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第1章 被鄙视 除九百九十九害,就可以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凤浅为了这个目标,拼死拼活,成为香港最厉害的国际女刑警。 她已经成功除去九百九十八害,再有一个,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很快凤浅接到新的任务,这次的对象是国际大毒枭,如果抓捕过程中遇上对方拒捕反抗,可以就地击毙。 乐极生悲,就在她的子弹穿过对方脑门的时候,她也被对方的子弹击中胸口。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她觉得自己真倒霉,离她想要的只差了一步。 眼前黑呼呼地看不见东西,脚步声,人声,汽车喇叭声乱轰轰地全挤进耳朵,乱得就象捅了个马蜂窝。 到后来,那些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剩下死寂一般的静,静得让人害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凤浅被身上让人窒息沉重感压制弄醒,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没等她睁眼查看,身体蓦地被人狠狠地贯穿,撕心裂肺的痛让她忍不住低呼出声。 好痛…… 那痛自腿间迅速传开,很快传遍全身,就象被下了油锅煎炸,连头发尖都痛得轻颤不止。 这是怎么回事? 想睁眼,可是怎么也睁不开,只有身体被反复蹂躏贯穿的痛一下紧过一下,一下快过一下地传开。 凤浅身体一颤。 用力睁眼,眼前除了一片白,赫然发现,她被一块白绸蒙上双眼。 透过半透明的蒙眼布,隐约看见一个男子伏在她的身上,虽然无法看清相貌,却越发觉得朦胧的面部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 那男人皮肤白皙,身体硕实没有一点赘肉,难得的好身材。 她微微一愣,这唱的哪出? 脑子飞转,难道被击中后落在了对方手中,然后被施暴? 重看向咫前的这张只看轮廓就能迷死人的脸庞,一滴莹亮的汗珠挂在长翘的睫毛上,随着他起起伏伏的动作轻轻抖动。 他全身一僵,猛地睁开眼,那双眼如夜潭一般黑不见底。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也不回避,隔着白绸看不见他的眼眸,却能感觉到他摄人的目光,彼此身体间流滚的热意,象要将二人融去。 她的举动令他也不能控制地轻颤起来,他微微蹙眉,恶狠狠地盯着她的眼。 他们彼此眼眨也不眨地瞪着对方,一动不动,良久良久,那让人窒息的快意才如缓缓退去。 她轻嘘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他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没有动弹,俊毅的面庞紧紧绷着,半晌,嘴角微翘,冰寒眼眸里忽地闪过一抹讥诮浅笑。 她愕住,这是什么情形? 他没有经过她同意就对她做这事,是强奸。 她没有追究他强奸之罪,还被他鄙视? 这荒谬的发现,让她感到愤怒。 凤浅半眯了眼,“你是谁?”声音冷怒。 他不答,一动不动地又看了她一阵,慢慢从她身体里退出去。 随着他的退出,一种强烈的空虚感瞬间传开,紧接着被火辣辣的痛所代替。 看见他翻身下床,一把拽下蒙在眼睛上的白绸,他的背影让她险些喷了鼻血。 一米八好几的身高,古铜色的皮肤,后背结实却不怒张的肌肉中镶着一条微陷的脊髓,宽肩,窄腰,圆翘的臀,是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的笔直背脊。 左边肩膀上有一个青墨色的魔纹刺青,图纹霸气而不张扬,似乎昭示着他是王者之尊。 这男人真不知是怎么长出来的,竟能生得这般完美。 他不回头看她,走到一旁水架旁,扯下架子上的湿巾,清理身上的痕迹。 等打理干净了,又随手扯下身旁屏风上搭着的一件雪白丝袍,长臂一伸,任那件柔软的袍子遮去他绝好的身体,又顺手拿起手边一副面具戴上,乌黑的面具遮去半张脸,揭帘出去外间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珠帘落下,凤浅隔着珠帘,只能隐约看见他戴着半边面具的侧脸,也是极完美的线条,面具下的薄唇恰到好处的勾画出一条极性感的唇线。 果然是受到上天眷顾的宠儿,能看见的地方无一不美到人鬼共愤。 扫了眼四周古色古香的家具摆设。 这到底是唱的哪出? 拍古代戏? 靠,她是女刑警。 凤浅的脸上红晕很快褪去,一双极美的眼阴晴不定,羞愤中带着怒。 捞起床下那件破衣服,抖开来看了一下,郁闷地又顺手丢下床,这件纱裙破得不能再穿。 凤浅深吸了口气,强压心头怒火,很想把那人放倒来问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裹了被子,瞪着那人,“你是谁?” 他转脸过来,眼里的戏意化成一丝玩味,端起手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水,才慢慢开口。 声音是低哑,极为性感好听。 他说:“金彪,落到我手中,你不觉得稀罕,可是看着令千金在我身下婉转承欢,是不是很有趣?” 看的是凤浅,但这话显然不是说给她听的,凤浅怔了一下往外望去。 只见屋角另有一个丽人从屏风后拽出一个用绳子绑着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穿着血衣,披头散发,脸上青肿,难辩模样。 瞪向美男子的目光迸着火,似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剜。 屏风不透明,未必能看见什么,但声音却绝对能听得清清楚楚,凤浅全身的血全涌上头顶。 再说,他说的什么鬼话? 让一个父亲观摩自己的女儿与他人承欢,这样的行径对这对父女来说,是什么样的侮辱? 虽然那个人不是她的父亲,但强烈的屈辱感仍瞬间向她卷袭而来。 再看向美男子的那张戴着面具的容颜,便如见了魔鬼。 美男子似乎很满意他们的表情,笑笑道:“金彪,你可还记得当年是如何对我的,那么你今天就原搬照旧地做上一遍。” 被叫作金彪的中年男子,僵住。 美男子又淡淡道:“你如果杀了她,我同样要把你和她剥光了绑在一起,悬挂午门任人观摩,暴晒三日,再挫骨扬灰。你只有做好本份,我才会让你体面点地死去。” 凤浅蹙眉,他这是要做什么? 金彪眼里喷出的怒火似要将美男子焚成灰烬,被解去绳索的他,却没扑上前去向他拼命,反而揭帘进来,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床边,看着缩裹在被中的凤浅,眼里流出泪,痛心道:“浅儿,为了皇家的颜面,我必须体面地死去。” 美男子嘴角勾起一丝蔑视。 凤浅惊恐交加,还没来得及反应,金彪已经向她扑向来,覆压上她的身子,用力拖拽着她紧裹在身上的锦被。 美男子一手托腮,目无表情,冷眼瞧着正用力挣扎的她。 她身上锦被已经被扯开,一身血腥的金彪一边用力将她摁住,一边去拉褪自己的裤子。 凤浅平时一个人能打好几个壮年男子,但这会儿竟柔弱地提不起一点力气,眼见要被金彪得逞,美男子浓眉微蹙,起身踱到离床一米远的地方,手一扬,一把匕首落在她手边。 她想也没想地抓起匕首,狠狠地刺进金彪的胸。 美男子浓眉一扬,眼底闪过一抹似意料中的意外。 金彪不敢相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惊惧地重看向她,“你……”身子一歪,向一旁倒落。 凤浅过去杀黑老大,从来没有过手软,这会儿杀一个侵犯她的人,自然也不会拖泥带水。 她本打算,杀了金彪,立刻滚下床,出奇不异地向美男子出手,将他撂倒。 但抬头对上美男子墨玉般的眼,背脊却爬上一股寒意。 他的眸子静如古潭,但从眼底深浮上来的恨意却如冰刃一般直透人心。 让她想起压在心底多年的一桩往事。 一个壮年的男子伏在一个极美的少妇身上,疯狂地掠夺,他的脸因极度兴奋而扭曲。 凤浅一下就能肯定,那个壮年是年轻时候的金彪。 床边,两个壮汉按压着一个拼死挣扎的少年。 他每一个动作,都撕扯着身上的伤口,鲜血直流,少年双目瞪出了血,声嘶力竭地喊着,“放开我娘,畜牲放开我娘。” 那少年面目青肿淤紫,模样难辩,但那双眼却如墨潭一般,黑不见底。 金彪对少年的吼叫怒骂,不理不顾,直到尽兴后,才慢慢下床,提了少年还单薄的身体起来,往已经奄奄一息的美妇身上一丢,张狂地笑道:“要想活命,就上了她。” 少年跌摔在美妇身上,对上美女满是泪的眼,眼里满满的痛,慌得七手八脚地扯过被子,去遮盖母亲满是青淤的污浊身体。 美妇抖着手挣扎着握住少年的手,哀求地看着儿子,“娘这般受辱,生不如死。孩子,杀了我。”目光落在滚在床头的一支簮子。 少年用力摇头。 美妇的扭曲的面庞变得凌厉,抓过簮子,塞在儿子手中,急切道:“动手。” 少年看着手中簮子,泪涌了出来,如同那簮子烫手一般,丢在一边,抱住母亲,“不,孩儿不能……” 美妇怒了,用力将少年推开,厉声道:“我没有你这样的软弱无能的孽子。” 少年哭着扑上去,想抱住母亲,“娘,孩儿与他们拼了,带娘走。” 美妇凄然一笑,还能走去哪里? 摇头道:“娘走不了了,孩子,你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可以报仇。” 重新飞快地抓起簮子,再次塞进少年手中,微微一笑,“快动手吧。” 少年望着母亲,哪里下得了手,只是一味摇头。 美妇眼里渐渐露出绝望,忽地眸色一凌,握着少年的手,用力一拽,他手中的簮子直没入她的胸膛,她笑看了儿子最后一眼,瞪大的美目里慢慢滑下两道血泪。 “娘。”少年嘶声大喊惊飞了窗外飞鸟…… 金彪见美妇死了,又急又怒,喊道:“把这小子给抓起来。” 一群人蜂涌而上,把少年重新按住。 恨灼红了少年的眼,他回头向金彪瞪来,却看见趴在门外偷看,吓得呆了的一个小女孩。 那仇恨的一眼,直如利刀尖刺,直刺入小女孩的心脏。 第一卷 正文 第2章 痛苦并快乐着 小女孩吓得想哭,却忍着没有哭出来。 少年咬牙转开视线,怒火直喷向金彪,“金彪,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金彪不屑地吸了吸鼻子。 少年没被立刻杀死,却被人剥光了衣裳,与他母亲面对面被绑在了一起,拖了出去。 小女孩惨白着小脸,追在被拖走的少年身后,焦急叫道:“哥哥,哥哥……” 她很快侍卫紧紧抓住,不让她再追下去,她眼巴巴地看着少年被人拖出大门,只留下脚下直通向门外的刺眼血痕。 小女孩直到这时候才哭了出来,“我要哥哥,我要哥哥。” 用力挣扎,试图挣出侍卫的钳制,但年幼的她哪里敌得过身强力壮的侍卫。 据说少年母子二人被悬挂在了午门上,暴晒三日后挫骨扬灰。 金彪对外扬言,他们母子乱伦,败坏道德,他这么做是替天行道。 少年在午门上吊了一天,夜里就被人救走,连着和他绑在一起的母亲尸体一并失踪,从此了无音信。 这是凤浅前世的记忆,她就是那个小女孩,而那个少年,是与她相依为命的夫君小郎。 今天的事,如同旧事重演。 不过主角换了人。 她由旁观者变成为了被凌辱的对象,这个美男子扮演了金彪的角色。 至于金彪却可笑地从一个纵凶者,却成了受虐的小夫君。 凤浅咬牙抬头,看向闲然站在一旁的男子,胸口闷痛得象要窒息过去,紧咬着的下唇渗出血珠。 美男子与她四目相对,坦然地瞧了她一阵,缓缓踱到床边,低头看着她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抚去她唇上渗出的血珠,笑意里的嘲讽之意越深。 “杀自己的父亲,真是毫不手软啊。” “他不是我的父亲。” 凤浅忍着把他手指咬断的冲动,面颊紧绷得发痛。 他轻蔑地笑了,那笑暖如阳光,说出的话,却让人寒到极至。 “他好歹也养了你几年,你为了活命,连养育之恩也否认了。金彪为了活命,自己的女儿也能玷污,你们真不愧是父女。” 凤浅冷笑了一声,连争辩都省了。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他床上的。 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穿着古装。 更不知这人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一无所知,解释又有何用? 就算她说破了嘴,对方也不会相信。 反正是死过一回的人,再死一次,也没什么不同。 就当自己倒霉,被狗咬了,别开脸不再理他。 他蓦地伸手过来,将她从床上提了起来。 凤浅本能地抓向他的手腕,乘机把对方制住。 