳上那双挂钟般摆来摆去的腿,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如此脆弱。   而女流氓又换了个口味,“我在摇晃,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   文修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来了首正常的,谁知她下一句是:“谁在呼唤,精神异常……”   “嗤——”猛地一阵急刹车的轮胎摩擦声响,车子猛然停住——文修觉得,再让她这么唱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车顶的女流氓抓着天窗剧烈晃了一下,没摔下来,见车停下,她将头伸进天窗里,嬉皮笑脸地说:“别激动,我知道自己唱的好。你是想送花我表达你的敬服吗?甭麻烦了,折现吧,Z市一束十朵的玫瑰花大概120块,看在你带我坐顺风车的份上,零头抹了,就给100吧。”她说着朝车里伸出了手,一副孩童跟大人索要糖果的模样,笑的甜极了。   文修:“……”   他没理她的手,扭过头去,目视前方:“下来,如果不想我踩油门的话。”   女流氓瘪瘪嘴,嘟囔道:“小气吧啦。”然后不情不愿下了车。   当然,她绝对不走寻常路——规规矩矩下车然后从车门进显然不是她的套路,她直接蹭地从宽敞的天窗滑下来,然后连滚带爬,挤到了副驾驶上。   文修额上的青筋又在跳了,但他一贯是个好脾气的,当下耐住了性子,道:“听好,我把你送到你住的地方,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女流氓瞅他一眼,笑着道:“知道啦。”      半小时后,文修将乔夏送到了目的地。   乔夏提起包,笑的眉角弯弯:“今儿谢谢你了,老好人。”   文修没答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走,再也别遇见她。   乔夏推开车门,刚要迈出脚,却轻轻嘶了一声,文修瞟瞟她,见她裤腿上有小块红色,不是番茄酱也不是糖浆,虽然实在不想管她的闲事,但出于医生的本能,他还是问了一句:“你的腿怎么受伤了。”   乔夏满不在乎的笑:“嘿嘿,之前碰你瓷的时候,在地上滚来滚去,不小心磕到了玻璃渣。”   文修道:“活该。”   乔夏不以为意,“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   文修:“……”难道自己是狼吗?   他斜睨着乔夏,见她撩起裤腿,随便拿纸巾擦了擦,被这外力一碰,那伤口的血就沿着白皙的小腿往下滑,一张纸巾都染红了,可她脸上偏偏什么表情也没有,平静的就像在处理一块猪肉。   有职业强迫症的文修实在看不下去,从车内掏出一包医用绷带,道:“你回家把伤口洗干净,然后上消炎药,拿绷带缠着。”   乔夏盯着绷带,大眼睛眨了几秒,突然抬头冲文修一笑:“你能不能把绷带折成现金给我?”   文修:“……”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流氓,无耻,彪悍,还莫名其妙的贪财!   见文修脸色不好,女流氓担心财物两空,赶紧手一捞将绷带揣进了怀里,“谢谢你啦老好人,我明天还有活,先走了啊。”   说罢她大摇大摆向巷子里走去,只剩文修在车里目瞪口呆。   啥?明天还有活?   下一刻被碰瓷的倒霉蛋又是谁?      翌日,文修泪流满面地知道了那个倒霉蛋是谁。   早上八点半,文修准时到了医院——永康医院。   文家乃杏林世家,这家永康医院就是文家三代人的心血,几年前文修的父母年纪大了,就将医院的担子丢给了文修,所以文修年纪轻轻就做了院长。但因着他从小家教严格,二十年来学的又是严谨细致的医学,难免养成了端重沉稳,一丝不苟的性格——就像每一日他来医院,沉稳和缓的步伐,干净整洁的衣装,不苟言笑的表情已固定成了他的招牌风格。   他一路往办公室走,时不时停下脚步提醒路过的下属:“XX,我们永康医院第三十八条职业守则规定,女性职工头发必须用头花绑起来,刘海不得过眉,你看你……”他摇头,声音却是温和的:“快点回去理好。”   “XX,第七十五条职业守则规定,上班时间不要刷微博。”   “XXX,第五十七条规定,工作牌别在工作服左口袋上面三厘米的地方,你超过了范围。”   “XX,第二十九条规定,上班时间打私人电话的频率不得过高,请认真工作。”   “XXX,第四十五条规定,透明指甲油可以适当的涂,但你这种大红色……现在去处理掉。”   ……   他一路走,一路就有犯错的员工低头小步走开,几个护士一边走一边抱怨:“文院长真是守规矩,从前老院长在的时候都不管的……”   “对呀,那种规章制度不过就是形式主义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行了,何必较真……”   “嘘,小点声,别让他听见……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咱院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循规蹈矩三十年……”   “可他这也太龟毛了,难怪老婆都跑了……”   “喂!别这么说,文院长虽然那个了点,人还是很好的啦,给大家的福利比别的医院好多了,而且他就算批评别人,也是温声细语的,从没见他发过什么脾气……”   “也是,算了算了,我去把指甲洗掉……”   几人越走越远,而文修已经来到了他的办公室。温煦的阳光从窗台照入办公室,房间里一片亮堂堂,窗台的兰花新绽开雪白的几瓣,随风散放清雅宜人的香,他微微一笑,心平气和开始一天的工作。   然而,这心平气和还没持续半小时,便被一阵喧哗声打断。下属小陈急忙忙敲开了他的办公室门,道:“不好了文院长,高美那边又出事了,高院长请您过去帮一下。“   听到那两个“又”字,文修忍不住皱了皱眉。   高美是一家美容院,原本跟文修的永康医院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可问题在于这家美容院是文修姨妈开的,而文修有个贪财的姨父,为了敛财,去年底他在美容院内开设了一些整容项目,但因着没有整容资质,医生技术又不过关,闹了几场整容纠纷。而这姨夫又是个孬种,一旦出了纠纷就躲到国外,把烂摊子丢给老婆。而他的老婆,也就是文修的姨妈,招架不住各方来讨说法的病患们,就求助老好人文修。文修心底觉得这种坑钱害人的事是恶有恶报,但碍着是自己的嫡亲姨妈,无法坐视不管,一来二去就出面了好几次。   文修不由叹气,问小陈:“这次又是什么事?”   小陈说着,“还不是美容纠纷,一位姓陈的家属来讨说法,一伙十几号人,领头一个女人最凶,自称是病人的妹妹,要给姐姐讨个公道,一会哭一会闹,一会撒泼一会摔东西……”   正说着文修的手机响了,他姨妈的声音那边交集地道:“外甥你外来!我头次见这么彪悍的女人,前台都被她吓哭了!”   文修:“……”       正文 Chapter3 闹事   仅隔一条街的高美美容院,接待大厅里,一群人闹得正凶,看他们穿着及口音,应该是外乡的农民。一群人围着担架上绑着绷带的病人,时而相对流泪呜咽,时而指着美容院职工高声痛骂。   折腾的最厉害当属其中一个女人,她包着大红头巾,套着劣质的毛呢外套,脚蹬粗布棉鞋,看起来十足十乡下农妇的打扮,她一脚踹开了接待厅两旁摆着的盆栽,指着一群围观的美容院人员道:“当时谁给俺姐动的刀?往前走两步,俺保证不打死你!”   一群人齐齐往后退了三步,见没人回答,她将前台的东西一股脑推到地上,指着里头嚷道:“你们躲什么躲!出来啊,把这事说清楚!”   美容院一个女员工仗着自己坐在紧锁的办公室里头,隔着玻璃窗嚷道:“谁躲了!我在里面是认真工作好吗?请你们这种流氓地痞不要打扰我为顾客辛苦工作!”   闹事的农妇道:“你们是辛苦工作,还是辛苦坑人哪?没有整容资质还在这里忽悠人!你们都当顾客是石头木头吗?没本事还乱动刀!”   农妇冷笑,眸光有逼人的厉色,她跳上前台,将上面的资料哗啦啦全踢下去,“你们把人整成这样还有脸说!俺姐找了你们多少次,你们一次次推脱抵赖,一会说是我姐术后护理不当,一会说是药物原本就存在的副作用!你们狡辩那么多,却连主刀医生的资格证都拿不出来!俺算是知道了,你们就是骗钱的!无证行医!你们这些黑心整容机构!”   她气场彪悍,突然往办公室里缩着的某个医生一指:“那个那个!给俺出来,还想跑,是你主刀的吧!你不是说隆鼻这种小事容易的很嘛?可我姐为什么成了一个面瘫?!你给我说清楚!”   ……   她斥完又跳下前台,一把抱住轮椅上脸被绷带缠得如木乃伊般的病人,眼泪鼻涕就那么齐刷刷下来,“俺可怜的姐呀,你不过就做了个小手术,咋就毁容了呢!”   她嚎啕一阵,拉住门口路过的大婶诉苦,“大姐,你给俺评评理!俺姐虽然是个乡下姑娘,可也有一颗爱美的心哪。她辛辛苦苦存了一年的打工钱,来这就像让自己变美一点,好找个好一点的对象……原本想隆个鼻子,如今却变成了一个面瘫!这才赔了八万块!这些无良的渣医!”   她拽住另一个路人:“大哥,俺要是给你八万块,把你整成这个僵尸模样,你敢不敢?”   围在门口看戏的路人不由自主看了轮椅上那木乃伊一眼,纷纷点头,“是挺惨的,好好的姑娘如今这样了……”   跟着有人就说:“八万块的确不够,现在物价这么高……”   有打抱不平的人插嘴,“姑娘,你多要点,他们不给你就去告他们!现在整容事故太坑人了……”   得到广大群众支持的农妇瞬时气场暴涨,抱着木乃伊呼天抢地一阵,然后果断往地上一躺,不依不饶地满地打滚,大理石的地面都被她滚到干净的反光:“俺不管,把你们院长喊来!今儿你们只有两条道可以走,要么赔15万,要么俺就把这事报给报社,报给电视台!俺要你们高美身败名裂……”   ……   文修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裹着头巾的农妇咒骂不停喋喋不休,从美容院前台大厅滚到大门口玻璃门处,又从门口玻璃门滚回接待大厅,其娴熟的姿势,流水型的圆润,仿佛辗转滚过祖国的大好山河千秋万代。   文修倏然想起某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再一看那农妇的脸,脱口而出:“乔夏!”   ……   美容院客户接待室。   