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第1章 末路 初春的夜晚来得早,出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近全黑。路书秋平日走的那条路新开了一家酒吧正在办宣传活动,开幕大酬宾的噱头吸引来涌动的人群。人实在太多,路书秋不愿挤来挤去,转身向一条小路走去。 夜色稀暗,星光无两,只挂一轮窄窄的月亮散一点清冷的光。路书秋走的那条小路因为物业的原因一直没有装路灯,就着这点月光配合她良好的视力倒也将就。她的脚下不停歇,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叫,接着有粗重含糊的男声响起,“他妈的,一只畜生也敢挡老子的路!滚他妈的!”旁边依稀有哈哈笑着附和。 路书秋眉毛一皱,酒鬼?她一个单身女人夜里行路,遇上酒鬼可不是什么好事。当下加快脚步,匆匆前进。直到看到前方巷口有亮光,她揪着的心才稍微放下。脚下不停依旧迅速,走了几步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这是,汽油?路书秋正纳闷,突然有个人影从侧方冒出来。来人身形高大,昏暗的巷子里她只注意到对方是个年轻男人,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五官什么的却看不清楚。男人手里拿着什么,声音懒散又带着疲惫地开口,“喂,有火吗?” 路书秋借着点点月光隐约看到他右手手指里夹着的长白条形物体,应该是烟。借火?被这么一吓,她心情自然不好,僵硬地回答,“没有。”眼角瞄到男人身后有一条很窄的过道,他冒出来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岔口,里面一辆机车靠着墙壁停放,车子下的地面淌着一滩液体。 原来汽油味来自这里?本想说完就走人的路书秋好心地提醒,“你车漏油了。禁火。小心爆炸。” 刚说出来就有些后悔,爆不爆炸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要在事发前躲远点就好了。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路书秋更为气恼,再不做停留,疾步向巷口走去。 重新回到亮堂热闹的街道,路书秋下意识地回头探去,这边太亮,那边背光,一眼望去漆黑一片,不一会儿她听到断断续续得引擎发动声,轰哧轰哧像上了年纪老爷爷的咳嗽,声音渐渐加快加大,一记轰鸣后传来机车飞驰而去的余音。 怪人。路书秋嘀咕一句,随即提着包迈进这来往的人群中。一家名叫“陌路”的咖啡小店挂出了“暂停营业”的告示牌。路书秋也不理会,饶到后门掏出钥匙开了门。 进来后环绕了一圈。店里的布置依旧,透明的玻璃罐在柜台架上整齐摆放,黑色的咖啡机上蒙了一层薄灰显示出好多天无人打扫的迹象。路书秋推开厨房的活动门板,进入研制咖啡的工作区域。本想煮一壶浓浓的黑色摩卡,卷好袖子伸手却抹了五指的灰尘,顿时兴致全无。 将肩上的黑色皮包往流理台上一放,她干脆蹲下来在下层藏柜里翻找。如果没记错,这里应该有的,啊,找到了。她拿出一瓶白葡萄酒,又顺了两只高脚玻璃杯,起身后取过柜子上的开瓶器就动手开起酒来。 忽然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然后转动的声音。路书秋警觉得像只猫,立刻停下动作,轻手轻脚地收了酒和杯子,将一切恢复原样后拿上包身影一动躲进了杂物间。 外面的动静没有停止。有人开了门后进入里面,路书秋听着脚步声,不重,甚至比她还要轻盈。来人不急不缓,动静越来越小,好像有意控制了动作的幅度。到最后脚步声几乎听不到了,路书秋不得已凑向前,耳朵贴着门,心中疑问,走了吗? 下一秒,杂物间的门被陡然拉开,路书秋差点扑倒在地,千钧一发她抓住墙壁上的挂钩才勉强稳住。 门外的人挡住了去路,见到她一副狼狈样,扬一扬眉,清清冷冷的声音,“捉迷藏?小时候没玩够?” 路书秋抬头一看,来人一头男孩子样式的短发,右耳上戴三个银色的耳钉,她的警备立刻松懈下来,“桑桑,是你。” 来人是莫娆桑,路书秋等的就是她。 虽然咖啡店已不营业并且店里除了她们空无一人,路书秋和莫饶桑却丝毫不敢马虎。两人分头检查确认安全后,莫娆桑选了个偏里的位置坐下,路书秋过去厨房把藏好的酒和杯子重新拿出来。 透明的液体倒了杯子的三分之一。莫娆桑接过玻璃杯手法轻柔地摇一摇,凑近鼻尖闻一闻,抿了一口,又清冷地开口,“你收到消息了?” 路书秋眉眼一黯,点了点头。取过自己的那杯酒同样轻摇后抿了一口,“你知道她贩做这些事多久了?” “没多久。出事前几个星期吧。” 路书秋笑得有些苦,“连你都如此。她瞒得真好。” 莫娆桑也感慨,“是啊,瞒得真好。” 说完这句,两人便不再言语。 路书秋的思绪飘远,新店的剪彩仿佛就在昨天,而今却已是物是人非。空气中还有些余留的咖啡的苦味,这些没有生命的死物却比人们逗留得更长久,说来真是讽刺。 大约两星期前,这件咖啡店的主人,涂筱,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匆忙离开了。路书秋和莫娆桑得到消息时,涂筱已经顶着通缉犯的名头消失得无踪影。鉴于她做的那些事,路书秋倒希望她真得无踪影才好。有知情人透露,涂筱一旦被抓住,等待她的将是漫长无尽的铁窗生涯。 一起长大的挚友,一同走过那么多年岁,居然走到了这样的地步。说是离开不如说是躲,是逃,飞快地夺命地潜逃,连一个“再见”也来不及留下。路书秋有些想不起来,上一次她们几个聚在一起是什么时候?大概也有半年了吧。早知道今时今日今事,当初会不会多多见面,珍惜彼此的短暂时光? 路书秋没有答案,她只知道涂筱的事情很严重,严重到上一次的相聚恐怕会成为永恒。天高皇帝远,自己除了祈祷什么也帮不上,路书秋无声地叹气。 对面一直不做声的莫娆桑看她一眼,品了几口酒,“你约我来不只为了这件是吧?现在风声还很紧,没有要紧事你不会冒这个险。”她也不会。 路书秋也不藏掖,从皮包里拿出一个棕色的档案袋递过去。 莫娆桑接过袋子,抽出里面的东西看了看,太阳穴微微一跳。这是…… “你路子多,人脉广,帮我找最好的人做。拜托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用这种方式进入那家公司?就算成功了,以后的路也不好走,你知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可是,桑桑你说,我们四个人从小到大走过的路,哪一条又好走了?” “那是什么地方?那些都是人精。在那里万一被戳穿,你可能要坐牢。” 路书秋一脸淡定,“我查过了。够不上诈骗,顶多判个伪造公文,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表现好一年多久出来了,最多两年。” “最多两年?”将手中的袋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扔,啪得一声,莫娆桑一向清冷的性子也止不住激动起来,“路书秋,你说的轻巧。你成年了,你二十二不是十二。未成年保护法保护不了你。你这一进去,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人渣败类。好,就算你强有本事,熬下来,出来了又怎样?一个有前科的女人,你还想怎么平稳地过一生?做梦吧你!还有,你学历不是大学?这足够了吧,找个普通的工作。” 路书秋打断她,“夜校。不是大学。”又补充说,“够?怎么会够?我说过吧,不想再这么胆战心惊今日不知明日地过下去了。” “扯淡!我们四个不照样这么活过来了。” “是。是活过来了。涂筱成了在逃通缉犯,胭脂一心想傍个大款好让下辈子衣食无忧,而鼎鼎大名的妙手桑桑你呢,早已金盆洗手干起私家侦探了。你们一个个地拼了命地往前跑,我一个人留在原地。凭什么!你说,我要不要追,要不要追!” 路书秋一番话说得莫娆桑哑口无言,这几年她们几个各自都在努力摆脱过去,只为过上更好的生活。路书秋说得对,自己有什么立场阻止她追寻她想要的。 “桑桑……”路书秋靠在椅背,声音飘渺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不想再这么漂泊下去了。老天爷没有良心,让我前面二十几年活成一株无根的浮萍。可是一辈子那么长,剩下的日子我希望有个地方停靠。” 全世界的孤儿都是一样的,都是一只孤独无依的小船,所求不过一个避风的港湾,一个可以静静停靠的地方。 莫娆桑知道自己不可能劝服她,这么多年下来,她们了解对方就像了解自己。她有些无奈得取过桌上的袋子收好,看看窗外天色早已暗下,她起身站定,临走前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不怕自己后悔?”不等回答便自嘲地笑笑,“算了,当我没说。”然后就离开了。 昏暗的灯光下,路书秋端着玻璃杯,半响婉婉一笑,极轻极轻地对着空气说,“怕。我也怕死。但最终我们都要死的。这么一想,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吧。”她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提了包也走出了小店。 路书秋和莫娆桑两人为了掩人耳目来去都是走的后门。被刻意回避的正门依旧是简简单单的布置,挂在正中央的招牌上面奶白色的两个字,陌路,仿佛揭示这世间不变的规律:人生时而相逢,时而陌路,而每当相逢,终会陌路。 第一卷 正文 第2章 应聘 快到家的时候,路书秋忽然想起咖啡店的藏柜了还藏着不少好酒,既然主人不在,放在店里没人喝未免太可惜,于是又折回去。 大道上喧嚷繁华,巷子里居然也很热闹。 走进巷子里的路书秋看着不远处一伙人围成圈而圈里还有一个人的情景,想也不想就要往外走。这是在打架斗殴,无论是单挑群还是群殴单,她都不想卷进去。 可惜动作还是太慢。被圈住的人看到路书秋忽然高叫一声,“女人,收好!”然后随空抛来一个东西。 收好?路书秋反射性地接住低头一看,是一个机车的安全头盔。她纳闷了,这东西干嘛扔给她。还有他谁啊。路书秋很想丢下东西走人,想开口的时候那边已经开打。外围的人占着人数也不管公平道义,一个两个三个都摩拳擦掌地凑上去就要动手。那个被圈的头盔男左一个勾拳,右一个勒喉,脚下也不闲着,踹一个踢一双,末了还来个过肩摔,只摔得对方躺在地上哭爹喊妈。 路书秋不由侧目,这头盔男真不赖。 那原本占着人多势众的外围男们一转眼就倒下一大片,剩下几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动手。其中一个留着过时飞机头的混子瞄到一旁观战的路书秋,脑子一动,打不倒男的就打那男的女人。当下跟同伴使眼色,几个同伴咬牙一起向头盔男冲过去,飞机头趁机跑到路书秋那边。 路书秋一向警觉,虽然看得起劲,余光却早瞄到飞机头的动作。她按捺不动,一手握包,一手牢牢抓住头盔,面上是不动声色,只等飞机头靠近好给他当头一击。飞机头果然越靠越近,路书秋屏息候着,来了。两人只差半米不到距离时,她猛然举起手中的头盔对准飞机头的头就要砸下。 “砰。”飞机头果然倒下。身后冒出一个身高腿长的帅哥,一记手刀下去还不够又踹了几脚,这才抬头对路书秋邪魅一笑,“女人,还好吧?” 路书秋默默放下高举的头盔,心中略不爽,好你妹。那边的头盔男还沉浸在英雄的余味里,开口说什么“你很听话,保护好了头盔。很好,我很喜欢。”路书秋骤然眼光一聚,手中的头盔狠狠向他扔去,头盔男错愕不已,动作慢了一拍堪堪躲开。 “砰。”头盔男身后又一个人倒下。 路书秋上前几步,抬抬眉毛,一副大恩不言谢的模样,“小子,还好吧?” 英雄救美然后又被美人所救。头盔男惊愕后不由笑了,他踩着那个偷袭不成被砸晕了的人捡起地上的头盔,拍一拍灰尘,起身走到美人面前,低头打量。面前的这个女人一张小脸,五官不算绝色,照他的眼光看来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高嘴巴不够小头发又太长了,他一向喜欢俏丽短发的女人。可凑在一起,却意外地很顺眼,顺他的眼。 路书秋也在打量对方。这个男人长着一张轮廓风明的脸,鼻子很高,嘴唇很薄,眉毛直又浓凭添了很多英气,只是那双眼睛玩味戏谑,怎么看怎么不正经。她瞅了瞅他手中的头盔,忽然觉得他有些眼熟,脱口问,“你该不会有一辆机车吧?”