可是伸出的手,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力气,根本不可能制得住对方。 这一发现,让她瞬间冷静,放开他的手腕,抓住下滑的被子,把身体裹紧,不让自己露出更多的肌肤,任他而为,丝毫不加反抗。 她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接下来他的举动也让她感到意外。 他没有将她剥光与金彪绑在一起,反而走到屏风后,扯开她身上裹着的锦被,将她掷进那里放着的一个装满热水的浴桶。 热水溅了她一脸,然冰冷绷得紧痛的身子被热水一泡,却舒服得她差点叫出声。 他退开一步,抱着手臂靠向身后屏风,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凤浅没有被人观望洗澡的习惯,但知道向这种变态提条件,根本是自取其辱。 一言不发,背转身,将身子尽可能地没入水中。 他静看着她优美的背影,腹间竟是一热。 自从亲眼见母亲被辱,而他又亲手杀死母亲后,再美的女人承欢在他身下,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就算男人本能,再涨痛难忍,也无法在那些女人身上泄出,更别说有任何快意。 而刚才与她,竟是那么自然,那么心安理得…… 那感觉幻如梦境,他真想试一试。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站直身,解开腰间松松挽着的系带,任丝滑的袍服从肩膀上滑下,长腿一伸,迈进浴桶。 凤浅吃了一惊,回头过来,恰好看见他那里,眼皮一跳,白着脸向后退开。 但水中只得这点地方,她能躲去哪里,后背刚贴到身后桶壁,已经被他拽入怀中。 又急又怒,用力挣扎,却哪里挣得出来,握紧拳头在他肩膀上一阵乱打,却象锤打在一堵铁墙上,全无用力,怒道:“你又要做什么?” 他那物抵在她光滑平坦的小腹上,她越是挣扎,越是挤压撩弄得他腹间邪火乱窜,忍无可忍,也不想再忍。 深幽的黑眸锁定她如野猫般半眯的眼,忽地一笑,那笑荡人心魂,凤浅的心脏突地一跳,竟微微失神。 他眼里笑意更浓,也不说话,一双大手握了她只得一握的纤腰,往上提起,令她跨坐在自己身上,抵了那美妙之处,将她的身子缓慢而沉稳地压了下去。 痛意袭来,她才赫然惊醒,踢着腿想要脱身出去,却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任她如何动作,仍是被他缓缓地压下,满满地象是要被他撑破,痛得连头发尖都在颤。 凤浅被他撞得身子乱晃,那痛更是一波紧一波地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痛渐渐褪去,随之而来的却是一浪高过一浪地酥麻,抑制不了,也挥之不去,到得后来,她已经无力抵抑,只有任自己漂浮在那快意浪潮之中。 她看着屏风上投下的两具不断撞击着的投影,死心地想:“罢了,就当是招了个绝色美男一流,弥补她这些年身边的空缺。” 他象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外头敲过更声,已过一个时辰,他却丝毫没有疲惫之态,进出间反而越来越狠,越来越猛,直捣得她浑身上下如同要散架一般,身子软得没有一丝气力,如同风中残叶一样在他手中摇晃。 她想,或许真会死在他身下。 外门传来一声轻咳,“主上,金彪的王妃说在服毒之前,要见一见主上。” 美男子正在舒服的时候,被人打扰有些不悦,冷道:“不见。” 门外人迟疑一下,仍道:“她说……是关于凤浅郡主的身世。” 凤浅涣散的神智突然变得清明,身子微微一震,瞬间绷紧。 他停下动作,睨了僵在他身下的凤浅一眼,蹙了蹙眉,“带她进来。” 凤浅泛红的脸,慢慢转白,这牲口当着那个所谓的父亲的面侮辱了她,还要让她‘母亲’来观摩不成? 她眼里怒气腾腾,与他饶有兴味的目光一触,识趣了选择了闭嘴。她不会怀疑,如果她越是冲撞他,他越会这么干。 她的沉默让他眼里的渴望又浓了些,忽然俯身。 又一波极致的快意瞬间在她体内化开,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眸子一黯,他渴望的快意也随之而来。 “安王妃来了。”外头传话。 凤浅呼吸一窒,整个人僵住,而他却仍不理不顾地横冲直撞起来,让身与心的渴望冲上云霄。 安王妃被人推跪在屏风外头,屏风后腾腾热气中夹杂的粗促呼吸让人面红耳赤。 她抬起头,眼里迸着恨意,平静道:“我家国公爷九年前收留凤浅的那个地方叫麻婆村。” 凤浅不知安王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麻婆村’三个字,却象一柄重锤直直地敲上她胸口。 她前世就是生活在‘麻婆村’。 在她身上纵横的身影却猛地停住,她抬头看去,恰好看见他黑不见底的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安王妃接着道:“听说这孩子是诏王一手养大的。”她说到这儿扬声笑了起来,“诏王,自己养大的孩子的滋味,如何?” 凤浅浑身的血刹时间变冷,安王妃颠狂的笑声如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地戳着她,环视四周,事到如今,她再不能自欺欺人地认为,现在不过是在演一出戏。 这里也有一个地方叫‘麻婆村’。 被称为诏王的美男子定定地凝看着凤浅,没有她想象中的暴怒,他看了她一阵,淡道:“说完了?” 安王妃咯咯笑道:“我家王爷一直记挂着你母亲的柔软身子,这丫头的身子骨也象你母亲一样柔弱无骨,所以才养着,等她长大,收为己用。为了让她长得更好些,她打六岁起,就用各种灵药浸泡,所以她一身肌肤细滑如丝,身子柔若无骨,较寻常女子更敏感许多,她这身子是天地间难有第二的尤物。” 美男子眉头微蹙。 安王妃笑声大起来,近乎疯狂,“诏王,我们把你全心护着的孩子,调养得是否还合您心意?” 美男子眼里寒光闪过,冷道:“让她闭嘴。” 护卫按住狂笑着的安王妃,一杯毒酒灌进她口中。 凤浅隔着半透明的屏风,看见安王妃雍容华贵的身影如扶风断柳般歪倒下去,伏在地上不再动弹,紧接着被人拖了出去,房门再次合拢,只剩下她和紧压在她身上的他。 只觉浑身上下无处不冷,心想,这下他该放开她,再送她一杯毒酒,将她灭口。 哪知他盯着她看了一阵,停下的动作竟又再缓缓动作起来,竟比方才温柔了许多。 凤浅眼中一瞬的恍惚渐渐清明,她微仰着头,冷冰冰地望进他难辩的眼,“你不觉得恶心吗?” 高高燃起的红烛爆出一团火星,他动作微顿,却更加猛烈起来,进出间再无留情,“她的话,你也信?” 凤浅当然知道安王妃说那些话,就是给他添堵,但不知为什么,她竟相信安王妃所说的话,“你也相信的,是么?” 熠熠烛光里,他脸上潮红未褪,唇角仍攒着一抹讥诮笑意,“你该不会以为,凭着她那些话,我就会顾惜你?” 凤浅疲惫地闭上眼,“你这是想破罐子破摔么?” 他半睁了眼,手指抚过她微微红肿的唇,原本冰冷的眸子里漾着一抹秋水桃花般的满足笑意,“你是想激我杀你?” 凤浅是经历过死前的恐惧的,那种恐惧,她就是想一想,心脏都紧缩得发痛,但这么被这个生冷不忌的变态折磨,不如死了的好。 他懒懒地看了她一阵,道:“你可知,我那些属下有多恨金彪,离了我,只有‘死’一条路可走了。”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凤浅的心猛地一紧,在古代战败国的女子被丢给将士们玩弄至死的多去了,“就是去地狱,也强过这般。” 他突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微抬了脸。他不好女色,却也不能否认这张脸极美,分明的五官无不精致得无可挑剔。 她眼里的倔强撩到他心底深埋地一处柔软,眼里浮上一抹玩味,道:“你想以死来离了我,我还偏不如你所愿。” 凤浅嘴角浮上一丝讥诮冷笑,“你玩弄着的,不过是一具没有心的身体,很有趣吗?” 他丝毫不为她的话所动,笑了一下,手掌抚上她纤细的腰,慢慢抚下,她肌肤的细腻感触在掌间化开,让人恨不得将她揉碎。 他手掌用力,把她紧按向自己,眼里闪过一抹邪媚的玩味,“安王妃有一点说的很对,你这身体确实很得我心。” 第一卷 正文 第3章 荒谬的赌约 凤浅气塞,怎么就忘了男人都下半身的动物,女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发泄和玩乐的工具。 “还当真了。”诏王‘哧’地一声低笑,声音柔媚,拇指抚过她唇上的齿痕,“我们打个赌。” “什么赌?” “你的心,是我的。”他手掌移动,轻覆上她的胸口。 “挖出来给你么?”凤浅听到世上最可爱的笑话。 他对她做下那些事,她还会把心给他? 当她是小说里的那些脑残受虐狂女主?男主把她虐心虐身,各种虐,她还毫无尊严地爱上那男人? 他低头下来,亲了亲她的嘴角,“我放你离开,赌你一定会爱上我,如何?” “好。”凤浅想也不想地回答。 他明知道她会如此,但看着她爽快的样子,仍止不住微蹙了蹙眉,“就这么想离了我?” 凤浅心里嘀咕,自大是病,得医,“不是打赌吗?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我终身予你为奴。”他语气轻漫闲散,好象赌掉的只不过是个硬币。 凤浅脸色微微一变,终身为奴,除非他是个不守信用的人,否则压上的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她虽然不认为自己会输,但一个人的一生,她也情不自禁的迟疑。 “怎么,不敢赌?”他轻挑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眼。 “笑话。”她将他推开一些,“你就等着给我当奴隶吧。” “你输了,又如何?”他捉住她推来的小手。 “你想要什么?”这个人虽然开出这么脑残的赌局,但凤浅没有认为对方是脑残,他这么做,定然有他的目的。 “到时,你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他说的轻松,但凤浅不会蠢到认为让他用一身来下注的事会是件简单事。 不过是什么事,她不想问,也不必要问,因为她不会输,“一言为定。” 他扬眉一笑,忽地重新将她按紧。 凤浅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撑住他,不让他继续深入,“不是说了放我离开。” 他忍了这许久,已经是忍无可忍,她的不配合让他有些恼火,抓住她的手,反背到她身后,身体猛地一沉,径直进到最深处,紧窒的完全包覆让他舒服得半眯了眼,“等完事了,自然放你。” 凤浅急了,扭动着身子,试图挣脱出来,“你没完没了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气塞,这女人…… 抬眼瞥了她一眼,连话都懒得回,自行动作,再不理会她的废话。 或许真是应了凤浅的那句话,没完没了。 凤浅不知道他到底折腾了多久,只知道他抱着她从水里滚到床上,一次又一次的情潮把她折磨得欲生欲死,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他撞散掉,直到她再无力承受的时候,他彻底的释放。 这场淋漓尽致让他觉得很满足,修长的手指抚上她汗湿的面颊,眼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凤浅半磕着眼,望着咫前的乌黑面具,伸手拈住面具一角,没等她揭下那张面具,手一软,垂落下来,人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慢慢抬手,揭开面具,露出一张清峻非凡的面庞,凝看着身下熟睡的女子姣好的脸容,慢慢俯身下去,轻吻了吻她的唇,轻贴上她的耳畔,“浅浅,我们很快会再见。” 唤来亲随长风,“把凤浅郡主送回郡主府。” 长风吃了一惊,凤浅与北朝政国公即将大婚,主上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凤浅从北朝的京都弄来丰城,现在破了凤浅的身子,又送回去? 苦了脸,“怎么送?” 诏王嘴角勾出一丝诡笑,朝他勾了勾手指。 长风凑上去,诏王在耳边一阵耳语,长风不怎么大的眼睛慢慢瞪得溜圆,“郡主的名声虽然不好,但这也太……” 诏王轻道:“我就是要她,无人敢娶。” 长风明白了主人的心意,点了下头,急冲冲地跑走。 凤浅翻了个身,跌坐在地上,痛得一吡牙。 睁开仍有些涩涨的眼,发现自己穿着一身隆重奢华的大红古装婚服,坐在轿子里,轿子外吹吹打打十分热闹。 揭开轿帘,看着外头一眼望不到头的送亲队伍,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急急问道:“能不能来个人,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护在轿子边的妇人回头看见,忙拾起地上盖头,盖上凤浅的头,陪着笑,道:“王妃交待,郡主平时顽皮些不打紧,可今天是大婚的日子,不可再胡来了。” 