乔夏摘下乡气的红头巾,擦了擦脸蛋上刻意用胭脂画的红扑扑的村姑妆,由方才的疯狂状态回归了正常,她看文修一会,说:“老好人,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的人!”   文修代表高美来谈判。房间里只有两人,他用不着顾忌什么,哼了一声,道:“你昨天说今儿有活,就是指这个?”他上下打量乔夏土气的农妇装,“还真是像模像样。”   对比起今儿她的撒泼耍横,前晚上她只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小小的威胁了他一下,再唱了几首销魂的歌——那会的她实在是太斯文太矜持了!   乔夏哪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她厚着脸皮将红头巾玩二人转似的甩来甩去,乡气的妆容遮不住她眸子的明亮粲然,“那当然,姐可是专业的。”又道:“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就不闹了,你赔个十五万,我这就带他们走。”   文修实话实说,“她的伤,虽然有手术失误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术后自己护理不当造成的,高美肯给八万,已是天大的人道。”   乔夏道:“他们不懂这些嘛,你再加点,免得他们闹,这对你们美容院的名誉不好。”   文修也想把这事缓和下来,便道:“再加两万,十万。”   乔夏讨价还价,“你这人忒没诚意了,人家开口十五万,你一来就对半砍,再加点啦,十三万!”   文修抿唇不语。   乔夏的大眼睛像是白水银里的黑玛瑙,乌溜溜的转,她揣摩着他的脸色,“那我们各退一步,十二万五。”   见文修不答话,乔夏拉了拉他衣袖,“你别让我难做嘛!我好歹也是代表他们来谈判的是不是,给太少我没法交代。再说了,这些人做好了你不给钱就闹到报社去的准备。就几万块钱的事,何必呢?舍不得这点钱,到时吃亏的是你们,美容院的名誉可不止这个数。”   她见文修有动摇之意,又补充道:“听说下午有杂志要来这采访,你的姨妈似乎被评为什么Z市美容界的先锋人物,到时候记者来了,万一这些人还哭哭啼啼堵这影响多不好啊……”   不知是乔夏的喋喋不休让文修觉得呱噪,还是她靠的太近,气息若有若无地拂在他身上,让他觉得不适,文修将头别过去,双方拉开了些距离,手一摆,“够了,十二万五!”   “叮咚!成交!”乔夏一声欢呼,道:“我这就去帮你搞定他们。”   见文修点头,她笑眯眯的伸出一只手,笑容像孩子索要玩具般天真,“我仗义帮你,你是不是也该给点……”手比了一个数钱的姿势,笑容越发灿烂:“调解费啊……”   文修:“……”就知道她没那么好心。   他只想快点把她打发走,耐着性子问:“你要多少?”   乔夏道:“人家律师经济纠纷一般的收费标准,超过十万的数额,按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来收。”瞥见文修的脸已经拉了下来,她立马口气一转,“当然了,我没律师这么黑心啦,你给个百分之三就好。”   她手一捞,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巴掌大的计算机,漂亮的食指在上面哒哒飞快按着,然后指着计算机上的数字说:“3750!哪,既然你是老客户,零头就给你抹掉,收你3700,很划算吧!”   文修:“……”谁是你的老客户!谁说划算了!   还没等文修说不,表情陡然僵住!   三步之外,那货竟突然猛烈撕扯自己的衣服!   文修脸变了色:“你干什么!”她她她在他的办公室,当他的面脱衣服是什么意思!谈判不成她就脱衣威胁么!还这么粗暴!靠,“嗤啦”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那劣质的薄外套居然被她撕开了,扣子如暗器般嗖嗖飞溅出两颗!   她仍不罢手,两爪子还在自己胸前乱扯乱撕,全然不顾里头已露出低胸的打底衫!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堂堂文院长在办公室里对一个女人欲行不轨呢!文修赶紧拦她的手:“我给我给!3750,一分不少!”   乔夏放缓动作,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你当然得给,不然我这么敬业干嘛?”   “让开让开!”在文修还没理解这敬业两字的含义之时,她一把推开文修,开始拼命□□自己的头发,好好的一头乌发被她揉得像稻草赛鸡窝,文修目瞪口呆瞧着她,完全不知她在唱哪出。   将头发搓成“首如飞蓬”后,她又拿手背“啪啪啪”朝自己脸颊猛拍了几下,雪白的腮因为用力撞击而红肿起来,看起来像是被扇过耳光的感觉,随后她又在文修办公室里到处翻翻拣拣,找出一点紫色的外伤药水,混了点其它东西,往脸上身上抹去,弄完了再撕开随身带的一包糖浆在嘴角沾了点。   一切搞定,她站在院长办公室的私人洗手间里照照镜子,仰天大笑:“像!真特么像!哈哈哈!乔夏,Why are you so diao?!”   她转过身,问文修:“看看我现在像什么?”   文修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这货浑身衣衫凌乱,头发乱蓬,身上到处青紫,脸颊红肿,右眼圈发紫,嘴角流着红色液体。怎么看都像是被十八个匪徒暴力挟持,拉到仓库角落轮流□□了无数遍,期间奋力反抗却被暴打至伤痕累累的悲摧弱女子!   文修呆了,“你这是……”   “还不是为了帮你!”女流氓一甩如鸡窝般的刘海,洋洋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新造型,丢下一句:“客户要求,乔夏使命!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而后甩开门,风一阵离去。   文修的思维已跟不上她的节拍了,他揉着额头:“这女流氓到底要干嘛……”    正文 Chapter4 丰收   乔夏来到美容院专门腾出的协商室,一群病患家属正在翘首以盼,一见乔夏进来,像被滚雷劈到了脑袋瓜子,齐齐瞪大眼。   衣衫撕裂头发乱遭浑身伤口的乔夏冲进人群正中,撕心裂肺大哭:“我不活了!这群禽兽!”   不待这群人反应过来,她上前抱住轮椅上的木乃伊病患,捶胸顿足:“姐啊,我真是尽了力!为了帮你们要到钱,什么罪都受了……”   她又开始嚎哭,一群人傻在那,瞅瞅她被撕破的外套,再瞅瞅她鼻青脸肿的猪头脸,有人鼓起勇气:“大妹子,你就去谈个判,咋就成这样了?”   “我宁死不屈跟他们要赔偿,他们竟……”乔夏捂着胸口,如窦娥般哭天抢地:“找了一群黑社会流氓……呜呜,把我拖进黑咕隆咚的药房……一群壮汉围着我拳打脚踢……最后……呜呜,还不顾我苦苦的哀求,狠狠扒光了我的衣服……后面就……呜呜,我不活了……”她用力锤着地面,做出以头撞墙的姿势:“我一个好好的黄花闺女啊,我不活了,让我去死……”   一群人忙去拉她,“他们真这过分?”   “可不是!”乔夏越哭越凶,泪珠一串串往下落,那副受了天大委屈与伤害的模样绝对秒杀戛纳影后,旁人演哭戏是泪如泉涌,她是泪如喷泉,哗哗哗汪汪洋洋一望无际。   有人忐忑地道:“那咱去找他,或者报警?”   “别去!他们一个个都带着长棍跟砍刀……”乔夏从地上爬起来,用手一比画,“哪,就是这么长的砍刀,比西瓜刀杀猪刀都长,用力一挥,一个椅子便“哐当”成了两半!而且……”她哭起来,“报警没用,你们外乡人不知道,最近的派出所在十公里以外,等他们出警,估计我们都被剁成五花肉泥了!”   一群人里有人开始埋怨:“我就说不能来闹吧,咱是外乡人,能闹得过本地的?”   “他们给八万就够了,走吧,命要紧。”   “是啊,拿了钱咱就走,其实二妞的伤也没那么严重,咱夸大了的……”   ……   见军心已乱,乔夏更大声的抽抽噎噎,“而且他们还说,这次只是个小教训,如果我们再不走,他们就……”   后头几个字没说,一群人已经露出了的恐慌之色,就在众人六神无主之时,乔夏拿出一大摞钱,“他们给十二万,说一了百了。”   “还给了十二万?”   乔夏一边抽泣一边点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有十二万你们就走吧,总比八万多。”   赔偿超出了预算,一群人对视几眼,恐惧中含着几分意料之外的惊喜,半分钟后,一□□头。   为首的伸手去拿乔夏手中的钱,乔夏紧捏着不放:“大哥,我的那份呢?”   为首的从兜里摸出一沓钱,塞她手里,“大妹子,今儿真是对不住你了。”   乔夏将钱塞进自己口袋,又开始大哭,“我这浑身都是伤啊!脸也肿了,腿也瘸了,好端端一个姑娘家还被他们糟蹋成这样!大哥,你们是不是该给点医药费啊?”   几人瞅瞅她的猪头脸,万分同情,“应该的,应该的。”说着掏出了一沓钱,蘸着口水数了五张正要递出,乔夏一爪子全抢过去,以光速塞进衣兜,“谢谢大哥,现在医药费贵啊,我这内伤外伤,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一群人:“……”那一沓起码有一千多……   乔夏不管了,皱眉又开始哭,“我身上到处都疼……你们能好心把我送医院瞧瞧吗?我觉得我要不成了……”   众人尴尬地笑几声,嗖一声没影了,包括那个躺在担架上挺如死尸般的木乃伊。   一群人走后,乔夏迅速将脸上泪一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掏出兜里的钱,铺满了沙发,数一张亲一张:“一百,Mua~!两百,Mua~!三百,Mua~!四百……”   她亲完开始扳着指头算,“哈哈哈,老好人给了我十二万五,我只给他们十二万,黑了五千,再加上他们给我四千块扯皮费,一千三的医药费,还有老好人那三千七百五十块调解费,今儿一共赚了一万四千零五十!”她抱着钱在沙发上笑着打滚:“嚯哈哈哈,真是大丰收啊!”   ……   那边乔夏嘚瑟大笑,这边监控室里的文修看着摄像头里抱钱打滚的女人,额头青筋再次跳了跳。   他转身走出去,唯一的念头就是,永远不要见这个女流氓女骗子女土匪了!   但现实是残酷的,当他推开贵宾室的门,想要回永康医院时,他的梦想华丽丽的蛋碎了。   ——女流氓就站在方才两人协商的贵宾室门口,已将脸庞洗净身上收拾好,灿烂的笑容映在朗朗日光下,竟比走廊窗台上的那一簇文竹还盎然几分。   