话完又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蠢。 头盔男却又恢复了邪魅,勾唇一笑,凑得更近,几乎要贴着脸面,呼吸暧昧,“是又怎样?要不要坐我的车跟我去一个好地方,嗯?” 路书秋大气都不敢出,男人身上的气息太重,多闻一会儿都感觉要中毒,她拧着眉正正经经问,“你不记得我?真得不觉得眼熟?”不过几个小时,怎么又遇到这个人。 “熟不熟有什么关系。感情可以培养么。”边说边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夹在手里,转头问,“女人,有火吗?” 鼻子里充斥着汽油味,路书秋都不能好好呼吸,眼前的男人竟然还敢借火,简直是找死。路书秋哼一声,一步过去狠狠踩他的脚,头盔男还当她在不好意思,不痛不痒地继续邪魅之路,“女人,你真淘气。” 哪里来的一把火噌得点燃,路书秋火冒三丈,淘气你妹,脚下使劲踩,头盔男终于觉得痛想要抽回,想躲,没那么容易。路书秋一把夺过头盔照着面门就砸去,一边恶狠狠地说,“叫你禁火!你个白痴机车男!” 那天回来后,路书秋一直在等莫娆桑的回复。三天后的傍晚,她收到短信从楼下信箱里取出一个大信封,上楼后打开一看,她要的东西全在里面。 第二天,一身正装的路书秋带着简历去了A市一家知名企业应聘。应聘分为两试,第一试是笔试。考完回来大概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那边来了电话让她准备参加周五的面试。路书秋从容淡定地通话,按下结束键时,她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费了这么大工夫,终于争取到这个机会。 她怎么能错过。 面试那天,一大清早准备妥当的路书秋出门打车前往龙瑞。龙瑞集团市国内赫赫有名的大集团,路书秋应聘的那家是其在A市的分公司。蓝色的出租车平稳行驶,路书秋坐在车里默声准备面试的问答。来回过了几遍,自觉差不多了,她便转头望向窗外。她之前上网做了些工作,据说龙瑞的应聘是出了名的难,她过了笔试,不知道面试能不能过。不管如何,她都要全力以赴。为了得到这次应聘机会,她欠了莫娆桑一个不小的人情。 路书秋东想西想兀自出神,都没注意到车子早已停下。还是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让她反应过来,她问司机,“师傅,怎么不开了?” 四十开外的司机嚷嚷,“小姑娘,前面都堵死了,我怎么开哦。” 路书秋探头出去,只见前面有人群聚集,她眼尖的看到几个穿蓝色制服的人。交警?路书秋有不好的预感,该不会遇上交通事故了吧。她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人群逐渐退后围成一个半圈,她看到几个交警设置了路障,说是要暂时封锁现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路书秋觉得自己好像等了一整个天荒地老。再这么耗下去肯定要迟到。她一大早爬起来可不是为了在面试会上迟到。路书秋望了望身后排成一条长龙的堵车大队,做了决定,“师傅,麻烦,我要下车。” 有时候四个轮子真比不上上天给的两条腿。路书秋等不起,但她还有两条腿。清晨阳光照射下来,大地一片洒金,周围的车辆基本停滞,她就这么在大马路上奔跑起来。为了面试时看起来简洁干练,路书秋一身黑色套装,脚上配同色的半跟鞋,长发束成一条利落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在阳光下跳跃。 快,要快。路书秋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边上一辆车突然插道开出,转弯时险些撞上路书秋。司机脾气暴躁,无视自己违规在先,张口就骂“眼睛长哪里啊!要死滚远点!”路书秋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包被风劲甩到地上,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糟糕!她赶紧蹲下来捡。 眼前冒出一双修长洁白的手,路书秋诧异地抬头看。面前的年轻男人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气质儒雅,面容温和,他半蹲着帮忙捡起地上的东西,见到路书秋打量自己便微微一笑,“早上好。白印怀。”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路书秋有些失神,直到对方做完自我介绍才反应过来,“噢。你,你好。谢谢你。”她存了戒心,不肯说自己的名字。 白印怀捡起最后一件东西时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微微一顿,随即递还给她。 那是一份白底黑字的简历,路书秋笔试时多打了一份以防万一,后来忘记拿出来了。上面的姓名一栏赫然写着路书秋的大名。 路书秋又道了谢,收好东西起身就要走。 白印怀叫住她,“路小姐,要不要搭个便车?” 路书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他身后的银白沃尔沃商务型汽车,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虽然知道名字,但终归只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白印怀偏头指指不远处堵成一条超级长龙的现场,又是微微笑笑,“那边才是真的不好。走吧,你去龙瑞是吧,正好顺路。” 路书秋猜想他一定是看了自己的简介,她瞅了瞅越堵越长的队伍,想了想便答应了,“那麻烦你了。”她本来准备跑到公交车站点坐车,但看这形势只怕公交车道也堵了。既然有车可以搭,对方还是个耐看的帅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路书秋选择做后座,上了车两人全程无交流,一个专心驾车,一个专心坐车。下车后,路书秋诚恳跟他道谢,“真的很谢谢你。” 白印怀淡淡笑着说不用,顺便祝她好运。 路书秋点了点头就进了大厦。 电梯坐到39楼停下。出门就看到前台,路书秋驾轻熟路地走过去,报了姓名,“你好,我是来复试的路书秋。”妆容得体的前台回一句“等等”,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号码牌,连同一张表格递给她,“这里签个字。”路书秋签了字,接过牌子。前台指引她,“进去往里面一直走就是了。” 路书秋礼貌地道谢,朝她说的方向走去,很快看到一个地方或站或坐着许多人,应该就是这里了。她找了个最里面的位置坐下,翻看手中的牌子,上面浮刻着一个数字7,又看了下时间,距离面试正式开始还有十多分钟。她看了下四周,算了下参加复试的大概有二十多人。她记得初试时应聘的人数不下二百人,没想到一场比试就刷下九成,看来龙瑞难进的传言不假。 时间还剩五六分钟的时候,忽然来了一拨人,看样子是这里的在职员工。这些人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用大家都已听到的声音窃窃私语,时不时地朝这边打量。有个中等身材一脸大妈样的女人大声开口,“哟,谁说今年的应聘生个个青春美貌来着?我看呐,比起丽伶可差远了!”边上的人都附和起来,“对啊。丑死了,一个个瘦成竹竿,发育没发育啊?”“就是就是,哪有丽伶漂亮!” 这边无缘无故被骂的应聘生们顿时面色不好。路书秋倒没什么表情,静静坐在角落看着这一出。 第一卷 正文 第3章 风波 领头的女人估计就是那个丽伶。长着一双细长上挑的凤眼,瘦尖脸庞,眉目带一股矜傲,听着身边的奉承只把细长的眉毛一扬,“好了。别把我跟一群黄毛丫头比。我刘丽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相比的。” 路书秋把话听在耳里,心想,这女人真是嚣张。 边上的鸭子一样聒噪的女人们又是一顿溜须拍马。刘丽伶听着有些不耐烦,侧头看过来,眼神一转,招呼说,“无聊死了。走了。”说完就像月亮似的被人围拥着要离开。走得时候故意饶圈子,偏往较窄的过道上走。有几个容貌相当出色的应聘生靠得近,刘丽伶高跟鞋踏踏作响,经过她们面前时投了一个似不屑又似威胁的眼神,那几个应聘生被瞪得心里发凉,不自主地往后退。 先前开口的大妈模样的女人忽然侧边大步夺出,脚下一拐,手肘一顶,壮硕的身子那么一撞,直撞得那几个人站都站不住,末了还恶人先告状,尖嗓子大叫,“看不看路,看不看路呀!眼睛长着玩儿的啊!”被撞得胆小的委屈却不敢做声,有胆大的看不下去反驳,“明明是你自己撞过来”话未完,前头的刘丽伶睥她一眼,撞人的大妈女人立刻狐假虎威,“小丫头片子!毛还没长齐呢,就学会顶撞前辈了!胆子这么大来龙瑞干嘛,怎么不去杀猪呀!这里庙小容不下你……”骂骂咧咧没个停歇,直到面试开始的通报响起,大妈女人才意犹未尽地“哼”一声。一拨人又叽叽喳喳地走了。 莫名其妙闹这么一出,应聘生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几个性子弱脸皮薄得眼里都泛起泪光。但面试已经开始,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谁也不想这么放弃。顺序靠前的那几个很快地整理情绪。路书秋看到数字为1的应聘生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扯出一个笑容后进入面试房间。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捱的。路书秋不时地注意着那边房间的动静,有人进去或出来她都默默记住,以防错过自己的号码。“咯噔”的开门声响起,路书秋抬起头,5号的应聘生出来了。再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通报广播响起,“6号,秦天。”有个长发及腰的年轻女人闻声从位置上站起来。她起身走到门前,伸手握住门把手,黑亮的长发自两边垂下,微微一低头,两颊的头发便把脸挡住。她用另一只手勾了头发夹到而后,路书秋注意到她的动作微顿,长长睫毛下一双眼睛亮得不像话。这么亮,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不待路书秋再看,这个叫秦天的6号应聘生打开门进去了。 再出来时,她一脸怒气,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侧身丢下一句,“是非对错都不分明的公司,不来也罢!”然后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外面的人都是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打量间都是疑惑不解。路书秋没空理会别人,终于轮到她了。呼,放松,放松。默念了几句后,她起身进入房间。 进去时身姿挺拔,目不斜视,步子尽量迅速平稳。走到摆放椅子的位置,路书秋看向面试官的位置,正要礼貌地问好,却瞄到一张熟悉的脸庞。中间的那个男人?鼻梁上架无框眼镜,没有表情却显得温和,这是,她搭便车的帅哥,白印怀? 对方显然也认出她,眼神里带了丝笑意,好像在等她的反应。 只一瞬间的诧异,路书秋很快镇定下来,微微鞠躬地打招呼,“各位面试官,你们好。我是路书秋。” 白印怀边上一个圆脸的面试官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请坐。” 接下来就是面试的问答环节。其实大公司的问题都是那么几个样板。做足准备工作的路书秋答得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几个面试官的表情似乎都很满意。最后一个还有一个提问的机会,对方换了人问,那个人正是白印怀。 白印怀看向端坐在面试椅子上的人。她做得很好,从衣着动作到回答的表现,都是平稳中带着严谨,任何细微之处都不曾放过。这样年轻却这样谨慎,白印怀很有些好奇她的规规矩矩能做到几分,略微一考虑,他舍弃了原先的问题,转而问她,“刚才发生的事情,你怎么看?” 