凤浅重新拽下红头盖,“什么大婚?” 妇人怔了一下,“当然是郡主和政国公的大婚。” 凤浅脑子搅成了浆糊,“不是和诏王?” 妇人吓了一跳,唬得胖脸发白,压低了声音,“郡主怎么可能和那煞星……” 不是诏王? 凤浅眉头微微蹙紧,那家伙又在玩什么花样? “你们这是要抬我去哪里?” “自然是政国公府,吉时就要到了,想必政国公也等着急了。”嬷嬷笑得脸上肥肉全挤在了一堆,“再不快些,真要误了吉时。” 凤浅揉了揉涨痛的额头,被搅成浆糊的大脑终于开始动作。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混蛋的床上跑到花轿里。 但要想不被人肆意蹂躏,就得自己把握命运。 要想自己把握命运,就得打破那家伙给她安排好的命宿。 首先不能稀里糊涂地嫁人,争取自由。 然后再让那该死的打赌见鬼去。 重新往外看去,已经到了一座硕大的府邸面前,身后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足有上千人,街道两旁还有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要想从这上千的眼皮底下,穿着一身大红喜服,挤开人群逃跑,简直是痴人说梦。 有丫头上来,见红盖头被她弃在一边,支开妇人,拾起红头盖,重盖到她头上,低声道:“无颜公子已经照郡主的吩咐,潜进了政国公府,一会儿郡主只需寻个机会到后花园,就能见着无颜公子。公子说,郡主有什么话要对无颜公子说的,就借这机会一次说完。等晚些成了大婚之礼,以后是不能再见无颜公子的了。” 凤浅心脏狂跳,这又是唱的哪出? 成亲的时候,还去私会情郎? 这具身体的主人,委实极品了些。 如果她没听错,这位嫁的是一位国公。 然而,这丫头口中的公子又是哪一门子的公子? 竟可以胆大包天,帮她做出这等逆天之事。 她正想问个明白,丫头已经揭了轿帘,扶她下轿。 凤浅一颗心扑通乱跳,象是要跃出胸膛。 极品女私会情郎与她无关,但这是一个机会,让她逃走的机会。 凤浅头上顶着大红头盖,前方不能视物,只能看着头盖下一方景致,身边人影穿梭,想要硬逃,根本没有机会。 眼珠子一转,突然捂了肚子,“我肚子痛。” 立刻有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身边丫头机灵地道:“怕是早上贪嘴,空腹吃了个桃子坏了肚子?” 女子嫁人,唯恐出岔子丢人,早晨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更别说吃东西。 可是这位,不但吃了,还把肚子吃坏了,还在紧要的时候出状况,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凤浅看不见外头众人张口结舌的神情,提高了声音,“哎哟,不行,真不行了,哪有茅房啊?” 有人道:“这里直去,左转再右转,进后院便有……” 怔着的人这才回神过来,轰地一下让出道路。 凤浅二话不说,提了厚重的裙摆,从让出的道路急冲而去。 左转后,拽下头上盖头,闪身藏进身旁树丛,避开身后追上来的丫头嬷嬷。 等下人往前追远,长松了口气。 偏偏这时,天上突然滚过乌云,天色暗了下来,倾盆的大雨当头淋下。 凤浅摸去脸上雨水,望向前头岔路,寻思:或许去后院见无颜,仍然是命运中的安排。 毅然转出树丛朝着与丫头嬷嬷离去的反方向而去。 没走多远,就看见前头的一扇后门。 凤浅的心顿时卡在了嗓子眼上,或许只要出了这道门,就自由了。 强压下心头狂喜,加快步子,无声地开启那道窄门,和泥带水地踏出一脚,绣花鞋顿时湿了一半,冰凉的雨水浸湿了脚,凉意飞快地从脚底升起,直窜上心尖,禁不住微微一抖。 电光闪过,霹雷声响,她望着门外雨瀑,凤浅似乎已经看见了自由,一颗心欢悦得险些飞出胸膛。 身后突然横来一双手,死死地卡住她的脖子。 她极力挣扎,却怎么挣也挣扎不掉,打在脸上的冰冷雨水糊了眼,意识也渐渐模糊,缓缓倒地,半边身子浸上和泥的污水,冷很快蔓延到全身,眼睛睁得老大,却不能视物,渐渐地失去意识。 北朝世袭爵位的政国公大婚,新娘是靖南王的第二个女儿凤浅。 花轿进了门,新娘去了小解,这一去,就去得无影无踪,连堂都没拜成。 直到天黑,才在后院找到凤浅,不过已经不再是鲜活的美人,而是一具没了气息的尸体。 婚事变成了丧事。 政国公一边派人向皇上报告,一边吩咐人布置灵堂。 耳边雨声浙浙沥沥,有风拂过,冷得刺骨。 凤浅心中使劲地喊,醒来,醒来,醒来…… 用力挣扎,挣了一脑门子的汗,身体终于有了知觉,可以动弹,风一吹越加的冷,才发现浑身上下,竟冻得僵了。 没等她想明白,耳畔传来一阵怪异的喘息声。 凤浅蹙眉,郁闷地睁眼,向上方瞪去,眼前没有她在肚子里诽骂了千百遍的可恶男人,而是被风鼓得上下翻飞的白幔,烛光摇曳,鬼气森森,不知又是什么地方,眉头不由地一皱。 有女子一边喘,一边道:“国公爷,打住吧,人刚刚没了,这样不太好的。”她嘴里说不好,身子却向男子贴得更近,恨不得把男子整个捺进去。 男子恨声道:“我还偏要在这儿,让这浪妇好好地看着,如果不是怕她家里头来人,我真想把她从棺材里拽出来,让她在旁边看着我们才好。” 凤浅寻声看去,卓卓烛影中一方白色布帘,布帘中间是极大的一个‘奠’字。 第一卷 正文 第4章 渣男渣女 白布帘上映着两个叠在一起的人影,起起伏伏,干得正激烈。 女人又道:“他们迫爷娶这么个水性扬花的浪妇,真是委屈了国公爷,最可恨的是,她好死不死,竟在大婚之夜死在奸夫身下,平白给国公爷丢脸抹黑,夏儿光想想,就为国公爷难过。” 男子的声音分明比方才冷了两分,“你也争气些,给本国公生下一儿半女,本国公也好给你个名分。” 女人忙娇娇滴滴地道:“国公爷对夏儿的心意,夏儿就是死了也无法报答,夏儿一定要给国公爷生个儿子,才不枉费国公爷对夏儿的一番情意。” 凤浅深吸了口气,鼻息间尽是新油漆的味道,忽然有悟,转头看去,入眼是黑沉沉的厚木板子,再看向另一边,也是如此。 怔了。 重新低头,躺在棺材里的自己,层层叠叠地穿着一身华丽的素白袍服,脚下是一双绣着细花卉的白色绣花鞋。 这身衣裳再怎么奢华,都是一身丧服。 细想听见的话,难道他们口中的浪妇贱人是指她? 凤浅伸指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 痛…… 好痛…… 耳边仿佛响起低哑好听的男声,“我放你离开,赌你一定会爱上我,如何?” 凤浅张了张嘴,无力地重新闭上。 还在这破地方,没能穿回去,认命吧。 凤浅揉着脑门整理现在的处境状态。 穿越到那个变态的床上,一度春宵,看了一堆变态的事后,打了个包赢不输的赌,然后被那货赖皮干到睡死过去,醒来发现在出嫁的路上,逃婚遇袭,最后不知怎么躺到了这里。 这贱男被叫作‘国公爷’,多半就是她要嫁的那个政国公…… 外头传来衣裳破裂声,女子原本还裹着衣裳的身子变得光溜溜,更象蛇一样缠在男子身上,喘息道:“国公爷,停下吧,叫人家知道,怎么看妾身,她好歹是个死人,人家会说国公爷和妾身对死人不敬。” “本国公就是要对她不敬,看府里上下,谁敢多半句嘴。” 女子欲拒还迎的模样看得凤浅阵阵倒胃,男子却极受用,大动起来,“我就爱你这模样,再叫响些,让本国公听听,也让那贱人听听。” 女子娇羞道:“国公爷,妾身可不敢……”说着不敢,嘴里却当真哼哼啊啊地叫开了,要有多卖力,就有多卖力。 凤浅眨巴着眼,看到这里,明明不关自己的事,突然胸口竟闷得厉害,鼻子有些发酸。 猛地吸气,忍上涌上来的泪,喉咙越发干痛得厉害,忍不住,也不想忍地咳了一声。 “谁?” 布帘上耸动的投影骤然停止。 女子拽了男子衣襟,颤声叫道:“国公爷……” 凤浅不答,又清了清嗓子,让自己舒服些。 “谁在那里?” 抱作一堆的两个人僵住,男子声量提高,也透了些恐惧。 凤浅坐起身,才发现原来那二人就在棺材旁边的供桌上,只不过隐在暗处,看不清长相。 凤浅手撑了棺沿,托着腮,叹了口气,道:“夫君,你这姿势不对,应该再深些,再用力些,那样才容易生儿子。” 刹时间,屋里连喘气声都没了。 凤浅打量着阴暗里的那两人,又道:“本来,我不想打扰二位的好兴致的,可惜喉咙不舒服得紧……对不住了。不过,没关系,你们继续。反正你们想我看,那我就只看着,不出声。” 说到这里,见男子身子一震抖开了。 “原来不是姿势不对,是东西太小。” 凤浅‘哟’了一声,睁着眼念经,“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鬼啊。”女子凄厉惨叫划破这片死寂。 凤浅看着暗处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分开的两个人,心里说不出的舒畅,满意笑笑,道:“别走啊,我口干得很,给我倒杯水喝喝。” 正爬着的两个人立刻吓得昏死在地。 凤浅‘哎’地一声叹,“不就是要杯水吗?” 接着望了回天,自语道:“模样没看清,到看清了那玩意,瞧我这是什么眼神。老天爷,可不是我要看的,不能让我长针眼啊。” 外门拥进来几个人。 棺里依坐着个美人儿,倾城绝丽的容颜,荡人心魂的淡艳笑容,任谁看了,都会禁不住为之倾倒。 然烛光摇曳,风卷着雪白纱幔,扬起棺边纸钱飘飘扬扬,美人脸也是明明暗暗,鬼气森森,说不出的骇人心魂。 尖叫声再起,惊飞了外头夜鸟,进来的人吓倒下一人,跌滚爬着散了几个,剩下的早跑得没了影。 凤浅摸了摸脸,难道这身体的主人长着一副鬼相? 觉得头上重得厉害,抬手摸了一把,顺手拨下一根梅花簮子,一缕发丝滑下,被风一扬,更显得鬼气森森,刚从地上爬起的一人,重新昏死过去。 外头正乱着,听见有人叫道:“虞家来人了。” 又听人慌着报信,“云公子,少奶奶诈尸人。” 一个极好听的男声,“哦?”了一声。 凤浅心头一紧,这声音和‘诏王’的声音依稀相似。 立刻有人喝止道:“休得胡说,云公子,里面请。” 先头那人就不再说话。 白色衣角一抛,凤浅看见有人踏进门槛,慢慢看上,对上一双正向她看来的一双眼,这一对上,目光就再也看不去别处。 门边白衣少年缓缓而来,他皮肤白得毫无瑕疵,眉目如黛,竟如深谷幽兰般干净清爽,又如沉香漫袭般诱人心魂。 其实光看模样,算不上有多惊艳绝美,然他那能将世间一切洗涤一空的清旷绝秀之气,却比任何的美艳更让人心醉。 墨黑如缎的长发整齐的束着,用了条三指宽的白色帛带束着,墨发雪衣,又如远山幽谷般沉静出尘。 身上只是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白麻帛衣,但那种清秀绝伦的清雅高贵之气,却已经不是世上任何锦衣玉带能与之媲美。 在警界打滚多年的凤浅,抓嫖打黑,自认阅美无数,也不觉心神皆荡,瞧得呆了。 他朝她望来,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里象是撒了一把碎星,清亮照人,仿佛世间再找不到比这双眼更干净的东西。 凤浅的心脏莫名地抽紧,那王八面具后的眼,也是这样黑如墨潭。 少年对上她的迷惑的目光,微微一笑,那双眼便象是含了情,淡淡的笑能直接暖入人心。 跟在少年身后的人,吓得面色惨白,颤颤巍巍,而他看见托着腮,在他身上好奇乱看的一双乌溜大眼,却是微微一笑。 接着目光微垂,看向她紧攥着簮子的手,轻摇了摇头,唇边微笑带了些宠溺的无奈。 大步上前,在棺边蹲下,握了她攥着簮子的手。 那只手肌光似雪,半拢在雪白的袖里,手指修长,指节细致,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在烛光下泛着柔光,象温玉雕出来的。 凤浅瞧着,情不自禁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 他抬眼轻瞟了她一眼,便低头向她手指上吮去。 两把小羽毛扇子一样的浓密长睫毛,被烛光在白皙的面庞上投下两道阴影,轻轻一颤,颤得人心都痒。 凤浅指上一痛,才发现不知何时,尖锐的簮子柄刺破了手指。 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竟完全没有想到缩手。 甚至没想他是什么人,竟可以如此大胆地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 他的唇从她指上移开,吐去吮出来的脏血,唇上沾了她指上的鲜血,姣好的面容又凭添了一抹异样的妖娆。 有风拂过,吹起他耳边一丝发缕,拂上她的唇,唇上的微痒直搔进她的心尖,凤浅呼吸一窒,喉间莫名地干涩,忍不住伸出手指缠了在唇上滑下的发丝。 他抬眼起来,对上她目不转睛的眼,不避不让,又是微微一笑,“都嫁人了,还是这么不小心。” 声音温婉低柔,带着溺爱,极是好听,象是老窖的美酒,能叫人醉去。 “郡主,你感觉如何?” 凤浅这才反应过来,她这身份是嫁了人的。 她的丈夫还赤身躺在那儿呢,而他却和她亲密得如同调情。 这太诡异,太不可思议。 