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手撕状元郎   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衫,做妇人打扮的女子,被从顺天衙里扔了出来。她几次试着爬起来,却都摔了回去。      把她架出来的衙役见她可怜,往回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扭头道:“我见你也是良家女子,莫要再来无事生非,免得要受皮肉之苦。当今状元郎何大人正受陛下器重、公主青睐,虽听说何大人家中已有妻室,却也是在老家,安守本分,可不是你这般灰头土脸的妇人所能够妄想的。言已至此,你自己好生思量。”      言毕,衙役头也不回的往顺天衙里走去,而趴在地上的女人急切的往那人爬去,口中虚弱却又反复不停的急切的念着,“大人,大人帮帮我……大人我真的是他的夫人,我没有骗人,大人求求你了求你了……”      女人看得出长的还不错,只是此时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她身上的衣服也不似一般妇人所能够穿得起的料子,如今却是破破烂烂,用灰头土脸来形容这个女人,都显得客气了。      顺天衙的两扇门关了起来,发出沉重的声音,而被关在外面的这个女人,看着合起来的那扇门双眼中透出空茫的疲惫和绝望。也许她是想哭的,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哭不出来,她很累也很饿,身体干枯的仿佛木篙,可是她千里迢迢的来到了这里,已经一无所有,如今所能够依靠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她必须找到那个人。      女人在地上坐了许久,不少路人在经过的时候,全都用眼尾扫过她,绕着她走。      仿佛她有多么不堪似的……      这一路上多少辛酸,女人早就习惯了这些。觉得身子里终于有了些力气,女人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歪歪扭扭脚步虚浮的,仿佛拖着千斤重的东西,顺着路往前走。她在心里反复念叨着“一定要找到,一定要……”,而她的视野却越来越模糊。      砰地一声,女人倒在了地上。      ……      左宸坐在马车里,如同往常一般,在离开了皇宫之后按照固定的路线回府,他的亲王府就在京城东面,距离皇宫并不远。      只是今天走到半路,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要知道这马车上可是有亲王府的标志,整个京城里都找不到哪个敢拦在半路上的人来。就算是再刺头的泼皮或者纨绔,见到了贤亲王,也只想退避三舍。      左宸:“发生了什么事?”      仆人躬身站在马车门口,回道:“禀王爷,路正中方才晕了一个妇人,我们很快就能处理好,还请王爷稍待片刻。”      左宸停下了无趣玩弄着手中折扇的动作,微微挑起了帘子向外看去。只见一个倒在路正中女人的背影,周围的百姓列在两旁,给马车让出道来。但同时,百姓们也时不时的将眼神瞥向倒在路中间的女人,小声的说着什么。      隐约间,左宸还听见了当今状元郎的名字。      左宸来了兴致,“他们在说什么?”      仆人答道:“小的听说,路正中晕过去的妇人,是被从顺天衙里赶出来的,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这妇人自称是何大人的妻室,想要求顺天府尹带她去见何大人。”      左宸挑起一边眉毛:“可知她的姓名?”      仆人离开片刻,很快回来,答道:“听说自称何沈氏。”      “把这女人带回府里,打理干净,再让御医好好给她看看。”说完,左宸放下了撩起来的帘子。      站在外面的仆人听了左宸的吩咐足足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天上。今儿个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整个皇室之中,最不近女色,连陛下赏赐的女人都随手往外丢的王爷,今天却要把半路上遇到的一个完全不认识,连脸都看不清的女人给捡回去,如此可谓奇闻了。      虽说心中惊异,仆人还是立时吩咐了下去,也不把那妇人要往附近的医馆里抬了,直接带上回府了。      左宸人还没到府里,贤亲王半路捡了个女人要带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回了亲王府,要不了到翌日,这消息得传的满京城都知道了。      贤亲王在整个皇甫王朝中都是鼎鼎有名的,这名气有三。      一是,贤亲王乃先帝最为宠爱的幼子,而当今圣上却是先帝第三子,按照年龄来说,贤亲王还没有当今圣上的大皇子大。可是先帝驾崩前,为了确保自己的爱子不会在自己去后受欺负,不但给了贤亲王一道传闻可以影响皇位继承的密旨,还给了贤亲王一块令牌。      见令牌如见先帝,单就这令牌,便可让贤亲王在整个皇甫王朝中横着走。      二来,贤亲王脾气怪异,把这京城内外、天潢贵胄,全都整治的服服帖帖。很多人背地里对贤亲王心存不满,但没有人敢触其眉头。而贤亲王对这些人越是不客气,圣上就越是说贤亲王脾气耿直、赤子之心、实属难得。      第三点,也是最为人乐道的一点,那便是贤亲王只有一位王妃。没有侧室,没有姬妾,也没有跟任何的婢女或者外面的女人有何暧昧过。      所有的女人都羡慕贤王妃,想向贤王妃求取御夫之术,可是贤王妃自己却知道,她从未做过什么,而她的夫君也只说过:“你对我付以忠贞,我便以忠贞待你。”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幸运的女人,而她的夫君总是令人安心。      所以,当婢女面上略带焦急的来到贤王妃跟前,把贤亲王带了一个女人回来的消息告诉贤王妃的时候,贤王妃并没有任何的不安或者焦虑,只是提点府中所有仆人不可有任何闲言碎语,接着便给那位即将被带来王府的女人安排了厢房。      等她做好了一切,左宸的马车,也回到了亲王府的门口。      ……      左宸再见到那个被他捡回来的女人时,是在内院的花园里,他与王妃正下着棋。      他的王妃是一个含蓄而又传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最大的优点也是缺点,便是完全遵守“夫为天”的准则,他让王妃在棋盘之上用尽全力,他的王妃就一丝不苟的执行,仿佛指尖上捻着的棋子万分重要,每一步都走的滴水不漏。      在以两子赢了王妃后,左宸端着婢女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才去看在旁边站了半天的女人。      此时的女人将发绾的整整齐齐,身上也是干净的很,除了她的面色看起来依旧有些苍白,左宸几乎无法将眼前这个温婉的女子与倒在大街上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了。      对于女人的整洁,左宸感到满意,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看起来有些害怕,但还是克制着回答了左宸的问题,“民妇何沈氏,家居江东,此次来京是为了寻我那夫君。”      左宸又问了一次,“我是问你的名字。”      女人的眼中有些无措,小心的答道:“民妇姓沈,单名一个婉字。”      一旁的王妃将手搭在左宸的手上,轻声道:“王爷,还是让我来问吧,女人之间有些话总会好说点的。”      左宸将折扇打开,“那便你来问吧。”他的王妃在处理琐碎的事情上,确实很让他省心。      换了王妃来问,沈婉也放松了很多,很快就把事情的大概交代了清楚。      原来沈婉家中生变,如今家破人亡,自江东千里而来,只是为了投靠她那位听说考上了状元尚未放归的夫君何子书。原本以为到了京城就能见到夫君,如今才发现,她在京中寸步难行,根本没有人相信她,她找不到夫君,只能去找官府,可官府每每也都将她赶出来,说她胡编滥造……      沈婉说了很多,可在家中到底有何变故之类的地方,却也只是一带而过,路上辛酸艰难倒是一点儿不假。加上她身上早已没了盘缠,今天若不是左宸将她救了回来,只怕她就要死在京城里了。      等到沈婉被仆人引去厢房时,王妃已经有些泪眼朦胧。左宸见了抬手递了手绢,“可别为别人伤了自己的身子。”古代女子郁郁而终的,在话本上可不少。      等到王妃也走了,左宸回到书房中,遣走了仆人。也不见他如何,手中却多了一本书来,这书上并无什么花样,只单单写了《晋江说故事》五个大字,用的还是狂草,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胡乱画上去的字。      翻开书页,第一页写着“《公主追驸马》,作者:晋江”几个标准简体字,第二页是目录,第三页便是故事正文。      花了一点时间将这撕不掉、烧不毁、泡不烂的书里面的故事再给浏览了一次,左宸的面上,挂起玩味的笑容。      虽然这故事中并没有多少笔墨,去描写男主何子书的发妻沈婉,但左宸已经可以确定,今天被他捡回来的那个女人确实就是这个故事中被一笔带过的人物。      今天是左宸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年,而他再次确定,自己真的是穿到了一本书里,并且救了原本那个注定“病死”的男主何子书的原配——沈婉。      救了本该死的人,这故事再往下走,可就要变得有趣起来了……   —— 正文 手撕状元郎02   左宸并非这个时代的人,他来自千多年后的□□,而这个皇甫王朝,也不是□□历史中存在过的国家,只是在习俗、文化和传统之上有着惊人的相似。      曾经的左宸,是他人眼中的人生赢家。他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一直是人们的焦点,毕业之后创办公司又是一路红红火火,而立之年便已经挤入世界福布斯富豪榜前十。      不论他做什么,都有人追捧和尖叫,不论他投资什么,都仿佛开挂了一般极少有亏本的时候。人们都说他简直像是被幸运之神眷顾了似的,而他也确实从来都是一帆风顺。任何看起来有挑战性的事情,到了他的手中都顺利的不可思议,而这种顺遂,让他觉得人生无趣。      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觉得有趣的东西,直到在他的卧室里,莫名出现了《晋江说故事》这本书。      它躺在床头,看起来就像是路边书摊上才会出现的,让人消磨时间的故事书。左宸从来不会去看这种书,并且没有任何翻开它的想法。也许是佣人带进来的书,临走时却忘了带走。      奇怪的是,并没有人承认是这本书的拥有者。      左宸把它扔了几次,第二天,它又会固执的回到左宸的身边,任何左宸能够看见并且顺手的地方。      左宸开始觉得它很有趣,更有趣的是,在他的公司里,安装了摄像头的地方,调出来一看会发现,这本书是自己出现在左宸身边的,就好像它一直在那里似的,并且没有人感到丝毫奇怪。      左宸终于有兴趣看一看这本书里到底写了什么,结果翻开后却发现,里面一片空白,反倒是在后面两页里,有两个奇怪的板块。      一个板块叫做“晋江商城”,简介只有一句话,“在这里,付出对等的代价,你能够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看起来就是口气不小。于是按照上面的提示选项,左宸花费了自己近一半的庞大资产,买到了一颗,据说是恐龙世纪时,世界上最大恐龙的恐龙蛋。备注:很补。      他真的买到了,但他并不想吃这颗奇怪的恐龙蛋……      而那颗恐龙蛋至今都还躺在这本书的贮存空间里,没有任何孵化出来的迹象。      另一个板块叫做“贮藏室”,可以收纳物品,不得不说,非常方便。      