文修怔住了,绝不是因为她的美,而是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奇葩的事物。瞅瞅阳光下这样纯净明媚的脸蛋,再想想半小时前那撒泼耍狠的无赖,这真的是同一个物种,同一个基因结构,来自同一个星球吗?   文修觉得他的思想跟认知开始扭曲了,倒是乔夏神态自如:“我的包落这了,我来拿。”   她拿起沙发上的包,冲他挥挥手,“我走啦,谢谢你了老好人。”   走了两步忽地顿住,扭头看向文修,“提个意见啊老好人,虽然我是流氓,讲话不好听,但我有必要说句公道话。美容院以盈利为目的没有错,但如果将这种目的凌驾于伤害顾客之上,为了金钱泯灭良心不择手段,那么,本质无异于刽子手。”   文修闻言眸里浮起惊愕,他没料到这坑蒙拐骗的女流氓会说出这样正义凛然的话,实际上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他也以高美为耻,私下他亦曾严厉劝诫姨夫多次。   他正在那盘思着,而乔夏说完了话,包一甩就要出门。   “等等。”就在她拎着包即将出门的霎那,有什么殷红的东西刺了文修的眼,多年来的职业强迫症使他来不及多想,脱口而出:“站住。”   “呃?”乔夏转身,眨巴着大眼睛,“干嘛?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想要谢我?”   文修默了默,道:“算是吧。”   乔夏登时弯唇眯眼,漾起甜甜的笑容,“嘿嘿,你是想要请我吃午饭吗?可是现在才十点,也忒早了!”她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文修衣兜里的皮夹,“不如你折成现金给我?”   文修:“……”这女人满脑子就只有钱吗?   他懊悔自己方才的决定,但既然都叫她站住了,他只能把这个决定贯彻下去,半途而废可不是他的作风。于是他向她招招手,指指旁边的椅子,“你,坐椅子上去,把裙子撩起来。”   乔夏脸色瞬变,捂紧裙子,柳眉倒竖:“格老子,耍流氓啊!姐虽然爱钱,可姐也是有底线有节操的,姐卖哭不卖笑,卖艺不卖身!”   文修皱眉,让人找了些外伤药来,用医用托盘端到乔夏面前,“不把裙子撩高点,我怎么上药?”   “哦?上药!”乔夏想了一会,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啊,误会你了老好人。”说着就把裙摆拉起来,腿往文修面前大咧咧一伸。   她的小腿雪白细腻,衬得殷红的伤口愈发显眼,文修恼她误会自己的好心,故意将药棉擦上去的力度压得重重的,成串的血珠子顺着她的腿往下滑,不时听见乔夏痛的吸气声,却只是轻轻的声音,轻微到只是加重了呼吸,连眉头都没皱。   伤口不算大,却很有些深,看情况昨天的玻璃渣子扎的挺狠,文修想起昨夜里她忍痛回家吃饭,然后又狂追着他的车子,今天再来医院满地打滚好一阵折腾……他不由好奇,她带着这样血淋淋的伤口,不疼吗?得要多能忍才能忽略伤口忍住痛感,从头至尾谈笑自如,不露出半点端倪?   文修折腾她的心倏然间便没了,手下动作放轻了些,说了一句,“你可真够能忍的。”这话一落地他就开始懊悔,她能不能忍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   椅子上的女流氓以为他在夸她,笑意几分甜糯几分得意:“那可不,没有我忍不了的事。”   都伤成这样了她还高兴巴拉,文修无奈道:“我记得昨天提醒过你,叫你处理一下伤口。”   乔夏理直气壮,“我处理了呀,我买创可贴贴了,谁知蹦跶掉了。”   文修脑门上冒出一排黑线,“这么深的伤贴创可贴有什么用?”   而乔夏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个上面,她托着腮,歪着脑袋看文修,窗外的日头刚好照在她的位置,和煦的阳光投进那双乌溜溜的杏眼里,闪烁着亮晶流转的光泽。文修不经意抬头看她,便落入这双亮灿灿的眸子中,她瞳仁里含着笑,似乎有话要说,又似乎不怀好意。文修不习惯与女性太近距离对视,哪怕是这样厚脸皮无节操的女流氓,他忙移开视线,问:“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正文 Chapter5 纠缠   乔夏嘿嘿笑了一声,凑过去看文修,“那个,我在想,你这么好的人,给我上药,肯定是不收费的吧!”      文修:“……”敢情她就是怕他要收钱!他无奈摇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视财如命?”      乔夏拍拍兜里鼓鼓的钱,一脸满足感,“当然!这世上我最爱的就是毛爷爷,谁要想要我的毛爷爷,那还不如要我的命!”      文修忍不住问:“你们家又不是没钱,至于这样吗?”      乔夏突然沉默,而后笑道:“那是他们的钱,又不是我的。”      “可你一个女孩子,不找份正经工作,坑蒙拐骗有什么好?”      乔夏猛地起身,将文修手里的东西一甩,秀眉一掀,“我做什么关你毛事!你以为你是谁,帮了我几次就可以对我的事指手画脚吗?我爹妈都不管我,你凭什么!”      话落她再不管文修的反应,也不管药有没有涂完,抓起自己的包包,踩着高跟鞋摔门而去。      “砰”,门被摔出重重的一声响,文修拿着药瓶一脸莫名,全然不明白这女流氓为什么发飙,过了会他松了口气,自语道:“生气了也好,我实在是怕这种人了,以后还是别再遇见吧。”      ……      女流氓这一走,果然再没有出现。      文修的生活回归到了从前的平静,准时上班,准时下班,准时吃饭,准时睡觉,有事忙事,没事督促医院的员工们遵守一下规定,总之一切又按着他一尘不变的习惯按部就班的继续。      就在他庆幸那女流氓只是生活中一段成为历史的小插曲时,厄运再次来临。      那是第六天的下午,他意外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的嗓音甜而糯,像是浸了蜜汁的梅子,“嗨,老好人,好久不见啊!”      是乔夏的,文修扯扯嘴角,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私人电话?”他的私人号码一般不对外公布。      “这个简单啊!”乔夏笑嘻嘻地道:“我打电话给你们医院,电话转到你秘书那去了。我装腔作势打着官腔自称是某省领导的下属,领导病了,需要文院长的私人联系方式二十四小时紧急联络,你秘书话都不敢多问就把号码给我了!”      文修:“……”      电话那端的笑还在继续,似在酝酿着什么阴谋,文修立时涌起不好的预感,“什么事你直说。”      乔夏咯咯笑了一声,仿佛早已将上次的不快忘得干干净净,“老好人,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再假扮一次我的男友。”      文修:“……”就知道她绝对没好事。他一口拒绝:“不行。”      乔夏的笑染了几分讨好,“哎呀!别那么无情嘛,就吃一顿晚饭而已,你这么好的人,肯定会帮忙的!”      文修懒得再跟她纠缠,加重口气再次重申那两个字,“不行!”果断挂了电话。      这女流氓不是常人能招架的住的,为了人身安全心理健康未来安好,他决定,思想有多远,他就离她有多远。      ……      就在他以为自己“干脆”“冰冷”“强硬”“无情”“不容忤逆”的拒绝一定让女流氓灰溜溜死心放弃之时。      ——他又大错特错了!      事实证明,他不仅低估了敌人的智商,更低估了敌人脸皮厚度的上限与节操尺度的下限。等到他领悟过来时,一切为时晚矣。      两小时后,他想起一本学术杂志没有买,便步行去了医院旁边的书店。      书店位于一个商圈正中心,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正要进去,突然有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乔夏的笑脸噌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老好人,再帮一次忙嘛,好人有好报的哦!”      文修不耐地拂开她的爪子,跟她保持男女有别的距离,然后摇头,斩铁截钉地答:“不帮。”      乔夏笑容挤得更满,继续求他,“帮嘛帮嘛,你的人情我会记得的,下次你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一定两肋插刀!”      文修摇头。两肋插刀?你别在背后捅我两刀就谢天谢地了。      乔夏将姿态压低更低,“求求你了老好人!大家朋友一场嘛!”      “谁跟你是朋友!”      乔夏凑过头来嬉皮笑脸,毛茸茸的脑袋直往文修胳膊上蹭,“别那么生疏嘛,咱俩友好合作多次,不是朋友也是基友呀!”      文修毫不客气地将她小狗似的脑袋推开,“让开。”      “呜呜,别那么狠心嘛!你要是不帮,那我就只能喊了。”      文修淡定地瞥她一眼:“我今天没喝酒也没开车,你喊吧。”      乔夏再次抓住他的衣袖,半哀求半威胁,“大家这么好的关系,你别逼我对你使杀手锏嘛。”      文修将她的手拨开,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乔夏几分郑重几分劝诫,“我的杀手锏很厉害的,搞不好你会身败名裂,你确定要我这样吗?确定确定确定确定?!”      文修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算是回应。      乔夏追上去,堵在他面前,她耐心用尽,很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文修,我问你最后一次,你帮不帮忙?”      文修神情坚毅,“不帮。”      乔夏冷笑几声,缓缓后退几步,说道:“好。”      文修不再理会她,继续往前走。      还没走出十来步,猛地身后传来一声高亢的狮子吼:“文修你这死鬼!给我站住!”      他还没回过神来,一个人影嗖地冲了过来,拽住他的胳膊拼命的摇,面上表情既有愤慨又有哀戚,“死鬼!