路书秋一听就知道他指得是6号应聘生愤怒离去这件事,但凡大公司没有不注重声誉的,她自然记得这一点,当下面色如常地反问,“刚刚有发生什么吗?” 几个面试官被她的识趣逗笑,有几个还好玩似的看向白印怀,看他怎么应付。银灰西装,一身儒雅的白印怀面色比她还要如常,只淡淡说,“不用绕圈子,只需说出你的看法就好。” 隔着透明的玻璃片,路书秋摸不准他的心思,但有些上位者不喜欢人拐弯抹角这一点她也是有听说的,既然如此,她随性直言了,“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的做法却不能赞同。” 白印怀依旧淡淡,“哦。为什么。” 路书秋扯一个嘴角,“因为那样很蠢。” 噗嗤。她这么坦然的回答再一次逗笑了几面面试官,就连白印怀的眼里都隐隐含着笑意,可不是蠢吗,在人家的地盘,在面试的场合公然叫板。何止是蠢,简直是没有脑子。 严肃的气氛被冲淡了,路书秋阖了阖眼睑,忽然反问,“你不问问,如果是我会怎么做吗?” 大概从没有人主动要求面试官提问的,白印怀觉得有趣,从善如流地问,“你会怎么做?” 路书秋直着身子微微向前,做出要人仔细聆听的姿势,表情却是再严肃正经不过,她一字一顿回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话语一出,房间一时无声,被唬住的面试官反应过来后,一个个大笑不止。白印怀也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这个年轻的女孩子,还真是有趣。 路书秋这直言不讳的报仇说辞反响非常好,面试结束时,面试官们一个个都主动过来握手。轮到白印怀的时候,他的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四目相对,她看到他淡色的瞳孔里有笑意,“路小姐,期待下次见面。”路书秋同样报以微笑,“谢谢。”离开大厦的时候,她心情很好并且信心十足。 当天傍晚,路书秋就接到龙瑞的电话,通知她被录取了,试用期为3个月,下周一正式报到。 心情雀跃地过了两天,周一时候路书秋早起去报到了。坐在新人专属的办公区域,摸着属于自己的办公桌,路书秋的心情难以言喻。 新的桌子,新的日历,新的办公用具,一切都是崭新的,虽然是死物,看在路书秋的眼里却充满了生机。 从今天开始,她也是新的了。告别过去,全新的路书秋。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身为新人的路书秋坐在办公桌前赶一份报告。短促的电话声响起,对面的柯令茹茹接了起来,“喂。噢,前辈。哦,好。好。” 听着这不停的应声,路书秋有些了然地问,“额外工作?” 柯令茹扶了扶眼睛,声音很小,“嗯。那我走了。” “嗯。加油。” 路书秋看着她离去。额外工作是跑腿的美好说法。试用期的新人对公司的前辈老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免费劳动力。路书秋这一批的新人一共4个人,刚才带眼睛的是木讷的柯令茹,热情开朗的甘露这几天请假,还有一个叫江童的性子偏冷就坐在她边上。 快中午的时候,报告初步完成只等稍后修改润色了。路书秋这才起身离开位置,坐了这么久,感觉自己软趴趴没有精神,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下好了。 路书秋来到了洗手间,在洗手台洗了脸然后照镜子梳理头发。隔间里传出声音,好像有人在里面小声对话。路书秋耳力一向好,当下关了水,竖起耳朵仔细听。是两个女人的对话,一个说,“安排好了?”另一个嗯一声。那个又问,“东西呢?放好了?”另一个迟疑了下,“有人在。不好下手。”那个拔高了调,“猪脑袋!”又说,“算了算了。给我编好了,演得像样点!”另一个唯唯诺诺的应下。 没一会儿,隔间里传来转动门柄的清脆声响,路书秋知道这是两人完话要出来了,赶紧手脚轻快快步离开。 回到位置后,路书秋还在疑惑,隔间里的那两人到底是谁,躲在隔间低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听着对话那两人好像在计划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在路书秋不得解之际,柯令茹回来了。路书秋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快?” 柯令茹脸色泛红,显然是奔跑过后的迹象,她气息有些不稳地回话,“哦。到了办公室,前辈又电话说她弄错了,东西不在办公室在她包里,就回来了。” “这么巧?”跑过去又跑回来做着无用功也是常有的事,这些所谓前辈占着资历老不拿新人当回事儿。除了性子冷淡的江童不好使唤,路书秋等三人这一个月来早已习惯。 “嗯。” “哦。”不知怎么,路书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这感觉太飘渺她又说不上来。蹙眉纠结了一会儿决定不再自寻烦恼,接着工作去了。 外头忽然传来喧嚷声。 第一卷 正文 第4章 解围 路书秋和柯令茹对视一眼,出了什么事?两人随即起身,准备去看个究竟。路书秋临走前偏头问埋头工作的江童,“不一起去看看?”对方头也不转,冷冷淡淡说,“没空。” 路书秋也不生气,和柯令茹一起出去了。 到了市场部大厅,两人都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这么多人,有本部的也有别的部门的同事。现场叽叽喳喳,很是喧哗。两人弄了半天才清楚事情的原委。原来是隔壁部门的陈佳美丢了一条施华洛奇水晶项链。要说这项链,路书秋等人也是见过的,陈佳美为人虚荣极爱炫耀,半月前生日得了男友送的这条项链便天天戴着,见人就晒个没完。这么宝贝的东西丢了,难怪她要叫。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么宝贝的东西,陈佳美怎么会让它丢了呢? 路书秋和柯令茹挤到了人群中心,看着陈佳美正哭得梨花带雨,边上一个人正在安慰她,那人中等身材,大妈模样,路书秋一眼认出来是财会部的齐芳。齐芳一边安慰一边问陈佳美,“别急别急,你仔细想想你都去了什么地方,还有你把项链放哪里?” 陈佳美可怜兮兮,说自己就刚刚去了趟洗手间,项链放在她的抽屉里。 齐芳把杂乱的眉毛拧成一条,分析说,“估计是你离开这段时间被偷的,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过你办公室?” 路书秋觉得奇怪,齐芳凭什么就一言断定是被“偷”的,她以为自己是名侦探柯南吗?转念想起,陈佳美的办公室跟那个召唤柯令茹跑腿的前辈是好像同一个吧,她心里一跳,怎么会这么巧? 被提醒的陈佳美想了想,抬头看了下四周,忽然眼睛一亮,伸手指着一个人,“我记得从洗手间回来看到过你!柯令茹!” 人群一阵骚动,被点名的柯令茹脸色一变。站着她旁边的路书秋皱了眉毛。 齐芳一双小眼睛溜转,状似好意地说,“佳美,你可看清楚了,可不要冤枉好人呐。” 陈佳美叫喊,“不会错的。是柯令茹,是她。我亲眼看到她从我的办公桌旁走出来!” 路书秋脸色一沉,她不说“办公室”,直接就是“我的办公桌”,这是在混淆视听。再转头看向旁边,一向木讷的柯令茹脸涨得极红,整个人都要哆嗦起来。 齐芳还要再劝慰,陈佳美手臂一挥,又牢牢对准柯令茹,手指伸直,义正言辞,“是你,偷了我的项链。” 莫名其妙一盆污水泼来,柯令茹当然不会承认,可是她素来内向胆小,纵然生气委屈声音面对这么多人声音依旧小得可怜,“没,没有。我没有偷。” 陈佳美指着她,泡泡边的衣袖跟着抖了抖,“刚才就只有你进过我的办公室,你一走项链就不见了。不是你还有谁?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巧合!柯令茹,一定是你!” “是啊,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我看呐,一定是有人眼红,顺手牵羊了吧。”那个齐芳大声说道,这女人一向跟着刘丽伶帮腔起哄。路书秋不知道她还能为其他人出头,也奇怪这两人什么时候有了交情。 话又说回来,这项链到底是怎么不见的。柯令茹的为人路书秋还是信得过的,偷窃这种事情她断不会做。可不是柯令茹,那那真正偷项链的人又是谁?路书秋看了看抽抽搭搭的当事人,脑海中略过洗手间的那一幕,她忽然有个念头。如果说,柯令茹没有偷,别人也没有偷,那能说明什么?她回想起隔间的对话,“安排好了?”“嗯。”“东西呢?放好了?”“有人在。不好下手。”“猪脑袋!”“算了算了。给我编好了,演得像样点!” 安排?东西?演得像样点? 细碎的线索在脑海中连结成线,路书秋双眸中一丝亮光闪过,趁人不注意时抽身离开。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东西应该在那里。 大厅的捉贼戏码还在继续。 周围的人群看柯令茹的眼神已经带着怀疑和猜忌,她壮着胆子再次郑重申明,“我说了,我没有偷。我是进过你的办公室,但是很快就走了。项链的事,我不知道。” 齐芳嗤笑一声,“偷了人家东西,自然要‘很快’走了,不走难道等着被抓吗?” 柯令茹急了,“你!” 陈佳美大声叱喝,“你什么你!连艾,是你偷的,你就认了吧!”一旁安慰的刘丽伶又和事老一般,“是啊,大家都是同事一场,你坦白交待,佳美肯定不会再追究的。” 追究?追究什么?她什么都没做。难不成她们要逼她承认吗?柯令茹孤立无援,紧握着拳头,手心被指甲嵌出血痕。 她不开口,齐芳倒沉不住气了,阴阳怪气道,“哟,怎么,死不承认?你以为自己是贞洁烈女啊!”那鄙夷的样子看得柯令茹越发愤恨。 正僵持着,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承认什么,她什么都没做。” 去而复返的路书秋从一旁走出了,淡淡地扫了一眼人群,径直走到陈佳美面前。 齐芳尖着嗓子问,“路书秋,你什么意思?连艾偷了佳美的项链,这可是证据确凿!” 路书秋看也不看齐芳,听到“证据确凿”四个字,嘴角扯出一个耻笑,“说到证据,陈佳美,你看,这是什么?”她把握着的右手一张开,纤细修长的手指尖挂着一条项链,水晶的坠子摇摆着透出些许光泽。 陈佳美惊呼出声,“我的项链!” 齐芳同样惊异,“这怎么可能!” “什么可能不可能。齐会计,听你的口气,好像很不希望项链被找到?”路书秋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在洗手台捡到的,不是说是男朋友送的礼物,陈佳美你,好像不是很重视?” 路书秋话里藏话。陈佳美要么承认自己乱丢,否认的话东西又找到了,她再多说只会让人猜疑。怎么回答都是错。 陈佳美可没有这么细的心思,她想也没想就要矢口否认:“我……” 路书秋一把打断,“你什么?你想说什么?对不起?”转头对柯令茹扬了样眉毛,“唉,人家要跟你道歉呢,你怎么说?” 大清早就被诬陷成小偷还被围观着质问,憋了一肚子窝囊气的柯令茹怒极了反而想通,陈佳美是老人纵使有错,她一个试用期的新人多少要给人留点余地。她当然可以闹,可以像陈佳美刚才一般大喊大叫,但她偏不。她柯令茹虽然木讷无趣,但也是有骨气有尊严的人。这么一想,她松开紧握的拳头,笑得从容大方,“还能怎么说。自然是‘没关系’。”侧头看向旁边,“毕竟同事一场,陈佳美坦白道歉,我自然不会再追究了。齐会计,你说是不是?”她的落落大方但让路书秋有些意外,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这么内向寡言的柯令茹居然一番话说得绵里藏针,让人进退两难。 齐芳咬牙僵笑着,“是,是。当然了,佳美!” 陈佳美被拽得生疼,四周的目光全部投射过来,她感觉自己就像一面靶子,人群依旧在看热闹,只不过这次的主角是她自己。她低着头,开口,“对,对不起。”她的声音太小,还不如蚊子的嗡叫。 这样的道歉没有诚意,这样的自取其辱却也足够了。 柯令茹见好就收,当下响亮地接受,“没,关,系。” 得了这至关重要的一句,陈佳美再也呆不住似的转身就要往外走。齐芳早已先她一步离开了。 路书秋叫住她,“喂,你忘了东西。”随手抛出手指上的项链。银白链子,水粉的水晶坠子,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弧线。陈佳美伸手接住,脸上更难堪,连句谢谢都没有,缩着脖子疾步离开了。 