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白发须臾长 第一章 相思不匪   2051年9月,凤城娄府.   厚重的实木门从外面被推开,少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见屋内的人没有斥责,便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的躺椅边,跪坐在那人身旁。   爷,爷?   躺椅上的年老者鬓发霜白,布满老年斑的脸颊已经看不出年轻时那清俊英姿。二十几年的病痛折磨让他光是睁开眼就已经耗费了大半精力,他颤悠悠地扬起因为太过瘦弱而青筋暴起的手,示意跪在脚边的孙子,“念,念卿...”   “爷,呜呜...”小孙子还未曾经历过生离死别,只是看著这几日家里来了很多陌生的客人,内心隐隐地觉察到一丝丝地不安。   他呜咽著小心地趴在老人身旁。   “念卿啊,长大後,遇见,遇见了喜欢的人,一定要抓住。不要像爷一样,把喜欢的人弄丢了。”   “爷不去找吗?”少年抬起头,黑色的眸盛满疑惑。   “找得到就不叫弄丢了。呵呵,我真是老糊涂了,怎麽和你说得清楚。好念卿,乖,爷,爷要睡一会,你不、不要让人来打扰......”   “念卿不要爷睡,呜呜,爷...”   “乖孙,好好长大。爷累了,你出去把门带上。”老人摸了摸小孩的柔软头发,轻轻拍了拍,然後看著乖孙虽然不甘,却还是听话地走了出去。   门关上後,老人费力地拉开身旁的矮柜,一个楠木箱赫然开着。里面装满了保存完好的信笺和细件,最上面是一张边角已有些泛黄的老相片,他将相片拿在手中静静地望著。   窗外是黑压压的一片云,闪电在黑云的上方跳跃著,像是在人的头顶肆意妄为,让人压抑。   没有关上的落地窗,有些许风从外面袭进来。然後便听见屋顶滴答滴答地响起雨声来。   雨越下越大,升起的雾气打在玻璃窗上,变得灰蒙蒙。   老人伸出手,费力地拂去玻璃上的雾水,“小翊,这麽多年了,你怎麽一次都没有来梦里看我?都说在梦里见到的人,醒来就要去见他。你是怕、怕我来见你麽?”   阿尧...   老人抬起头,双眸里倒映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在那一刻,经岁月磨得浑浊不堪的眸,像是回到年轻时的清澈,“小翊,你终於来了......”   那人伸出双手,白皙而修长的手指隔著落地窗似乎就直接穿了过来。温润如初的面庞,微扬的嘴角边荡起浅浅梨涡。   阿尧,我来接你了。   “哈哈哈哈,咳、咳,好、好!我跟你走。”   一阵风带著些许雨珠卷进来,没有了束缚的相片飘荡了几下,翻转不停,落在了角落。   咚咚咚...   “爸,爸?”   屋外有人在敲门,显然小孙子没有阻挡住。   过了一会,门被推开,一个头戴孝布的中年人大步走过来。他蹲在老爷子躺椅旁看了半响,然後跪倒在地,悲恸的哭声便传了出来,“爸!爸!”   屋外的其他人听见了,都冲了进来。见老爷子没有了气息,哭的哭,忙的忙,乱作了一团。   门口的小孙子见这阵势,茫然中又似乎有些悲伤。爷的身,他现在接近不了。   被几个忙乱的大人赶到一旁,他一路小跑,钻进了那个角落里爷以前最爱待的书房。然後缩进了书桌下面,紧紧地拢住自己的身体。   一个月后.   偌大的书房里,娄念卿跪坐在落地窗前,手倚着头静静地靠在躺椅旁。屋外下了整整一个月的雨,此时终于停了下来。雨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柔柔地散落在他的脸上。落地窗旁的纱帘微微一动,他抬起头,呆滞了许久,揉着已经酸麻的腿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久违的微风袭了进来。他深深吸了口气,“爷...”   空荡荡的房间里,再也没有了那个熟悉而慈祥的回应。他微微低头无声的啜泣,脚下竟躺着一张不知什么时候飘落下来的相片。   他揉了揉眼,捡了起来。   泛黄的相片似乎年代久远,也许是经常被人抚摸,边角都已经变得模糊。   相片中的两人一站一坐,彼此望著对方。   坐著的那个人他不确定是不是爷,因为从记事开始,基本上没有见爷笑过,而照片上的这人面容清俊,笑得很幸福。站著的那人身形颀长,嘴角有两个小小梨涡,咖啡色的瞳孔比家里那只菲比猫还要漂亮,只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他将相片翻了过来,一行蝇头小楷映入眼睑。   【2003年夏,阿尧和我。】   