这半个月你去了哪?是不是又跟那童颜□□小嫩模在一起鬼混?”      正当他发蒙时,她的眼泪已哗哗往下掉,“你这负心汉陈世美!挨千刀的杀头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弄了套房子金屋藏娇,房产证上还写着她的名!”      她这一哭喊,旁边路人的目光瞬间如聚光灯一般,齐刷刷投了过来。这年头,劈腿小三,抛弃糠糟之妻最不受待见了。      文修一惊,万万没料到她居然来这招,他奔过去想要制止却被乔夏用力推开,乔夏指着他鼻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混蛋没良心!我跟了你十一年,陪你辗转流离五个城市,前后为你拿掉过六个娃,六个娃啊!如今你为了那狐狸精甩我!”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往地上一倒,在商场的大理石地面满地打滚,哭天抢地冲周围放声大喊:“我不活了!求大家给我评评理啊!”      路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时有人指指点点。      文修赶紧去拉乔夏,她却一个劲嚎哭,“我活着有什么意思,付出那么多,男人到头来要为一个十五岁的小三把我甩了!你说,我哪点不如她?”      周围观众倒吸一口气,敢情这男人不仅劈腿出轨,还找了个未成年!太令人发指了!      乔夏打开文修要捂她嘴的手,拿眼睛偷偷瞟周围看客的反应,然后继续扯着嗓子大喊:“你找那小嫩模就算了,你还玩……”      乔夏欲要接着说,身子一轻,人便像沙袋一样被拖走了。      电梯拐角无人的角落里,文修又是恼怒又是焦躁,“够了!我跟你去总行了吧!”      有人拂拂大卷发,将脸上的鼻涕一抹,嘿嘿一笑,“早就告诉你我的杀手锏很厉害的嘛,你自己不听劝……”      文修:“……”      ……      花木葱郁的小洋房,这是文修第二次来乔夏家。原来乔夏的外公生病了,想念外孙女,家里才打电话让乔夏回的。      看得出来乔夏与外公的感情很深,乔夏坐在床边陪了老人家很久,文修发现,只有在外公与母亲面前,乔夏才会褪去张扬放肆的流氓举止,回归成一个正常的女孩子。      为什么会有这样截然不同的表现,文修弄不明白。      过了会,床上的老人趁着乔夏出去拿药的空档,朝他招手,“文医生。”      出于礼貌文修坐了过去,老人拉住了他的手,浑浊的眼里不知是悲伤还是感叹,他沉默了一会,最后只说了一句话,“请文医生一定要对夏夏好一点啊,这孩子,吃了太多的苦。”      乔夏刚巧端着药推门进来,袅袅弥漫的中药香里,她笑着佯装不满,“外公,您又瞎操心!我过的好的很,哪吃了什么苦!”      文修在一旁不语,心里却知道,老人的话,是真的。      就在一小时前的书店旁,他将地上的乔夏扯起拖走之时,不经意碰到了她的手心。看似白皙柔嫩的纤纤十指的掌心四周,有一圈厚厚的茧,这绝非一两天一丝半点艰辛就能磨练出的厚度。      是为什么呢?他不清楚。      就如同他不清楚这个家里奇怪的氛围。      ……      乔夏的妹妹乔安今晚有事不在家,可晚饭的气氛仍如上次一样怪异,除了乔夏妈妈外公是欢喜的表情,乔父与乔夏妹夫许沉光还是一如既往,一个冰冷,一个沉默。      几人各怀心事的吃完了饭,乔母想留乔夏在家里过夜,又被乔父刀锋一般的眼神制止了。      乔夏只当没看见父亲的脸色,笑眯眯的同母亲与外公告别。      两人走到车库,文修正要发动车子,车子却出了点问题,他下车检查了一会,无奈车库的光线很暗,瞧不出什么毛病。一旁乔夏自告奋勇的说:“我回去拿手电给你照。”      文修点头,在车库等她。      乔夏进了门,问母亲要东西,乔母找了会没找到,自语道:“上次那个手电去哪了?”      “在阁楼储物房。”      答话的人让屋里东翻西倒的两个女人感到意外,乔夏抬头一看,许沉光正站在楼梯上看着她。      一时气氛微妙,乔母干笑着打破这尴尬,“那我去拿。”      乔夏笑了笑,拍拍母亲的手,“阁楼太高,我自己去吧,快点拿了给文修送去。”她话落,蹬蹬蹬跑上楼梯,直奔三楼的储物室。      三楼静悄悄没人,她扭动储物室的门锁,发现纹丝不动——门被锁了。      她转身,刚准备下楼拿钥匙,视线掠过面前那道沉沉的身影时,倏然定住。 正文 Chapter6 过夜   许沉光就站在她身后,昏暗的楼道灯里,他高鼻薄唇,目光深邃沉若流光,乌黑的身影投到墙上,有不言而喻的压迫感腾然而来。      乔夏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神情敛住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浮起几分肃然与戒备,许沉光留意到她的变化,将手中钥匙缓晃了晃,打破这僵持的局面,“我来送钥匙。”      乔夏让出门口的位置,面无表情往门锁一指,示意他开锁。      门咔擦打开,乔夏按亮了灯,在柜子里找手电。      许沉光一直站在她身边,静默着看她噼里啪啦翻箱倒柜,见她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许沉光走上前,似要帮她一起找。      彼此的距离登时拉近许多,乔夏瞟他一眼,后退数步,将距离再次拉开。      许沉光眉目间浮起些许焦躁,道:“你究竟要躲我到什么地步?”      乔夏沉默片刻,眸中有复杂的情愫闪过,随后她又挂上了笑,恢复到了平日里那个散漫而无赖的模样,她微启红唇,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吐出两个字眼像是含着嘲讽的笑——“妹夫。”      那两个字眼原是再寻常不过的称呼,许沉光的表情却僵硬了一下,乔夏注意到他的反应,笑得更加明媚,缓缓说道:“请您站在那,不要离我太近!我们还是保持一定距离比较好,免得大家又说我——”她拖长了嗓音,像是随口的玩笑,又像是隐忍的痛楚,更似久忍不发的伤口:“勾引你。”      许沉光的眸光像被冰水扑灭的乌碳,瞬时一黯。      ……      车子只是小毛病,很快便被修好了。      回去的路上,副驾驶上的乔夏说:“老好人,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文修用一个严肃的眼神制止了她。      她那鬼哭神嚎乱改歌词的功底太可怕,远比酒驾更可怕,文修怕自己会因车祸英年早逝。      吃了闭门羹的乔夏又说:“那我讲故事给你听?”不等文修回答,她开口问:“你知道白富美与女diao丝的区别吗?”      见文修不理她,她自顾自说:“白富美的微博内容一般是:“早安晴好的一天、”“今天和朋友去吃法国料理、”“爱马仕手袋买到啦”……”      文修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而乔夏已大笑出来,“女diao丝的微博内容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卧槽,尼玛肚子笑痛了”、“2333333333,吓尿了”、“妈的今天又把钱花光了,捉急”……”      她笑得花枝乱颤,而文修额上的青筋又开始跳了,他只能出声制止她:“安静点,如果你不想我半路就把你赶下车。”      乔夏敛住了笑,嘟囔道:“干嘛要安静,姐心情不好,讲笑话都不行吗?”      文修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就当没听见她的话。      安静下来的乔夏无聊的左顾右盼,没一会她向后看去,似乎发现了什么,眸光一紧。      过了一会,她打开车窗,再次向后探去,阴暗的夜间小道有强光闪到她的脸上,似乎是车灯,她漂亮的纤眉皱了皱——这是她很少有的表情。一旁文修瞧见她的异常,也将头往后飞快瞟了一眼,却见后头有辆车尾随着在。乔夏仿佛怕他起疑,打着哈哈转移他的注意力:“别看了,那只是过路的车而已。”      文修便没再多想,专心驾车,又过了十来分钟,乔夏问:“你家还有多远?”      虽然不明白她这么问的原因,但文修还是告诉了她,“还有五分钟的车距。”      “老好人……”乔夏突然仰起头,满脸堆笑,软糯糯拖长了话音,冷不丁蹦出一句,“今晚我去你家好不好?”      文修握着方向盘的手差点滑了,“你还有没有点廉耻心!”      乔夏眨巴着杏眼,无辜而懵懂,“上厕所还要廉耻心吗?”说着她一手捂住了肚子,五官缩成一团,嘴里哼哼唧唧,“不行啊,救命啊老好人你快点,我快憋不住了,我肚子好痛,哎呀呀呀,肯定是刚才喝了热汤又吃了冰激凌的缘故,哎呀痛痛痛,要死要死要死真的要死了……”      文修:“……”      ……      在乔夏指天指地信誓旦旦的保证只是就近借个厕所的情况下,文修不情不愿的让她进了门。      等这女流氓进了门后,文修悲催的发现,特么的他又被骗了。      女流氓一改在外面捂着肚子要死要活的急切模样,翘腿往沙发上一坐,慢悠悠笑道:“房子不错呀。”又道:“咦,老好人,家里来客人了,你不倒杯茶吗?”      文修:“……”刚才是谁说自己内急,急的都要出痔疮了?敢情都是骗人的!      他无语地朝门一指,“你给我出去。”      女流氓笑眯眯摇头,是耍赖的模样,大眼睛一眨一眨,雅白的灯光下就见睫毛轻盈扑扇如蝶,“我就不,我偏要呆这。”又露出谄媚而讨好的笑,“你别赶我嘛,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作为回报。”      “不需要。”文修不耐的提高声音,“你快点走!”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好商量啊。”女流氓无耻的在茶几上翻来覆去,找了杯咖啡喝,一副在这赖定了的态度,然后丢下一句押韵的话,“反正我说不走就不走,骗人的是小花狗。”      文修气得快步走过去,将她推搡出门,就在他即将抓住她背心将她拖走的那刻,女流氓猛地转身,文修猝不及防手一滑,哧溜一下,一股弹力扑面而来——嗷!!!!世界上最难招架的事情发生了!!      