柯令茹的做法路书秋很赞同,陈佳美不过是一枚棋子,为难她有什么意思。有这个精力不如专心对付后面的大鱼。 戏都落幕了。围观的人群很快散去。很快大厅里恢复了空旷,只剩下柯令茹和路书秋两个人。 柯令茹感激地说,“小秋,谢谢你。” 路书秋笑得淡然,“不用。举手之劳而已。”背在身后的左手一直握着。直到回到座位她才松开,手心里是一只被拉成直线的回形针。 路书秋听着陈佳美的哭诉中提到洗手间和办公室后将事情理了一理。她猜测洗手间隔间里的女人其中一个就是陈佳美,那么她所说的项链被盗就不可能。隔间对话里另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问她东西放好没有,路书秋以为两人原本想将项链放进柯令茹的东西里,到时候来个人赃并获,可是同办公室的路书秋和江童一直都在,陈佳美没有机会所以才说“有人在。不好下手”。既然没有下手,那么东西肯定还在她那里。路书秋刚才趁人都集中在大厅溜进陈佳美的办公室,找到她的位置发现她的三排的柜子只有中间那个是上了锁的。路书秋看了看锁型,笑了,这点程度难不倒她。随手取了只桌上的回形针拉直了插进锁孔,几秒就打开了。一眼看到施华洛奇LOGO的盒子,那条水晶项链正好好放着呢。路书秋取了水晶,重新上了锁,回到大厅,借口说在洗手间找到的项链随即为柯令茹解围。 不过这些,柯令茹不必知道。路书秋把玩了下手里的回形针,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接着给自己的报告做最后的润色。 五点钟,路书秋准时下班走了。 第一卷 正文 第5章 殃及 隔天上班,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熟悉的身影,路书秋不由意外,“甘露?” 一头韩式可爱短发的甘露飞奔过来一个熊抱,路书秋差点被撞翻,“令茹不是说你请了三天假,怎么提前回来了?”三天的话应该是明天才对。 甘露偏头甜甜一笑,“当然是想你们啦。” 路书秋眼睑略抬,是嘛,不止吧。看着她又欢乐地奔到好友柯令茹身边,拉着手臂蹭了几下,语气陡然一转,“是她对不对?” 甘露眼里的怨恨和阴郁的口吻让路书秋一愣,“不清楚。”她消息倒是灵通,想必这也是提前回来的原因吧,甘露:“哼,一定是她干得。这种事情,这种手段。” 旁边的柯令茹听得一头雾水,“谁?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路书秋不说话,甘露语速飞快解释,“小茹,你以为昨天的事情只是个意外吗?错了,那是有人蓄意陷害,而那个人……”语气忽然阴冷,“就是刘丽伶!” 柯令茹有些糊涂,“露露你说昨天项链的事情是刻意安排的?怎么会,不是陈佳美自己丢了吗?” 甘露嗤一声,“当然要丢了,要不然怎么安排你去‘偷’。” 柯令茹混乱了,“不会啊。小秋在洗手间捡到项链,你这么说,难道她也是同谋?”她当然不相信路书秋会陷害自己,昨天还是她找到项链替自己解了围,“明明是小秋捡到的,怎么……” 甘露只一句就让她噤声,“如果不是在洗手间,也不是‘捡到’的呢?” 柯令茹囔囔道,“怎么会……”随即望向路书秋。甘露也望向路书秋,一起等她的解释。 路书秋只得坦白,“项链是在陈佳美办公室的抽屉找到的。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想到捉贼捉赃,只要找到项链就能还令茹一个清白。另外项链这么贵重陈佳美一定会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才安心,我趁人不注意去她办公室找,没想到还让我找到了。”她将事情复述一遍,只是省去了洗手间的偷听和撬锁这两点。 甘露听完毫不意外,“果然如此。” 柯令茹呆愣了一会儿,依旧有些糊涂,“为什么?陈佳美为什么要害我?又跟刘丽伶有什么关系?” 甘露有些不耐烦,“你还不明白?” 路书秋轻声回她,“因为甘露,因为齐芳。” 甘露和柯令茹是大学里同班同寝的好友,而齐芳是刘丽伶的人,前些日子甘露和刘丽伶起了冲突,两人的不和应该是个公开的秘密了。项链事件中齐芳帮着陈佳美陷害柯令茹,应该是恨屋及乌。路书秋之前也猜测洗手间隔间里的另一个人可能是刘丽伶,不像甘露被愤怒怨恨蒙蔽,她的猜测基于齐芳、陈佳美和刘丽伶的关系,齐芳是刘丽伶的跟班这很明显,陈佳美和刘丽伶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交情,但刘丽伶身为市场部副助理想要使唤一个像陈佳美这样的文员,应该不会有多困难。 只是现在这些都是猜测,路书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三人相互勾结。甘露也没有,所以她恨。路书秋抬头看看甘露,不过几天的时间,活泼开朗哈韩的小女生现在却满眼的愤恨。这不是什么好事。 柯令茹听了路书秋的话,仔细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脸上有些沉重有些担心,“露露,她们这样,你以后要小心。” 路书秋和甘露都是一愣。甘露很感动,又凑上去搂着她的脖子,“小茹,呜呜呜,就知道全世界你最好了。”她这样撒起娇又像从前的甘露了。 要说起来和甘露交好才是她昨日被陷害的主要原因,柯令茹受了委屈明白过来后第一反应居然是提醒甘露。路书秋想,这份友谊对柯令茹来说一定很珍贵吧。 快十点的时候,为报告跑资料室的江童回来了,看到甘露什么表情也没有,兀自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她的冷淡让扬起灿烂笑容准备打招呼的甘露很尴尬。路书秋就坐在江童边上,看到这一幕也有些不好意思,江童虽然一向冷淡,但基本礼貌还是有的,这次甘露回来怎么一副无视模样。路书秋不明白,也不好问,只得低了头做自己的事。 中午的时候四个新人终于又聚在一起。自大学就是同班同寝同学的柯令茹见好友回来很是高兴,点了很多菜,都是甘露喜欢的菜色。 甘露却还沉浸在仇恨里,扒两口菜就要提一句刘丽伶,“刘丽伶那天陷害我,昨天又陷害小茹。真是太可恶了!” “那天在杨助理面前的羞辱我怎么也不会忘的!” “都是她,让我令杨助理失望了,这恶毒的女人!” “一切都是她早早就设计好的,就等着我入网呢!小秋,你也要小心啊。” 被叫到的路书秋含糊地应了声,“哦。”她不想吃饭的时候都要想这些令人头疼的事,甘露被设计搞砸了杨助理交待的任务,她埋怨刘丽伶或者对着她们吐苦水这都没有关系,问题是不能三句不离刘丽伶,这苦水也不能大吐特吐,没完没了啊。路书秋这么想着,终究狠不下心开口打断她。 柯令茹是甘露的知心好友,自然是站在她这边,再加上昨天自己也被诬陷并且差一点就成功了。四个新人,刘丽伶已经对其中一半下了手,她的心机深厚阴险恶毒已经在柯令茹的心里扎了根。讨伐刘丽伶,她没意见。 坐对面的江童却是听够了,张嘴刘丽伶闭嘴刘丽伶,她甘露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当下冷淡地开口,打断她,“说够了没。” 越说越愤恨的甘露闻言一愣,有些不高兴了,“江童,你什么意思?刘丽伶连着害了我和小茹两个,我说说她有什么不对?我就算咒她,骂她,那也是她刘丽伶活该!” “她活该,难道你不是?”江童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条斯理地抽出湿纸巾擦拭嘴唇,“另外你的调查报告和小柯被诬陷小偷这可是两码事。对刘丽伶,于私不知,但于公小柯是没有错处的。而你呢?” 甘露拔高声音,“我怎么了?” “你敢说自己什么错都没有?” 甘露不服气了,“我做错了什么?我根本什么都没有!” 江童睨一眼,“对,错就错在你什么都没有做。” 甘露:“你!” 这两人怎么忽然就剑拔弩张起来了,路书秋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冷静一点,一人少说一句吧。”柯令茹也拉拉甘露的衣袖,小声地劝她。 甘露负气,“话多的人可不是我!另外我冷静的很!哼!” 江童直接无视,犹自斯文优雅地接着吃她的午餐。柯令茹和连艾面面相觑,甘露从坐下开始到现在半个多小时就没停过嘴,一直念叨刘丽伶,要不是江童出口打断,估计这顿饭吃完都没得消停。 餐桌上暂时恢复了平静,四人都自顾自地吃饭,无人言语,安静却也略显尴尬。 下午时候,路书秋和柯令茹一边工作一边注意着身边的甘露和江童,就怕两人又一言不合吵起来。这么盯梢下来,路书秋眼睛和脑袋都有些疼,她离开座位去休息区一边倒水,一边在心里默叹让她打一晚上的报告都没这么累,无论怎样她只希望先熬过这个下午就好。 老天爷这个老家伙总是不随人意。稍作休息的路书秋回办公室的路中就被一小簇人群堵了去路,路书秋心里一紧,不会是甘露遇上刘丽伶了吧,随即快步前进。 凑近一看,路书秋稍微松了口气,不是刘丽伶,是她的头号跟班,齐芳。 齐芳指着自己胸口,一双小肿眼瞪着,“你眼睛瞎没瞎,会不会走路?我这身衣服可是意大利名牌货,撞坏了你赔得起吗?”忽而又转了语气,嗤嗤笑说,“我倒忘了,你一个连个调查报告都写不好的新人,字都认不全吧,怎么认识这些高档货呢。实话说,这年头小学生都比你强!” 被戳中要害,甘露一下子气红了眼,“你!”身边的柯令茹急忙拉住好友,“露露,冷静!冷静!”真怕她控制不住冲上去动起手来。 齐芳见到甘露气急败坏的样子倒很开心,“对,听小姐妹的话,冷、静,再、冷、静。等你冷到一定境界,说不定那小学生都会写的报告,你也能勉强写得了了呢!” 贱人!甘露咬着唇恶狠狠地瞪着她,心里痛骂,嘴上却不能出声,齐芳再过分也是有资历的老人,更何况有个顶着个副助理头衔的刘丽伶撑腰,这职位再虚那也比她这个彻头彻尾的新人来得强。 路书秋仔细仔细瞅瞅齐芳的衣服,胸口那边有极小一块水渍,再看看拿着水杯的甘露,心下明白过来,齐芳这是故意给刚回来的甘露难堪呢。 甘露稍微冷静了一会儿,看着身边的柯令茹,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语气又软又可怜兮兮,“小茹,之前我被人设计,昨天你又差点被诬陷成小偷。我们姐妹俩怎么这么可怜?小茹!” 齐芳冷笑一声,“你是该佩服。你要有人家一半的本领胆识,你当初那报告一定大受杨助理的赞赏!” “你!” “我什么我!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怕脏了我的嘴!”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战起来,周围的八卦同事看得不亦乐乎。柯令茹几次试图劝回甘露皆以失败告终。最后出来的江童双手环胸,面目淡然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甘露说了句“五短身材”直接将战火点到最高,看着齐芳青红夹白的脸,甘露可不可支,“你说什么呢?齐会计?哎,太矮了,声音都传不到我这里呢!” “你!贱人!”齐芳被气疯了,也不管地上还有一摊水直接踩踏过去,她现在只想要撕拉甘露的那张嘴。 “露露,小心!”柯令茹惊呼出声。 “啊!齐芳你干嘛?”两人顿时纠缠在一起,互相推搡拉扯。 一旁路书秋等人自然赶紧拉架,“露露,别!哎!”怒气中的女人哪那么容易听劝,纠缠中不知哪个用力一甩手,路书秋被大力一推,整个人跌倒在地,手肘撑在地上,传来响亮一声“啪”。 “你们在干什么。”被喧闹声引来的市场部经理助理杨波出现在门口。 江童过来扶路书秋,正要起身,脚踝处一阵剧烈疼痛,路书秋呻吟出声,“我的脚。” 第一卷 正文 第6章 是你 杨助理一出现,现场瞬间噤声。杨波虽然平日待人温和处事公道,但做人做事都讲究原则,最讨厌闹事之人。他眼波扫过去,看热闹的一个个都低下了头,看到地上的路书秋,他眉头一皱,开口叫道,“江童、柯令茹你们两个带路书秋去医院。路书秋你下午直接回去休息。” 江童和柯令茹依言搀扶着路书秋缓步往外走去。杨波收回目光,定定看了闹事的两人一眼,说了句,“我不希望有下一次。”甘露和齐芳心里一松,他又补一句,“你们两个给我去打扫样品室。一人一半。”市场部的样品室里东西之多之杂乱,整个公司只有销售部能相比,听到惩罚的两人脸色均不太好看,等到杨助理走后,两人才你瞪一眼我斜你两眼,极不情愿地去整理了。 被无辜殃及的路书秋被柯令茹和江童扶着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江童去挂号交钱,柯令茹陪着路书秋在急诊室里等值班医师查看。