这本书让左宸提起了前所未有的探索兴趣,于是他对这本书进行了许多实验,从最开始的撕扯,到后来用激光穿透、水切割等等,他发现这本书似乎自带“绝对防御”属性,不会破损,崭新的仿佛新出厂似的,嘲笑着人类的高科技。      而且,笔墨无法在书页上进行书写。      它是左宸这辈子见过最为“有趣”的东西了——因为左宸拿它没办法。并且它就这么固执的跟着左宸,而左宸也渐渐习惯了,甚至学会了携带它的方法。      可是突然有一天,左宸一觉醒来,成为了皇甫王朝的贤亲王,而这本书上空白的部分,也出现了大量的文字。      这是一个名为《公主追驸马》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名叫皇甫洁,是皇甫王朝中最为美丽的女人,也是最受宠爱的公主。她心地善良、性格活泼、向往美丽的爱情。并且身带花香,可以吸引蝴蝶。      她不想自己将来嫁给不喜欢的人,凭借圣上的宠爱,她也可以同皇子一般离开皇宫,到外面转转,希望能够遇见喜欢的人。      然后她与男主何子书,发生了“命定的相逢”。      何子书是一个身怀家仇,立志要考上状元,爬的更高,将来可以报仇雪恨的人。      而他的身世确实有些可怜。      他原本是一个寒门书生,因为自小聪颖,考上了秀才,也算小有名气。只是他家中无甚钱财,又连年天灾颗粒无收。为了活命,何子书的父母向当地的财主赊了不少东西,但却还不起,最后被债主逼死,地契也被拿走。      转眼之间何子书就变得无家可归了起来。      他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但在再次见到了那户财主,还被嘲讽殴打后,何子书立誓,定要这财主全族血债血偿,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      男主完成黑化后,便将自己打扮一番,与当地一家富户之女沈婉发生了几次,有意为之的巧遇。      沈婉身在深闺,又体弱多病,何曾见过这般才华洋溢、眉目英俊还双眼含情的男子呢?她很快就沦陷在了何子书的“追求”之下。      沈婉的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商人,非常喜欢读书人。为此他还给自己的女儿请过一些先生,把女儿养的知书达理、温婉秀丽。他还乐善好施,是一方善人。虽说经商,但在百姓和当地官员中的名声不错。      所以男主虽然一无所有,可沈婉的父亲知道男主与女儿“两心相许”之后,高兴的一拍大腿,很快就办了婚事。只是要求男主必须入赘沈家,并且表示,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等自己去后,沈家的一切都是男主的,而男主也顺势同意了。      在沈婉和她的父亲看来,一切都很美好。当男主表示要进京赶考的时候,沈父还为男主打理妥帖,送他上路,沈婉也是殷殷期盼,希望夫君早日归来。      关于男主和沈家这一段事情,书里并没有写多少,反而是从沈婉那里听的比较具体些。书里只说男主心中含怨,一心想要高中,为此苦心经营、发愤图强。      在到了京城里后,一日男主想要出去走走,于郊外散步时,突然听见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还有几只蝴蝶翩翩往一个地方飞去,他循声而去,便看见了一位仙女般美丽的女子,周身围绕着彩色的蝴蝶,正在草地上高兴的转圈。      这是男主和公主的第一次相遇,男主对如斯天真可爱的美人怦然心动,公主也对这个俊美非凡的男子抱有好感。      第一次见面,他们未通姓名,匆匆分开。分开之后两人时不时的总会想起对方,而很快,他们第二次见面了。      第二次见面,还是在那个地方,公主骑着马,而马却失控了。公主被吓的抱紧了马,眼看就要摔下去,男主突然出现,将公主抱在怀中扑倒在地。      两人维持了长久的对视之后,才被他人打断,那一次,公主爱上了男主。      然后,热情天真的公主开始了对男主的追求,两人感情不停升温。男主虽然也对公主一见钟情,但是家中已有妻室,这是瞒不住的,纠结了十几章后,男主坦然相告,公主伤心欲绝。两人因这事又纠结了几十章。      在公主知道了男主悲惨的往事后,一腔爱意泛滥成灾,决定委屈自己跟另一个女人共享男主,反正男主也说过,真正爱的人是她,会娶沈婉也只是为了报答沈父的知遇之恩而已。      可是男主虽然黑化的很厉害,却不想委屈自己深爱的公主,于是在高中状元后,一边勾搭上了当朝二皇子,成为二皇子的幕僚,着手对仇家鲸吞蚕食,又一边不断的拒绝公主。      直到男主一次得二皇子器重,吃了二皇子的糕点却中了毒,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才发现自己不想对公主放手。公主在知道男主中毒不醒,很可能会死后,不管不顾的要照顾男主。结果自然是男主没死,醒后,两人忘情的搂在一处互许终生。      到这里,按照古代三妻四妾的传统来说的话,其实也没有多少问题。可这书里为了凸显黑化男主的扭曲和对爱情的忠贞,却以一种“隐晦”的描写方式,暗示了男主“让”自己的发妻“病死”了——在因为男主对仇家下狠手,折磨仇家财主的过程中,财主心中发狠,散尽钱财把沈家全给杀了,单沈婉一人逃出来之后。      故事里有提到沈婉曾经来到京城寻找男主,而且沈婉非常憎恶夺走自己丈夫真心的公主,在沈婉看来,男主是爱着她的,不然曾经的两心相许难道是假的吗?      公主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那个憎恶自己的女人竟然就是男主的发妻,而男主也很快就把沈婉送走,让她“病死”了。      对外也只说沈家生变,全家横死,妻子虽然被救了,却因痛失父亲抑郁病死。而沈父当年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希望厚葬发妻,为沈家伸冤。      于是男主得了大大的好名声,他的仇家也全都入了天牢,秋后问斩。他支持的二皇子成了新的皇帝,他和公主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宴。      故事的结尾,是男主揭开公主的红盖头,深情吻下,“为了让你幸福,我可以不惜一切。”      ……      在成为贤亲王,并且将许多人,特别是公主的名字,与书中故事里的人物一一对应后,左宸就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大概是小女生们都非常喜欢看的爱情小说中。在何子书这个故事里的男主出现后,左宸也没有多少想法,不过是一个为了某个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这种人,他见过很多。那些到他公司里应聘的人,或者他的商业伙伴、对手、陌生人等等。      直到左宸在今天,见到了沈婉。      沈婉可以说,完全是故事中,一个无辜的炮灰。最开始,她是男主可以体面来到京城的踏脚石,后来,她是男主证明自己对公主情深的试金石。      她所以为的爱情,全部都是虚假的,并且最后为了自己的爱情,被自己爱着的人杀了。她在故事中的作用,仅仅是为了催化男主和公主之间的感情。      在知道沈婉的身份后,左宸的心理就有一个有趣的想法。      沈婉上京,是为了依靠男主,因为她信任并且深爱男主,但是……      如果她知道了,沈家全家横死,是因为她所“深爱”的夫君的缘故呢?如果她知道了,她的夫君对她的爱,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呢?如果她知道了,她的夫君愿意为了另一个女人不被委屈,而会杀了她呢?      左宸的嘴角,忍不住弯弯的勾了起来。      他说:“我期待着……”   —— 正文 手撕状元郎03   穿着青衣的仆人在内院外面扫着落叶,一边机械的挥动手中的扫帚,一边往内院的门边挪过去,伸头伸脑的想要看到点什么。      贤亲王在外面捡了一个女人带回来的消息,不过一夜的功夫,就连外面路边的小儿都已经知道了,王府里面的仆人们自然也都传了个遍。      作为专门负责内院外面这一片地方清理落叶的仆人,有幸在不久之前见到了那位被亲王捡回来的女人。虽然那个女人只是被婢女领着往内院里面去,从他这边路过而已。      那个被王爷捡回来的女人,并不如同大家所猜测的那样,有着娇胜芙蓉的容颜和身姿,让仆人感到失望了些。但王爷这一大早可是才从皇宫里回来,结果才一回来,就把这女人给喊进了内院,这让人想不好奇都难啊,说不得,这亲王府里就要多出个侧妃来了。      仆人站在门边看啊看,结果却看见那个进了内院没多久的女人,竟然通红了一双眼,快步如飞的冲了出来。      仆人见此,赶忙转过身去,假装认真的扫着落叶,等那女人走的远了,才停下手来,奇怪的咕哝,“好像跟大伙猜的不太一样啊……”      不管仆人在想着什么,内院里的左宸抬手招来了两个侍卫,道:“你们二人跟着沈婉,只需让她别自己寻死或者死在别人手里就行了。”      两个侍卫躬身应是,很快消失。而坐在左宸身边的王妃轻轻叹了口气,“沈婉说的那些,不似作假。”若是假的,在听了王爷刚才说的那些话后,也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左宸:“她确实没有撒谎。”      王妃:“……我只是没有想到,跨马游街、风光无两、心志高洁的状元郎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王妃从不会怀疑左宸说的话,所以,即使刚才她听见左宸告诉沈婉,何子书并不爱沈婉,只是为了利用沈家才故意结实沈婉,沈家遭难也是何子书之故,并且何子书在将来会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杀了沈婉的时候,王妃全都相信了。      再想到何子书与公主之间的那些,众所周知的暧昧,王妃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良久,王妃转首,在看到左宸眼角的笑意后,面上一愣,想要问的事情全都忘了个干净。对于王妃的怔愣,左宸微微台眉,“怎么了?”      王妃眨了眨眼睛,面上挂起了笑容来,“不,没什么。”她只是突然发现,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王爷面上露出方才那样的笑容,从里到外的愉悦,好看的让她失神。而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比看见她的王爷真正的高兴更好的事情了。虽然她想不通是为什么,但那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王爷,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左宸见王妃痴痴的看着他,轻笑了一声,抓住了王妃的一只手,随意的把玩,然后继续去想自己的事情去了。      ……      左宸并不想沈婉不小心就死了,所以沈婉在匆匆的想要离开亲王府的时候,被府里的总管硬是塞了不少银子。沈婉并不愿意要一个“诅咒”自己的人的“施舍”,但是总管哪里管她,一个瞪眼就逼着沈婉收着了,不收就去找你夫君麻烦。      从古至今大概都还没见过这样往外送银子的,简直要送出仇来了。      沈婉又气又怒又伤心的离开了亲王府,到了外面,找了个四处无人的地方后,才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她不是哭自己这一路的遭遇,而是哭,贤亲王跟她说的那些事由因果,是真的让她越想越有可能是真的。还有预测的那件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沈婉哭够了,从地上站了起来,胡乱的抹了把脸,已没了当初大家闺秀的优雅。      