大眼转了半圈,他到底是不是那个诏王,如果不是,这么大胆太过离谱,如果是,这又唱的哪出? 放开缠在指间的他的发丝,重看向来人好看的脸容,百无聊赖地道:“你说呢?” 他起身脱下外袍,往她身上一披,“想来冷得很。” 可真贴心,凤浅笑了,“你是谁?” 来人仍在打量她少血色的脸,“下仆云末,郡主不认得下仆了?” 诏王,仆人,这也差的太远了些。 凤浅呵地一笑,“死了一遭,不记得了。” 云末又是微微一笑,“苦了郡主,棺材里怪冷的,出来吧。” 凤浅本是极冷,只不过被这许多事分了心,没太在意,被他一提,当真冷得厉害,“确实冷得厉害,这些人舍得这许多金子,怎么就不舍得给我垫上些褥子,再加上床被子。” 死人哪有怕冷的?云末低笑了一声,扶了她的手肘,“下回吩咐人备上些被褥。” 凤浅翻了个白眼,“感情,你巴不得我再死一回?” “哪敢,不过人嘛,早晚会有那么一回。”云末口中说不敢,却神色从容,没有丝毫惧意。 凤浅点头,“也是。” 或许是这具身体躺得太久,也冷得太久,两条腿早已经麻木,加上身上衣裳过于隆重笨拙,抬了好几次腿都没能爬出棺材。 云末长臂穿过她腋下,将她轻轻一托,就将她抱出棺材。 凤浅双脚着地,象有千万只针扎一样的痛从脚底传开,很快蔓延到小腿,秀眉不由得拧成了疙瘩,不敢放开紧抓着云末手臂的手。 云末直到见她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才不露痕迹地垂下手,“郡主可感觉好些?” 凤浅透了口气,“好多了。” 重看向他,近看着他,比方才所见,更显得俊逸绝尘,“你是这府上的人,还是虞家的人?” 云末道:“自是虞家的人,郡主当真都不记得了?” 凤浅‘嗯’了一声,“去阎王跟前晃了一圈,被灌了好大一碗孟婆汤,全忘了。”见他坦坦然,浑不象别的人见着她就如同见鬼,胆小的当场吓死过去,胆大的也止不住的打颤,“你不怕我?” 第一卷 正文 第5章 生儿子问题 云末道:“郡主死而复生,是喜事,云末为何要怕?” 凤浅不由得又多看了他几眼,“你胆子挺大。” 云末浅浅一笑。 凤浅瞅了屋角趴着的两条人影,皱了皱眉,“我那……咳……我那夫君却被吓得不会动弹了,如何是好?” 云末随她的目光看了衣裳不整的那人一眼,乌黑的眼浮上一丝笑,“只要没吓死,就没关系,郡主不必担心。” 凤浅心想,我担心个鬼,这对狗男女吓死了才好,“你为什么一直叫我郡主,而不象他们那样叫我少奶奶?” 云末抬手,袖子半掩了唇,清咳了一声,“少奶奶……” 凤浅脖子上爬了一层鸡皮,被呛得一阵咳,“还是算了。” 云末笑了,“郡主。” 凤浅点头,“还是这个顺耳得多。” 云末这才回身吩咐人取了被子来,将屋角衣冠不整的两个人裹着抬了出去。 他言行举止无一不得体,办事又是处处周到。 却丝毫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又是怎么死的。 凤浅冷眼看着,“你这么个沉稳机灵的人,竟是虞家的一个下人,实在委屈了你这么个人物。” 云末眉心一簇,眼里闪过一抹异样,却道:“郡主说笑了。” 凤浅不以为然,“有才不用是浪费,看你谈吐是有才的,离开虞家,去奔前程吧。” 云末轻道:“是云末哪里做的不好,惹恼了郡主,竟要赶云末出门?” “你别多心,我真是为你好。” “郡主这话……如果被皇上和王爷听见,会不高兴。” 皇上?王爷? “哪个皇上,哪个王爷?” 凤浅心想:既然是郡主,那么她老子也该是皇帝的兄弟之类的。 不过让她嫁给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多半是个不受宠的郡主。 云末低头一笑,重抬头看她,“郡主是北朝靖南王的二女儿。” 北朝…… 凤浅觉得有些耳熟。 “靖南王是不是很不喜欢我?”如果这个父亲是喜欢这个女儿的,怎么可能让她嫁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 “王爷待郡主为掌上明珠。”云末有些惊讶,“郡主这是怎么了?” “我出了这么大的事,却没能见着我爹,所以随口一问。” “别说王爷对郡主是真心喜爱,就算不是,看在虞皇的面子上,也不能不痛惜郡主的,要不然也不会催着云末过来接郡主。” “虞皇?” “虞国的女皇前来北朝作客,虞皇一看见郡主就特别的喜欢,而国师说郡主是她的福星,于是虞皇收了郡主作女儿。” 凤浅怔了一下,女皇帝? “这是女尊国度?” “这里是北朝,并非女尊国度,虞国倒是女子为尊。” 凤浅喃喃自语,‘虞国’二字,勾起她很久以前的一些记忆。 忽地想到那个金彪,“我有几个爹?” 云末眼里噙了三分笑,“亲爹自然只有靖南王一个,当年北朝和虞国本来不合,长年战事不断,郡主儿时期间,走失落难,被虞亲王所救,虞亲王对郡主极为喜爱。即便是郡主得了怪病,一直昏睡不醒,也没丢弃郡主,抚养了郡主好几年。如果要算的话,虞亲王也算得上郡主半个爹。” 凤浅抚了抚额头,“果然是冻坏了脑子。” 照着安王妃的说法,金彪贪慕诏王的母亲,又以为极品女是诏王的妹妹,才收养极品女,目的是养大了给自己用,换到现代,金彪就是一个超级人渣。 极品女有眼无珠,居然认金彪为父,简直是脑残中的极品。 云末笑而不语。 帘子一抛,进来一个人,身材高挑,白白净净,还颇有些正义之气,很不错的相貌。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云末和其他下人都好好地站着,才走了进来。 瞪着凤浅看了半天,道:“凤浅,你没死?” 原来名字也是一样的,还真是省事了,凤浅手抚额头,装作思考,“你是……” 云末眉梢一挑,忍了笑。 来人不敢相信地瞪了凤浅一阵,怒道:“凤浅,你迫我娶你,还装什么不认得我?” 凤浅眼一眨,似恍然大悟,“原来是夫君啊……竟是我要嫁你,我真是瞎了眼了。”声语拖得老长,有心人听着十分刺耳。 心中却想:方才听那些话,见他做的那些事,以为是个纵欲过度,面黄肌瘦的纨绔子弟,没想到竟生成这么个正气凛然的模样,现在算是知道‘衣冠禽兽’这个词是怎么来的。 来人怔了一下,继而脸上瞬间黑云滚滚,“你说什么?” 凤浅不理不顾地转头问云末,“他叫什么?” 来人脸又黑了三分。 云末轻咳了一声,道:“西门政。” 凤浅‘哦’了一声,怎么不叫西门庆,回头道:“西门政,你爽完了?” 西门政又是一愣,“什么?” 凤浅道:“你刚才不是在跟你的通房做造人运动,做得挺爽,这么快就爽完了?”她说着,将他上下打量,视线特意在他身下那处转了一圈。 看得西门政下意识得往后一缩。 凤浅接着道:“对了,我竟忘了,你刚才吓得昏死过去,想必是没做完的。既然没做完,怎么不接着去做,来这儿烦我做什么?该不会没我在旁边看着,你就硬不起来吧?” 西门政张口结舌,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接着煞白无色。 云末喉头滑动一下,忍了笑,后退一步,“郡主,国公爷,云末先出去。” 凤浅抓住他,“别走。” 西门政看着凤浅抓着云末衣袖的手,忍无可忍,怒喝道:“凤浅,你不知廉耻也就罢了,别在这儿丢我的脸。” 凤浅奇怪得瞥了他一眼,“我不知廉耻?嗯,就算我不知廉耻,可是你却在灵堂里做这苟且之事,又知廉耻?你看,我们都不知廉耻,正好一对,谁也用不着说谁了。” 西门政气得浑身打颤,对她的话一时竟驳不回去。 云末闻言,忍不住又是一笑,眼角见西门政向他瞪来,反而一笑,“云末就在外头,有什么事,唤我一声就好。”长腿一迈,也不管西门政眼里飞来的怨恨飞刀,径直出去。 到了门口,见下人们正偷偷往里瞧,另有人低说着什么‘少奶奶诈尸’什么的。 云末扫了眼四周人群,笑笑道:“我们郡主不过是卡了痰,痰出来了,也就没事了,哪里是什么诈尸,休得胡说,小心祸从口出,都散了吧。” 他虽然不是本府的人,但说出的话,却没有人敢违逆,个个白着脸,鸡飞狗跳地散去。 等人散了。 凤浅往棺沿上一坐,“说吧,我怎么死的?” 西门政一张脸黑了红,红了黑,眉间团了怒气,飞快地扫了眼门口,上前擒住凤浅的手腕,气冲冲地拖了她走向灵堂大门口。 换成以前,凤浅早把西门政直接摔出门坎,穿过来后,却是两手无力,是她这辈子都没过的柔弱,郁闷得想死,手拽了身边白纱幔,不肯离去,“有话在这儿说。” 西门政怒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凤浅不以为然,小声嘀咕,“你的脸早就没了。” 凤浅声音虽小,但西门政却听得明白,再压不下心头火气,手上用力。 凤浅手中纱幔被拽了下来,眼看要被他拖出灵堂,抓着什么拽什么,但终是敌不过他的力气,一时间纸人供品倒了一地,好好的灵堂被毁得不成样子。 出了门,凤浅看见站在台阶下的云末,急叫道:“疯狗要咬人了,云末救我。” “谁是疯狗?”西门政被她气得,简直要死去。 “谁咬人,谁就是疯狗。”凤浅口上不肯示弱,又向云末叫道:“云末,你不听我的话了?” 云末平静地看着她,“郡主和二国公爷之间的事,云末不敢插手。”他口口声声‘不敢’,可是眼里哪有惧怕的神情,分明是不愿插手理会。 凤浅被西门政拖着走开,急道:“难道当真是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虞家就不管我了吗?” 云末和声道:“郡主说哪里话,国公爷不过是要和郡主说说话,不会为难郡主的。如果真有什么,虞家自是不会不理。” 西门政狠狠地横了云末一眼,后者只是淡淡一笑,西门政的脸黑过锅底烟灰。 云末的话,凤浅听得懂,他这话不但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西门政听。 让西门政不敢起伤害她的念头。 凤浅的心定了下来,对西门政喝道:“你放手。” 西门政咬了咬牙,攥着她的手反面捏得更紧。 凤浅将他的手一摔,“你和通房,该怎么搞怎么搞去,来烦我做什么?” 西门一口气卡在喉咙里,险些闭过气去,“世间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什么话都敢说。” 凤浅摸了摸脖子上的掐痕,“我怎么死的?” 西门政气塞,狠声道:“你去会奸夫,被人弄死,却来问我?” 奸夫,这词怎么听怎么刺耳,凤浅皱眉,“你确认我是去会……” 凤浅记起让她去后院的那个丫头的相貌,隐约就是跟西门苟合的女人,眸子半眯,有诈。 “我还能冤枉你?”西门政怒了,“我赶去的时候,他正在那儿。” “呃……”凤浅有些意外,“那他人呢?” 西门政气得胸口一堵,她居然敢向他问奸夫的下落,愤声道:“你以前如何浪浪荒唐与我无关,我为了北朝,如你所愿,娶你过门。心想,只要你往后安安分分也就罢了。不料,你丧德败行到把在外头养的汉子弄到我们大婚上,厅里满满的朝臣等着你我拜堂,你却迫不及待地去偷汉子,你真当我是好欺的?” 凤浅倒茶的手停住,“丧德败行包不包括在灵堂上与人苟合?我还没入土为安,你就在我灵堂上干那事,我都不恼,你恼什么?” 西门政气滞。 死死盯着凤浅,面前那张绝丽面容却面不改色,越看越叫人憎恨,深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强行压下,转身向门外大步走去。 “我们没拜成堂吧?”凤浅冲着他背影问,这才是重要的,如果要她跟这么个种狗过日子,她宁肯躺回那口冷棺材,把自己冻死了,看能不能穿回去。 西门政迈出去的脚,硬生生收了回来,怒目回身,“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第一卷 正文 第6章 天生一对 “如果没拜成堂,你我当然一拍两散,你去睡你的小妾,我哪来哪去。”凤浅真想哪来哪去,可惜不知道躺回棺材能不能穿回去。 西门政真气得脑门顶都黑了,这该死的女人一会儿死,一会儿活,这事很快就会闹得京里无人不知,接下来会有多少麻烦事,他想都不敢想,这时候,他杀人的心都有,还能去睡小妾? 外头有人传话,皇上和良妃驾到。 西门政吓得眼皮乱跳,狠狠地瞪了凤浅一眼,撩袍就走。 凤浅只得跟了出去。 刚到门口,一身明黄便装的北皇已经进了大门,他身后跟着的良妃是西门政的姑姑。 北皇携了良妃去别苑小住了一日,今天回京,留恋外头夜景,加上难得出宫一回,就坐上画坊,打算赏会儿灯再回去。 没料到才上了画坊不久,就有人来报信,说西门政新娶的夫人凤浅死了。 如果换成别人,死了也就死了,大不了改天安慰一下这个倒霉女人的娘家。 但凤浅是靖南王的女儿,又深得虞皇宠爱,这次嫁西门政,也是为了巩固两国良好的关系。 现在凤浅刚进门就死了,不管什么原因,这边都难向虞皇和靖南王交待。 北皇哪里还有心思游湖观灯,和良妃匆匆赶来一看究竟。 哪知,还没到门口,又听说凤浅诈尸活了,偏偏西门政在灵堂上做了什么事惹恼了凤浅,二人正闹着呢。 简直乱七八糟,北皇狠狠地瞪了良妃一眼。 凤浅以往名声本来就不好,北皇让西门政娶那要人命的女人,良妃就觉得憋屈,偏又出了这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北皇和良妃坐在堂上,看着凤浅身上还没换下的丧服,眉头微皱,“丫头们都去了哪里?” 