他!抓!到!了!女!流!氓!的!胸!      文修的掌心中握出了一团高耸如丘壑的柔软,那部位含着年轻躯壳特有的蓬勃与饱满,隔着并不厚实的衣料,清晰地感受到它的酥软以及弹劲……嗷,这触感实在太强烈太奔放太销魂,二十九年以来,严格遵循着没结婚就不能跟女人太亲近的原则,一贯守身如玉、洁身自好、禁欲禁求、脸皮薄的老实人文修先生顿时耳根红了个透。      而那边,女流氓已然变了脸,嘴一瘪,水波荡漾的杏目里又是愤慨,又是委屈,“你你你竟然……竟然摸我!”      她的嗓门扯的大大的,唯恐左邻右舍听不见,文修赶紧去捂她的嘴,“你别喊!”匆忙下他想拦住她,脱口而出的是个高音,发现自己掌心贴着她娇嫩的唇,他迅速又撤离。      乔夏连喊带哭:“准你摸就不准我喊了……我跟你好商好量的,可你居然这么对我,呜呜……你有种摸,就有种认啊……”      文修最怕女人哭,“我无意的!你别喊,我不摸了,这大晚上的影响不好……”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这回换了个中音。      乔夏用更大的声嚷出来,“干嘛,你摸完就想赖吗……”她往外冲去,“你刚才不是要赶我走吗?好,我这就走,我这就去告诉街坊邻居,你是怎么非礼我的,呜呜……你的五指恶狠狠罩在我的胸上,眼中淫光迸射如饿狼,口中喘息如水牛……左三圈……右三圈……像揉馒头做拉面一样,不停的搓,揉,挤,捏,弹,掐,顶,戳,按……”      文修差点给跪了……他明明刚碰上就松开了好不好……      而乔夏还在喊:“你这斯文败类,人家才二十多点,还没谈过男朋友,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了个头,就被你这么染指了!呜呜……你别过来,你是不是还想摸啊……”她紧紧捂着胸,表情像是被小日本糟蹋过的花姑娘,悲愤而无助,“呜呜,太过分了,我要告诉街坊们,我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她这张嘴什么都敢说,要是出门那还得了!文修急忙堵在她面前,“你别去,我错了还不成吗?您想呆多久就呆多久,行了吧?”不敢再惹怒她,于是这次是个低音。      得到他应允的那一霎,寻死觅活的女流氓像被使了定身术一般,骤然安静下来,一秒钟后,她摆上了盈盈的笑脸,“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么。”然后施施然往沙发上一躺,方才义愤填膺的神情已寻不见,她翘起二郎腿腿,脚趾上的粉色指甲油在鱼嘴鞋里如花瓣般若隐若现,“老好人,我饿了,我想吃宵夜。”      这变脸实在太快,文修:“……”      早就该知道她是在做戏威胁他!      女流氓见他脸色难看起来,自顾拿了茶几上的一小袋面包拆了吃,腮帮子一鼓一鼓,“老好人,你答应了不赶我走的,你想食言啊?有句话说的好,说话不算数,就会变成个胖子!”      文修:“……”      什么变成胖子,那叫食言而肥好吗!      见文修不答话,女流氓说:“反正你要是赶我出去,我就把今晚你的暴行写成对联贴在小区门口。上联写,摸胸摸脸一次不够,下联,好色好淫文修院长,横联——还要再摸。”      文修:“……”只能一跺脚去了卧室,“你爱怎样就怎样!”      文修走后,女流氓从沙发起身,面上已不见当初的嘻哈散漫,她来到窗台旁,拨开了窗帘,轻轻探头往下看,然后一声冷笑,“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顺着高高的楼层往下看,底楼路灯幽光一片,光影正中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许沉光。      乔夏拿出手机拨了电话,似是怕文修听到,她将声音压的极低,“小佳吗?我今晚不回去了,你帮我照顾一下丁丁。”      那端传出一个女声,“什么事不能回来?丁丁还一个劲吵着要妈妈呢!”      乔夏有些无奈,“我想回去啊,可许沉光跟着我呢,我要是回你那去,丁丁就暴露了,所以我暂时在老好人家里躲躲。”      “许沉光跟着你干嘛,当年你被赶出家门时也没见他替你说过半句话,这五年你独自带着孩子在外流浪也没见他帮过一下!”那端似乎十分气恼,过了一会转为忧愁,“丁丁的事你打算一直瞒下去吗?孩子越长越大,纸包不住火的。”      乔夏静默片刻,道:“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说吧。”      “那你在那里注意安全啊。”      “安啦安啦,老好人是个好人。”乔夏想了想,抿唇一笑,“刚才我死皮赖脸的有点过分,嗯,我决定明早上给他做早餐,算是赔礼。”      “什么?”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惊悚极了,“做早餐?我的天哪,求求你放过他吧!你上次在我家干了什么事造成什么后果你还记得吗?”      乔夏道:“那是没有经验,这一次一定不会有问题!好啦好啦,就这样,晚安小佳。” 正文 Chapter7 爆炸   乔夏挂了电话,回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自娱自乐。      哇啦哇啦的电视剧声音传进房间,正伏案构思学术论文的文修愣了愣,摇头——这女流氓还真把这当自己地盘了。      他看看表,起身去衣柜拿衣服——每天九点半是洗澡时间,他做任何事,向来准时准点。      他拿着衣服出了卧室,客厅里舒舒服服正抱着抱枕看电视的乔夏立马跳起来,“呀,老好人,你要洗澡啊?需不需要搓背服务,这里有资深专业技师,三年工作经验,拿捏娴熟,力度由君,包你搓完神清气爽,飘飘欲仙,价格实惠,每小时只收160块,一次性充值1000块可返现100块,充值2000返现250,另豪享VIP优惠折上折。”      文修:“……”      “But!”乔夏在沙发上骨碌一滚,换了个姿势看文修,笑嘻嘻道:“鉴于你今晚收留我,我决定给你免费按摩。”      文修果断拒绝,“不需要。”      言毕他再不管乔夏,洗完澡径直进了卧室,关门之前说道:“看会电视你就回去吧,别扰民了。”      瞟瞟茶几,补充道:“走时把桌上的东西放好,遥控器摆左一,花瓶摆左二,书籍放中边,杂物篮右一,纸巾盒右二,其他杂七杂八放在茶几下一层。”      乔夏道:“还左一左二?怎么那么多规矩啊,摆哪不一样啊!”      “所以这是规矩。”文修撂下一句话,关上了门。      “规矩多!”乔夏吐吐舌头。见文修关上了卧室门,她轻手轻脚走到窗台前,再次掀开窗帘往下瞅了瞅。      楼底下灯光阴暗,许沉光还在那,四楼的距离隔得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见微弱的一星红点在他指尖袅袅燃着,他靠着墙,一口一口抽着烟。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乔夏看了他很久,久到玻璃上被她呼出的气体氤氲成了朦胧一片,她的神情也跟着这看不清的雾气腾起恍惚,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之中。      良久,她放下帘子,转过身来,低笑了一声,面色分不清是嘲讽还是苦涩。      呆站片刻后她敛住了恍惚的神色,拍拍脑袋自语道:“不想那些破事了!有这时间,不如打扫卫生报答老好人呢!”      ……      文修的作息一向准确到古板,往常都是十点准时上床睡觉的,可今天,因为客厅里呆了一只女流氓,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听着客厅里噼里啪啦不住的各种声响,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得去把这女流氓赶出去,不然他心里不踏实。      嗯,这女流氓太不靠谱,必须,一定,非得,将她轰出去。      就在他以为这个决定足够斩钉截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绝不会再动摇之时,他他他……又失算了!      他走出卧室,脑中已经脑补好了所有的场面——那女流氓一定不会守规矩的,客厅里一定被她翻的一片狼藉,桌上摆满了吃食袋子,地上乱七八糟,女流氓还在那翘着二郎腿嘚瑟的看午夜剧场——按她下流无耻的性格,在看东洋爱情动作片也说不定。      咦,可谁能告诉她,为嘛情况不是这样的?      电视已被关掉了,客厅里静悄悄的,仿佛没人来过,地板上干净而光溜的一片,泛着微微的水光,看起来是被拖过,茶几上收的整整齐齐,没有任何吃食的残骸,就连窗台上的兰花都被人浇过了水,翠绿的叶片上水珠凝然如露。      而这样安静整洁的画面里,那个一贯爱瞎闹腾的女流氓居然不见了。      待他找到她之时——她在书房里的小沙发上睡着了,好像是怕冷,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书房里没有开灯,窗外融融的月光顺着缝隙投到她的脸上,光影斑驳,她缩在幽凉如霜的月光里,眸子紧闭,眉头皱起,没有电视里那些女人睡熟的安详恬静,只有一身孑然寂寂的冷色调,像一只蜷在夜色里孤独的猫,跟白日里闹腾喧哗的她截然不同。      文修的心登时就软了下来,软的莫名其妙,软的不知所谓,不知是出于男人对于女人的,还是出于人类对弱势动物的。      他的好心肠又开始泛滥,早忘了要将她扫地出门的事,转身去抱了床毯子给她,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      ……      这晚上,文修睡得极不踏实,很少做梦的他一整晚怪梦连连。      大概是这几天被女流氓骚扰的次数太多,梦里的主角全是乔夏,一会梦见乔夏真的变成了一只浑身雪白的猫,跳到他的床头来冲他喵喵叫,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的他于心不忍,于是他翻箱倒柜到处给她找猫粮,等他好不容易翻出一包三文鱼口味的,猫咪却蹿到他身上拿爪子挠他,恶狠狠地道,我要毛爷爷口味的!      