就算不要贤亲王帮忙,她也一定能够找到她的夫君,并且,她一定要找到她的夫君,把所有的事情,全都问清楚。      虽然跟沈婉相关的剧情,多了左宸这么一个变数,但是在沈婉离开亲王府后,还是如同原本的故事发展一样,多番挫折,终于在何子书的府邸外,堵到了何子书。      何子书并没有让沈婉进自己的府邸,而是给她安排了一个偏僻的住处,很少回去看她。但是沈婉在知道真相,见到了何子书后还能如此沉得住气,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倒让左宸对她有些另眼相待了。      左宸觉得,自己也许能够对沈婉抱有更多的期待。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一切又重归轨迹,沈婉的突然出现,似乎并没有对任何的一个人,产生任何影响。就连原本兴致勃勃想要看看会发生什么的左宸,也懒散了起来。      不过,只有经过酝酿,美酒才会越发香醇。      事情转变的契机发生在一个普通的午后,从宫里来的福公公,几乎算是慌忙的赶到了亲王府的外面,请求拜见左宸。      这个福公公可是圣上身边的人,也是看着贤亲王长大的,左宸跟圣上之间的关系,只要是在不谈那一群皇子皇孙的时候,还是非常不错的。起码左宸非常欣赏当今圣上勤于政务,并且知人善任这一方面。贤明并且聪明的皇帝,可以保证左宸如今的地位和生活质量,并且也不会愚蠢的给左宸找麻烦。      在把福公公请进了府里后,一见到左宸,福公公就仿佛看到救星了似的,唤了一声:“哎呦——我的贤亲王啊,可算是见着您了,快跟杂家一起进宫去吧,宫里出大乱子了!”      左宸不急不缓的让福公公坐了下来,旁边的婢女聪明的给福公公递上了茶水解渴。      看着脑门上全是汗的福公公,左宸垂眸,轻轻掂着折扇,笑道:“只要不是皇兄出了什么事,这个世上就没有什么大乱子,就算是天塌了,也有个高的顶着呢。看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别着急,慢慢说。”      也许是见到了左宸,福公公的心里终于有了底,喝了茶水后,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之前那般火急火燎了,但是眼中还是有些急切,“王爷您可别这般打趣我了,是真的出事了。”      福公公:“您也知道当今状元郎何大人与二皇子很是投契,二皇子有好东西的时候,也会想到何大人,这不,今儿个二皇子得了新厨子,做了一手点心绝活,随手赐给了何大人,何大人也就吃了,这一吃就吃出事来了!那点心里竟然被人下了毒!这是有人想害皇子啊,现在整个宫里可都乱起来了。”      福公公唉声叹气,“这事闹的可不小,陛下也在气头上呢,整个宫里都被洗刷了一遍。结果就在这个档口,公主闹起来了~”      福公公:“公主她非要自己去照顾中毒了的何大人,到现在何大人还被二皇子安排在自己殿里躺着呢。公主就在门外面吵到现在了,在我被陛下喊来找您的时候,公主都快要拿剑抹脖子了。”      听到这里,左宸不太在意的说:“她不顾公主之尊,想要纡尊降贵、情深义重,便让她去又如何?”反正在原著中,公主最后以死相挟是成功了。      福公公苦着脸,“这不是因为何大人中的毒,太医说毒素会外泄嘛,公主要是也中了毒,可得如何是好?陛下可被公主气狠了,这不就让我来找您去说说公主嘛,毕竟这皇宫上下,公主也就只怕您一个了。陛下说了,”福公公声音突然小了下去,探过身子,“算是陛下求您的。”      “……好吧。”左宸终于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既然是他求我的话。”      那他就只能不客气的,去当棒打鸳鸯的那一个人了。想想那个画面,左宸再次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来。      ……      左宸跟着福公公来到二皇子的宫殿时,看到的就是一片混乱的景象。      公主的手里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长剑,状若疯癫的要往客室里冲,口中喊着,“你们全都给我让开!”周围的侍卫、宫女和公公们,不敢伤了她,也无法靠近她,只能不停的劝,又小心的阻挡。      他的皇兄站在旁边看着,面上的颜色,只能用黑青来形容了。      许是久不能攻破侍卫们的拦截,皇帝又一直站在一边不吭声,就算看见公主自己站不稳栽倒了,也不像是平日里那样哄着唤着了,公主终于忍不住的吼道:“父皇你知道我爱着子书,你不让我去照顾他,我干脆就在这里死了好!也好跟他在黄泉相逢!”      公主喊出这句话后,整个场面都静默了下来,安静的可怕。左宸看见他的皇兄,拢起来的双手,都被气的发抖。      毕竟当了他十年的兄长。      左宸也不要福公公或者侍卫们去通传了,就在公主和皇帝对视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公主的身边,一个巴掌打了下去。      “啪——!”   —— 正文 手撕状元郎04   侍卫、宫女还有公公们,全都深深的将自己的头低下来,连呼吸都是轻轻的,生怕彰显出了自己一丁点儿的存在感。这种时候,还是当一个透明人比较好。      方才浑身写满了“一往无前”,甚至敢跟皇帝说出那般简直要命话来的公主,现在却仿佛鹌鹑一般,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她长的很美,一种带着空灵天真的美,美人垂泪也总是美不胜收的。此时的公主两只眼眶通红,泪珠儿挂在她的睫毛上,一颤一颤的,真真美的动人心魄。若是她哭出来,这天下的男人只怕都愿意,为了让她展颜而不顾性命。      可是这院子里的人,还看着她的,却没有谁心疼她的眼泪。      公主手中的剑,因为左宸那一巴掌而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左宸对公主看着自己的那种柔弱的视线无动于衷,他只是垂眸,将地上的那柄剑踢到了一边去。一看就知道是名家之作的宝剑,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滑到了一个公公的脚下。      那公公明显别院子里的气氛吓到了,却动都不敢动一下。      “把那剑收起来。”左宸用眼尾扫了那剑一眼,“不然又被公主拿到了手里,伤了自己,你们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那公公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颤颤巍巍的矮下身子,将地上的剑给捡了起来。      左宸轻笑了一声,而这声笑,让站在他跟前的公主脸色都白了,只脸色的那个掌印,倒是愈发的清晰了。左宸的视线落在那掌印上,弯起食指,以指背擦过红痕,声音并不高,比平日里说话的音调还要再低些,醇厚又醉人,“方才我走到门前,似乎听见你对皇兄说,想要死在这里?”      公主的脸色更白了,微微的极力的,想要把自己的头向后仰去,避开左宸的手,却又心中害怕不敢动作过于明显,但即使如此,她整个人也都抖了起来,眼中充满了恐惧。      她怕自己的这位皇叔,非常害怕,特别是当她的皇叔这样笑的时候。这些年里,朝堂上或者宫闱里,当她的皇叔面上的表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用这种声音说话的时候,那些人的身上总是会发生一些事情,一些让人害怕的事情。      当年听说声势最盛的宰相,最后被抄家灭族,就是因为当众说了她皇叔一句“不堪造就”。在宰相家被抄家,亲眷流放,宰相本人被当众斩首的时候,她去看了,那些人的惨叫和哭声一直让她记忆犹新。就算后来大家都说宰相是王朝蛀虫、通敌卖国、杀的好,她也对皇叔格外的发自内心的害怕。      而且她从小就能感觉得出来,她的皇叔跟其他人全都不一样,她的皇叔不喜欢她,也不想接近她。      之前气势逼人的公主,此时害怕的整张脸都要扭曲了起来,而左宸看着公主殿下“花容失色”的样子格外满意。于是他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但还是微微向前探了身子,一双眼睛与公主充满了恐惧的“美目”对视,轻声道:“现在还想死吗?”      公主僵硬的摇头。      “很好。”左宸勾唇,旁人看着他,就像是一个和善的叔叔正在跟他的侄女说着心里话似的,虽然这个叔叔看起来过于年轻了些,“若是你下次真的想死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让你看看死亡到底是什么。还有……”      左宸的眼睛是弯着的,可是公主却无法感受到其中的任何笑意,反倒是冰冷的感觉不停从她的心底升起,她听见左宸说:“你是皇甫王朝,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你享受了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享受到的一切,你的父皇为了这个国家日夜不息,而你作为他的女儿,也要有身为公主的自觉,知道自己的责任,知道吗?”      左宸:“若是不知道自己的责任是什么的话,起码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否则……你知道什么是半死不活吗?”      皇叔真的生气了……      从小公主就直觉她的皇叔,并不如同别人那般喜欢她,她也很自觉的避开这位皇叔,她敢跟任何人发自己的小脾气,却从来不敢在皇叔的跟前造次。虽然皇叔看着对她与别的皇子皇女们也没有什么不同,但却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      她真正意识到,皇叔生气了,并且她不想也不敢去知道,若是自己再给别人“添麻烦”的话,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      公主是被婢女们扶着离开的,因为左宸的那些话,让她恐惧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离开的时候整个人也显得有些呆愣愣的,但即使如此,她在走到院门前时,也没有忘记要转头看一眼何子书所在的客室。      左宸在公主保证她会“乖顺”之后,就没有再去管公主,而是略微有些不太高兴的看着自己刚才碰了公主脸颊的指背,因为公主的脸上有脂粉,所以他沾到自己手上了。      对于左宸喜爱洁净的毛病知道的一清二楚的福公公,立刻非常有眼色的让身边的小公公拿着干净的帕子去给左宸擦了干净。      而一直站在那里,就算看见公主害怕的人都站不稳了也没有吱声的皇帝,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院子,终于开了口,“我似乎把她给宠坏了。”      “原来你现在才意识到吗?”左宸毫不客气的说,“不仅仅是你的公主,还有你的那些儿子们,喜爱的就捧在手心里宠着,不喜欢的,只怕过的也不比宫里的下人好多少。”      站在皇帝跟前当隐形人的二皇子,在左宸说了这句话后,继续沉默的当自己的隐形人,而之前被公主气到,现在有些想要伤感的皇帝,被左宸这么一句话刺的什么伤感的心情都没有了,“贤亲王,朕怎么可能是你口中的那种人。”      左宸看都没看他的皇兄,只是在抽回自己终于被擦干净的手后,才呵呵了一声,“如果你有空的话,不妨多看看你的那些不受重视的儿子们,都过怎么样。”      “……”皇帝陛下觉得自己一直跟自己的这位小弟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若是别的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再轻都要拖出去打一顿板子,让那人长长记性,但是跟他说这么说话的是他的小弟,是贤亲王,并且关于他的孩子的问题,两人每次只要提到,大概都是这种情况。      