门口立刻滚进来三个,跪趴在地上,使劲磕头。 “奴婢秋儿叩见皇上良妃。” “奴婢冬儿叩见皇上良妃。” “奴婢春儿叩见皇上良妃。” 这里还没乱完,门口又挨进来一个,偷看了脸色发白的西门政一眼,颤颤巍巍地跪在那三个旁边,“奴婢夏儿叩见皇上良妃。” 凤浅“咦”了一声,眉头一挑,这戏好看了。 方才那场春宫,虽然没能把人看得清楚,但形还是看清了的。 刚才要给西门政生儿子的,不正是刚跪下去的这个。 只不过一这会儿的功夫,这美人的衣裳已经穿齐整了,不过想来是才被弄醒不久,有时间穿衣服,却没时间理头发,头发还是颠鸾倒凤后得乱。 随着凤浅的这声‘咦’,夏儿灯丝捏出来般的身子又是一抖,西门政脸色也又白了一成。 良妃是西门政的姑姑,这府里出了事,她既然来了,也就该她挑起担子来,竖了眉头,冷道:“你们不在少奶奶跟前服侍,都去了哪里?” 本来夏儿年纪最大,是四个丫头中的管事的,但她这会儿,哪敢开口。 冬儿只得道:“我们本是在少奶奶灵前服侍的,但……”她害怕地偷睨了西门政一眼,才接着道:“但国公爷来了,说要给少奶奶多烧点纸,只留夏儿一人服侍……” 良妃冷眼看向夏儿,“既然如此,为何本国公唤人,却是你最后进来。” “我……”夏儿脸色刹白,哪敢说实话,磕头下去,“奴婢该死。” 良妃审这几个丫头,不过是拿这事开个头,哪能真在这些小事上叽叽磨磨,重哼了一声,声调一转,柔了三分,和颜向凤浅道:“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与皇上和本宫听,皇上自会与你做主。” 凤浅才穿过来,对这些人一无所知,哪能乱说话,但想着灵堂上的事,却禁不住心酸,道:“我要回家。” 她虽然不知镇南王府是怎么样的,但这鬼地方,她是不愿再呆。 西门政一张脸更白得没了颜色。 良妃怔了一下,和皇帝交换了个眼色,柔声道:“你已经嫁给了政儿,就算要回娘家,也得过几日回门。” 凤浅道:“我与他没有拜堂,自然可以回去。”没拜过堂,当然不能算成了亲。 哪有两国定下的婚约,还有小儿女自己悔婚的道理? 良妃的侄儿被人当面悔婚,脸上有些挂不住,“既然出了事故,这堂重拜过就可以,怎么能闹着回家去?” 凤浅冷笑,“如果良妃遇上这样的事,这堂只怕也拜不下去。” 良妃脸色一变,之前就听说灵堂上出了些事,但到底是什么事,还没来得及问。 被凤浅当面指出,眼皮莫名地一跳,飞快看向西门政,后者脸色煞白无色,心里一惊,直觉不好,又见皇帝皱着眉头看来,忙向身边看去。 立刻有人上前,将灵堂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良妃飞快看了眼在一旁冷脸站着的云末,脸上红了白,白了黑,气得手握成了拳,长指甲差点撇断几根。 如果凤浅当真死了,西门政做这混账事,没有人知道也就罢了。 可是凤浅只是一时卡了痰,醒来抓个正着,就是有千张嘴,也洗不干净。 恨不得跳起来,狠狠地给西门政几大耳刮子。 北皇开口,“到底什么事?” 良妃只得硬着头皮,原话回了。 皇帝脸色也顿时沉了下去,怒道:“混账。” 良妃胆战心惊,这件事只要凤浅不追究,就有转机。 叫人给凤浅端来椅子,奉上茶水,才道:“政儿实在荒唐了些,自该重罚,要怎么罚,怎么打,由着你做主。至于那狐狸精,打杀了就是。” 凤浅冷着脸笑道:“如果娘娘躺在棺材里,皇上和其他妃子……” 她话没说完,皇帝和良妃脸色一变。 凤浅忙道:“不对,是皇上躺在那儿,良妃和奸……夫在一边干那事,一边骂皇上,不知皇上可受得了?” “放肆。”良妃青着脸拍案而起。 “不错,凤浅说的不错。”一直黑着脸的皇帝突然开了口。 “皇上……”良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北皇浓眉紧皱,“将心比心,任谁也受不了这样的侮辱。把西门政拿下,交给靖南王处置。” “皇上……”西门政惊怕交集。 良妃保养得极好的美人脸瞬间惨白。 靖国公岂是手软的人,把西门政交给靖国公,脱一层皮事小,以后朝中众人碍着靖国公和虞皇,谁还敢与西门政亲近。 这么一来,西门政在朝廷上算是被打入冷宫了。 北皇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夏儿,道:“这丫头是郡主府上的人,按理该由郡主处置,但这事涉及到皇家的颜面,就此打杀了吧。” 跪在地上的夏儿身子一软,吓得几乎晕过去。 急叫道:“皇上饶命。” 良妃冷哼了一声,“拖下去。” 旁里上来两人拖了夏儿出去,只听见她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国公爷救救夏儿……” 但西门政自身难保,哪还敢为她求情。 夏儿见西门政不动,心里气苦,又向凤浅求道:“郡主,夏儿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以后再也不敢了,群主求求皇上,饶了夏儿吧。” 凤浅总算可以和这只种狗划清界线,松了口气。 至于夏儿,那是她心存不良,自寻死路,不值得她同情。 捧着茶杯,欣赏西门政此时的慌乱的神色,对夏儿的哭求毫不理会。 突然觉得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回头看去,却是云末静望着她,若有所思。 凤浅心里一咯噔。 云末只是淡淡的一眼,仿佛就看穿了她的身体,知道自己不过是借尸还魂的一缕小魂。 北皇见凤浅神色不变,没有为打杀了夏儿就松口,知她对西门政死了心,绝不会再嫁,道:“明儿,我自会修书给虞皇,表示最深的歉意。另外,太子将将回朝,朕会为太子向虞皇求亲,让你嫁与太子,永结二国之好。” 凤浅险些哭了出来,“啥,又嫁?” 良妃脸色微变,凤浅与西门政的亲事告吹,名声一定大损,这样的破烂名声,太子怎么肯接受,就算他迫为皇命收了这破烂货,心里岂能不恨死西门政,西门政因为桩婚事,得罪镇南王和虞皇,再得罪太子,后果真不敢想。 良妃如坐针毯,勉强又坐了会儿,就委婉地催了皇帝回宫。 北皇一走,凤浅也没必要再在这府中呆下去,便随了云末坐上备在门口的马车。 凤浅郁闷地趴在矮几上,听着车外枯燥的车轮声。 云末坐在车厢另一角,黑眸深不可测,饶有兴趣地观赏着她此时的神情,身上仍穿着的丧服。 他长得温润如玉,一身似雪白衣瞟眼看,极是简朴,但将他摆在这奢华的车厢里,却没有半点不相衬。 反倒是这团花的车厢显得俗了。 让人有把所有东西丢出车外,只剩下他的冲动。 凤浅很想知道这人和诏王是不是一个人,如果不是也就罢了,如果是,她需不需要装作认不出,找机会自己自动滚蛋,离他远远的。 记得是在要打杀夏儿时,她毫无不忍之心,才引起云末的注意,“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换成以前,我不会打杀了夏儿?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恶?他们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 她还没抱怨完,听云末轻声道:“怎么可能?换成以前,你定不会就这么放过西门政,定要迫着北皇把西门政也一并打杀了。” 凤浅愕了一下,开始悔肠子,刚才怎么就不让皇帝老儿打西门政一顿呢? 就算不打死他,打一顿出出气也好啊。 云末见她神色不定,问道:“怎么?” 凤浅皱眉道:“我爹会怎么处置西门政?” 云末道:“王爷要顾全各方关系,不会如何。” 西门政是良妃的亲侄子,打他就是打良妃的脸,而良妃正在受宠,打良妃的脸,等于打皇上的脸。 王爷不给西门政的脸,还得给皇帝的脸。 凤浅肠子都悔青了,向云末凑近些,“我们回去,让他们把西门政打过,怎么样?” 云末:“……” 凤浅神色有些悻悻,“不行啊。” 云末笑了,“你和以前不同了。” 凤浅撇嘴,翻着脖子上的指痕给他看,“被人掐成这样,能活下来,已经不容易,性情哪能没有改变?” 云末神色一黯,“郡主放心,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他们一定得给个满意的答复。”他说完,话音一转,“不过伤的是脖子,又不是头,怎么会失去记忆?” 第一卷 正文 第7章 围观 凤浅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住,摸了摸头,“头上也有伤的,没给你看罢了。” 云末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凤浅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死盯着云末脸上神情,问道:“诏王是什么人?” “据说是南朝前皇的遗孤,现在地下王朝的主人。”云末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异样。 “地下王朝是做什么的?” “专给各皇家使绊子,找麻烦的。” “各皇家容得下他?”和皇家作对的人,多半活不长,凤浅对诏王短命的身份很满意。 “容得下如何?容不下又能如何?地下王朝的人神出鬼没,横竖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们。郡主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凤浅手托着腮,含笑睨着云末,“你和他长得很象。” “郡主的癔症又犯了。” 凤浅哼哼,就算你是那混蛋,也不会承认,否则的话,前脚承认,后脚就能被皇家的人剁成肉泥。 把玩着腰间悬着的穗子,“太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云末道:“是个真英雄。” 英雄? 这不是凤浅想要的结果。 云末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模样,轻笑了一声,“郡主在担心什么?” 凤浅张了张嘴,最后保持了沉默。 忽地听窗外一阵乱,揭开窗帘,见街上行人胡乱奔跑,神色慌乱。 带队的护卫队长骑着马,匆匆靠过来,神情也有几分惊慌,“郡主,请尽快回王府。” 凤浅问道:“出了什么事?” 护卫队长道:“虞亲王被人杀了,尸体赤身悬挂在丰城城门上。地下王朝的人留下字据,说三日后要把虞亲王挫骨扬灰。” 凤浅肯定,虞亲王就是被她亲手杀死的金彪,诏王当真如魔似鬼,自己好穿不穿,穿到他床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回头发现云末一直平静地看着她,云末见她望来,淡淡开口道:“郡主与虞亲王交情不浅,虞亲王被害,郡主要不要去丰城看看?” 凤浅拽着窗帘的手一僵,那混蛋可能就在丰城,她躲都来不及,还巴巴地送上门? “别胡说,谁跟他感情不浅?”想到亲手杀死虞亲王,心里疙疙瘩瘩的,感觉云末的目光好象能把她看穿,更加不自在,把帘子一摔,“回府。” 回到镇南王府,得知镇南王被招进了宫,不在府中。 凤浅不用立刻面对这身份的爹,觉得很合心意。 进了府,云末让冬儿去厨房备膳,又让秋儿去告知靖南王妃。 负责收拾房间的春儿略为迟疑,道:“郡主习惯了那边府里的千巧服侍……” 云末道:“先前,我已经让千巧提前过来,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千巧是凤浅郡主府里的大丫头,但她是虞国过来的丫头,不能随凤浅赔嫁给西门政。 春儿听了,才放心地去了。 身边三个丫头,顿时走得一个不剩。 凤浅不禁又多看了云末几眼,“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来?” 云末道:“并没认为郡主一定会回来,只不过听说郡主出事,就叫个丫头跑趟路,提前备着,就算郡主不回来,也不伤着什么。” 凤浅心笑,心思果然细腻。 她第一次进靖王爷,认不得路,好在有云末带路,才不至于迷路。 到了一处叫玲珑轩的地方,云末不再前行,道:“郡主的闺房,云末不方便进入,云末告退。” 凤浅点头,转身走向前面小院。 刚要进门,身后传来一道极为温柔,温柔得直暖进人心的声音,“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凤浅。”凤浅不假思索的脱口而言,话说了口,才悚然醒悟过来,问自己这句话的人是身后的云末,他能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名字? 突然问这话目的何在也一目了然,他对她已经起疑。 心头凛然,眸子森冷下来,这个人果然不好对付,转身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他只是微微一笑,“郡主好好休息。” 