头顶已然地中海的中年医生看了下她的伤势,手一挥写了一张单子交给柯令茹,让她带着路书秋去拍个X片。去的路上听到护士呵斥的声音,“这位先生,医院里禁止吸烟!”眼角略瞄到一角黑色的皮衣和一只夹着香烟的手,路书秋觉得有些眼熟就多看了几眼,可惜护士挡住了大部分,那吸烟的又是坐着的,路书秋这个角度看到的实在有限,她这么张头晃脑的只打量到几点,第一这是个男性,第二他吸烟。 柯令茹奇怪地问她,“小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看不到啊。“没什么,我们走吧。”路书秋放弃了,挨着柯令茹进入X片室内。拍完出来等了一会儿拿了片子又回到急诊室找那个地中海医生。医生举高片子端详了一会儿,扶了扶眼镜,“嗯,骨头倒没什么大碍,我给你配点消炎化瘀的药吃几天就好了。那带眼镜的姑娘,你跟我来吧。” 柯令茹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低声应了,看了路书秋一眼,“小秋,我先去了。” 路书秋微笑,“嗯,去吧。我没事。” 两人都走后,急诊室就冷清了。路书秋这才发现整个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她有些无聊就环顾四周,不过医院么,看来看去就是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头顶及其各种冷冰冰的医疗用具。她正打量着,门外忽然有些吵闹,一个声音尖叫道,“说了不准吸烟!你这个,这个”是刚才的护士。 路书秋正好奇接下来的话,气急败坏的护士小姐却只是火速抢过烟,恶狠狠地说,“你给我进去!”然后飞快一推顺道带上门。咯噔一声。路书秋眉头轻跳,门都锁上了啊,这人什么来头。想着便往来人看去。 黑皮衣,破烂牛仔裤,头上缠着绷带,脸上有些瘀伤,刘海有些长遮住了一只眼睛,却显得更显得一张俊俏脸庞更为邪魅。 这人,好眼熟。路书秋皱眉想着,忽然脑中精光一闪,是他! 对面的男人早已认出她,路书秋一回头猛然一张色彩斑斓的脸贴上来,吓得她往后倒。对方大手一伸一把握着她的后腰,靠得近,呼吸都听得到,只见他露出的一只眼睛眯了眯,阴测测地笑,“女人,可找到你了。” 他一口白牙路书秋看得脊背发凉,不自觉地后退,她一动腰上的手握得更紧,“你想怎样?” 男人勾唇一笑,“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忽然凑得更近,鼻尖都要挨着一起,路书秋以为他要干嘛。男人却只是将长刘海撩上去,语气不善地吼她,“你自己看!” 路书秋凑上去瞧了瞧,什么都没看到,顿时不解地望着他。 男人恼怒了,“看什么看!” 路书秋:“……”明明是他要她看的。 男人又吼着,“你看,你仔细给我看看!” 路书秋:“……”到底是要她看还是不要她看啊。腰上骤然加紧,她只得又凑前打量。嗯,额头很饱满,眉形很好看,眉毛又浓又粗,一个男人眼睫毛居然比她还要长,路书秋有些嫉妒。 这个男人是那天漏油然后又斗殴打架的机车男,那天路书秋被弄得火大后,拿起他的头盔往他脑袋砸了一下就心虚地逃走了。打了人当然是赶紧跑啊,留在原地干嘛,等着被打回去吗。路书秋觉得自己那天的行为没有丝毫不妥。只是如今对方忽然冒出来还有些咄咄逼人,才让她觉得,也许可能大概,那天下手可以轻点的。 机车男闭着眼睛等半天,一睁眼就看到这个女人在发呆,火气一上来又是一句吼叫,“你给老子好好看!” 离得这样近,路书秋地耳膜都要被震碎,她结结巴巴地回,“就,就,就绷带啊。” 机车男一张俊脸瞬间冰冷,语气更为阴森,“哦。在你眼里,‘就’是绷带而已,是吧?” 路书秋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机车男顿时火冒三丈,这个女人大晚上地揍了他一顿,他跟一帮男人干架都只是些轻微的擦伤,被她拿头盔一砸直接砸出脑震荡,他妈的还是自己的头盔,他妈的砸完后居然死不认账,他妈的让他的脸往哪里搁!心情很不爽,简直是咬牙切齿,“你,这,个,臭,女,人!” 路书秋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生气,暗叫不好,上身不得动她干脆出脚,一只脚对准他的重要部位蓄势待发。哈,看招! 可惜对方看破她的动作,轻轻松松就躲过,路书秋的脚提空顺着惯性往回落。脚后跟重重往床脚一碰,“咚”得一声亮响。 好痛! 路书秋忘了自己为什么来医院,情急之下出了伤脚,而现在伤上又加伤了。 躲过一招的机车男笑得开心,“哼哼,女人,吃到苦头了吧。”手松开她的腰,低头打量起她来。路书秋此时痛得眼睛眉毛都皱成一团,五官什么的都是浮云,他看了半响只看到一个还算小巧的鼻子,唇色很淡的嘴唇,眉毛也很淡,这几样凑在一起有些寡淡,这么寡淡的姿色居然还不化妆。机车男浓眉一挑,凉凉评价说,“真丑。” 路书秋正痛着呢,闻言只狠狠一瞪,这一瞪露出了她一双清亮的眼睛,机车男眼里有了笑意,这女人眼睛倒生得不错,又上下打量了下,有些不屑,全身上下大概也就眼睛能看了吧。 轮到路书秋恼怒了,“看什么看!” 机车男耻笑她,“飞机场有什么好看的。” 路书秋:“你!”好想下地扯过他暴揍一顿。 机车男眼角垂下,盯着她的脚看了一眼,忽然大度起来,“看着你脚伤的份上,上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余光看到路书秋面露鄙夷,他语气一转,“不过我这个人健忘得很。本来么,只有我揍人从来没有人能揍我。我今天说了不追究,说不准哪天又追究了。”眼角又接收到路书秋不满的眼神,他表情变得更快,“哦,我不追究,我追究,我不追究哪,我又决定追究了。”说完侧头看着路书秋,脸上的表情很贱,仿佛在说,看吧,我说过我很健忘吧。 路书秋无语地看着他。正愁着忽然门外传来开锁声,“咯噔”,门开了。 护士小姐黑着一张脸过来,“易先生,走吧。” 机车男有些意外,这么快就轮到他了。他看了看路书秋,忽然一只手插进裤兜,另一只手激昂额前刘海一撩,摆出一副狂拽酷炫模样来,语气轻佻,“这么美女,真不好意思,我这边……” 路书秋:“……” 护士小姐一张脸更黑了。 机车男对着护士有些发怵,抓了抓头发,看了看路书秋,又抓了抓头发,再看一眼路书秋,有些依依不舍,“其实我不是很急,脑袋也不是很疼,要不我明天来?” 早就被惹毛的护士小姐一把扯过他,语气不善,“易先生真会说笑,好不容易等到了,怎么能明天呢?另外医院有人说明天不想再看见你。” 机车男皱眉正想问谁不想看见他,脸一侧就见年纪轻轻的护士小姐一张脸黑得跟黑山老妖似得,当下识相地闭了嘴。身后的路书秋全程注视着,机车男觉得很没有面子,跟护士商量,“这位美,护士小姐,我其实可以自己走,你,手”又是一个不善地眼神射来,他识相地再次闭嘴。 路书秋看着机车男被拖走,临走前还企图给她一个“你等着”的威胁眼神,不过被更为彪悍的护士小姐眼神给瞪回去了,这么一大个问题居然就这么解决了。路书秋很是庆幸。 再等了一会儿,提着药的柯令茹和交完费的江童一起进来了,两人扶着路书秋走出了医院。上了出租车,江童的手机响起来,她接起来一直应声最后说一句“知道了,等下就回去”然后挂了。没几分钟,柯令茹也来电话了,她一看来电显示表情有些紧张,接起来说话简直可以称得上恭敬,也是不停应声,最后不停保证“很快就回去。真的,我很快就回去。会完成的。真的。”接着也挂了电话。 路书秋看出来,肯定是公司里那些前辈有事差遣她们。她受伤了不说,怎么连冷淡的江童也使唤上了。转念一想,应该是甘露那边被杨助理处罚了吧,四个新人剩了两个,是有些不够用。路书秋嘴角隐约带笑,她们是不放心自己呢,同事做到这份上,她已经很知足了,怎么能再让她们为难。 到了一个出租车很多的路口,路书秋开口,“师傅,这里停下。”转头对不解地江童和柯令茹笑笑,“发什么呆,下车吧。” 两人瞬间明白过来。她这份体贴让江童脸上一顿,柯令茹有些愧疚有些感动,“小秋……” 路书秋又笑,“我这么大人了,还怕我走丢不成。赶紧的,那些‘前辈’们可不好对付。”说完俏皮地眨眼。 两人终于下了车,柯令茹大着胆子嘱咐司机,“师傅,她脚受伤了,麻烦你下车时扶她一把。”司机是个豪爽人一口答应下来。 路书秋跟两人摆了摆手,车子重新发动,两人渐渐变成一个点,然后看不见了。路书秋有些累,便靠在椅背上,看起外头的风景来。 一辆黑蓝两色交杂的机车紧跟在车后,一路前进。直到车里的人下车,被司机扶着上楼后,机车上的男人这才勾唇一笑,发动引擎后呼啸而去。 第一卷 正文 第7章 炸鸡 身为伤员,加上明后天是周末,路书秋便心安理得睡到自然醒。第二天是个阴天,后来还下了点下雨,路书秋十点多的时候醒来后,听着细雨声迷迷糊糊又睡过去。直到被一阵敲门声闹醒,揉着眼睛起来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多了一个人。 饿着肚子来想来蹭饭吃的莫饶桑,敲半天门见无人回应,积习难改的她随手取了地上的一张纸,折成足够的硬度和尖头,插进锁孔一转一扭就开了门,进来后一眼看到沙发,几步走去就倒在上面,比起饥饿睡眠不足更不能忍。 从卧室出来的路书秋惊讶地出声,“桑桑?” 沙发上的女人闷闷地嗯一声,支起头飞快地说,“我要睡觉不要吵我还有我很饿给我准备些吃的我等下起来要吃。”说完就倒下去睡着了。 路书秋楞了一下,耸了耸肩拖着一条伤腿往厨房走去。桑桑原本就怪,成了私家侦探后更怪了。路书秋早已经见怪不怪。吃的啊,她要看看冰箱里有些什么。 有些老旧的复式冰箱还是上个租客留下的,虽然看着不太好用,实际上真的不好用,要不然也不会被遗弃,对路书秋来说却是足够了。打开上层只看到几个鸡蛋和几颗有些蔫了的青菜,下层更简洁里面只有冷冻成一个个小方块的冰块。将所有的材料摆放在台上,路书秋有些苦恼,就这几样东西她能做出什么啊。青菜炒鸡蛋?单炒鸡蛋?单炒青菜?嗯,这样是有两样菜了,中间再加一盆冰块凑成三样?瞄一瞄外面沙发熟睡的某人,这样凑合会被打吧。 最后路书秋秉承浓缩就是精华的理念决定将青菜和鸡蛋炒在一起。成品出来的时候卖相不是很好看,青菜在冰箱里呆太久青色都泛黄了,鸡蛋么不知道是火候还是调味的关系看着比青菜还要蔫。她尝了一口,面色不动地吐了出来。蛋坏掉了,怪不得这么难看。诶,仅剩的食材居然,诶,路书秋一边叹气一边将菜倒入垃圾桶,清理起厨房来。至于等下莫饶桑醒来要吃什么,她竭力忽视这件事。 叮咚。 有人按门铃。 谁。 路书秋立刻放下手中的清洁布,走出去看到桑桑也警觉地起身正看着自己,眼里的疑问很明显,是谁?路书秋也很想知道。她刚搬来这里不久,邻居基本不认识自然不会有人来窜门,另外平时也没有叫快递的习惯说明也不是快递员,那么,究竟是谁? 两人神色严肃,路书秋走近往猫眼里看了一眼,大概对方靠得太近,她只看到一片漆黑。她握住门柄朝对面的莫饶桑一点头,随即转开。 门一开。 外面的人终于露出脸来。 路书秋非常惊讶,“你怎么在这里?”又眯了眼,“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门外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搂着一顶头盔帽子的男人路书秋昨天刚刚见过,就是医院里那个机车男,好像姓叶还是易的。听到问题,机车男邪气笑笑,“我怎么不能再这里?”说着就要往屋里挤。 “喂,你干嘛”路书秋一只脚受伤,他个子高力气大,根本阻止不了。 男人一下子就挤进门,看着有些被吓到的路书秋低头正要安慰,早就躲在门后的莫饶桑一个手刀劈来,路书秋惊呼出声,“桑桑,别……” 太迟了。 莫饶桑动作很快,先是手刀,被挡住后随即一个旋踢,又被挡下,干脆摆出架势出拳攻击了。她擅长这种近身对抗,虽然是纤细的女身力量跟男身不能相比,但胜在速度够快反应极其敏捷,一招一式皆是瞄准攻击,加上之前的出其不意让她一时占尽了先机优势。 路书秋看着机车男一直防御抵挡,说白了就是处于挨打状态,情势看起来对桑桑非常有利。她开始阻止失败,现在人家都打起来了,她忽然就懒得阻止了,因为实在不喜欢那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嗯,看来还要再打一会儿,好无聊,看电视吧,她转身就要往沙发走去,背后忽然飞来一个东西,她侧身接住,熟悉的手感传来。 这,不是,机车男的头盔吗。 路书秋无语地望过去,正在过招的男人居然还有闲情朝她抛一抛媚眼,嘴巴摆出口型说了一句话后就提着塑料袋子跟桑桑打得风生水起。 他说,女人,收好。