一会又梦见乔夏化身成了小日本,叫嚣着“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一面拿着刺刀在屋子翻箱倒柜,一面用医用绷带将他绑在厨房,逼问他八路军的存折在哪里,梦里的自己铁骨铮铮,紧咬嘴唇在晾衣绳的抽打下扭着腰身宁死不屈,于是乔鬼子恼羞成怒,拿了几颗圆溜溜像鸡蛋般的手榴弹说,我数一二三,你再不交出存折跟银、行卡,我就把你的房子给炸了。      就在他怒目相视,语气坚定的答“别说是八路军的存折,就是习、大大的支付宝密码,我也知道,但我死也不告诉你们”之时——“砰”的一声惊天大响,震耳聩聋!      梦里的文修还在想这个梦真够逼真的,瞧,震得身下的床都晃了晃,有灰尘簌簌掉下来。      下一刻他猛然睁开了眼!      窗外天已经大亮,而这声响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      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厨房,在看清眼前那一幕之时……两行老泪便刷刷往下掉。      厨房里乌烟瘴气一片,锅碗瓢盆炸成了无数碎片,橱柜炸出一个大洞,浓重而呛人的黑烟中,乔夏蓬头黑脸站在那里,整个人如被滚雷兜头劈过,头发都是呈放射性蓬开的,而她的身边,是散成一滩的微波炉尸骸。      见他来,乔夏咳出一团乌烟,恶人先告状:“你的微波炉质量好差,我才放了六个鸡蛋而已……”      文修吼道:“微波炉里放鸡蛋会爆炸你不知道吗?”      乔夏愣了,她瞅瞅微波炉惨不忍睹的尸骸,再瞅瞅文修,讪讪地扯出一抹笑,那被熏得黑乎乎的脸只见两排雪白的牙齿在晃动,她试图摆手解释,“那个,你别生气,我是想弄几个鸡蛋给你做早餐,谢谢你昨晚上收留我……”      “够了!”文修回忆起遇见女流氓后的所有经历,她碰他的瓷,骗他的人,闹他的医院,坑他的钱,毁他的名誉,再到今天干脆炸了他的房子……活了二十九年的好好先生终于忍到了极限,忍无可忍,手一指大门,怒道:“你给我出去!马上!立刻!滚!”      “别生气嘛……”乔夏还想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发誓,我本来是想做一顿早餐……”      “你出不出去?”      “我不出去!”乔夏摆出诚恳而倔强的模样,虽然脸上灰扑扑看不出来那坚定不移的表情,但口吻还是相当言之凿凿的,“我乔夏这么有担当的人,惹事了绝不会拍拍屁股就走!”      “那好,你赔。”文修朝厨房一指,“橱柜三万二,”再朝微波炉一指:“微波炉三千六,”再朝其他家当指去:“锅碗瓢盆,还有厨房的装修费……”      嗖一声响,当他刚一提到钱这个字眼,眼前一花,一阵风席卷着黑烟销魂而过,方才还义正词严称自己极有担当的乔夏,不见了。      始作俑者逃之夭夭后,文修对着满厨房乌烟瘴气,只想仰天怒啸。      碰到这样的女流氓女土匪女骗子!真是霉到家了! 正文 Chapter8 再遇   厨房风波过了好些天才平息,期间乔夏有给文修打过电话赔礼道歉,文修直接挂了。乔夏又发来短信,表示过段日子凑足钱一定会赔偿,文修回都懒得回,径直删了。      好在文修一向是大度的人,用熟人的话形容,叫院长肚里能撑船,事情过了就过了,他不会计较太多,虽然对女流氓还有一点余怒,但他从没想找她追究任何责任,所有损失,都是他自己默默承担的。      当然了,气消了不代表事情从没发生过。鉴于那天厨房被炸的阴影实在太深,以至于文修即便不再生乔夏的气,但看到鸡蛋或微波炉还是会想起那天的惊悚一炸,而就算他当天没有看到鸡蛋,他半夜做梦也逃不了鸡蛋的画面,有一次他梦见自己成了人民英雄董存瑞,雄纠纠气昂昂去炸碉堡,可尼玛为什么到了碉堡下,他举的不是炸药包,而是一箩筐白花花的土鸡蛋?而梦里的乔夏居然穿成小兵张嘎的模样,在碉堡前扭来扭去跳草裙舞,还操着蜡笔小新的弱智声音喊:“唧唧复唧唧,母鸡孵小鸡……可怜diao丝男,夜夜打飞机……”      不管是梦里面还是梦醒后的文修,都是同一个表情:“!!!”      文修觉得自从遇到女流氓后,他快精分了。      无可奈何的文修对着窗外的茫茫夜色,哀叹——阿门,愿主垂怜,再也不要见到那个女流氓了……      大概正值夜深人静,慈悲的耶稣听见了他虔诚而执着的祷告,于是善良的——再玩了他一把。      于是死也不想再见到乔夏的文修,在所谓命运所谓机缘的牵引下,居然又特么遇到了女流氓!当然了,文修觉得,这不是缘分,这尼玛叫孽缘好吗!或者孽债!      双方再遇的那天,是在半个月后的一个保健品博览会上,文修应某个药企之邀,去市中心的会展中心参观保健药品展览。      广阔的展馆里展台各异,各大保健品琳琅满目,不时有各大厂家的宣传员正向浏览的游客积极推销自己的产品。      文修随着拥挤的人群走到一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他猛地顿住了脚,不敢置信的朝左前方看去。      乔夏。      那方某家知名药企的绿色展台上,乔夏正托着几瓶保健品药酒,搅动三寸不烂之舌,向旁边一个肥头大耳的客户卖力推销。      文修一见她的脸,立刻脑补出那天的厨房之灾,火气蹭地冒出了些。但没多久又烟消云散,毕竟事情都过了大半个月,再计较也没什么意思。但他不愿再与乔夏有什么瓜葛,抬步走开,去了其他展间。      他围着博览会场走了两圈,再次回到乔夏的那个展区,不是因为他对乔夏有什么想法,而是这个保健酒的功效引起了他的兴趣。      展台上,乔夏天花乱坠的药效介绍已从延年益寿转到了滋阴壮阳甚至生男生女之上,但那位肥头大耳的客户注意力显然不在她的药上,他面带猥琐的盯着乔夏的脸,再时不时扫扫她饱满的胸,台下原本瞅着乔夏还不甚待见的文修一愣。      这胖子对乔夏有意思?      呃,站在男人的角度,这似乎很正常。      纵然文修再怎么讨厌这女流氓,但他不否认,如果忽略她那坑蒙拐骗厚颜无耻的所做作为,其实乔夏是有姿色的,哦,不,是很有很有几分姿色。譬如,她圆溜溜的杏眼,如果没有那么多鬼点子的话,这会是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乌黑大眼睛。譬如,她那张薄薄的红唇,唇角微微上翘,像天生便含着笑,一霎甜美,又一霎风情,掀开大多凡夫俗子难挡的红尘诱惑,当然,前提是没有那么多信手拈来而且花样不重复的谎言。再譬如,她典型的S型身材,□□,该凸起来的饱满蓬勃,该凹进去的只够盈盈一握,最佳的黄金比例,当然当然,只要她别在地上翻来覆去的驴打滚。      文修用分析的神情盯着台上的乔夏,一边坦率欣赏,一边严肃批判,像在研究一篇利弊俱存的学术论文,题目就叫《论女流氓的美貌与品行》,他想着想着,这思维就跑远了,直到那胖子客户突然恶心了他。      胖子笑眯眯的凑近了乔夏,这次猥琐的目光更加直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乔夏的胸,“这位小姐,如果我现在把这里所有的酒都买了,你给我什么好处?”      台上的乔夏微怔,脑中飞快盘转,一瓶药酒60块钱提成,今天一共拿了150盒,150乘以60,哇,9000!近一万!      向来对毛爷爷来者不拒的乔夏瞬间摆出了花一样灿烂的笑,“这位老总想要什么好处呢?拿的越多,优惠就越多哦。”      胖子肥腻腻的爪子搭上了乔夏的手,是一个暗示性的肢体动作,“我想要……”说着手就往乔夏白皙的脸上摸去。      文修再次被恶心到了,像喉里哽了一块带猪毛的肥肉。      他厌烦乔夏,可站在正常男人的角度,他有生来的爱美之心,面对美好的事物被龌龊的力量染指时,他会生出一种暴殄天物的惋惜感与同情感。有人称之为,男人的保护欲。      他奇异的忘光了半个月前乔夏在他家做的混账事,也忘了自己曾说再也不见这女流氓的话,就在他即将伸手制止之时,有人比他更快。      一个身影往乔夏身边一站,如扔垃圾般将胖子的手甩开,而后冷冷道:“这里所有的药酒,我包了。”      说话的这人身形挺拔修长,眉目深沉,举止间散发着上位者不怒而威的凌厉感,胖子认出了他,讪讪地道:“原来是许总,那我就算了。”      胖子干笑着离场,而许沉光就那么一拽,径直将乔夏拉出了会展中心。      想着已经有人救场,文修便打住了心思,继续逛逛展厅的其他产品。      ……      许沉光将乔夏拽到了展厅后面的一块小草坪旁,这里位置偏僻,鲜少有人经过。      乔夏甩开许沉光的手,脸还是笑着的,语气却很冷,“许总,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请不要打扰我。”      许沉光顾不得她的冷淡,问:“那五年你去了哪?为什么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也没有!”      乔夏仰头看天空,她抬头的角度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能去哪,哪里能让我生存我就去哪。至于电话跟短信,我不可不敢,万一被安安发现了,她再跳一次楼怎么办?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我可不愿让她出事。”      她抬眸看了许沉光一眼,轻轻嗤笑,口气极疏离,“瓜田李下,请许总别再来找我,纵然是我年少轻狂犯了错,可这五年里,该有的惩罚与报应,我也尝了个够,我现在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再见。”      许沉光快步拦住她,似乎想解释,“夏夏,五年前其实是我的不对,这些年我到处找你……”      乔夏打断他的话,“不,你没错,错的是我,是我不该肖想亲妹妹的男朋友,这些罪名我全都认。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你既然选择了我妹妹,就请好好对她。”      许沉光默了默,换了个话题:“那你告诉我,这五年里,你都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乔夏一笑,“一个19岁的女孩子,被家人扫地出门,流浪在异乡,没有学历找好工作,没有钱,什么都没有,你说该怎么过?”