凤浅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突然追上两步,蓦然握了她纤细的手臂,将她一把拽了回来,避到身旁树后,用身体抵在了树杆上,动弹不得,抬头见他脸上温文之态荡然无存,眸子里反而透了些森冷,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你要做什么?” 他高她许多,向她俯低身,更近的审视着她,突然问道:“你是谁?” 凤浅面无表情的向他直视回去,冷声反问,“你这话,是问本郡主?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云末听了她的话全不为所动,既不惧怕,也不慌乱,只是紧锁了她的眼,浅然而笑,他越是淡定无惧,凤浅反而越是心慌,心跳不由的加速,他眼角的笑意更浓,将身体向她胸前贴紧些,“心跳很快呢。” 低了头向她慢慢俯近,面庞直到离她只有半寸之遥,能感到彼此的呼吸,垂眼看着她颈项上浮起一层小小的粟粒,才回转眸子,锁了她的眼,慢慢的道:“在害怕?”声音低哑磁软,极是好听,落入凤浅耳中,却是从头寒到了脚。 就在这时,听见身边围墙内传来秋儿的声音传来,“好象是郡主回来了,快去看看。” 凤浅突然想到,刚才他根本是故意支开春儿和秋儿,张嘴就要叫人,突然腰上一紧,被他一拉一拽间向前扑倒,他下她上的跌进身下草丛,手腕一紧,也被他扣住。 他手法巧妙,并不弄痛她,却让她动弹不得。 她也是精通搏击之术的,对他的手法也不由的暗暗惊叹,再看他这时,与在之前的儒雅辩若两人,幽黑不见底的眸子闪着诱人的光华。 凤浅冷眼看着,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听丫头的脚步声已出了院门,忙要爬起身,他手臂缠来,捂了她的嘴,她张口要向他手掌上咬下。 突然听见被她压下身下的他,发出一个叫人浮想翩翩地低喘,“郡主,不可以这样,你现在还不能与我们……” 丫头恰好到门口,一眼睨见草丛中的二人,听了那声音,即时一怔,满面通红的逃窜回去。 凤浅的脑子‘嗡’的一下,浑身血液涌到了脸上,面红耳赤,他在胡说些什么鬼话。 低头,见自己跨坐在他腰间,在别人看来确实象是她在对他做什么不轨之事,而他纯粹一副被动受虐的小受模样,反倒笑了出来,很想去他脸上摸上两把,当真虐他一虐。 弄明白了现在处境,人也就冷静下来,不再惧怕,俯低身趴在他胸上,撅了嘴轻吹他极好看的薄唇,直接看向他的眼,“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眸子幽黑清亮,微微一笑,“郡主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凤浅哑然,她知道个鬼约定,冷看着他不出声,她清楚地明白,有些事越抹越黑,倒不加理会。 “是不记得,还是根本就不知道?”云末含笑的眼带了一抹凛冽,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的眼。 凤浅身体微僵。 “果然是不知道。”他眼里笑意慢慢敛去,在眼角笑意将完全消失之际,又是一笑,蓦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俯下身,唇轻贴了她的耳鬓,气息如风送鹅毛一般轻拂着她,温温软软,吹得她耳朵瞬间烫下耳根,他的声音越加的磁软诱人。 “别怕,就算你不是凤浅也没关系,我不会伤害你。但你得告诉我,她在哪里。只要我寻到她,就带她离开,你仍做你的郡主,可好?” 凤浅冷笑,这种鬼话三岁的小孩也骗不过。 再说她哪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在哪里,没准现在正趴在阎王的床上,“我就是凤浅。” 他神色越加的温柔,声音更加诱惑,“我不会骗你,我留在府里是为了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所以只要你将她完完本本的还给我,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 凤浅明知这个人不可信,却情不自禁的心里一动,呼吸不由的屏住。 自己要在府中立足就得过他这关,他对自己已经怀疑,以后想蒙混过去,已经不可能。 信他,还是不信他? 告诉他,自己是穿越的,至于极品女在哪里,天知道? 可是这么荒谬的事,他能相信? 再说,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就是诏王那混蛋。 不过他要装,她也就当他不是诏王。 她眼一眨不眨的将他看着。 他眉目分明,五官精致细腻,容貌秀美,略一看远不如那些酷哥帅男晃眼,但他与身俱有的秀雅,如同世间最温润柔美的暖玉,但叫人看上一眼,便想再看第二眼,第三眼,最终再难看去别处,那双眼更是纯粹的黑,黑的不掺任何杂质,叫人看不透。然越看不透,就越想去看透,一路路看到深处,最终迷失的却是自己。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四目相对,他不愠不火,静静地等着。 凤浅视线下移,落在他橘色泛着柔光的唇上。 他的唇形端正薄削,唇纹细腻如同花瓣,这般看着,没来由的叫人喉咙发干。 薄唇轻动,“相信我,凤浅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她。” 她重看向他的眼。 他眼眸真诚。 凤浅蓦然一笑,盘旋在宫廷周边的人,能有真情? 她不信他,她凭什么信他? 如果让他知道,那个对他‘很重要’的凤浅因她的鬼上身而消失,会不会恨不得将她剁成肉酱。 凤浅眼里的讥诮变成了嘲弄,“你爱她什么?她的容颜,还是地位?” 云末默然,这些全不是原因,真正的原因却不能让人知道。 凤浅眼里的嘲讽之意更浓,在他略为失神中,蓦然挣开他的束缚,抬起一只手缠了他脖子,一手顺他领口衣襟慢慢抚下,直至胸,留连恋不去,动作极是煽情,眼角带媚,笑口盈盈的道:“我就是凤浅,既然我对你这么重要,不如就此……” 他眼里没有凤浅预想的慌乱,只是勾唇淡笑,“如果云末依了你,一旦东窗事发,云末可得被王爷乱杖打死。” 凤浅眸色微闪,“原来,你是怕死的。” “谁不怕死?云末自然也是怕的。”云末嘴里说着怕,脸上却全无怕的模样,“比起用这招来除去云末,倒不如我们做笔交易,让云末为你所用,条件是你告诉我凤浅在哪里。” 凤浅‘哧’的撇头一笑,一闪间的念头也能被他看穿,回头看着他胜算在握的散漫笑意,气闷的想咬他一口,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处的?”停了停,怕他不懂什么叫处,又补充了一句,“就是童子鸡。” 他唇角习惯性的笑意一僵,一直淡然从容的神情终于起了变化,沉静似水的眼眸闪过诧异。 凤浅在他惊怔中,满不在乎的将他从身上推了开去,起身俯视着他,“别紧张,你是不是,我都不在意。” 转身走出树丛,听身后他的声音传来,“我会让你说实话。” 凤浅回头一笑,那就看你的本事,不过这句话只是在心里说说,“我就是凤浅,你死活要说我不是,我也没办法。” 她没骗他,她本来就叫凤浅,只不过不是这个王府的郡主。 云末翻身站起,轻理衣衫,一拂身上落叶,又恢复了初时所见的淡然从容,施施然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凤浅望着慢慢走远,逸雅的欣长背影,绷得紧紧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长嘘了口气。 这个人比想象中更难应付。 进了屋,一个她没有见过的大丫头欢喜地迎了上来,“云公子说郡主不会有事,郡主果真回来了。” 第一卷 正文 第8章 往事 接着看见她脖子上的掐痕,眼圈顿时泛了红,“这……这是怎么的……” 凤浅对着这丫头,莫名地感觉到亲切,“千巧?” 丫头怔了一下,“我是千巧,郡主,你怎么了?” 凤浅摸了摸脖子上仍有浮肿的指印,“大难不死,很多事却记不起来了。” 千巧心疼得险些落下泪,小声道:“王爷不在府上,郡主暂时不要到处走动,免得遇上锦郡主……” “锦郡主是什么人?” 千巧吃惊地看向面前的主子,“郡主连锦郡主都不记得了?” “嗯。”凤浅不知道什么锦郡主,只好装失忆。 “是王妃的女儿,郡主的同父异母的姐姐。” “原来我是庶出。”凤浅好象突然明白为什么会嫁给那西门政那渣男。 “郡主怎么可能是庶出。”千巧低声惊叫,她家郡主果真受了不小的刺激。 千巧吞吞吐吐,凤浅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明白这个身份。 原来凤浅的娘是镇南王征战时所遇,是虞国姑娘,二国交战,姑娘的家长自然不同意把女儿嫁给镇南王。 于是,那姑娘随镇南王私奔,在外头结为夫妇。 战争结束,镇南王被召回京城,却接到一张皇令,让他娶虞国长公主,二国联姻。 虞国长公主自然不能为妾,只能强迫镇南王降妻为妾,娶虞国长公主为镇南王妃。 凤浅的母亲一气之下,离开北朝,她离开时,已经怀有身孕。 镇南王苦寻妻子不到,借酒浇愁,喝得烂醉,醒来后发现身边躺着赤身的虞国长公主,公主被他毁了名洁,不得不娶。 七个月后长公主早产生下凤锦。 两个月后,凤浅母亲的忠仆老妪抱着个小小女婴出现在王府外。 这个女婴就是凤浅,凤浅足月而生,比凤锦还小了一个月。 凤锦一直想嫁政国公,可是却被凤浅抢先强婚政国公,让凤锦对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恨之入骨。 凤浅看着铜镜中,与自己十三四岁时一模一样的面孔,翻着白眼,摸了下额头,“没病吧,怎么就看上西门政那衣冠禽兽。” 千巧噗地一声笑,“虞皇膝下无女,所以凤锦郡主和郡主都有可能继承虞国皇位,但北朝和虞国联姻,二位郡主中的一人,一定要嫁给北朝皇子,嫁了北朝皇子的人,自然不能再继承虞国皇位,所以……” 凤浅明白了,抢嫁人渣是为了抢虞国皇位。 她穿越过来就没有消停过,实在累得连头发尖都发酸,洗干净了就滚上床,打算好好地睡个觉,养足精神,再做打算。 刚要闭眼,指尖碰到一个冰冷的东西,顺手拿起一看,竟是一个色泽陈旧的木雕面具。 凤浅眼皮莫名地一跳,仔细一看,一颗心如擂鼓般跳开了。 千巧望着那面具,奇怪地咦了一声,“这里怎么有一个面具,这陈色,怕是有好多年了。” 凤浅问道:“你没见过?” “不曾见过。” 见凤浅脸色发白,有些担心,“郡主,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凤浅道:“只是有些累,想休息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千巧不敢再问,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凤浅怔怔地看着手中木雕面具,眼睛慢慢地湿润,胸口起伏不定,半晌才低哽出两个字,“小郎。” 她除九百九十九害,就是为了回前世,寻找她的夫君小郎的下落,现在手上拿着的正是小郎的面具。 诏王迫金彪辱她的种种在脑海里闪过,最后定格在他戴着面具的脸庞上,那张脸渐渐地变成云末俊逸的面庞,胸口猛地一紧,呼吸有些不顺。 翻身下床,把面具放回枕边,挽了发,拽了屏风上的衣裳,胡乱往身上套,急急奔向门口,拉开房门,“云末在哪儿?” 守门的丫头道:“应该在西厢客房。” 凤浅拉拢衣襟,匆匆而去。 凤锦花了不少心思与西门政各种勾搭,只等对方有意了,就请旨为他们赐婚,结果被凤浅抢先一步,求着虞皇与北皇联手迫西门政娶她。 她生生憋着一口气,还没能找凤浅算账,凤浅和西门政的婚事却又泡了汤。 凤浅嫁西门政不成,却把西门政的名声给败了,西门政这颗棋被活活毁了,凤锦恨不得食凤浅的肉,饮凤浅的血。 一听说凤浅回王府了,哪里还忍得住,立刻起身向凤浅所住的玲珑轩而去。 凤锦虽然恨凤浅,但她与西门政的事,是没经过长辈的,说出来,只会脸上无光。 镇南王妃与女儿同心,本担心凤锦去找凤浅,再惹出什么事端,惹恼丈夫,随后又想,凤锦去闹一闹,并不能把凤浅怎么样,但好歹也让凤浅知道,这天底下不是只有她凤浅一个,可以由着她逞性妄为。 再说小辈之间的事,就算真的闹得过了些,靖南王要罚也不能过于偏袒,也就由着凤锦去了。 凤锦直冲冲地去凤浅寝屋,被千巧拦下,说凤浅出去了。 凤浅虽然是镇南王结发妻子所生,但凤锦却是靖南王妃所生。 千巧见凤锦阴沉着脸,不禁为凤浅担心。 凤锦因为西门政的事,本是恨死了凤浅,又听说她回王府,居然还带着云末,云末是她向虞皇讨了多次,也不能到手的人。 一团火气顿时烧昏了头,铁了心今天要给凤浅点颜色看看。 结果到了地头,人没见着,却被个丫头拦了下来,这气哪里还压得下。 一脚把千巧踹开,奔上台阶,猛地推开凤浅卧室的房门。 叫道:“凤浅,给我出来。” 千巧忙上前,“长公主,郡主真不在。” 凤浅抢了她想要的也就罢了,一个丫头都敢拦她的路,凤锦越加怒气冲天,一巴掌掴了过去。 千巧脸上即时浮上四根手指印。 千巧虽然是个下人,但她为人乖巧,处处讨人喜欢。