他总是能被贤亲王一句话噎的不想再提。      里里外外走来走去的,被喊来的太医们在皇帝陛下和贤亲王两人仿佛标杆似的,在院子里站了好半晌后,才有人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禀报道:“禀陛下、贤亲王、二皇子,何大人身上的毒,现在已经能够控制住了,只是因为中毒太深,无法醒来,亦或者就会这样一睡不起了。”      皇帝:“查出来是什么毒了吗?”      太医的腰弯的更低了,“恕臣等无能,这毒现在只能辨别出并非我王朝之物,具体是什么,还要回去再细细研讨。”      皇帝的面上非常平静,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他摆了摆手,“回去吧,限你们你们三日之内查出毒物是什么,对于何大人的病情也要好生照看,别让何大人有什么不测。”      太医们再次战战兢兢的施礼离开了。      左宸看了看何子书所在的那个房间,又看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二皇子,最后与他的皇兄道:“这事有眉目吗?”      皇帝的眸子深沉,“那个做点心的厨子直到杖毙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应当不是厨子下的毒,经手的宫人也都拖下去问了,没有什么线索。现在要等着太医查出那毒到底是什么,不过在此期间,皇宫内外都会戒严,朕就不信,会连一点皮毛都查不出来。”      左宸听了,把手里的折扇随意的转了一圈。      在原著中,关于何子书中毒这一段,因为是以公主的视角来写,剧情全都集中在公主对何子书的深情,以及如何疯魔的想要跟何子书同生共死上面,对于毒是谁下的,又是如何调查的,多少人在此中被连累了,却是丁点为提。      但联系后文,何子书醒来后与二皇子之间对话的话……      左宸再次看了二皇子一眼,神态变成了平日里对谁都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来,“确实要好好的查一查了。”      另一边,王妃按照左宸离开时的吩咐,派了人前往何子书安置沈婉的宅院处,将何子书中毒的事情告知了沈婉。      知道这件事情后的沈婉,在自己的宅院里呆愣愣的枯坐了半个时辰后,来到了贤亲王的亲王府外。      她抬头看了眼亲王府大门之上鎏金的匾额,抬脚走上前去……   —— 正文 手撕状元郎05   对于京城里的人来说,最近的大戏可谓是一出接着一出。      一边是有人想要谋害皇家子孙的事情,闹的天子震怒,人心惶惶;另一边则先是传言贤亲王捡了个美人回去欲封侧妃,只可惜这条传言还没开始便结束了,因为传言的那位美人第二天就离开了亲王府。后来紧跟着,就是这位美人和王朝公主之间即将上演的“二女争一男”的戏码。      被争夺的还是人气不小的当今状元郎,备受圣上器重的何大人。      作为为二皇子挡灾有功的何大人,如今身受剧毒,依旧昏迷不醒。因其暂时不易移动和让人靠近,便一直被二皇子留在自己的宫殿里。      而那位传说中被贤亲王捡回去又独自离开的美人,就这么被贤王妃直接派人给送进了宫里,彼时,想要照顾何大人的公主刚被宫人扶回了自己的宫殿未久。      至于这位名为沈婉的女子,之所以能够直接被送到众人的眼皮底子下面来,是因为她就是何大人那位据说一直在老家呆着的结发之妻。在把这位何大人的妻子送来的同时,王妃还送来了她的身份证明。沈婉再对着皇帝陛下哭诉一番缘由,众人一拍大腿,近日京城最具看点的几个人物出现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      只要是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当朝最受宠爱的公主心怡状元郎,只可惜这位状元郎家有妻室。不说他自己愿不愿意,被众星拱月长大的公主可受不了这份委屈。      自从状元郎来到这京城,跟公主之间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之情,已经算是众所周知了。并且大家也从最开始的不以为然,认为状元郎绝对不会成为驸马,到了现在把两人之间的“打情骂俏”当做日常来看。大家也只能在背后猜两句,说不得这状元郎最后要为了公主休妻呢。      虽然这话说的不好听,但若是何子书真的这么做了,大家明面上也说不了什么。      只是千算万算,谁都没有想到,何大人那位据说体弱多病、身似扶柳的妻子,就这么千里迢迢的从江东来到了京城,并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了多久都会传到外面去。      更让人唏嘘的便是,沈婉家遭横祸,听说是被一窝匪徒突然冲入家中,烧杀抢掠,只她一人逃了出来。      一个曾经的大家闺秀、妇道人家能够自己一个人从江东走到京城,并且还没有死在路上,单这一点,便让人不得不佩服。      于是被沈婉的这份毅力和对何子书的深情所打动的皇帝陛下,就让沈婉留在了宫里照顾何子书。      公主和状元郎之间那点事情,当今陛下不可能不知道,而现在何大人的发妻都来了,众人光是想想陛下和公主的心情,表情就会微妙起来。      最绝的一点是,这沈婉是被王妃直接给送过去的,简直就是一击必杀。说贤亲王在这中间没有做过什么,可不会有人相信。贤王妃可不会有那个胆子,擅自将一个民女给送到宫里去,可能是何大人的妻子也不行。      但不论如何,沈婉是何子书发妻的事情已被坐实,而在二皇子宫殿里大闹了一场的公主,还被关在自己的宫里。      为了调查给二皇子下毒的事情,也是为了可以近距离看戏,左宸最近比较频繁的在宫中出入。      何大人中的毒,太医们终究是给翻了出来,一味从没有在王朝历史中出现过的异毒。据说产自西域古时候的一个小国,非常难得,如今早已绝迹。      单这一点,便让调查陷入了瓶颈。因为确实如同太医所言,在所有能够找到的记载之中,这味□□应当已于百年前绝迹。      不过左宸因为有《晋江说故事》这本书,把其剧情中的一些细枝末节稍加推倒便有了怀疑的对象,再把这关注点放在怀疑对象的身上,很多事情便都已经有了答案。左宸收集了不少证据,却都没有拿出来,直到调查的侍卫们,突然在大皇子的宫殿里搜出了一些关键性全都指向大皇子的“证据”后,左宸才把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放到了皇兄的桌案上。      然后左宸有幸看见了,这么多年来养出了一把深厚涵养功底的皇兄,把自己御书房里的桌子给掀了。      宫人们全都骇的不敢吱声,只左宸打开自己的折扇遮住了半张脸,想着,他的这位皇兄,果然还是当年那种暴脾气。      在他看来,他的这位皇兄哪一点都好,除了在对自己孩子这方面上,简直糊涂。      他的皇兄被百姓称为贤明的帝王,说他是好皇帝。治理国家和任用贤才、勤于政务这方面,他确实是,并且把这个国家打理的不错。但他也是个普通人不是圣人,所以他的精力是有限的,他的心也会是偏的。      这样就使得皇子皇女们出现了,被极为宠爱和富于厚望的,还有几乎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并且皇兄总是坚信,他的孩子们将来一定能够和谐友爱、相互扶持、共建家园。      就像是他们两个一样。      左宸也懒得跟皇兄说这些,看着他犯傻,偶尔跟他说自己的那些儿子们怎么样怎么样,有的时候听着也还不错,只要不逼着他赶紧跟王妃生一个,什么都好商量。      只是这一次,先是查到可能是大皇子想要谋害自己的亲兄弟,让皇兄怒极,接着左宸摆出来的证据却显示,是二皇子给自己下毒,并且想要嫁祸给大皇子,皇帝陛下气的眼睛都红了。      宫人们全都被左宸打发了出去,他就拿着自己的折扇站在御书房里,看着他的皇兄发疯,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之后。左宸才把他的折扇合了起来,“消气了吗?”      皇帝一听,一巴掌就拍到了厚实的墙壁上,啪的一声,“朕怎么可能会消的了气!”      左宸瞥了一眼皇帝那双发红的手,觉得他这皇兄也是极有意思的了,虽然当年皇兄登基还算顺利,但是其中的勾心斗角也并不少,但即使如此,皇兄还是愿意相信天家有真情,不过这也是他皇兄身上的优点之一了。      左宸转了下手中的折扇,面上挂着笑,“想消气,很简单。”      皇帝一看左宸脸上那笑容,就觉得脑门上的筋在跳,不过反正他现在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不妨听听,“你说怎么消。”      左宸:“我一直跟你说教育皇子们的方法不对,不过在他们未犯大错之前改也不迟,他们只是……”      皇帝:“别磨蹭,只是如何?”      左宸:“欠打而已。”      左宸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面上的笑容愈发温和,“犯了错,自然要打。把二皇子唤来,扒了裤子打一顿就好。”反正他皇兄也不可能因为这一次的事情,就把二皇子如何。但还是要让二皇子长长记性的,扒了裤子打,想着就很有趣啊。      皇帝陛下原本气的通红的眼睛不红了,反而用一种非常微妙的表情盯着左宸看了半晌,左宸无辜回视。      “整个王朝里能够提出如此建议的,也就一个贤亲王了。”皇帝陛下说完,表情略深沉的让左宸先出去。      左宸也没走远,到花园里喝茶去了。      不多时,他就看见那位自从长大后,就愈发内敛亲和,仿若翩翩君子,浑身上下又透着皇子威仪的二皇子,被公公领着去了御书房的方向,途径外院花园,看见左宸的时候还停下行了礼。又过了两刻钟的功夫,二皇子一脸羞愤欲泣、恼羞成怒却又强行镇定、心灰欲死的模样匆匆走了回去。      从头到尾,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的二皇子,都没有发现,左宸还坐在那里根本没有走。      看到二皇子满脸“世界崩溃了”、“我一定是在做梦”、“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的样子,左宸今天看戏的欲|望满足了。      二皇子和大皇子,作为皇位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平日里的小手段并不少,但这一次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若不是皇兄太重情,左宸也不太想管这些事情。      心满意足的左宸对身边的公公挥了挥手,直接往御花园的方向走了去。今日的皇后请了贤王妃来喝茶,而他现在准备去接自己的王妃,一起回家了。      只是左宸没有想到的是,走到御花园后,竟然看到了这样的一副场面……   —— 正文 手撕状元郎06   公主不高兴,很不高兴。      身为皇甫王朝最为美丽也最受宠爱的公主,小从到大,她就没有不顺心的时候。即使是在知道何子书已有妻室之时,她心里更多的,也是对于与何子书相遇晚了的痛苦。在知道何子书的过往后,她愿意放下所有。      只要何子书醒来,她便表明不悔的心意,这一次就算何子书再怎么反对也没有用,她相信他们两人定然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可是现在是一个什么场面?!      一个自称是何子书发妻的女人出现在皇宫里,在她被父皇关在自己的宫殿里时,那个女人日夜照顾着昏迷不醒的何子书,而她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着那些跟沈婉相关的话语。不论她怎么跟父皇哀求,父皇这一次都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对她毫不理会。      