看懂口型的路书秋面目都抽搐了,又是这一句,上次也是这次也是,这个男人以为演古惑仔呢,让人真是火大很想一把将头盔扔过去。那边的莫饶桑却先动手了,这个男人跟自己打架竟然这么不专心简直找死,当下一个勾腿一个肘顶制住然后抢过他手中的袋子就要往空中抛去。 机车男大叫,“白痴!那些是吃的!”他专门跑去买的食物啊。 吃的。 几天没好好吃一顿的莫饶桑闻言一收手,将袋子勾回来,提到鼻子前面用力一闻,唔,好香啊,果然是食物。她可饿死了,这个臭男人既然有食物怎么不早说,她瞪一眼,哼,等老娘吃饱了再跟你打。然后抱着一袋子的食物笑眯眯地往沙发上坐去。 路书秋也好奇地凑过去,看着她将袋子打开露出里面红色的纸筒包装,居然是肯德基。拿开上面的圆形纸盖,里面一露出,炸鸡的香味顿时飘散四溢。平时不怎么爱吃快餐的路书秋对着这全家桶莫名地咽了咽口水,看着很好吃的样子。莫饶桑可等不及了,笑眯眯地挑了最大的一块啃起来,她一边吃一边幸福地笑,仿佛嘴里吃的是多么难得珍贵的山珍海味而不是资本主义国家的垃圾食物。早上没吃的路书秋也拿了一块鸡块沾了点辣椒吃起来,嗯,确实好吃。 还在玄关的男人就这么被遗忘,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臭得不能再臭。昨天医院里被她逃了,他眼力好跟着出租车打探到这女人的住址。今天本来是要给她来个下马威的。路上的时候不知怎么想到她不便的脚,鬼使神差地跑去买了一大袋子的食物就来了。结果呢,要不是他动作快只怕这女人门都不让他进,还有那个身手敏捷的女人怎么回事,一进来就动手,出手迅速果断,要不是他躲得快早被那记手刀砍晕了吧。结果呢,抢了他的食物连架都不打了。抢了他的食物,两个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吃起来。 他妈的,老子还没一只鸡有魅力。 完全被无视的男人十分不爽,当心用力咳嗽,“咳咳!” 无人理睬,又用力,“咳咳!” 依旧无人理睬。 “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本来是假动作咳到最后被呛到的男人真咳起来。“咳咳咳,该死的!咳咳咳咳!” 吃完一块炸鸡的路书秋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咳得起劲的家伙,眉头一皱,起身走过去。 男人眼角瞄到她走来,心里一喜,终于注意到他了,正要收了表情摆出酷炫的模样,没想到她走过来担心地看着他,脚下的卡通图案的垫子,严肃地说,“这是新买的,不要弄脏了。” 男人一时愣住。 直到路书秋回去又重新坐在沙发上吃起炸鸡来,他才反应过来。 他、妈、的! 简直是欺人太甚。怒气冲冲的男人眼神凶狠地往沙发上的两个女人瞪去,他饶不了这两人。吃他的东西还敢嫌弃他,难道他长着一副很好欺负的脸吗。等着,他这就过去,这两个女人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尤其是那个叫路书秋的女人,三番两次的给他难堪,打了他躲着他找上门来后居然还敢嫌弃他! 臭女人! 他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耐不住,“哼!”身手不错的那个女人听到这一声不满,转过头跟他对视一眼,居然眉毛一挑,充满挑衅,想怎样?这还能忍他就不是男人,恼羞成怒的男人准备几步大步迈去。于是他开始行动了,一个大步,两个大步,三个…… 脚下突然一滑,然后一声砸地的巨响。 “咚!” 吃炸鸡吃的欢的路书秋将脑袋搁在沙发背上望着地上的男人眼睛睁得老大,“喂,桑桑,你的鸡骨头弄出人命了。”男人脚边有几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她很肯定它们就是元凶。 又啃上一只鸡腿的莫饶桑头也懒得回,模糊地说,“怕什么。等下跟鸡骨头一起扔出去。” 路书秋默。 躺在地上的男人应该是摔晕了,半响都没有动静。路书秋终于有些担心,不会真出人命了吧。她放下手中的可乐和炸鸡,起身去查看。鼻翼呼出的热气证明这个男人活着,呼。还好还好。路书秋放下心来,看了看一动不动终于安静下来的机车男,一张脸蛋涂了药五彩斑斓的还是俊俏得很,这家伙,不开口不扮酷的时候看着顺眼多了。 “桑桑,来搭把手。”路书秋叫。 正好吃完最后一块炸鸡,莫饶桑吮着手指应声,“嗯?” “把他抬到沙发去。” 莫饶桑眉头皱起来,沙发?还是起身过去走到她边上。 路书秋指挥说,“你抬脚,我抬头。我喊123一起使力。好了吧。1、2、3。”成功地将地上的男人抬起来,她气息都些不稳,这个男人真重,虽然个子高但看着蛮瘦居然这么重。她有些后悔,干脆让他就这么躺在地上好了,可是抬都抬了她只好一边均匀呼吸一边使劲。可是手中的人却往相反的地方动去。 路书秋急叫,“咦?桑桑,错了错了,沙发在那边啊。”干嘛朝门口走啊。 握住两只脚的莫饶桑白一眼,她什么时候说要抬沙发上了。这个男人她怎么开怎么不顺眼,提着食物不早说,害她空着肚子跟他打这么久的架,她是女人小肚鸡肠小心眼他不知道啊。哼,去他的沙发,这臭男人的最好归宿当然是门外。 力气比不上的路书秋被迫配合着,她不傻自然看出桑桑的意思,这是要将人丢出门。这,不太好吧。 路书秋想要沟通一下,“那个,桑桑啊,怎么说也吃了人家的食物,所谓一饭之恩也算恩人,对救命恩人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叽里呱啦说了一大推,丝毫不记得自己曾经直接动手暴揍这个恩人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门口。大门刚才就被关,莫饶桑摆好位置,摇了摇双脚,1、2、3。扑通,被鸡骨头绊倒的男人就这么利索地被丢了出去。 完事的莫饶桑拍了拍手,笑得一派自然,“嗯?你说什么?” 路书秋看着警告意味这么重的眼神,哪里还敢再说话,赶紧转移话题,“没,噢。我是说,你累了吧,要不要我烧水给你洗澡?” 第一卷 正文 第8章 报销 两人都洗漱后时间已经傍晚,莫饶桑因为连续几天的做侦探四处潜伏追踪身体已经很疲惫,倒在路书秋的床上就闭了眼。 路书秋的床因为独居既窄又小,幸好两人都是纤细的身材才不至于拥挤。小小的卧室里无人言语,一直到天完全暗下,睡意袭来,路书秋才听见莫饶桑有些沙哑的声音。 “我要去国外了。” 路书秋猛然睁眼,“哪里?” “意大利吧。”她翻了身面朝墙壁,“一个雇主的女人跑了,让我去跟踪。” 路书秋一时没有回话,她想要阻止,想要劝桑桑不要去。桑桑虽然身手了得,但孤身一人,国外那么远,万一出了事,又能向谁求助呢。她偏头看着边上体型跟自己一样消瘦的桑桑,想说的话终究没说出来。 那时候孤儿院的财政不好,连伙食都是严格控制的,一大堆幼童尚且都吃不饱,像路书秋桑桑这些6、7岁的每日都只能领一餐。她记得很清楚,食物都是下午发的,每个人一个白面馒头。一天一餐,一餐一个馒头。怎么可能吃得饱。就是那时候开始的吧,挨不住饿的她开始跟着桑桑去偷去抢。她技术不好,成功率极低还老是出状况,已是老手的桑桑总是一面嘲讽一面掩护,完了总是将自己的成果分给她一半。一个面包分成两半。一个钱包里的钱分成两半。一颗糖也要咬成两半。 总是这样的。在那些晦涩的艰难的日子里,桑桑总是这样照顾着自己。 过了很久,久得连窗外的月亮都隐进云里,黑暗中路书秋的声音轻轻,“桑桑?” 莫饶桑朦胧地应了一声,“嗯?” “要平安回来。”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给一句最真挚恳切的嘱咐,然后在以后的每一个日子里祈祷她的平安。 外面忽然一阵喧哗,路书秋听不见回答,直到好一会儿动静小下了,才听到一贯清冷的嗓音,“废话。” 得到承诺的路书秋放了心,终于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桑桑已经离开了。路书秋洗了脸收拾了下昨天的狼藉,门外又是一阵稳顿的敲门。她顿了一下,看着外面蹭亮的太阳天,拖着腿去猫眼里看了看,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还有一个人身穿银灰西装,正侧着脸说着话看不清楚长相。 大白天的应该没事。这么想着,她打开了门。看清楚门外的人后,她的眼里有藏不住的惊喜。 “白副经理。”门外的西装男人正是先前出差去的白印怀。 白印怀笑着望着她。边上的年轻男人看着两人熟稔的样子好像放了心,摆了摆手说,“原来你们真的认识。那就好。这位小姐,我叫章世杰,你楼上的邻居。昨天有个可疑的男人在你门口大喊大叫,你认识吗?” 路书秋一愣,可疑男人?她一时没有头绪。 章世杰琢磨着估计她也不知情,就安抚说,“那个男人后来被大家一起轰走了。你不用担心。我早上来就是为了看看你有没有事。碰巧遇到这位白先生也在找你,就一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路书秋听明白了,这位邻居不仅真是好心又热心,她微笑着道谢,“谢谢你,我很好。” 章世杰说不用,他又等了一会儿,发现这位年轻的女邻居丝毫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不免有些局促,略显尴尬地开口说,“那就这样了。我先走了。白先生和这位,小姐,再见。”说完摸着头走了。 好心的邻居一走,路书秋忽然清醒过来,可疑的男人,要说男人昨天她门口倒是扔了一个。该不会,那机车男半夜醒了闹事吧。唔,很有可能,那个脑子少跟筋的家伙。 白印怀凝望了面前伤了一条腿的女人一眼,眼里的探索意味深厚,这个女人怎么有这么重的戒心,半天下来愣是没有将自己的信息透露一丝一毫,他想起初见的那天也是,要不是自己偶然看到她的简历,恐怕她是不会主动说出自己的名字吧。 谨慎的女人。 思索了一会儿,路书秋才惊觉她竟把上司晾在门口许久,“不好意思。那个,白副经理,请问你有什么事?” 白印怀手插着西装裤兜,无框的眼睛更添一份儒雅,他温和笑笑,“听说你受伤了。既然是在公司里发生的那就是工伤。走吧,我带你去报销。” 白印怀驾车将路书秋送到了一家略微僻静的小医馆,找熟悉的医师给她查看。医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长得慈眉善目,见着白印怀抱着个女孩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小白,女朋友?” 白印怀好像不喜欢这昵称,简单应了一声,说,“新叔,麻烦看下她的脚。” 路书秋为那句“女朋友”羞红了脸,看着这笑眯眯的医生不自觉地也笑弯了眉毛。新叔年纪大了,作风说老吧思想还蛮前卫,就喜欢大大方方与矜持并存的女孩,这个受伤的小姑娘这么对他一笑,他的心怀都乐开了。他乐呵呵地笑着检查了下,“可能会有点痛,小姑娘忍耐一下。” 路书秋乖顺地“嗯”,眉头却不自觉地皱起来,白印怀看着她害怕的样子有些好笑,她抓着他胳膊的手也不自觉的用力,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一暖,路书秋来不及诧异,脚踝处一阵疼痛传来,疼得她轻轻嘶气。 还是个勇敢的小姑娘啊,这小子眼光不错。新叔投以一个赞赏的眼神,戴上胸前挂着的老花镜,“嗯,只是肌肉有些拉伤,骨头有一点错位,还好没伤到要害。之前给你看的家伙处理的不错,就是包扎技术太渣了。等下我给你简单包扎下吧,再配上我的药,保管很快就好。” 路书秋道了谢,新叔去取东西,雪白的房间里只剩下她和白印怀两人。 静了一会儿,白印怀先开口,“很疼吗?” 路书秋故作轻松,“还好。” 然后两人再无话语,屋里一片尴尬的寂静。门外竖耳偷听的新叔直叹息朽木不可雕也,一边推门进去,“呵呵,两位久等了吧。”一边狠狠瞪了白印怀一眼,不成器的小子。白印怀被瞪得一头雾水。 新叔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路书秋聊着,手上也没闲着,不急不缓地跟她涂了药膏,然后缠上白色的纱布。他一边包扎一边拼命给白印怀使眼色,希望他献个殷勤什么的,可是白印怀完全不解其意,居然还关心地问他“新叔,你眼睛怎么了?”气死他了,可惜他没蓄胡子,要不到时可以吹一吹。这么一心多用下,他也注意手下,只见那白色纱布一层又一层地缠上去,待到他察觉过来的时候好像有些晚了。 额…… 路书秋吃惊地看着脚上那一大团白色,她受伤的地方是脚踝,但现在她只看到圆圆滚滚的一只球一样的东西,她都找不到她的脚踝了,而且也绝不会承认这个圆球是她的脚踝。