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挨打,但人家是郡主,而她只不过是丫头,被打了又能怎么样,委屈得埋低了头,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虽然委屈,但仍护着凤浅,道:“郡主不在的时候,不喜欢别人进她的房间。” 凤锦竖了眉毛,“我还偏要进了。” 别人?拿我跟你们这些下人比? 说完不理千巧,径直进了门,凤浅果然不在屋里。 千巧大急,还要拦。 凤锦的丫头金串上前一步,拦住千巧,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公主面前放肆。” 这句话,凤锦爱听,却也更在心头煽了把火,道:“金串,给我打,教训教训这个不天高地厚的丫头。” 在她看来,她是靖南王府的嫡小姐,凤浅虽然也是个郡主,但在她面前,就得靠边站。 再说她打的是个不懂规矩的丫头。 金串这一巴掌打得极重,千巧忍着的泪花直接滚了出来,冒着再挨打的可能,壮着胆道:“这里是玲珑轩,除了王爷和王妃,其他人不能随便进。” 凤锦愣了一下,心头窝的那一团火乱窜,凤浅那贱丫头还真拿自己当回事。 “我就进了,看她能怎么着?” 千巧恼归恼,但她一个丫头,怎么也不能把凤锦拽出去。 凤锦坐了一阵,仍不见凤浅回来,有些不耐烦,百无聊赖,慢慢打量凤浅的房间。 虽然没有任何奢华之物,但装饰得极为典雅,处处透着书香之气。 不象她那里,花里胡哨,一股子的脂粉气。 平日她对自己那里是极满意的,但这一比,自个都觉得自己那里俗。 再看杵在那儿的千巧,和金串一比,虽然同是丫头,千巧却也是极清丽乖巧的,不象金串,红红绿绿一副的奴才相,金串俗没关系,关键是金串整天跟着她,把她也衬得俗了。 越发地不顺眼,脸色又黑了三分。 凤锦又哼了一声,看去别处,却见凤浅的枕边放着一个木雕面具。 是普通的木料,雕工却极为精细。 眸子慢慢眯起,如果不是对这东西爱极,也不会时时放在枕边。 突然想起亲生母亲说过的一番话。 母亲说过,凤浅儿时虽然养在外面,但在几个月大时,招过一个上门的女婿。 那姑爷长年戴着一张面具,传言说是因为他长得太丑,所以出门才总是戴着面具遮面。 想来也是,如果不是家里贫寒,又兼相貌丑陋,谁愿给一个婴孩做上门女婿? 那姑爷短命,在她六岁的时候,就死了。 不过这件事是禁忌,虞皇下了封口令,谁敢乱说,乱棍打死,所以母亲也是无意中说漏了嘴,被她追问不过,才告诉她的。 说完后,千叮万嘱,不管如何,这件事都绝不能提起。 否则的话,虞皇定不会顾惜她们,到底会怎么罚,完全都不敢想象。 想到这里,凤锦走到榻边,拿起那个面具,面具色泽沉黄,果然是有些年份了,应该就是那小姑爷当年戴的面具。 冷笑了笑,这丫头还是个长情的种,那人死了八九年,保留着这个破玩意不说,居然还放在枕边。 眸子陡然一亮,唇边浮起一抹阴瑟瑟的笑意,拿了面具转身就走。 千巧也是刚才才见过这面具,不知道这面具的来历,但能被凤浅放在枕边,一定十分重要。 见凤锦动那面具,大急追上去,“锦郡主,你不能……” 凤锦瞪眼骂道:“放肆。” 金串将千巧一把推倒在地,瞪着双死鱼眼,道:“反了你了?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冲撞郡主。” 凤锦叫住金串,“别理这死丫头,走。” 仰着下巴,傲慢地出门而去。 金串紧跟在她屁股后面出了门。 千巧慌忙爬起来,看着凤锦出了院门,一溜烟地去找凤浅去了。 凤浅去西厢客房没找到云末,脑子里乱轰轰地一片。 第一卷 正文 第9章 面具 也不急着回去,在一处青石上坐下。 竟没发现,在青石不远处,云末在一株梧桐树下与一个小厮说着什么。 云末听见声响,抬头起来见是她,挥手示意小厮离开,静立在树下,望着怔怔发呆的凤浅。 凤浅也不知坐了多久,起了阵风,身上有些冷,收起纷乱的心思,听见有人朝这边走来。 转头看去,却见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引着两个人走来,花荫茂密,看不清后头引的是什么人。 她不愿随意见生人,就起身慢慢回走。 凤浅不知,来人正是北皇想要指亲给她的太子皇甫天佑和他的副将薛子莫。 皇甫天佑刚刚得知父皇赐婚的事,他虽然不曾见过凤浅,但凤浅的恶名却听过不少,对这门婚事极为反感。 寻思着找机会弄黄这门婚事,正巧靖南王也在为这事伤神,请太子过府商量,探探太子的口气。 于是,皇甫天佑带了薛子莫前来赴宴。 随着管家转过花荫,见前头一个素衣少女,正慢慢走着。 身线苗条,却已经掩不去体态的妙曼,她分花拂柳,举止透着天生俱成的优雅,低声问道:“这是……” 管家探头望了一眼,忙道:“那是我们家的郡主凤浅。” 皇甫天佑有些意外,这些年耳闻的全是凤浅如何的恶劣行径,不想看上去竟是如此端庄的模样。 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皇甫天佑见凤浅走得很慢,似在想什么,不愿打扰,抬手示意跟在身旁引路的管家慢走,远远地吊在后头。 云末抬眼看见太子,略为犹豫,隐身树丛中,悄然无息地跟在后头。 凤浅不知有人跟在后面,仍是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分花拂柳地慢慢行走。 到了前头,却见几个府中下人的儿女正在给花草补泥土,一个衣衫华丽的少女正站在旁边面含笑意,饶有兴趣地看着。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来找凤浅晦气的凤锦。 凤锦听见脚步声,见凤浅正朝这边走来,眼里闪过一抹带着恶意的诡笑,转身就走。 凤浅见凤锦穿着,隐隐猜到对方身份,想到极品女与凤锦之间的矛盾,也不愿自寻麻烦,见她走开,正合心意。 再看蹲在地上的玩童,她认得其中一个是刚才进府时见过的,据说春儿说,是孩童里的恶霸,叫孙小武。 凤浅对他们本没太留意,无意中见孙小武把手中掘花泥的器具摔了两摔,没能摔掉上面的泥,丢在地上,又用脚去揩上头堆满的湿泥,揩了两揩,把那东西揩得更花,却露出了那东西的模样。 凤浅看清那东西,身子微微一震。 以为是自己眼花,再看真些,虽然被泥糊得面目全非,但凤浅仍认出竟是自己刚才放在枕面的面具。 这时,孙小武见面具上的泥硬是弄不下来,不耐烦了,松了裤腰带,竟要往上头淋尿来冲去上头花泥。 凤浅又急又气,飞扑上前,猛地将孙小武一把推开。 皇甫天佑刚刚拐弯过来,看见这一幕,浓眉一挑。 这小丫头竟还有这么泼辣的一面,看来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停了下来,以花枝掩了身影,看着事态发展。 孙小武没留神,竟被凤浅推翻在地,刚刚拉出来的尿浇了自己一身,湿了裤子。 怒道:“哪个狗日的……” 回头见凤浅素白的手中紧捏着那个满是湿泥的面具,全然不介意脏了那只如玉雕般白皙小手,一脸怒容。 孙小武吓得赶紧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骂凤浅狗日的,不等于是骂王爷是狗? 任他再浑,也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连忙爬起来,哆嗦着声音,小心地唤了声,“郡……郡主,奴才……奴才不是……” 凤浅抬头起来,眼圈发红,望向孙小武的眼神却冷如寒冰,“这面具哪来的?” 孙小武偷瞟了正走开的凤锦一眼,把头埋得低低地,不敢说话。 那一眼,凤浅已经明白,这面具是凤锦拿来的,但她就是要孙小武亲口说出来,猛地提高嗓子,“说。” 她这副身体年纪虽小,但前世做刑警多年,怒起来却自有一股让人不敢违逆的霸气。 孙小武吓得浑身一抖,“是……是……” “是什么?”凤浅赤红着眸子,逼视着他。 孙小武在下人孩子中虽然称王称霸,但面前的可是正宗的主人,动动手指,也能把他压死,只得道:“是锦郡主体恤我们下人,见奴才用手掘土掘得辛苦,就把这个给了奴才……” 话没说完,眼前一花,见凤浅已经三步并两步追向凤锦。 “站住。”凤浅声音冷冽。 隐在树丛中的云末眸子落在凤浅手中的木雕面具上,肩膀不自禁地微微一僵。 薄唇抿紧,好看的狭长凤目微微一窄,重新仔细打量凤浅铁青着的面容。 皇甫天佑瞟了凤浅手中面具一眼,嘴角微微一扬,低声道:“果然是个泼辣的。” 他是武人,凤浅这性子反而很对他的胃口。 凤锦慢慢转身,沉着脸,哼了一声,道:“果然野得没了形,竟连姐姐也不会叫。” 凤浅冷着脸,道:“姐有姐样,没有姐样,怎么为人姐?” 凤锦不以为然地‘哧’了一声,“谁稀罕做你姐姐。”转身要走。 凤浅跑上前,将她拦下,举起满是污泥的面具,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凤锦道:“孙小武也说了,是我体恤下人,见他忘了带花铲,掘土掘得很是辛苦,就给了他用来掘土。” 凤浅怒道:“你怎么体恤下人,与我无关,我只问你为何不经人同意,私取她人事物?” “不过是个破面具,紧张个什么?”凤锦这么做就是要激怒凤浅,让凤浅发火,来寻她麻烦,到时她就可以借题发挥,好好收拾凤浅一顿。 “私取她人物件,可是行窃,行窃也没什么吗?” 凤锦拿面具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上头,听凤浅竟说她行窃,还当着下人的面,涨红了脸,恼羞成怒,“你别胡说,谁行窃了?” “你不经我同意,在我屋里私取了我的东西,难道不是行窃?” “我不过是借来玩玩,见孙小武可怜,才借给他用用,交待他用完给你送还回去,这是行善。”凤锦强辩。 凤浅气得发笑,“盗取了别人的东西,再把这东西交给他人糟蹋,却说成行善,真当自己是侠盗了?再说侠盗也是盗,同样是窃贼。” 凤锦强辩,“我不是说了,让他用完给你送回去,怎么是盗了?我不过是借用了一下,你用得着这么小气么?” 借用?小气?凤浅看着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面具,杀人的心都有。 “要我同意,才是借,没经过我的许可,就是盗。入室行窃,到了外头,已经可以到公堂上走一趟,岂能是‘小气’二字。” “你……”凤锦气得浑身发抖,“一个破玩意,你还想告官不成?就算你想告,这府里头也容不得你告。再说,就算府里不管,官府能为个破面具,把本郡主怎么着?” 凤浅冷笑,在他人看来,这么一个面具根本不是什么事,而凤锦又是镇南王府的郡主,就算去告,也不会有人理睬。 办了凤锦,就是办了镇南王府。 谁蠢到为两个女子之间的矛盾,得罪有权有势的王爷? 官是不能告,但也不能说,不告官,就没了规矩。 她刚刚穿越过来,对身边的人和事都不熟悉,不知自己到底处在什么地位上,但也不能就这么任人欺负。 先不与凤锦继续争辩,冷目瞥向一边吓白脸的孙小武,眸子里几乎喷了火,道:“既然是给你掘土,你为什么在上头又是踩,又是要淋尿?你就这么对待你主子给的东西?” 孙小武望着凤浅恨不得剥了他的皮的眼神,从脚底一直寒到头顶,如果他知道这东西是凤浅的,打死他也不敢拿来掘土。 虽然凤锦是王妃的女儿,但这个凤浅可是王爷心尖上的,凤浅捏死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孙小武哪里敢惹。 再说,他骞污主人的东西,闹到王爷那儿,只能落下个乱棍打死。 他只想快些跳出这趟浑水,不敢偏帮凤锦,如实道:“是锦郡主叫我尽法子的折腾这东……”他偷瞅了凤浅一眼,见她脸色又是一沉,忙把‘西’字咽了回去,改口道:“折腾这面具,最好能折腾得面目全非,所以奴才……才……才往上面淋……” 皇甫天佑听到这里,眉心一皱,道:“那位锦郡主行为实在卑劣。”他瞥了身边管家一眼,凤锦是女子,骂人的话,他实在不便说出口。 将凤浅上下打量一番,即便是这怒火冲天的时候,也是美不可言,她这如同小刺猬的模样很对他的胃口,向管家问道:“那锦郡主是哪家的郡主?” “是我们府上的大小姐。”管家暗捏了把汗,再看身前太子。 皇甫天佑这一辈子经历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这十年又是在刀光血雨里滚打,从来不曾动容,这会儿他目视前方二女,一双清朗的剑眉也微微敛起。 皇甫天佑目不斜视,淡淡问道:“凤锦?” “是。”管家不禁汗然,也是叫苦,这个大小姐闹的实在过了,这事就是说到那儿,都讨不到好。 大小姐行为肯定不妥当,而二小姐也完全没了往日的淡雅从容之态。 偏偏这事还被太子看见,又是二小姐将与太子联姻的紧要关头上,二小姐这泼辣相怕是难入太子的眼了。 皇甫天佐得了答案,不再问什么,仍静看着前方。 薛子莫倒有些奇怪,太子向来不好八卦,这会儿怎么对人家小女儿之争这么感兴趣。 随即也想到太子还没回京,就接到将要联姻的消息。 未来的太子妃就是前面那只炸了毛的小刺猬。 如果这婚事成了,也就罢了,如果不成,靖王府的另一个小姐就可能成为太子妃。 小事可以看出人品。 薛子莫心想,或许是这个原因,太子才会对这二女相争,这么上心。 