等她好不容易能够出来了,便想着要来找母妃向父皇求情,她不能让那个女人一直留在何子书的身边。因为何子书并不爱那个女人,而她也不允许。      结果当她寻着母妃的踪迹来到御花园里时,竟然就遇见了沈婉。      沈婉生的只能说是秀丽端庄,但一身气质格外温婉。      御花园里有许多妃嫔聚在一处闲聊,皇后娘娘亦在其中。而穿着最为朴素的沈婉,在这花团锦簇的华服之中却也没有被比了下去,微微垂着头,认真的听着皇后娘娘还有嫔妃们说的话,一一应答。      虽然没有见过沈婉,但是在看到沈婉的一瞬间,公主就认出了她。原本不太好的心情,因为见到了沈婉变得更不好了。      但是为了寻母妃向父皇求情,公主直接忽视了沈婉,生平第一次学着不把不高兴放在脸上,在皇后娘娘和母妃招喊她的时候,心里有些不太情愿的走了过去。她已经勉强控制着自己不要让场面太难看,别人自然不应该强求她表现的有多热络了。      公主的母妃淑贵妃见公主虽然一副谁都不搭理的样子,却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心中明显的松了口气。公主如此,大家也都识趣的没有把焦点继续放在公主身上,有一些妃嫔更是假借有事,匆匆离去。      有人不想沾上麻烦,自然也有人想看热闹。结果公主才坐下没多久,这话题不知怎么的,就转到了沈婉与何子书之间的相识相知上去了。然后沈婉也仿佛没有看见公主似的,面上露出赧然的神色,把自己与何子书之间的“玉镯结缘”给说了出来。      沈婉跟何子书之间的故事,就跟坊间才子佳人的话本相去不远。      在沈婉的口中,她因体弱很少出门,但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庙里祈福,而她与何子书的相遇,便是在十五那日的路上。她与何子书相逢而过,后在庙中再次偶遇,再因她遗失了玉镯,何子书为她寻来归还。      一来二去,每当她出门的时候,总是能够遇见何子书,两人更有赠花之情,只要遇见了对方,便心中欢喜,二人还曾在寺庙的后山上赋诗添句。自然而然,两心相许,便成了亲。      这些回忆是美好的,妃嫔们听了也赞道:“果然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登对极了。”      场面仿佛热闹和乐非凡,但贤王妃和皇后两人却只是笑着并未说话,淑贵妃更是紧紧抓住了公主的手。可是在听了其他嫔妃们的赞叹,还有这些人暗暗瞥来的眼神,公主已经被气炸了。她可以容忍何子书有一个妻子,却不能容忍这个妻子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      淑贵妃只能抓住公主的手,却不能管住公主的嘴,只听公主大喊一声,“你以为子书爱你吗?那些不过都是你的错觉罢了!子书真正爱的人是我!”话才说完,公主已经甩开了淑贵妃的手,猛的向前踏了两步。      所以,当左宸来御花园里,接他的王妃时,看到的就是一副鸡飞狗跳,被皇宫内外许多人所期待着的,公主和沈婉之间的“大战”。并且这场大战上演的热闹非凡,若不是有皇后在这,只怕要真刀真枪的演起来了。      而那些留下来看热闹的嫔妃们,也在公主的无差别攻击之下,只能狼狈逃窜。也不知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公主还有她的宫女和公公们,满场来去,也不知道是在帮忙还是添乱。这众多贵人,侍卫们也都无可奈何。      外面那些把皇宫里头想象的堪比天宫的百姓们,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这宫里头还能有比菜市场更热闹和混乱的时候。      就算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的左宸,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在旁边稍微站了会,左宸快走两步一把搂住了因为躲避这混乱而差点跌倒的王妃,王妃抬头见识左宸,呼出一口气来。旁边的皇后眼见着左宸接住了贤王妃,也放松了下来。但这并不能让她的脸色好上多少,因为公主根本听不见任何人说话,并且完全无视皇后威仪。      因为一直被宠着,都敢跟皇帝撒脾气的公主,在被气炸了的时候,自然不会想到跟前还有个皇后。淑贵妃已经被公主的“惊世之举”给吓的晕了过去,在这里站着看了半晌的皇后,见沈婉终于被公主一把压倒在地,两个耳巴子打了上去后,不再犹豫,眉头一皱,“把公主给本宫拉开,成何体统!那些再敢帮公主挡着的,一律杀了!”      皇后的这一条命令果然成效非凡,原本混乱的场面立时就被制住了,公主直接被皇后再次给关了回去,嫔妃们也都被遣走回宫,受伤的受惊的,全都安排了太医去看看。      左宸没有多做停留,牵着王妃的手便往外走,到了外面正准备上轿,却突然听见一句,“王爷请留步。”      原来是两个脸颊上还有着盖不住的红肿的沈婉快步赶了过来。      沈婉见左宸停下后,小跑着到了左宸跟前,咚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垂着头道:“沈婉想求王爷一件事情。”      王妃看了眼沈婉,又转首看向了左宸。      沈婉是一个聪明人,而刚才发生在御花园里的事情,有各宫娘娘们的引导,也有沈婉自己的推波助澜,对于这些,王妃和皇后两人都看的明白。只是王妃不想插手这里面的事情,皇后能够坐稳她的后位,也有自己的御下之法。      可即使如此,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沈婉在其中的作用,也还是让王妃有些不喜。明明只是很短的时间,但现在的沈婉,跟第一次在亲王府里见到的那个沈婉,已经不一样了。而沈婉的执着和固执,若是用在了与公主勾心斗角上,这并不是王妃所希望看见的。      左宸拍了拍王妃的手背,让王妃先上了轿,之后才垂眸去看沈婉,并不让她起来,“想求什么事情?”      沈婉的头垂的更低了,“沈婉想求王爷,可以让沈婉与夫君,回到何府之中。沈婉想以何夫人的身份,从何府的大门走进去。”      沈婉的话说完后,场面便陷入了寂静,这种沉默的蔓延让沈婉愈加紧张,身子越伏越低,几乎贴在地上,在长久的沉默后,沈婉略带哭音的说,“我只能求王爷了……”整个京城,只有贤亲王帮过她,而她也只有贤亲王可以祈求。      而她在找到何子书之后,被何子书连家门都不让她进,就把她安排到了一处偏僻宅院的举动,还有公主与何子书之间的小故事,都让她对当初左宸所说的那些越发相信。      只是,她还没有死心,她怎么能死心呢?这个世界上她只剩下何子书了,她要如何让自己去相信那些残忍的真相。      左宸终于缓缓蹲了下来,用他的折扇抬起了沈婉的下巴,沈婉的脸上和眼睛里全都是痛苦、挣扎、绝望和不甘心,也许还有一点儿的自欺欺人。      左宸盯着她看了良久,才开口,“我答应你,但是,不论你要做什么,都不要波及不该波及的人,今天这样的事情不要有第二次。以及,”他用折扇拍了拍沈婉的脸颊,“女人之间的争斗,我已经看的过于厌烦了,不要让我太过失望。”      他站起身来,坐上了轿子,再次撩开帘子,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沈婉,“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我听说你的才华并不下于男儿,别把它们用错了地方。”      玄色的轿子被几位轿夫吆喝一声,一把抬了起来,数位婢女、仆人和侍卫位列两侧,跟在轿子身后,一同往前方走了去。他们走的稳稳当当,不急不缓,但当沈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亲王府的轿子,也已经没了踪影。      天空落了滴细雨下来,落在沈婉的脸上,她惊醒,指尖触碰到自己的面颊,“我的才华不下于……男儿……”      原本她想着,若真是因何子书之故,沈家皆亡,若何子书曾经的情谊全是假的,若何子书真的要为了另一个女人杀了她的话,她就拖着何子书共赴黄泉。      但是在贤亲王说了方才的那些话后,似乎她多了些别的选择,但那是什么呢……   —— 正文 手撕状元郎07   一双红酥手推开窗户,外面粼粼的波光映了进来,微风拂面、杨柳垂堤、水天一色、美不胜收,远远的还能听见岸边来往之人热闹的声音,王妃的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左宸见了,拉住她的手,王妃顺势伏在左宸的膝盖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听着船舱一角的琴师,轻缓缓弹奏的琴音。      左宸以指尖划过王妃的面颊、耳廓,为她将鬓边的发丝捋到耳后,垂眸看着她的侧颜,问道:“喜欢吗?”      王妃惬意的合上眼睛,轻轻的应了一声,“未曾想到,王爷会带我来此游湖。”      左宸轻笑了一声,拿起矮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后便斜倚在那里,看着外面的景色,“总是在京城里呆着,可不是要把人给闷坏了,还不如带着我的爱妃出来转转,散散心的好。”      说完,二人都静了下来,船舱里只余琴师的琴音,还有外面的船夫拨动船桨时细微的水声。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个侍卫出现在船舱外面,被仆人领了进来,将一封书信交到了左宸的手上。      那是一封非常普通的书信,只是上面的字写的倒是格外好看。左宸将信拿出来看了后,微微扬了扬眉就放了回去,递给了一边的仆人。      王妃已经坐了起来,她见左宸面上又露出了那种让人觉得心跳加快的笑容,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问道:“是发生了什么让王爷觉得开心的事情吗?”      左宸拿起一旁婢女手中托着银盘里的手绢擦了擦手,较有趣味的说:“京城里的信,状元郎何大人送到王府里的,信上倒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感谢你我二人对何夫人的照顾。何大人说,现如今他以将何夫人送往老家江东了。”      左宸:“这信看起来,应当是我们刚离京时送去的,正好跟我们岔开了,故而到了现在才送到了我的手中。”      王妃听了,面上先是露出疑惑,后又沉下了眼睛,“何大人当真是好狠的心。”      左宸突然伸手捏了捏王妃的脸颊,这种“出其不意”的举动,成功让王妃面上的表情变成了呆滞,转而就红透了面颊。左宸见了,大笑出声,“起来吧,我们去看看何夫人现在如何了。”      ……      左宸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沈婉了,自从他把沈婉和当时还没有苏醒的状元郎送回了何府之后至今。      不过,虽然没有见到沈婉,但是发生在沈婉、何子书还有公主三人身上的事情,他却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其中关于三人之间感情的问题,京里的许多百姓们也是知道的,毕竟是难得的热闹,还是事关皇家的热闹。      何子书回到何府之后没有过多久就醒了过来,并且身体恢复的非常顺利。而自他醒来后,原本闹腾的公主殿下也安静了下来,就算三人经常会非常“凑巧”的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也没有再出现过跟御花园里一样的情况了。      有不少对公主脾气了解的人,可都对何大人万分佩服。      不过左宸清楚,这种情况无法维持太久。果不其然,很快何子书就要把沈婉送回江东。起码在明面上,别人看来确实是如此。而且何大人还给了许多充分的理由,要为沈家主持公道,不能让沈家家产无人照看、沈婉父亲一生心血付诸流水。为了不遭人诟病,何子书向陛下请求,亲自送夫人回老家。      