这个新叔叔刚刚还嫌弃之前包扎的医生,难不成他觉得自己包得着一大团东西好看? 白印怀也吃了一惊,不是说小伤,至于裹成巨型包子幺,他疑惑地问,“新叔,这是不是包得多了点?” 新叔把一脸褶子的脸一转,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还不都是为了你个臭小子才分了心,不知感恩的家伙。又很快转过去,一脸慈祥地解释,“没事,多点好,防寒挡风。” 额,路书秋对这个解释十分怀疑。 白印怀一听就知道他是在瞎扯,这个老顽童把她当小孩逗呢,正要开口却又接到新叔一个瞪眼。心里越来越疑问,这是干什么,不停地瞪他,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更年期?这么想着,眼神就多了一份同情。 新叔多大的年纪,白印怀又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眼睛一转溜他都知道再想什么。哼,不会泡妞连眼力劲儿都下降得可以,臭小子,越活越差劲了。他也懒得理了,转身写好医嘱,配好药,跟路书秋说明药量药剂,看着乖乖巧巧、一直点头听着的路书秋,心里真是又喜欢又可惜,多好的小姑娘啊。最后送走两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再帮一把,“这些药是消炎活血的,你先吃着。另外,过几天来我这换一下脚上的药,叫小白送你来吧啊。” 白印怀一听小白就皱眉,路书秋倒是很有礼貌的道了谢,接过药,正要尝试自己起来,忽然身子一悬空,下一瞬稳稳当当地窝在某人的怀里。 白印怀眉眼不变,“你的脚不宜多动。” 新叔乐得嘴巴扯开老大,孺子可教啊孺子可教,“对对对,小白说的对。小姑娘你这几天要多休息,有什么事找小白就好了啊。哈哈哈哈,慢走啊。” 每听一声小白,白印怀脸色就坏一分,他一个大男人都快三十了,这个小狗一样的小名每出现一次他都感觉自己的形象减损一分,在面子掉光前,他抱着路书秋快步走了出去。 放下路书秋,白印怀也弯腰坐上车,车子平稳地向前驶去。 车子里又恢复了刚刚医院独处时候的寂静。 车窗为了保持空气流通是开着的,初春的风有时候还微带点寒意,路书秋因为出门急只套了一件宽松薄毛衣,这时候被风一吹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自觉地往里靠了靠。 白印怀看出她感觉冷,便按下按钮将两边的车窗都一起摇了上去。 路书秋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不用都关了,我这边关了就好了。” 白印怀温和微笑,“没事,我怕冷。” 路书秋看着他松开的领口还有卷到手肘的衣袖,完全不相信他的话,但这样的贴心让她止不住扬起了嘴角。 白印怀一直用余光打量旁边的座位,见她嘴角含笑,不觉心情也突然好起来。 车子里依旧是无人言语,但气氛却是淡淡的温馨。 下车的时候,白印怀率先走出来,拉开车门扶着路书秋就弯腰将她抱起,将她抱上楼,她的公寓,等她开了门听到她站在门口礼貌地跟他道谢,“白副经理,麻烦你了。谢谢。” 白印怀见她丝毫没有邀自己进去的样子,甚至连客套也没有,他也不生气只静静地看向她的眼睛,淡淡笑着说,“不用。明早我来接你。明天见。” 剩下路书秋被这一句“明天见”楞在了门口。 第一卷 正文 第9章 关怀 第二天白印怀果然出现在路书秋地门口。 早早准备好的路书秋听着门铃声犹豫了又犹豫,终于还是妥协。不就是搭个便车吗,又不是没搭过。 开门打完一个招呼,眼看着他要弯下腰,路书秋立刻阻止,“白副经理,那个,我自己,自己就好。”被叫住的白印怀微顿顺势搀上她的腰,一边小心扶着一边嘱咐,“小心脚下。” 路书秋不情不愿得地“哦”一声。不管是浪漫的公主抱还是绅士的搀腰她都不喜欢,总觉得很不自在。被更绅士地扶着坐上副座后,因为这份不自在全程她都没有说话。到了大厦前下车,她的手心有些发紧。 白印怀看在眼里,开口说,“我叫了甘露她们来接你上去。你在这里稍微等下就好。”她那么紧张,就是怕别人看见自己送她上班吧。 路书秋有些不信,“真的?” 白印怀笑,“我为什么要骗你?” 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路书秋心情瞬间明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白印怀看得有些失神,回了神后随即道别开往停车处。双手握着方向盘的时候,想起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后辈阿伟曾经说他是公司所有未婚以及已婚女性的梦中情人,他一直把它当做阿伟众多玩笑话中的一句,只是刚才路书秋的样子让他有些不快。那么明显的抗拒,果然什么梦中情人之类的都是胡扯的吧。 路书秋等了一会儿,果然等到了甘露和柯令茹两个。甘露今天扎了个韩式的包子头别一个小小蝴蝶结夹子,看起来又活泼又靓丽,见到她就拉着柯令茹小跑着过来,“小秋!” 路书秋微笑着说,“露露,小茹,早上好。”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进了大厦走进电梯直到她自己的办公桌前。 道完谢刚要坐下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瓶牛奶和一个苹果,是甘露她们给的吗,“露露、小秋,谢谢你们的牛奶和苹果。” 两个人都否认。路书秋觉得奇怪,不是她们那是谁? 一向八卦的甘露探头过来挤眉弄眼地笑,“小秋,是不是你的暗恋者啊?” 暗恋者?怎么可能。路书秋带过话题就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了,牛奶和苹果都被收进底下的抽屉里。陌生人送的东西,怎么能碰呢,不弄清楚怎么能放心。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四个人又坐在一起。甘露提起早上的事情来,脸上神采奕奕。 “喂。小秋,怎么样?有头绪吗,是哪个青年才俊?”不等她回答又兀自说着,“长得好看吗?最好多金又多情,还要有吴彦祖的脸蛋李敏镐的身高贝克汉姆的魅力,哦哦还要有越狱男主的智商。哇,简直是完美的男神!” 路书秋无奈,“露露,你韩剧看太多了。”还男神,有那种男人存在百分百是个GAY吧。 难得有东西可以八卦的甘露才不敢那么多,拉着柯令茹津津热道着她的梦中男神。她说得起劲,惹得旁边的人时不时往这边打量。她们这四个新人除了甘露外向开朗,其他三个性格相对内敛,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连饭都吃不舒坦。 路书秋正琢磨着怎么打破这局面,抬眼就看见本来应该在管理人员专用餐厅就餐的白印怀往这边走来,看见她便摆了摆手,头微微向门口侧,示意她门口见。她霍得站起来,甘露三人都疑惑地看过来,她掩饰说,“额,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脚步飞快地向门口走去。走太急,隐隐听到甘露惊奇的声音,“刚刚那浅灰西装的是白副经理吗?小茹,我有没有看错?”后面的话听不清楚,她很快就到了门口。 一身儒雅的白印怀已经等在那里,一手提着个袋子,一手插进西装裤兜,见到她来展颜一笑,阳光下一口白牙闪闪发光,路书秋看得有些呆,长得这样好怪不得公司那么多女人做梦都想想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脑海中浮现了下他被群花包围的画面,连艾即刻猛得摇头驱散这旖旎的想象。 “怎么了?不舒服?”白印怀关心地问,上前细细打量她,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急忙掩饰,“没事,刚刚有一只蚊子飞过……”说着作势甩了甩手,赶着初春里看不见的蚊子,“对了,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白印怀笑,“没有事就不能叫你吗?” 路书秋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见到他面带笑容,当即反应过来这是在逗她呢。真是,看不出一向以稳重谦和示人的堂堂副经理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午餐中途把人叫出来,白印怀人也见了逗也逗了,终于想起正事,他提过手中的袋子递给她,“上班常坐要注意补充维生素,尤其你还伤了一条腿。我买了一些水果,给。” 路书秋接过袋子,里面是苹果、猕猴桃、橙子等富含维生素C的水果,苹果红彤彤的想必一定很甜,她想起早上的两样东西脱口问,“那个,早上我桌子上的牛奶和苹果也是白副经理放的吗?” 听到她客套的称呼直觉不喜,白印怀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承认,“嗯,反正要吃早餐就多带了一份,怎么,牛奶不好喝?” 路书秋忙说,“不是,挺好的。”上司的恩赐怎么能说不好喝,虽然她一口都没动。只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提着袋子她没想通,昨天带她去医馆说得是工伤要报销,那这些牛奶啊水果又算什么的,慰问品? 白印怀看看时间,上前拍了拍她的头顶,“要记得吃哦。我走了。” 路书秋愣愣地点头,“嗯。再见。” 看着他的身影离去后,路书秋提着袋子回到餐桌。路上想起自己竟然没有道谢,回到餐桌心里一阵懊恼。完全没有注意到边上三个同事透过来的目光。 甘露盯着失神的路书秋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小秋,刚才那是白副经理,是吧?” 路书秋还没回神,“什么?” 甘露白一眼,“我说你手里的‘爱心牌’水果是白副经理送的吧?就刚刚?” 她们,都看见了?路书秋看了三人一眼心里莫名地一阵心虚,试图解释,“那个,其实”其实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要怎么解释才能不让人误会,“就是普通的水果。”结果只是低了头弱弱的说一句。 路书秋的词穷和心虚看在甘露眼里那是恋爱的娇羞,她眉飞色舞起来,“我们懂啦,都懂啦……”一边给柯令茹和江童拼命眨眼示意,看吧看吧,我就说他们有猫腻。 懂什么啊。路书秋有些愕然。 甘露正为这最新的八卦兴奋不已,跟柯令茹细数之前的“蛛丝马迹”。 “怪不得早上接到电话让我们下楼接你呢。” “我早就看出来了,咯咯。白副经理看小秋的眼神,跟看其他人的眼神都不一样呢,咯咯。” 路书秋很想打断甘露,让她不要乱说,一边又很好奇他看她的眼神到底哪里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吗,所以才这么关心自己? “咯咯,太好了,白副经理这么优秀的男人小秋你可要好好抓牢哦。”甘露正挪揄着,忽然眼尖发现,对面走来一个她不想见到的人。 刘丽伶。 她怎么会来这里? 桌上的四个人都疑惑,刘丽伶是市场部经理的副助理,虽然是个虚职,但按理说是要在管理人员的餐厅就餐的,就像白印怀一样。 刘丽伶踏踏地踩着高跟鞋,扬长脖子张望,不在吗,刚刚明明见到他往这个方向走来了,忽然瞟到一桌子四个人,那边也正在望着她。 哼,四个乳臭味干的黄毛丫头。刘丽伶不屑理会正要离开,眼角瞄到眼熟的东西,她快步迈到桌子前,一贯居高临下的口气问,“那个袋子哪来的?” 四个人听着都一愣,路书秋条件发射握紧装满各色水果的塑料袋,表情有些警惕,“我的。怎么了?” “你的!怎么会?我明明看见……”余下的话噎在喉咙里。刘丽伶忽然顿住,一脸恍悟过来的样子。 “这就是小秋的,不过一袋水果而已,怎么这也要刘副助理过问?”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仇人在前,甘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讽刺,与其说是为路书秋出头,不如说是为之前的仇出一口气。 脸色发白的刘丽伶回头就是一个恶狠狠地眼神,甘露一时被瞪得唬住。她神情莫测地望向路书秋,眼里的情绪很复杂,疑惑愤怒不甘受伤嫉妒,良久鼻子哼一声,憋出一个,“悠着点吃,小心别噎死了!”说完又踏踏地扬长而去。 