他不知道,皇甫天佐心中完全没有他们那样的想法,只是想看凤浅怎么应对。 隐身在树丛中的云末,眼一眨也是不眨地凝视着凤浅手中的面具,紧抿着唇,眸子黑得没有一点光亮。 凤浅重看向凤锦,一双水灵的大眼被怒火灼红,半眯了眼,“你还有什么话说?” 拢在袖中的小手紧攥成拳,她碰什么都可以,但碰这个面具,她绝不允许。 凤锦没想到,孙小武这么没骨气,被凤浅一吼,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她勾搭上西门政,但与西门政终究是私下来往,没有公开,公开了只会让彼此脸面扫地。 而凤浅请婚,却是正大光明。 所以她虽然恨凤浅,但这口恶心却不能不咽下。 她本是要与凤浅算西门政的账,但要找凤浅麻烦,却不能光明正大问西门政的事,只有另寻办法,诱凤浅做出对她不敬的事,对她不敬,就是对母妃不敬,她回头就可以狠狠地告凤浅一状。 干脆硬挺,这么做,本来就是想要激怒凤浅,被她知道,正好达到目的,撇了撇嘴角,哼道:“是我吩咐的,怎么样?要不要拿我身上的衣裳把这破东西擦干净?” 寻思着只要凤浅敢在她衣服上擦泥土,她就敢动手打人。 第一卷 正文 第10章 麻烦上门 凤浅气极,听了这话,却冷冷一笑,“你那身脏衣服,也配用来擦它?” 凤锦还真怕凤浅耍泼,拿她的衣裳抹拭那个破面具,但一身上好的衣料做成的锦衣华服,竟被凤浅说成连抹拭那个破面具也不配,气青了脸。 出来找凤浅的千巧,去了西厢客房不见人,又朝着这边找了过来,见凤浅和凤锦如同斗红脸的公鸡,暗叫了声糟糕,终究是晚了一步。 匆匆上前,瞥了凤锦一眼,站到凤浅身后。 凤浅看见千巧脸上浮起的手指印,问道:“这脸是怎么回事?” 千巧偷扫了眼凤锦和金串,忙捂了两边面颊,支支吾吾道:“不小心碰的。” 碰的也能碰出一边脸,四根手指印? 凤浅把千巧的手拽了下来,“说,怎么回事?” 凤浅随和,却是一个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人,千巧被她一逼,两眼渗上泪,“是……是……” 金串知道自己家郡主就是来给凤浅没脸的,乘机道:“这丫头冲撞我们郡主……” 打丫头的脸,就是打丫头主人的脸。 凤浅因面具的事,已经是愤怒到极点,这一来,更是怒不可遏。 怒极反而笑了,向凤锦笑笑道:“这么说,这两巴掌是你打的?” 凤锦本是想激怒凤浅,然后找到借口教训教训她,可这时,看着凤浅怒极而笑。 那张小脸本是秀丽无比,这时煞白无血色,而一双眸子,却赤红凌人,让人看着却如同阳春浸雪,阵阵地冷。 突然间有些害怕,口中却逞强道:“一巴掌是我打的,一巴掌是我叫金串打的。” 凤浅虽怒,人却冷静,“不知她犯了什么错,要这么个打法?” 凤锦觉得打个丫头,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这丫头目中无人,连本郡主都敢顶撞,难道不该罚?” 凤浅打破砂锅问到底,“怎么个顶撞法?” “这……”凤锦有些语塞,随即想,她不过是进凤浅屋里坐坐,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我去找你,你不在屋里,我不过是想进屋坐坐,这丫头竟……” 凤浅接过去道:“她却拦着不让你进屋,说我不在的时候,不喜欢别人进我的屋子,是吗?” “不错。”一个丫头竟敢在主人面前放肆,凤锦觉得到哪儿,都不是这个理,抬高下巴,自觉自己又占了理。 凤浅笑了,千巧这丫头才跟了她半天,就这么护她,她又岂能任由千巧被人欺负? 凤锦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很想将凤浅那张笑脸捂住,凤浅却没如她所愿地止住笑,反而慢慢上前绕着金串看了一圈,漫声道:“丫头护主,有何不对?” 凤锦怔了一下。 凤浅接着道:“换个角度来说,如果是我去你那儿,你不在,我硬行而入,任意而为,你的丫头拦是不拦?” 凤锦有前科在,自然不能说拦违着心道:“自然不拦。” “好,这可是你说的。”凤浅朝千巧道:“走,我们去凤锦郡主那儿逛逛,顺便翻翻看,有什么喜欢的,不防‘借’来玩玩。” 说着,当真迈步就走。 凤锦脸即时绿了,她的东西,怎么能让凤浅乱翻? 抢上两步,将凤浅拦下,“我的东西岂能由你们乱翻?” 凤浅故作奇怪道:“不能吗?” 凤锦语塞,但知道凤浅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如果不及时制止,真能去她那儿抄个底朝天,但出尔反尔的话,又怎么好说? 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凤浅也不追究,冷笑道:“既然不能,那么我的丫头拦你,有何不对?再说,我的丫头,几时轮到别人来教育?”说完,不等凤锦反应,看向金串,轻声道:“我的人,岂是你一个奴才能打的?” 说完,一扬手,重重地掴在金串脸上,打得金串捂了脸杀猪般的叫。 凤锦脸颊上一热,仿佛那一巴掌是打在了她的脸上,怒道:“你……” 凤浅不看她,对千巧道:“给我掌嘴,重重地打。” 千巧刚受了那场委屈,心里本是难受,但怕给郡主惹事,一直忍着,这会儿见郡主叫打,仍有些犹豫。 凤浅瞥了她一眼,淡道:“打你就是打我,我的脸岂是她一个奴才能打的?” 凤锦是王府的郡主,凤浅同样是王府的郡主。 千巧本觉得凤锦太过欺负人,这时既然发了狠,她也就随了郡主的心意,让她心里舒服些,就算过后被王爷罚了卖了,也认了。 一咬牙,上前当真使足了力气,一巴掌扣在金串脸上,把金串打得滚倒在地,鬼哭狼嚎。 云末墨眉一扬,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看着凤浅的眼神柔了下来,不再是往日那般习惯性的温和。 太子'哟'了一声,“这丫头果然凶悍,是该嫁入将门。” 管家见动上手了,斗大的汗滴从额头上滚下,但碍着太子在,不敢擅自上前劝开,听了太子这谑戏的话,也分不清他是真这么想,还是嘲讽,扯着袖子抹了抹额头冷汗。 凤锦这下算是尝到了,打丫头的脸,等于打自己的脸的滋味,上前就要打千巧。 千巧忙闭了眼,准备默默受着,但想象中的那痛却没落在脸上,睁眼一看,见凤浅抓着凤锦的手腕。 凤锦几时受过这样的气,被怒火烧得失了理智,怒道:“放手。” 凤浅笑意盈然,“在这儿喊打喊杀的,叫下人看着也不是回事,不如去爹那儿,让爹来评个是是非非。” 凤锦险些呕出一口血,她把人打了,却说不要在这儿喊打喊杀,免得让下人看笑话? 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你说不打,我就不打,你要去找爹,我就跟你去?” 凤浅恨死凤锦糟蹋那面具,见凤锦恼得完全失了态,道:“今天是你欺到我头上,我也不能这么算了,看你的样子,也没打算息事宁人。但你我在这里争下去,再怎么也不过是口舌之争,实在没意思。如果我母亲在,到可以去我母亲那里评评理,但我母亲不在,只能去寻父亲作主。” “你母亲算什么东西,我母妃……”凤锦气得口无遮拦,话出了口,见凤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才想起,凤浅口中的母亲,未必是说她的生母,而是义母虞皇,她虽然是靖南王妃所生,但骂虞皇,是大不敬。 千巧对凤锦本是极不待见的,听她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忍不住小声嘀咕,“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凤锦怒极,喝道:“你这个贱蹄子,胡说什么?” 凤浅将抓着凤锦的手紧了紧,不容她再能对千巧下手,缓缓道:“你不同我一起去,我也没必要再在这里陪你发疯,我先走一步。” 凤锦暗暗叫苦,后悔气晕了头,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话说出来,就是目无尊长,辱骂虞皇。 如果凤浅把她刚才说的话,抖出来,先不管前面的事,她已经要挨上一顿重罚。 本来是给她颜色看的,没料到这丫头如此凶悍,竟抢在她前面下手,把她的人打了。 把人打了不说,还诓她落下口舌,这下要回去告状都难。 但她是从小娇宠惯了的,之前因西门政的事,已经强忍着了,再在凤浅面前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哪里还忍得下。 冲着凤浅的背影道:“果然是从小没娘教的,一天到晚除了会迷惑男人,还会什么?” 凤浅停下,好象有一把刀,在她心脏上狠狠地刺下,痛得浑身一抽搐。 仿佛回到很久以前,那是她上一世的上一世。 那一世,她只活到了六岁。 那时的她,正是个不知自己爹娘是谁的遗弃儿,陪伴她的只有一个老仆和她的小丈夫。 那小丈夫便是手中这面具的主人,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可怜他死在她之前。 他虽然早亡,却是真心爱护着她的人。 胸中剧痛,慢慢转身,逼视着凤锦,缓缓道:“我小时候确实没娘教,却知道不可行窃,不可目无尊长,不可诋辱亡人,你这有娘教的,怎么不知?” 这话入耳,凤锦象被人狠狠地掴了一巴掌,上前一步,就想煽凤浅的脸,手抬了抬,终究没敢。 她知道,如果她先动了手,凤浅往父亲那儿一告,母亲也护不了她。 凤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冷笑,不敢动手吗? 那笑简直象一把刀,直接把凤锦的外皮剥开,露出里面满是妒忌的心,让她在她面前那么地卑微。 凤锦心里不服,凭什么凤浅一个跟人拜过堂,成过亲的破烂货,却象姑娘一样养在家里。 虞皇听说凤浅阳气不足,就收了好些个一等一的俊俏男儿在她的郡主府里,最重要的是她一心想得,却得不到的云末竟对她百般呵护。 更令她气愤的是,凤浅为了得到皇位,保住院中的男儿们,竟公然抢了她想要的西门政。 凤浅实在是欺人太甚。 脑门子一热,反击道:“你那死了的男人不过是个没名牌的野种,说出去,还不丢死个人。也只有你这上不得台面的货色当是他宝,在我们眼里那人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野种。人没了,也就罢了,我好心怕你天天对着个死人的东西晦气,再难找婆家,才帮你解决了,你别不识好人心。” 凤锦一股脑把话说完,才想到母亲叮嘱的话,险些咬了舌头。 但随即想,不就是一句话吗?父亲还真能把她打杀了,心又定了下来。 管家急得跳脚,这话也能说的?这下要闹大了。 果然,凤浅听了这话,脸色越发的冷,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谁是野种?” 这一巴掌,又快又狠,凤锦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挨了打,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 凤锦被她一巴掌打得懵了,捂了脸,惊痛交加,一时间竟没出得声。 管家面颊一抽,好象那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偷偷看了身边两位一眼,愁得脸都苦出了汁。 这下,两个小姐的脸可丢得大了。 关键是大小姐口无遮拦,把不该说的给说了,又被这二位听见了,天都得捅下个洞。 薛子莫奇怪道:“什么没名牌的野种?” 管家忙道:“姑娘家吵架,胡说呢。” 皇甫天佑心想,听人说过,凤浅郡主应该还没满十五,虽然与政国公闹得不欢而散,可是之前哪能就嫁了人,再说这么大户的人家嫁女,哪有不声不响的道理,听管家这么说,也就没在意。 而树丛中的的云末,一双幽黑的眼闪过一丝讶然,然后一点点沉了下去,一双眼锁在凤浅刹时惨白无色的面庞上,再没挪去别处。 “你敢打我。”凤锦想给凤浅教训,结果先被她打了,又急又气,说话更没了分寸,“别说他是野种,就连你也是野种。” 凤浅心底一阵刺痛,握着面具的手,手指抠进泥里,紧得指关节青青白白,目光咄咄逼人,“你再说一句野种。” 她不知凤锦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极品女儿时也有和她曾经类似的经历? 也曾经有过一个身份卑微的夫君? 然不管极品女如何,她此时所做,已经不是泄心里的气,而是对亡者的尊重。 对曾抚养她六年,如今早已经故去的夫君的尊重。 凤锦见凤浅这模样,加上母亲一再的叮嘱,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反而有些害怕,瞪着凤浅,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没敢再说。 管家看到这里,再也沉不住气,今天王爷宴请贵人,哪有功夫理会小姐之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