对于何子书的请求,最近不太想看见何子书的皇帝陛下准了。      这一部分跟原本的剧情稍微有些偏差,但接下来的故事却大差不差。      原本的故事里,沈婉何夫人的身份并没有暴露,也不知道何子书的真正想法,轻松就被哄了回去,最后“病死”在路上。而这一次,虽然有何子书亲自护送,然而……      何子书这是准备在这路上,亲自动手,把沈婉给杀了。      只是可惜,在何子书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因为沈婉有左宸派去的护卫暗中相助,不但没有死成,还偷偷的逃了去。接着就是何子书一路的追杀,沈婉一路的奔逃。      沈婉确实是一个非常固执而又有些自欺欺人的人,毕竟她曾经受过的教育,生活的环境,和天真的想法,都让她在面对命运的不公时,更愿意去选择忍耐和顺从。若不是将她逼至极限,只怕她到最后,最终选择的可能是用死亡来逃避一切。      左宸一直在等,等到沈婉开窍,虽然有些慢,但左宸相信是值得期待的。毕竟,他还从来没有看错人的时候。哪些人将来能够拥有什么样的成就、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从那些人的眼中,就能够看到一切了。      天空渐渐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往南这一片,总是如此,每年里的雨水总是比北地多出许多。      左宸遣退了身边的仆人,自己拿着油纸伞,为自己和王妃挡着雨水。王妃见了,与左宸走的更近了些,两人一道踏着石子路,走到了郊外的破屋跟前。      这破屋挨着城外的山,原本估计是给山客们歇脚的地方,只是这屋子如今已经很破,只怕都没有什么人愿意走进来了。      当左宸和王妃来到这破屋跟前时,外面的雨已经大了起来,两人带着一身湿气推开了破屋的门,一个黑影直接扑了过来……      王妃想也没想,反射性的一步跨到了左宸的身前,抓住才收起来的油纸伞直接朝黑影扫了过去,虽然王妃只是个女子,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吓的脸色有些发白,可她的手很稳,力气也大的出其。若不是左宸看的清楚,快了一步用柔劲把扑过来的沈婉给踢到了一边去,王妃扫过去那个油纸伞估计就要把沈婉打的去了半条命。      就这样,那油纸伞因为惯性撞到了破屋的门边上,哐的一声,油纸伞折了,那破屋的门也出现了个豁口。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王妃瞪着眼睛,虎口发麻,胸腔里的心脏跳的飞快,好像要从嗓子眼里飞出来似的。在看清了跌在地上的人就是沈婉后,王妃身子一软,被左宸抱在了怀里。      “王……王爷……王妃……”趴在地上的沈婉,比左宸第一次见到她时还要狼狈,她在铺着甘草的屋里地上,像是个刚逃出来的难民似的,仰头看着左宸和王妃。      因为屋顶有破洞在漏雨,这屋子里的干草有不少也都湿了。左宸把王妃扶到干爽的地方,边走边扔了个火折子给沈婉,“生火。”      对着这屋子里怎么看都不太干净的破桌破椅皱了皱眉,左宸终究是简单的擦了擦,让王妃坐了下去。      等到沈婉把火给生了起来,这屋子里的湿气倒是去了些。      忙好了自己这边,左宸才发现,沈婉的一只脚跛了,露在外面的脚脖子肿的老高,整只脚都怪异的歪着。      刚才被吓到的王妃,见了沈婉那只脚,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从刚才见面开始,沈婉几乎一直都是在地上爬。再细看去,除了那只脚,沈婉的浑身上下几乎都是划痕血丝,那一双手上,也全都是伤口。      沈婉见王妃在看她身上的伤,抹了抹额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方才民妇莽撞了,还请王爷王妃莫要见怪,民妇只是以为……”      左宸:“以为来的是何子书?还是何子书派来的人?”      沈婉不说话了,她僵在那里,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原本王妃因为她在御花园里的那一次,对她有些不喜,如今见她这般,想到王爷说过的那些话,还有何子书的那封书信,忍不住可怜起沈婉来,想来沈婉这一身伤痕,都是这“回江东”的路上被弄出来的。王妃起身将怀里的一块手绢摊开,复在沈婉那个跛了的脚踝上。      非常轻柔的力道,让人觉得温柔。沈婉抬头看着王妃,一把抓住了王妃伸过来的手,心中翻江倒海,突然就大哭了起来。      她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她哭自己的父亲和整个沈家,因为那个白眼狼没了;她哭自己的天真,竟然爱上那样的畜生;她哭命运的不公,为什么好人没好报,恶人却逍遥;她哭自己的懦弱,在何子书的书房里,找到了那些可以证明何子书明明知道因他之故,沈家皆亡还佯装不知,当她知道了真相后,竟然还绝望的抓着最后一根稻草,祈望何子书真的爱过她。      就算真的爱过又如何?没有任何意义,没有!      沈婉一边哭,一边说,说自己有多可笑,说自己不孝,说自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一切还能回到过去。      王妃看沈婉完全崩溃的样子,眼中闪过慌乱和不忍,她略微有些无措的转头去看左宸。而左宸从头到尾就站在一边,面上的表情有些深不可测,眼中也是深沉的让人看不出任何东西。      “王爷……”王妃轻轻的呼喊。      左宸来到王妃跟前,一把揪住了哭的眼泪里带上了血丝的沈婉的头发,逼迫沈婉看着自己。      这并不是能够让人感到舒服的姿势,左宸的手劲也并不小,可他的表情却格外温柔,他轻轻的说,“说吧,你选择什么?就此离开,终日逃亡?或者回到京城揭发他的恶行?亦或者……夺走他一切珍视的东西?我都能帮你。”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温柔的仿佛来自罗刹的低语。      沈婉盯着左宸的眼睛,她的双目开始不断充满红色的血丝,不多会,整个眼珠子都变的通红,红的像是地狱的厉鬼。      沈婉:“我要复仇……我要夺走他的一切,他所珍视渴望的一切,我要他悔不当初、痛苦绝望一生……”      左宸:“如你所愿。”   —— 正文 手撕状元郎08   有的时候,我们会为了一个人,特别是女人,身体中所蕴含的能量与决绝,感到惊叹。      左宸对沈婉说会帮她,这种“帮”所指的,并不是为沈婉想好所有的解决方法,若真是那样,就太无趣了些。他只是让沈婉自己想,然后在沈婉需要的时候,可以提供帮助。      然后,沈婉做出了可以令这个时代大部分的人,所无法理解的行为——沈婉让那个曾经的自己死了。对外来说,是真的“死”了——起码这个时代的人们,不会想到,一个女人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追逐沈婉的何子书,带着两个人一路来到一个山坡上,这个山坡很陡,是个斜坡。何子书在山坡上见到了沈婉平日里总是宝贝藏在怀里的一个手镯,那个让沈婉和何子书相识的手镯。      手镯裂成了几瓣躺在地上,而在斜坡下面,横着一个穿着脏兮兮衣服的身影。      何子书捡起地上的手镯,带着那两个看着就很精悍的仆人,从旁边绕到了斜坡下面,把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影翻过来,几人立时向后退了一步。      肮脏发肿、布满伤口的容颜、被咬的坑坑洼洼的身体,让人根本看不出来死去的这人生前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但从其衣着、身上的伤口、眉眼间依稀的模样还有随身携带的那些东西来看,确实是沈婉无疑。      尸体已经开始发出臭味,照这种腐烂的程度来看,估计是前几日下雨的时候,沈婉慌不择路从那坡上滚下来摔死的,加上这几日里太阳有些烈,这里又是山中,动物和虫子很多,故而才会腐烂的这么快。      在确认了沈婉的身份后,何子书就带着仆人离开了。而在远处一棵大树后面站着的左宸,转头去看跟前望着何子书离开背影的沈婉道:“如此便可了吗?”      沈婉的眼中,已经没了与左宸初见时的那种生机,变的有些沉郁,她点了点头,“这样就行了。”      断送了自己所有的后路,她才不会给自己后退的任何理由,她才能够不顾一切的去做曾经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因为,她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      确定了沈婉死亡的何子书,并没有直接回京城里去,而是简单收拾了一下,把那具“沈婉的尸体”就地埋了,然后继续往江东而去。      何子书回江东,左宸却带着王妃留在了此地。不为别的,而是为了给沈婉换一个模样。      沈婉想换一个样子,还要是一个男人的样子。她给左宸的理由是,“王爷不是说过,我的才华不下于男儿吗?作为一个女人,我所能够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她想,左宸便满足她。而为了得到最好也最快速的效果,沈婉在左宸给出的诸多选择中,选择了在脸上动刀子,就算是削骨也无所谓。      想要在古代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很难,但左宸既然给出了这样的选择,就代表他可以做的到。因为他的手里有晋江商城,这个号称只要能够付出对等的代价,就什么都可以买到的逆天之物。      经过尝试,左宸发现,支付所用的东西,不仅仅可以是金钱,也可以是其他的东西,比如运气、健康或者寿命等等,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仅仅是自己可以支付,在其他人同意的情况下,也可以让其他人来支付。      然后,沈婉付出了寿命,获得了一个跟她完全相同的模型——被何子书找到的那具“尸体”——还有一张可以对脸上的骨头动点手脚的面膜。      沈婉经过左宸的训练,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是女人了。不论是她的眼神、动作还是说话的方式,人们都以为她是一个从远方来此暂居的书生。人们都非常喜欢这个温文尔雅、气度非凡的书生,但也都非常可惜,这个书生的脚有些不好。      虽然慢慢走的时候看不太出来,但只要走的疾了,就能看出她的脚有些跛,听说是小时候受的伤,令人唏嘘。      沈婉一点点在改变,对于左宸也愈加的敬畏了起来,一个月后,玩够了的左宸和王妃回到了京城里,而沈婉决定参加一年半后的会试。      以前沈婉知道何子书想要上京考试,想要成为天子门生,可帮何子书做过不少功课。历年试题、考官偏好全都查的一清二楚,当今天下大势更可说上三分,为了能够跟何子书多聊上几句,沈婉自己也偷偷写过不少策论,一手柳体更是写的行云流水、令人赞叹。只是女人不好抛头露面,女人读太多书也是会被人说闲话的,所以也无人知晓沈婉之才。      当年的何子书总说她小家子气,有些看不上她拿出的那些东西,如今她自己倒是派上了用场。      ……      左宸再一次见到沈婉,是在半年之后,京城的大街上。      沈婉与其他一同上京的学子们走在大街上,有说有笑,与坐在马车中路过的左宸对上了视线,也只是轻轻的点头致敬,仿佛是一个满身风骨、学富五驹的风流书生。彼时,何子书早已经从江东回到京城,因为二皇子器重,故而虽因妻死守孝,却依旧在官场上顺风顺水,和公主之间就算私底下有很多人说闲话,却也总是腻在一处。      皇帝陛下自从上一次何子书中毒的事情后,便对何子书不冷不热了起来,但因二皇子求情,却也一直没有说什么。      只是在何子书回到京城后,公主跟皇帝闹过几次,皇帝渐渐对公主也没有以前那么宠爱了起来。公主觉得是没有人再阻碍她与何子书了,可公主的母亲淑贵妃因此愁容满面,却也无可奈何。      