她的口气一转,“不过这不是许总该操心的事,许总如今已代表家族如愿以偿攀上了乔家最受宠的小女儿,我爸爸的掌上明珠乔安,想来日后乔家的产业分你一半是十拿九稳的事。”      她留意到许沉光的脸色黯淡下去,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欢快的向他招手告别:“拜拜啦,乔家的乘龙快婿!”      ……      许沉光颓然离开后,乔夏快步朝大厅走去,在离展厅还有几步远之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冲过来抱住她,是个四五岁的可爱小男孩:“妈妈,丁丁饿了,中午吃什么?”      乔夏摸摸他的头,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丁丁乖啦,妈妈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你吃完这根糖再玩会,妈妈就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小男孩听话的很,点头接过了糖,“那好吧。”      娘俩边吃边走,丁丁一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娘俩抬头一看,乔夏的脸登时变了:“老好人!”      还没等文修答话,乔夏抱起丁丁,如踩着微波凌步般,嗖一声没了影,临走时丢下一句话,“我靠,老好人你也忒可怕了吧,我都说了过段时间会还你钱的呀,你居然讨债讨到这里来!”      文修:“……”      乔夏逃之夭夭后,文修不经意低头一看,一个皮夹躺在不远处的地上,是乔夏跑路时掉落的。      文修打开皮夹,里面除开现金外,有一张名片,正面印着乔夏的名字,联系方式,而反面则是业务范围,乌黑的隶字体显眼的印着:      本人长期承接以下业务:      diao丝级:代酒后驾车、代扫墓、代遛狗,代挂□□号MSN、游戏代练,淘宝代刷信用。      diao爆级:婚外情侦查取证抓小三、陪回家过年假扮女友,陪过情人节光棍节等各大节日,陪旅游陪散心,追债讨债、看赌场,做打手。      另温馨提供学生贴心套餐:      代写作业,代开家长会,代欺负高年级同学,代打老师。收费标准:寒假作业30元,暑假60元。PS:初中以上不接单!      家长会:50元每小时,长期合作可打八五折。打架标准:男老师300元,打三次送一次,女老师减半。PS:体育老师不接单!!!      文修握着名片,啼笑皆非,那一霎脑里蹦出了乔夏曾喊出的名言——Why are you so diao?      diao ,确实diao,这女流氓简直碉堡了!      文修笑着摇头,慢慢向展馆外走,想着这女流氓的皮夹既然落在他这里,两人肯定又是要再见面的。      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吧。      文修抬头,有风吹过身畔,马路旁边绿草茵茵,有花香弥漫,他看向蔚蓝的苍穹,笑容像是无奈,更像是认命。 正文 Chapter9 还债   文修猜的没错,第二天早,乔夏果然找上了门。      那会还没到8点半——每天准时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踩着点迈进办公室的文修还没来。乔夏被文修的秘书拦在办公室外,爱岗敬业的秘书秉承着没有预约不能随便见院长的这一原则,将乔夏拦在门外。      对此乔夏很淡定,她说:“我找你们院长有要事。”      秘书认出她是那天带着医患来闹着的女流氓,虽然有些顾忌,但仍将口气端得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再大的事也必须预约,这是我们院长的规定。”      乔夏仍然很淡定,“什么破规定,我人生中就没有规定这个说法!既然你们院长拿了我的东西,我就得来找他讨说法。”      秘书自然不信,“他拿了你什么?”      乔夏想想自己的钱包,虽然钱不多,可里头有很比她命还重要的东西,于是她道:“这种事怎么能跟你说,总之他拿走了我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他得给我一个交代。”      “很重要的东西?”      乔夏想想皮夹里的那样物什,用力点头,“当然重要,对一个女人来说,应该是最珍贵的东西。”      秘书愣了一下,一个女人最珍贵的东西?啊?不会是……那什么……什么贞操?!也太狗血了吧!      不不,谁都会做出那种事,但一向不近女色的文院长绝不可能,秘书果断摇头,“骗谁呢,虽然你之前来过医院,可我们院长跟你不熟,他不可能跟你这样。”      乔夏反驳道:“怎么不熟!前些日子我还在他家睡的呢!”      秘书大惊,“你在他家睡了?”      “是啊,他家在XX小区XX单元XX楼,不信你去问小区保安,他们看着我们一起进楼的。”      乔夏报出的地址准确率百分百,秘书更加惊讶。而乔夏的两眼突然一亮,老远看见了从长廊走来的文修,兴奋地冲他招手:“老好人老好人。”      文修轻咳了一声,算是答应。      秘书站在门边,拼命冲文修使眼色:“院长,这位女士找你……谈事……”他放缓速度,有意提醒文修,补充道:“呃,她提到……那天晚上的事……她说……你拿了她最重要的东西……”      见文修没什么反应,他再次加重口气强调,“她说,你拿了她很重要的东西!是对一个女人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院长啊,我多么希望你反驳一下我的话,不然咱医院一半的未婚女医生跟护士就要心碎了。      “嗯。”谁知文修的反应很平静,很迅速,坦诚的不能再坦诚。      秘书不能置信,“不是吧院长,你真的跟她……”      “嗯。”文修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不懂秘书震惊的表情——他捡了乔夏的钱包,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头一摆,对秘书道:“你先下去吧。”随后让乔夏进了办公室。      门“砰”地被关上的霎那,陈秘书的下巴快掉地上了。      文院长不仅没否认,还大大方方承认了!那女流氓说的是真的?院长真跟她滚床单了?从来一本正经波澜不惊禁欲如修道士般的的文院长还真那么劲爆的跟她折腾了一晚上,把橱柜都折腾破了!?      这!!!      就在秘书的思维已经混乱的同时,里面的文修也开始混乱了。      乔夏接过了自己的皮夹,然后一脸严肃的对他说:“谢谢你把皮夹还给我,但我说了,我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我把你的厨房搞砸了,你算算,总共亏了多少钱,我会负责的。”      文修想了一下,橱柜他已将破洞的那单个柜子换了,没损失多少,至于微波炉,他再买了一个新的,加一起大概是一万多块,但他不缺这些钱,秉承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人原则,他说:“算了,不用赔钱了。”      乔夏接口接的极快:“我本来就没打算赔钱啊。我是穷光蛋,哪里有钱赔。”      文修:“……”那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乔夏转了个口气,“虽然没钱,但我可以用别的方式去抵,所以我愉快的决定了 ,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会来做你的小时工,给你打扫办公室收拾东西之类的。”      想也不用想,文修一口拒绝,“我不需要。”      然而他的拒绝还没说完,乔夏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块抹布,已经开始打扫了。      文修:“……”      随后的时间里,文修就见乔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折腾不停。即便他的办公室早已被秘书都清好了,她还是从头至尾打扫了一遍。      文修倒是阻拦了几次来着,可她充耳不闻,自己弄自己的,文修一贯又是个好脾气的,最后只能随她去了。      接下来的一上午里,乔夏一鼓作气,将整个办公室扫完拖完抹完,然后马不停蹄将窗帘,空调,沙发套,甚至厚厚的地毯等都掀下来洗了个遍。文修的办公室又大,像个小套间,工作间休息间卫生间,忙的乔夏一口气都没歇过。      于是在临近中午饭点之时,外间的院长秘书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累如死狗般的乔夏打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一边气喘吁吁,一边道:“哎呀,累死我了。”      陈秘书见她“扶墙而出”、“面色潮红”、“香汗淋漓”、“娇声微喘”,再联想起方才房内断断续续的声响,不由一愣,赶紧凑过去,低声问,“你们在办公室里……呃……干什么?”      乔夏抹着额上的“香汗,”疲劳让她的嗓音发软,听起来慵懒如丝,含着几分旖旎后的“媚意”,“还能干嘛?上次在他家干了一晚上,今天又来这干了。”她又揉揉自己的小蛮腰,“折腾了一上午,腰好痛。”      陈秘书的脸色一霎微妙。      乔夏一面揉腰一面冲他招了个手,“我回去了,明天再来。”      陈秘书一惊,明天还来!      他目送着乔夏远走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感叹号。      文院长,你清修多年的生活真的破戒了!      ……      翌日,乔夏再来的时候,陈秘书二话不说,自觉替她开了门。      他瞅着乔夏背上鼓囊囊的包,问:“这么大的包,里头装的什么?”      乔夏很淡定,“衣服啊。”      “衣服?”      “当然啦,这种事肯定要换衣服啊,不然怎么做?”      陈秘书神色再次微妙,原来,看似严肃端正的院长还好制服诱惑这一口…… 正文 Chapter10 口水   八点半,文修准时踏进办公室,推门的霎那,一愣。      办公室的感觉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仔细环视,灰色的窗帘换成了清爽的草青色,灰色的沙发套换成了柔和的米黄,书柜上多了几个陶瓷猫咪的可爱摆件,另外,窗台上的兰花旁,上多放了几盆花,两盆绿萝,两盆粉红的风信子。      见文修进来,乔夏挂着献宝般的笑蹦到他面前,一双眸子亮晶晶,“老好人,看,我把你的办公室打扮的漂亮吗?”      文修为难的“呃”了一声,然后垂下眼帘,盯着自己雪白的衣袖,“我只喜欢兰花。”浅一层的意思是你新添的花我不喜欢,更深的意思就是,你新换的沙发套窗帘我都不中意,更深更深的意思是,谁让你动我办公室啦!      当然,他脾气太好,这种指责他说不出口,只得道:“这不符合我的习惯,下不为例。”      乔夏嘟嘟嘴,涂了唇彩的唇瓣清亮如果冻,“你天天对着白色的兰花,不腻吗?呐,还有你的办公室,白色墙壁白色窗帘白色地毯,基本上一片惨白,跟奠堂办丧事似的,不渗人吗?”      文修口吻平淡:“医院本来就该是白色,这是规矩。就跟上学必须拿奖学金,考试必须靠满分,读书必须读博士一样,都是规矩。”      “这特么谁定的规矩啊!你守这么多规矩,累不累啊!”      文修摇头,“习惯了,不累。”      乔夏摇头,指指办公室,“你看看你,不管是办公室还是家里,不是单调的白色,就是死气沉沉的灰色!你明明还没三十,为什么要这么素雅这么暗沉,年轻的生活不应该亮一点吗?人生要百变多姿才好啊。”      她手指指米色的窗帘,“你不觉得这个颜色很好看吗?柔和的米黄,感觉很温馨,这样在办公室里工作时会不会放松点,没那么大的压力感呢?呐呐,这两盆绿萝可是我挑了好久的,你看这叶子,翠绿欲滴,看着不会觉得心情舒畅一点,紧绷的眼睛舒服一点吗?”又往书柜一指,“还有那个陶瓷猫摆件,不觉得很可爱吗?不觉得它为冰冷生硬的办公室增添了一点活泼的人气吗?这叫什么来着,哦,人性化——人性化管理,人性化摆设!”      她总结道:“所以,只要你想的到,就可以改变。医院不一定要是惨白的冷色调,人生也不一定都得老老实实按规矩来。你用旁人的想法把自己束缚死了,这人生还有什么趣?”      文修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摇头否认,大概是他用心的去想了这个问题,所以他的回答比较深奥,“人生来就是被束缚的物种,不论是父母的教育还是社会的舆论,都是束缚。怎么可能不受他们影响呢?”      “得,我算是明白了,咱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乔夏做了个STOP的姿势,拿着抹布就往卫生间走,“算了,我还是干活去吧。”      ……      昨天把活都干的差不多了,今天乔夏只用小打小闹,譬如把桌上的文件整整,把书柜里的那些大头名著拿出来擦擦,没有了昨天拿拖把扫帚的噼里啪啦,一切都在很安静的氛围里进行。      文修安静地看自己的文件,而乔夏安静地干自己的活,沉静下来的她,没了往日女流氓的脾性,倒也好相处,文修便没再提让她走的话。      第三天,乔夏又来了,手里抱着个金鱼缸,对文修道:“虽然你的规矩肯定是不能在办公室里养鱼,可我喜欢这些游来游去的小鱼,在你这养几条吧。”又仰头一笑,眸子弯的像个月牙,含着几分讨好几分商量,“你大人大量,肯定不会赶我的小鱼出门吧?”      她的笑灿烂如窗外阳光,即便从未想过养鱼,但文修也没反对,一笑而过了。      就这般,几尾孔雀鱼在文修的办公室里安了窝。      偶尔文修抬头,便瞥到那几条五彩斑斓的小鱼游弋在水中,欢快极了。金鱼缸旁喂食的乔夏时不时伸出细白的手指逗逗水里的鱼,和煦的日光倾洒在她身上,而她的笑倾洒在明朗的房间。      正在看病历报告的文修忍不住跟着轻轻一笑。      如此这样,乔夏每日上午都来忙一会,快到中午就走,文修渐渐就习惯了她。反正只要她不捣乱不撒泼,安安静静,他是不讨厌她的。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某一日天气晴好,伏案太久腰酸背痛的文修抬起头,瞥见乔夏半倚在白色的窗户旁,拿着小块干净的湿巾,一点点擦拭着绿萝的叶子。绿萝茂密的枝叶经过了水光的滋润,在阳光下泛出碧绿的色泽,像镀了层厚重而明亮的釉彩。有风吹过,掀起窗帘一角,纱织的草青色窗帘在乔夏脸旁晃荡,拂过她洁白的脸庞,还有被风撩起的头发,那微卷如海藻般的栗色长发上,也别着一个跟绿萝同色的蝴蝶结发夹。      文修觉得自己的注意力莫名其妙的不够集中了。      于是他对自己说,果然女流氓的那盆绿萝挑的很好,他居然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当然,注意力不集中的还有医院里的那些员工,其中以陈秘书为代表,每每他路过院长办公室门口,就会放慢脚步听听里面的动静,有次他进来给文修送资料,不经意瞥见沙发上有一块半湿的痕迹,旁边还有卷凌乱的卫生纸,他倒吸一口气,神色微妙。      而桌子后的文修瞥见秘书的目光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咳了咳,“乔夏。”      乔夏从内室出来,轻盈如踩着一团云,面上笑盈如花,声音脆如山雀百灵,“干嘛老好人?”      文修没说话,眼神不住往沙发上飘去,乔夏顺着瞄了一眼,笑登时一收,似有一丝羞赧在眸里浮起,“哦,知道了。”      这两人眉来眼去,陈秘书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有种撞破□□随时都会被杀人灭口的忐忑感,于是他一贯喜欢脑补的八卦脑海里瞬时闪过无数狗血的电影剧情,其中一个是这样的:      ——在一个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深夜,一个男人被一个拿刀的神经病追到了死胡同里。神经病举着刀,表情凶残面目狰狞的问他,“1+1等于几?”      男人颤颤惊惊答:“2。”      神经病手起刀落,一刀下去,男人应声倒下,临死前他吐着血不甘心的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几道闪雷劈过,映出神经病癫狂而狰狞的脸,神经病咬牙切齿的大笑,“啊哈哈哈,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思及此处陈秘书狠狠打了冷颤,果然,血的事实告诉他,知道的太多,往往下场越惨。于是他嗖一声脚底抹油,闪了。      办公室的两人哪晓得前一刻陈秘书脑中惊涛骇浪的惊魂,见下属走了,文修道:“下次不许在我办公室睡觉。”      乔夏委屈地道:“人家昨晚酒吧卖酒的兼职太累了嘛,一直忙到半夜三点才结束,今早又一大早跑你这来,肯定困得不行啊。”她看文修一眼,越发委屈,“而且人家才睡了两个小时就去干活了,还有,为了给你修订书机,我的手被书钉给订了……”她把手指递过去,“哪,指甲都掉了小半个,十指连心,可真把我疼惨了。”      她凑得太近,忽闪的杏眸里水波粼粼,仿佛真受了极大的委屈。文修不自主将身子避了避,不去看她水汪汪的眼睛,口气却缓和了许多,“那你以后再睡,不许……”后面三个字他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自懂事后他就没再干过这种丢脸的事,但这女流氓方才的样子当真让人没法再忍,他只得提醒一下,“不许……流口水。”      可女流氓的反应没半点尴尬,她拿手摸摸流过口水的下巴,像拍爽肤水似的,“是吗?我刚才流了很多哈喇子吗?我觉得还好啊!”      文修:“……”你方才成大字型摊在沙发上流哈喇子的模样,都快像个张壳的河蚌了!      但他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不脸红,他脸红!他赶紧换了个话头:“屉子里有药,你自己拿。”      乔夏左手不方便给右手涂,文修同情心一发作,又过去给她上了药,期间必须把残破的指甲弄掉,乔夏疼的受不了,冲文修嗷嗷叫,“痛痛,你轻点。”      弄掉残败的指甲后,文修开始涂药,药入伤口有刺激性,乔夏忍不住又嗷嗷叫了两声。      文修医者父母心,当然能理解这种十指连心的痛苦,只得一边温声安慰一边小心上药。      等伤口处理好后,文修走出办公室去查病房,一开门就见外面围着好几个员工,每个人故作若无其事的脸上都带着微妙,女职工的微妙里染着愕然,男职工的微妙里含着狎昵。      文修莫名其妙,走开了。      他离去之后,有个男医生摇头,惊讶道:“想不到,我们院长一旦开荤,就食髓知味,上瘾了啊……”      一旁几个护士连连点头,其中一个说:“没想到他这么来劲,屋里的那个女人都开始喊痛,他还让她忍忍,说马上就好……”      另一个人道:“他还说明天继续!对方死活不肯,他还强迫人家……”      一个男医生拍拍几人肩膀,“理解一下,作为一个男性生殖系统专家,我认为,我们文院长五六年没女人了,猛地开了闸,欲求不满很正常啊……哎,只可怜了这么貌美的女人,院长这些天多半是狂风暴雨夜以继日日以继夜穷兵黩武不眠不休啊……”      一群人看向屋里的乔夏,由前些日子的鄙弃,齐齐变成了同情。      当然,这一段对白文修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这一天后,员工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变了。除了从前的庄重与爱戴以外,似乎还夹杂了点其他意思。      他没明白,他也懒得问。他认为自己一向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行得正走得直,无需在意任何眼光与看法——所以,随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