路书秋低头握着手中的筷子,皱了眉毛。 因为中午的事情甘露整个下午就没心思做事情,她一会儿在电脑前捣鼓,一会儿又起身踱步。柯令茹问了几次她都杵着下巴也不回答,柯令茹虽然担心也只能随她。 路书秋才是最觉得莫名其妙的那个,她进入公司以来一向谨慎,从不招惹是非,只除了之前帮柯令茹解围。难不成是齐芳跟刘丽伶说了什么?会不会那边已经知道自己在洗手间偷听的事?路书秋心下紧张,仔细想想她又排除了这种可能,那天隔间里的人还没出来她就离开了,以她的身手应该不会被发现。靠在椅背上右手无意碰到白印怀给的袋子,塑料袋子发出簌簌的声响,引得边上专心工作的江童都看过来。路书秋却没有注意到,她只是两只食指轻轻对碰,自己想得出神。 下班的时候甘露和柯令茹扶着出了公司,刚到大厦门口,甘露就叫起来,“哈罗,白副经理,我们在这里!” 路书秋一惊,抬头就看到眼熟的沃尔沃商务车停在自己面前,她心里嘀咕,不会吧,还来。 白印怀从车里下来,简单跟甘露、柯令茹打了招呼,接过路书秋就要扶进车里,路书秋说,“那个,不用麻烦白副经理了。我跟露露她们回去就好。”话说完,手臂上的大手一顿,抬头看白印怀的脸上有些不好。虽然还是笑着,但她总觉得他好像有些不高兴。 路书秋这么不识趣,甘露可看不下去了,直接推推嚷嚷将她挤进车内,帅气地把车门一关,然后俏皮地一个敬礼,“白副经理,交给你了。” 白印怀被她这连串的流畅动作逗乐,噗嗤一笑,笑得甘露满脸都是心心眼,“多谢。再见。”随即绕到另一边,开门上车。 看着车子离去,甘露在后面大力地挥手道别,一边有些羡慕地跟柯令茹说,“小茹,白副经理简直帅爆了!小秋真是太幸运了!” 大厦前停车处一辆橙色的汽车里,紧握着方向盘一双手有些发白,一双细长上挑的眼睛里嫉妒的情绪疯涨。幸运么,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幸运。 第一卷 正文 第10章 婉拒 在车里想了一路,在下车的时候路书秋终于摊牌。她看向驾驶座,语气意外地正经,“白副经理。” 白印怀一皱眉,“叫我印怀。”她总是这么生疏客套,他很不喜欢。 “白副经理……”路书秋仍旧坚持,“这两天谢谢你了。不过,以后我想跟同期同事一起上下班,就不用再麻烦你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白印怀侧过头问,“怎么?” 路书秋面色不动,认真地望着他,“白副经理这么忙。怎么能再为了一个我这么一个新人劳神?”她的话说得够清楚了。 白印怀是聪明人,他这是被讨厌了啊。淡色的瞳孔里充满不解,他装作不明白反问,“我不觉得麻烦,也不觉得劳神。而且最近我一点也不忙。你说怎么办?” 路书秋被噎了一下,别过脸语气有些生硬,“可我觉得麻烦。”说完自行打开车门下了车,“不好意思,先走了。” 白印怀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走着,明明那么瘦弱的身体偏偏这么爱逞强。他想起初见她的情景,清晨淡金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背后,她扎着一头利落的马尾在大马路上奔跑,那么努力,那么拼命。 那么孤独又倔强。 哎。终于还是看不下去,白印怀叹口气下了车,几步向前,他的手搂住她的腰时感到身下的抗拒和僵硬,他只好淡然地解释,“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今天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要送你上楼。今天过后,一切如你所愿。”身下的人听完后便顺服了很多,他顺利地将她打横抱起,驾轻就熟地上楼后放下她,转身就离去。 路书秋忽然叫着他,“那个……” 白印怀头也不回,语气淡淡,“我知道。明天不会再来了。自己保重。”脚步稳健轻松,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 路书秋站在自家门口,看着他下楼,上车,然后绝尘而去。她辛苦进入龙瑞,新手实习期间工作量很大但她不怕苦,这是她的决定她亲自选择的道路。而跟白印怀过多接触势必会引来非议,因为甘露的事情恐怕以刘丽伶为首的那伙老人已经盯上她们这批新人,路书秋身为无权无势无背景的菜鸟新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低调隐忍。只有十分的忍耐和十分的严谨才能保全自己。所以虽然她明明是不讨厌白印怀,今天却还是这么不识趣地婉拒了他的好意。她的目的达到了,可一点也不觉得轻松,甚至有种奇怪地负疚感。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那么温暖的关怀,让她觉得留恋。而推开他让她感到抱歉。 路书秋轻呼口气打开门进去,仅仅是不讨厌是不够的,她有更重要的事做。 第二天甘露和柯令茹依照约定坐了出租车到了楼下,整理完毕的路书秋在楼上招手打招呼,两人上来搀扶着她下楼坐上车,一路上听着甘露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着各种八卦倒也热闹。 今天也是如常地上班,因为路书秋伤了脚,那些前辈们再后娘也没那么厚的脸皮使唤一个伤员,于是跑腿的工作没了,只留给她一大摞的文件,嘱咐她今天之内一定要完成。看着那堆起来跟坐着的自己齐高的文件,路书秋只是不卑不亢地笑笑,“知道了。”也不多说什么,打开电脑就目不转睛开始工作。 为了能完成工作,路书秋连休息时间都用上了,午饭也没去吃。甘露她们回来的时候带了些点心,她也只是吃了几口然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工。下班前五分钟终于做好,她拜托正要送材料的柯令茹一起将这些文件送去前辈那。然后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眼角瞄到门口的身影,整个人僵硬了。是白印怀。她有些激动有些生气,气他的不守承诺言而无信。她转过身想要隔空怒视,却发现他认真地跟本部的杨助理说着什么,手里一份文件两人不时地指点。 原来是再谈公事。误会的路书秋顿时有些尴尬,正好那边白印怀抬起头,吓到她一屁股坐下,头低得像只缩壳的乌龟。白印怀冷冷淡淡地看了一眼,很快又谈回公事。大概是谁提了句去更安静的地方谈吧,没一会儿,两人就并肩离开了市场部。 知道听不见动静,路书秋才从乌龟壳里探出头来。然后下班的钟声响起,她大大地缓口气,终于可以回家了。 下了楼,甘露和柯令茹商量着要去附近的面包店买些零食,路书秋腿脚不便,三人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路书秋主动提出说她今天自己坐出租回去就好。甘露、柯令茹虽然担心,但路书秋不想成为因为自己打乱人家的计划,她们是同事,同事可以互相帮助但绝不能成为对方的负担,于是她大大咧咧地举手保证自己觉得不乱逛乱看,看见陌生人觉得不理会,到家了绝对会回信息。在一大推保证之后,甘露和柯令茹终于被哄走。 被扶到长椅上的路书秋一个人静静地等着车。期间一个衣着普通上班做模样的年轻男人抱着几份很厚的文件夹走过长椅,大概是一时手松加没注意,男人手中的文件哗啦啦地撒了一地。他立刻弯下身去捡。刚好有几张掉在路书秋的脚边,她便顺势捡起来递给他。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普通的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笑了一下道了谢,然后很快就理好东西重新前进了。走到路书秋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地方,男人拿出手机拨通号码,铃声响了两下立刻被接通,那边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喂。”男人眯眼望向长椅,像看中猎物一样勾起嘴角,“我见到她了。”那头又说了什么,男人一一应下,挂断后又看了几眼,走到垃圾桶前将手上的文件一股脑扔了然后离开了。 四月初的天,白昼逐渐和黑夜等长,接近傍晚六点的天空已然暗下。路书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有些纳闷,怎么都没有出租车经过的。她伸长脖子往外探去,私家车来来往往,不远处一辆机动车轰隆隆的驶来。 蓝黑交杂,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不等路书秋细想,摩托车忽然在她面前停下,车上的人一双长腿定立在地,伸手取下头上的头盔,转头对她邪魅一笑,“嗨,又见面了。” 竟然是机车男。 路书秋惊讶地说不出话。车上的男人跨下车,走近蹲下,看着她包得简直越发不可理喻的腿,皱了眉,“包得真难看。” 路书秋尚还在惊讶中,“你怎么在这里?” 机车男笑了,“怎么每次都是这个问题。你能不能有些新意?” 路书秋噎住。 看着她语塞的样子,他笑笑,伸手揉乱她头顶的头发。路书秋扎的是马尾,他这么大手像顺小狗毛一样的对她的头发上下其手,一想到自己有梅超风的趋势就让她有些抓狂,“诶,你别!会乱的!” “呵,乱些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脚上这么大个玩意儿,就算顶着鸡窝头别人也不会注意到。”他打趣道。 路书秋看了看脚,看了看他,虽然是事实但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总是那么刺耳。想起自己暴揍以及丢出门口的黑历史,路书秋觉得情况不妙,她有些焦急地探出头,出租车呢,她要出租车啊,怎么还不来。 脑袋很快就被拉回来,一双大手固定在她的脑后,她被迫和手的主人面对面,四目相对,“长得不怎样啊?” 话题转太快,路书秋有些糊涂。 他又接下去说,“长得不怎样。胆子倒挺大。第一次见面揍我了一顿,第二次见面干了什么呢?噢,教唆另一个女人跟我打架,然后还出暗器打晕我,最后还将我丢在门口。喂,我说得对不对?” 路书秋应了不是,不应也不是。她就说是黑历史啊,这个机车男每次出现都没有好事。不行她要逃。先露出一个谄媚地笑稳住他,“呵呵呵,这位先生你在说什么啊?我都不明白呢。呵呵呵呵。” 男人浓眉一皱,戳一戳她的额头,脚伤了脑袋也摔傻了吗,“在数你的罪状呢。给大爷仔细听着。另外不许这么笑,假惺惺的。恶心死了。” 路书秋心里咬牙切齿,你才恶心,你全家都恶心,一面还是继续装傻,“什么什么?不好意思,我还是不明白。呵呵呵呵。” 男人忽然一笑,凑上前问,“真的不明白?”他不等她回答,忽然起身然后大手一拉,将她自长椅上拉起来。路书秋来不及反抗,“喂喂,你干嘛,你干嘛?我要等车!” 他动作看着幅度大,暗里却收了力气没有伤着她,半搂半拖着她走了几步,手里的女人一直不安分地扭动,他闲麻烦最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路书秋只来得将一声惊呼就被抱上了车。 他将她侧放在前座,然后自己也跨腿坐了上去。她的脚受伤又包成这副德行,他怕坐后面既影响市容又不安全,干脆揽在胸前好了。又将挂放在车前的安全头盔套上她的脑袋,一切安置好了,他目视前方对着身前的女人说,“抓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管。” 什么?稀里糊涂的伤员路书秋叫嚷,“诶,我不要坐这个,我要等出租车,我要回家!”他转动手柄,引擎轰隆隆地发动,她的声音被埋没,他只听到嗡嗡的响声,“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然后又想起什么,腾出一只手将她一边的头盔拉起来一点,对着她的耳朵大喊,“我、叫、阿、叶!记、住、了吗?”低头只收到她有些哀怨的眼神,叫个头啊,这么大声做什么?耳朵都要聋了好吗。 阿叶见此大笑出来,“哈哈哈哈哈”机车热身完毕,他脚下油门一踩,车子猛然发动。路书秋被这前冲的力量吓一跳,赶紧双手环住身旁的劲腰,一边低着头埋在他怀里不敢抬头。在飞速行驶的呼啸中感觉到缠上来的手,阿叶笑得愈发开怀。 簌簌冷风中,躲在他怀中的路书秋欲哭无泪,老天爷你就是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