沈婉虽然来到了京城,却并没有去找过左宸,仿佛二人不曾相识。左宸倒是在知道沈婉不知何时成了大皇子的幕僚后,稍微惊讶了一下。      沈婉确实是一个有手段的,这才不过多少工夫,已经成为大皇子时常带在跟前的人了。因为有了大皇子当靠山,沈婉在会试中大放异彩,殿试里夺得状元,似乎也不是太过于奇怪的事情了。      就像是当年的何子书一般,沈婉因为她的策论写的精彩万分,并且一手好字非常得陛下喜爱,所以被皇帝重视也是理所应当。没有过多久,沈婉的身影便也出现在了每日早朝的群臣之中。      而每日里的那一段时间,对于左宸来说都是极为有趣的。      因为沈婉与何子书,因为大皇子和二皇子争夺皇位之故,总是会对上,并且时常会在大殿上发生“争执”,两人互有胜负,每次辩论起来也都是引经据典、雄辩滔滔。      何子书讨厌沈婉这个新晋状元,左宸听说私下里何子书也对沈婉的厌恶表现的非常明显,他一点儿都没有认出沈婉是谁。而沈婉,总是会有一种让何子书发毛而又安静的眼神盯着他,这种眼神让何子书更加厌恶沈婉。而沈婉对于何子书越是厌恶自己的态度,表现的非常淡定,甚至在何子书忍不住破口大骂的时候,可以大笑出声,仿佛何子书针对的那个人并非自己。      而沈婉越是如此,何子书跟沈婉之间的关系就愈发紧张,特别是在皇帝陛下多次赞扬了沈婉,并且对沈婉开始委以重任后,何子书跟沈婉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何子书跟沈婉之间的大戏,是整个京城里的每日看点之一。      今日沈婉抢了何子书的差事,明日何子书给沈婉使绊子,这些都只是日常而已,路上相逢冷嘲热讽,回到家里日夜诅咒。      沈婉的出现给何子书带来了非常大的压力,特别是在皇甫王朝突发的几次民间邪教叛乱,和洪灾之后。沈婉跟何子书都去了,可是在那种混乱的状况下,别的人都在逃,只沈婉一人拼了命的在救人,并且她真的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救下了流矢之下的二皇子,也让洪灾的伤亡降到了最低。更是控制住了一次瘟疫的爆发,简直就像是有天助她。      这已经与平日里在京城大殿里,那些斗嘴完全不同了。      沈婉因为这些功绩平步青云,何子书却越来越不受重视,因为二皇子被沈婉救了一次,二皇子对何子书也不再像是曾经那般信任了。      何子书因为这些越来越压抑,特别是外面的百姓们,总是把何子书和沈婉放在一起比较,因为他们真的太像了。      都是状元郎,并且在刚成为状元的时候,非常受到器重,也一路顺遂。但是现如今,沈婉明显比何子书做的更好,名声也更好,何子书却变成了别人口里的可怜虫。      而二皇子和大皇子之间的皇位之争,也进入了白热化的地步,一切的一切都在逼着何子书,然后何子书再次给二皇子出了个馊主意,跟上次假装中毒嫁祸差不多的主意。然后二皇子还真的接受了……      沈婉拿着到手里的那些密信,嗤笑了一声,然后越笑越大,不可收拾。   —— 正文 手撕状元郎09   何子书聪明吗?      他当然聪明,只是他的聪明全都用在了剑走偏锋之上,加上性格黑化之后,就变得更加偏执。好比上一次他为二皇子出主意,不论是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的□□,还是把那毒下在自己的身上,都是极费力气和需要极大勇气的。      若是没有左宸,在原著中他们这件事情可不就是没有被查出来。因为他把毒下在自己身上,还在二皇子的心里有了极为重要的位置。      他当初能受到二皇子的赏识,也是出了一番力气的。加上他长的十分俊美,又有才华,还会对人投其所好,很少有人能够不对他产生好感的。      只是他的“不择手段”,为的是把当初害死自己父母的财主弄死,在达到了目的,又有公主倾慕、二皇子器重,前面一片坦途的情况下,心境自然也是会变的。      原著中的这个时候,他已经与公主双宿双飞,成了一对神仙眷侣。在皇甫王朝发生天灾人祸的时候,因为二皇子与大皇子的争斗处于上风,故而他和二皇子也没有去过现场,只是出些主意,达到的效果也很不错,所以他的人气和仕途都是越来越好。      只是如今,先有了个左宸,后又来了抛弃女子身份的沈婉。      跟现在的何子书不同,沈婉是真的一无所有,并且完全不要命的,想要给自己扬名,在圣上面前露脸。想尽一切办法的把何子书给比下去,抢夺何子书的权柄,然后暗中去抓何子书的小辫子。      加上二人还总是碰头,惜命的和不要命的,放在一处一比较,高下立见。      何子书被沈婉,还有外面的人言、圣上和二皇子的冷遇,逼的非常压抑,而二皇子也因为近来国内发生的那些事情,每每被大皇子比下去,在圣上面前几乎失了圣宠,心中焦躁万分。      两人这么凑在一起,想要再出“奇招”,结果他们又怎么能想到,沈婉可以拿到他们这一次密聊的内容呢。      故而当二皇子突然孝顺起了皇帝,没几日皇帝就病倒,他在皇帝病榻前,让何子书领着自己还有娘家的精兵包围了皇宫内外,想要直接逼宫的时候,沈婉已经带着大皇子和左宸的手令调兵遣将,把二皇子的那些精兵全都直接给拿了下来。      在皇帝寝宫里的二皇子,还在“劝说”躺在床上默不出声的皇帝,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却不知道他的那些精兵全都已经没了用处。      “父皇,你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太久了,是该歇歇了,儿臣还是会继续孝顺您的。所以,你就在这个圣旨上,落章吧。”说完,二皇子就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来。      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出声的皇帝,在看到那卷圣旨之后,面上露出了疲态,眼中的神色说不出是失望多一些,还是心痛多一些。大约他真的如同贤亲王所说那般,不会养孩子吧。明明贤亲王说起来,年龄还没有二皇子大,却总不会让人小视了去。      二皇子见父皇神色,手上紧了紧,但他已经做到了这般地步,已经无路可退,所以他的面上还是带着笑的看着他的父皇。      然后被关着的门,突然就被从外面被一脚踢开,拿着折扇的左宸抬脚跨了进来,后面跟着许多穿着铠甲的士兵,把整个宫殿围的水泄不通。      二皇子见此面色一变,而左宸却是连看也不看他,扭头去看躺在床上病了多日,传言很可能不久于人世的皇帝,“皇兄,该起了,骠骑将军那边可还没有处理完呢。”      骠骑将军便是二皇子的娘家,这一次二皇子发动政变,骠骑将军一家可算他的左膀右臂。一听这话,二皇子心中一慌,再去看躺在床上的父皇,却见他的父皇面上哪里还有病态的疲弱,沉着神色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起来之后还有侍女从门外进来,为皇帝穿上外衫。      左宸见二皇子那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无趣的转了转手中的折扇,摇头道,“虽说从古至今,不论哪个朝代,皇子王孙们为了个龙椅明里暗里手段用尽,可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招,可真是没什么新意。”      左宸拿脸上的表情嫌弃的仅,二皇子喉咙滚动,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他抓着手中的圣旨从左宸的身边冲了出去,而外面的那些人全都拿着武器对着他。而他的那些精兵们,全都被卸了武器,跪在不远处。      他在屋子里,竟然什么都没有听见!      二皇子脑子看着那些拿着武器士兵们的脸,一时有种时空错乱,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而他手中抓着的圣旨也落在了地上,仿佛他之前对父皇说了那么多的自以为成竹在握的话,全都是个笑话。      皇帝寝宫宫墙外面有声音传来,不多时,二皇子就看见沈婉带着被抓的何子书走了进来,来到二皇子跟前的时候,沈婉的眼中带着某一种压抑的疯狂神色,把何子书扔到了二皇子的跟前,对着同时走出来的皇帝和左宸跪了下去,“禀陛下、贤亲王,大皇子已经将骠骑将军一家全部控制住,虎符亦已拿走,只待陛下一声令下,立刻捉拿。”      左宸打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看起来,这场大戏还没有唱起来,就已经结束了啊。”明明是他提前跟皇帝商量好了一切,为二皇子摆了个舞台出来,看着二皇子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可他现在却有些小小失望了起来,好像大戏还没唱起来,就已经落幕。      不过,如此也好,何子书他们的故事,也就差不多,到这里该落幕了。      二皇子与何子书被拉了下去,沈婉领命离开,她一直没有跟左宸对上视线,可左宸却能看得见,她的眼珠子里充斥着薄薄的猩红,注意力有不少都放在神游天外,不能相信发生了什么的何子书身上。      皇帝寝宫这边终于安静了不少,皇帝的背微微有些勾了起来,左宸突然注意到,他的皇兄鬓边不知何时,有了几丝白发。      左宸从来没有兄弟,到了这个世界后,这个明明非常英明,却总是相信有天家亲情,年龄可以当他父亲的皇兄,可没有少照顾过左宸,以前也时不时会考校左宸的功课。只是左宸心理年龄早已成年,故而也不需要怎么照顾。      他这个皇兄在他眼里,可跟自己是差不多大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看见皇兄显出老态来,他才将近不惑之年而已。      左宸的眉头皱了起来,突然一巴掌就拍在了皇帝背上,皇帝被他拍的差点人前失仪、脚下踉跄,“你做什么呢?!”皇帝怒目,背却直了。      左宸没有接话,反而手快的把皇帝鬓角上的两根白发直接给拔了,看着也顺眼多了,“我那里有些洗头发的东西用着不错,回头给你送点来,这可都是我的王妃亲自做的,一般人我可不给。”      之前还有些心思抑郁的皇帝嘴角抽搐:“……”      左宸把手里的头发给扔了,道:“后面的事情你处理吧,对二皇子的考验也没了,我该回去了,我的王妃可还在王府里等着我呢。”      说罢,也不管皇帝怎么想的,直接就走了。留下皇帝在那里,唉声叹气,“父皇你看小十八都成什么样了。”      离开皇宫后,京城里的大街小巷,也一反往日的热闹,变的充满了紧绷和冷寂的感觉。百姓们全都闭门不出,大街上时不时有成群结队的士兵来回的走。      左宸回到亲王府后,看见王妃就坐在正堂里等着他,在看见他后,他的王妃明显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个笑容来。急走两步来到他的身边,小声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左宸盯着王妃看了半晌,抬手环住了她的腰,面上的神色再次漫不经心了起来,“已经没有事了,不用担心。”      事情的发生快的不可思议,从遇见沈婉至今也已经过去了三年。这一次的事情,其实算是皇帝对二皇子的考验,结果考验没有通过。      左宸在家里宅着,听外面时不时传来的消息。      大皇子直接被封了太子,二皇子被关在了自己的宫里,没有圣上召见不得出宫,也不给有人探望。骠骑将军一家,全部被关了天牢,跟当年权倾朝野的宰相一家相差不多。接下来的时间,皇帝全都在忙着梳理朝廷里的各方势力,基本就没有空闲的时候。      至于何子书,也直接被关进了天牢里,公主这一次还没出现就跟二皇子一样被关在自己宫里了。现如今,听说沈婉时常会前往天牢看望何子书,只是她每次离开的时候,何子书都是一身的伤。      在这样的情况下,左宸原以为何子书大概要逃不了跟骠骑将军同样的下场,被斩首示众,却没有想到,沈婉最后却为何子书求了情。      沈婉后来见到左宸时,被问起,沉默了良久,带着些解脱的说,“我只是不爱他了,而我希望,他能一辈子都活的痛苦。”   —— 正文 番外 沈婉   沈婉以为,以自己那种不要命的活法,在大皇子登基之前,自己说不得就已经死了。或许是死在某一场针对她的意外里,或许是某一次身负皇命外出办差的过程中。可能性有很多,为了得到大皇子的信任,沈婉毫不犹豫的得罪了满朝文武,想要她死的人,总比想要她活着的人多些。      在抛弃了自己的曾经,把何子书以罪人的身份送往边关,在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夺回了曾经的一切后,沈婉的心里迷茫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大皇子登基,作为大皇子的肱骨之臣,所有人都以为她将真正的一飞冲天的时候,沈婉做出了一件朝野震惊的事情——她向新帝请辞了。      不论是出于人情还是规矩,新帝并没有同意她的请辞,她还那么年轻,她还能为这个国家做许多事情。可沈婉去意已决,也没有编什么理由,直接就告诉了新帝,“臣其实是个女儿身。”      没有人能够理解,当“沈万”沈大人,把如此一句欺君罔上的话给说出来的时候,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但是这句话所造成的效果,绝对是爆炸性的。      原来曾经风靡一时,被太上皇赞誉有加,说其文采胆识无人能及的状元郎,竟然是个女人!原来那个奔赴灾情前线,奋不顾身救人,让百姓爱戴的沈大人,竟然是个女人!原来那个一路爬上来,为新帝排除万难,就差没有到前线去打过仗的沈大人,竟然……是个女人……      沈大人是个女人,这件事情本身所造成的轰动,要比沈大人竟然一直都在欺君还要大的多的多。      不论是往前细数多少年,不论是官场还是民间,都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一个例子。      一个本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不被允许抛头露面的女人打败了万千才子成了状元,当官了,并且干的不错。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把自己的性别给戳破了的话,朝野内外除了有些私语沈大人过于洁身自好,至今没有娶妻生子的嫌话以外,她几乎要成为权倾朝野,为新帝器重的权臣了。      她几乎要成为一个传奇了,不……她现在也已经是一个传奇了,她做到了从来没有女人能够做到的一切。她的存在就是在打迂腐者的脸,把那些满口“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女人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等观点的人,比的毫无立足之地,因为这么一个“没有用处的女人”,站的比所有人都高,做的也比任何人都好。      她成了许多迂腐之人口中的败类,也成了许多女人心中所向往又不敢碰触的梦想。      而这么一个女人,就这么直白的把自己最大的,可能会置自己于死地的秘密,说给了新帝听,然后她被关进了天牢里。      天牢里非常阴冷,门被关上的时候,光线也很暗,但是沈婉坐在那里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感觉。在她说出这个秘密之后,就做好了面对的准备。不论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寿命还剩多少。      原本她应是早就死了的,可后来她被贤亲王救了,然后以寿数为代价,换来了如今的一切。      贤亲王存在的本身令人敬畏,她不知道贤亲王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些几乎只有仙人才能做到的一切,但她发自真心的感激贤亲王。而越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中莫名的,就越是能够感受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让她知道,她真的付出了她的寿命。      她并不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突然就想,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许出去走走会是个不错的决定。      就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她向新帝坦白了自己的秘密。      沈婉在天牢里关了三天,外面就因为她的事情炸了三天,并且她的那些前程往事也全都被挖了出来,因为她的那些往事,不少百姓都唏嘘可怜起她来。关于她身上那些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方,沈婉也都想好了借口。      期间,已经多年没有跟沈婉表示过熟悉的贤亲王到天牢里来看了沈婉一次。      贤亲王还是当年的贤亲王,这么多年过去了,却并没有什么改变。沈婉见了贤亲王,礼数周到的行礼,跪在地上。      贤亲王站在牢门外面垂眸看着她,问:“你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却自己把这些全都给毁了,不后悔吗?”      沈婉跪直了身子,摇了摇头,“我想达到的目的都已经达到,太子也已经登基为帝,他会是一个好的皇帝,我并不后悔。若真的说的话,我倒是想要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吧。不过……这一点,是否能够实现,都无所谓了。”      沈婉的面容平静,“若我下了九泉,也能与父亲相逢了,只是希望,到时候父亲莫要怪我做的这些才好。”      贤亲王:“他不会怪你的,因为他是个好父亲。”      沈婉听了,面上挂上了淡淡的笑容,想起来一些很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她的父亲还是个时常在外游走的商人,每次回来的时候,总会给她带些小糖人、花鼓、糖葫芦这些东西。她的父亲总是跟她说,“我的女儿将来一定会是个跟娘亲一样的大美人。”      贤亲王探望沈婉的时间并不长,在将要离去时,沈婉跪着趴伏在地,轻轻的道:“沈婉愿王爷与王妃,能够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贤亲王的脚下顿了下了,侧头道:“自然如此。”      直到天牢里再次安静了下来,沈婉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虽然何子书的存在,让她再也不相信男人的深情,可是贤亲王和王妃之间的感情,却又让她觉得,这天下间的男人,也是有好的。只是她的运气差了点,遇到了一个人渣而已。      希望贤亲王和王妃,能够一直平平安安的,就这么走下去便好。      关于沈婉的事情,在朝中上下整整闹了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里,新帝案桌上每日摆放的奏折中,起码有一半都是跟沈婉相关的。新帝被这件事情弄的烦不胜烦,想要去找太上皇商量,可是太上皇早已经扔下了一身重担,带着侍卫和皇后云游四海去了。      最后新帝还是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理由,赦免了沈婉的罪过。      沈婉被放出来之后,带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和一头驴子,就这么一路慢悠悠的往南去了,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而沈婉也不知带,在离开京城前的那一天,是她与贤亲王和王妃的最后一次见面。      在沈婉关于贤亲王和王妃最后的记忆中,是王妃站在贤亲王的身边,两人一同看着她。贤亲王让她“天大地大,哪里都可去得。”,王妃则说,“一路小心,有缘再见。”。      离开京城之后,沈婉就坐在她的驴子上,让这驴子自己看着哪条路高兴,就往哪里走。最后她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东边沿海的一座城池。      她走了很久很久,觉得有些累了,于是她下了驴子,找路边的妇人要了碗水喝。在休息的时候,她看见一群孩子在一起玩,这些孩子有男有女,都是普通人家的小孩,也没那么多的讲究。      看着看着,沈婉突然就想留下来当一个教书先生也是不错的,反正她早已经习惯了以男子的身份示人,这一路走来,也都是穿的男装。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穿过女装了……      这么想着,沈婉就留在了这个地方,她的身上还是有一些钱的,于是她给自己弄了个小学堂,说的是有教无类,穷人家的孩子也能去念书,收的束脩也不多。因为沈婉当年考状元的事情,自她离京后不久,新帝就颁布了女子也可读书考试当女官的圣旨来。这圣旨一下,一些富人家的女孩都上了学堂,可大多数的夫子还是不愿意收女学生。      沈婉在这里,男孩女孩都收了不少。加上她教的确实不错,不过两年,就已经有了些名声。      在这里的第五年,沈婉突然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王妃突然得了重病病逝,贤亲王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      沈婉听到这个消息后,有些怔愣,她不知道,贤亲王那种有着仙人手段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让王妃病逝呢?除非是王妃自己不愿意好起来。而贤亲王会跟着王妃一同去了,却让沈婉心中恍惚许久。贤亲王是一个非常特别人,特别到她时常会觉得,这个世界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能让贤亲王留恋的东西,也许是王妃的感情才让贤亲王留在了这个世界,如今王妃去了,王爷自然也就走了。      只是她以为,自己会先死掉的……      后来,沈婉变成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夫子,因为她手下的那些孩子,有不少都考上了功名,特别是那些女孩们,也都被教导的非常好,成为了皇甫王朝第一代正式的女官,有不少也都在史书上留下了笔墨痕迹。      再后来,听说有一个叫做何子书的人,在边关因为立了功免了罪责,曾到这里找过一个叫做沈婉的女子,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后来的后来……      曾经娇惯的公主早已成了普通的贵妇人,长寿的太上皇也死了,当年的太子如今的皇帝,让这个国家赢来了一个盛世,人们都传唱这位帝王的功勋,而一直当着夫子的沈婉,也变成了一个老太婆,在终于感觉到自己走到了尽头的那一天,一把火,连着自己和她的那间小学堂,一同烧了干净。      致死,都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先生,当世大儒,其实是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如今拥有的成绩和发生过的一切传奇,都始于贤亲王当年停下马车,说的那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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