像是感应一般,娄念卿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铜钥匙,目光落在了躺椅旁的矮柜上。耳边浮现起爷的话,似乎那个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的老人还躺在上面,正将自己珍藏一生的秘密交付给至爱的孙。   “念卿,长大了以后,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就一定要留住他,不要弄丢了。”   “爷,你弄丢过喜欢的人吗?”   “是啊,爷把喜欢的人弄丢了。”   “那为什么不去找回来?”   “呵呵,找得回来就不叫弄丢了...”   他将楠木箱放在了躺椅上,越来越多的激动在心底泛滥,这是爷的秘密,他守了大半辈子的秘密。拿着钥匙的手有些微微发抖,终于是下定决心,轻轻一转。   “咔...” 此间白发须臾长 第二章 初见   2002年.秋,凤城定高   叮咚叮咚。。。。。。   午休终止的铃声在安静的校园里响起,几个好动的少年经过高二二班时,对著里面嚎了一声:“上课了!”   “我XXX!”娄昱尧拔了拔被揉乱的头发,一脸烦躁,顺道飙了一长串国际用语给吵醒他的王八蛋。   头顶的风扇吱吱呀呀地转著,像个老掉牙的古董。娄昱尧越发觉得烦躁起来,心下一顿腹诽:老子睡不了,你们也别想睡。   於是一脚踹开前座的凳子,拉开後门,旋风般地离开了,留下一教室暴跳如雷的怒叫与叫嚣。   走出教室後,他伸了个懒腰,直直走向教室後面的水池。   “尧哥~”几个蹲在水池边嚼著槟榔的少年看见一脸郁结的娄昱尧,都站了起来。   “嗯”,一把脱下T恤,娄昱尧也不看叫自己的人是谁,一个劲的将头埋在了水龙头下面,任水打湿头发,流过脸颊,企图让水带走炎热。   “这样冲冷水,会感冒的。”   陌生的声音就那样席卷过来,娄昱尧还来不及反应,一块冰凉的脸巾就罩在了他背上,连带著那凉薄的音调渗进皮肤,然後进入血液当中。很多年之後,当娄昱尧再想起时,才发现原来在那时所有事情就已经开始转变了。   摸索著关掉水龙头,他甩了甩湿发,扯下背上的那块脸巾胡乱擦拭一番。看著那人的背影,娄昱尧突然记起自己连声谢谢都没说。他拧干脸巾上的水渍,然後将脸巾随意搭在肩上,朝教室走去。   “我操,他MD谁这麽缺德!老子刚还在做美梦!啊啊啊啊!”   “别吵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小丫,老师叫你去办公室拿试卷!”“又要考试啊,神呐,救救我吧!”   娄昱尧走到教室外,里面已经闹翻天了。他扯了扯肩上的脸巾,莫名的心情很好。   高二的学习虽然不至於高三那麽紧迫,却也逐日的忙碌起来。各科老师想著法的折磨他们,整天就是考试,考试,还是考试。   “老子都要备考肾亏了!啊...”   娄昱尧收起踢出去的那只脚,笑骂,“你他妈的也会备考?滚你的,别让我看到你的脸。”   被踢的那人,一见是娄昱尧,立马狗腿地扑过来,“尧哥,尧哥,哎?”他扯下搭在娄昱尧肩上的脸巾铺开一看,一声爆笑差点冲破屋顶。   娄昱尧黑眸一沈,小子,想死是不是。   “啊,哈,咳咳咳咳,尧哥...”梁三铎立马恢复狗腿样,恭恭敬敬的双上奉上。只是脸上因为憋著笑意,已经是通红著一张脸。   娄昱尧下意识的把那脸巾归为自己的东西,此时并没有注意到梁三铎的异常,只想著那脸巾怎麽能让这小子碰到。   直到接过梁三铎贼笑著将脸巾递过来时,娄昱尧那张好看得过分的俊脸突然扭曲了------那条脸巾上一只海绵宝宝以得天独厚的姿势占据了整个脸巾......   “尧哥,这品味不是一般人啊,哪位嫂嫂送的啊?”梁三铎双手撑脸,做天使状,不怕死地继续火上浇油。   娄昱尧一把将找死的梁三铎拉近,以肘为杵,勒紧,然後一脚踹开,“有多远滚多远。”   梁三铎一脸悲愤,受气媳妇般的扑进於飞怀里,“飞飞...”   “乖,你尧哥他是恼羞成怒了。”   “哼!”娄昱尧盯著于飞怀里的梁三铎,又望了一眼旁观者,冷哼一声。   于飞无害地耸肩,笑得意味深长。   咚咚咚...   “进来。”   “老师,你好。”   凤城定高高二二班班主任,也就是现在坐在电脑前忙碌的眼镜男人---谌亮。他抬起头看向来人,用手托了托鼻梁上的厚厚镜框,“有什麽事?”   “我是来报到的转学生。”   听到回答,谌亮示意他坐下,然後站起来倒了杯水放在办公桌对面。“学长早就和我说了,我还想著你什麽时候过来呢。校董事那边招呼已经打好了,你看,是要去教室还是...?”   正说著,屋外想起上课铃声。   男孩望向窗外,想了想,轻轻扬起嘴角,“去教室吧。”   “那好,你跟我来。”说著便拿起教案,招呼著他朝教室走去。   “上课了,上课了!”   “尧哥,哎,这是我的凳子!”   “滚...”   “嗷嗷嗷嗷,飞飞...”   “死人妖...”“啪!”   谌亮大步踏上讲台,头一偏,避开不知从何处袭击而来的粉笔头,双手拿起教案朝讲桌上一拍,“安静!”   娄昱尧趁机一把踢开想要挤到他身边的梁三铎,腿一伸,架到空著的椅子上,手微微撑住下巴,望向窗外。   “给你们介绍一位新同学,刚从沅水市转学过来的,进来吧。”谌亮往外招呼一声,一个修长秀丽的身影便随著那人的走动射了进来。   安静的教室里再次哗然,“哇哦!!!”   “好帅啊!”   “这个男孩是我的了。”   男孩站定在讲台前,环顾四周,然後微微低头,“我叫苏翊。大家好。”   娄昱尧手指一顿,在指尖转动的笔掉了下来。这个声音?!   苏翊对上那个带著一丝探究的眸,微扬的嘴角挂著个浅浅的梨涡。   “好了,你去坐那个位子。娄昱尧,把你的脚拿开。”谌亮抚了抚眉,这两个人坐在一块,不会有事吧。自家学生的性格可不是一般的,额?复杂难测。可这刚来的转学生似乎也并非善茬,看学长介绍时的无奈就应该清楚了。   他默默在身後画了个叉,上天保佑啊,阿门!   苏翊朝他行了个礼,迈开长腿走了下去。   “哦对了,苏翊,待会下课了来我办公室,我带你去你的宿舍。好了,同学们,准备上课吧!”谌亮说完便离开了教室,完全忽视班里的一片哀嚎。   “是你。”娄昱尧眯著眼看著他,像是在回忆却又没有半点印象。   苏翊望著依然霸占著自己椅子的那条腿,微微愣了神,“是我。可以把凳子还给我吗?”   “你的?”娄昱尧拉近自己同他的距离,呼吸都能感觉到对方脸颊上微微的小绒毛。   苏翊头一偏,柔软的耳朵擦著娄昱尧的发梢过去了,“目前应该是我的了。”   看著那条腿优美的离开,他摸了摸耳朵,有些许瘙痒,然後径直坐下。   整理好课桌後,苏翊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叫苏翊,你好。”   许久都没有回音,他偏过头看过去,那个人趴在桌子上,似乎已经睡著了。   夏末的阳光也厉害的要命,即使是斑驳的几点,也让睡著的面容上微微染上红晕。浓而密的睫毛紧紧地闭合著,随著呼吸一起一伏,鼻翼周围冒出星点汗珠。   苏翊不知道自己就那样盯了他多久,直到後来一阵风吹来,那人将头转向另一边,微抿的唇角微微一动。   “娄昱尧。”   娄昱尧要是那个时候看著苏翊的话,就会发现,那个人咖啡色的眸子透著笑意,张阖的唇吐露出来的话飘逝在风里。   我知道啊。 此间白发须臾长 第三章 男人间的友谊   下了课後苏翊收拾好东西去了办公室。梁三铎看他一走,人就朝娄昱尧扑了过来,“尧哥,那小子你认识?”   娄昱尧抓起课桌里的海绵宝宝毛巾,看也不看就塞进了包里,“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他认识了?”   “嘿嘿嘿嘿,”梁三铎一脸奸笑,摩拳擦掌,“那我就不客气了!”   “随便,我回家一趟。”娄昱尧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   梁三铎转过头对于飞抛了个媚眼,“飞飞,我们去招待招待转学生吧。”   梁三铎和于飞刚走进宿舍就在楼道里碰到了谌亮和那个转学生。两人相对一眼,朝他们走了过去。   “嘿,谌哥。”   走到谌亮身旁,梁三铎一身痞气的靠在了他身上。   谌亮面不改色,对著苏翊说道:“那你就和娄昱尧住一间。和高一的学生住确实不怎麽方便。”说著又转过头对著于飞说,“于飞,你待会帮著苏翊整理一下宿舍。他就睡你们隔壁,和娄昱尧一间。”   梁三铎“呀”地一声,把谌亮吓了一跳。看著班主任瞪圆的眼睛,他摸摸鼻子,嘿嘿一笑,“老师,你忘了娄昱尧不喜欢和人同住的吗?”   谌亮本来就被他吼得一肚子火,此时一听,顿时就炸了,“谁规定的!他还天王老子了是吧!宿舍就是同住的,有单人房吗!”   远在娄家正在吃饭的某人突然打了两个喷嚏。他放下筷子摸了摸额头,没事啊?   吃完晚饭後,娄昱尧一走进自己的房间,就把自己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苏翊?”他喃喃道,“为什麽我会有种见过他的感觉呢。”   想到那人笑起时嘴角的梨涡,娄昱尧一把揉乱了栗色的短发。   他拉开身旁的包包,从里面抽出那条被他胡乱塞进去的脸巾,丢在了垃圾桶了。   过了不久,裸著身子的某人打开浴室门,走到床边的垃圾桶里捡回那条脸巾又往浴室走去,只留下米色的实木地板上一路湿哒哒的水迹。   而洗完澡正在把洗好的脸巾晒在衣架上的他有些气短的向自己解释道:“老爷子说不能浪费,这条毛巾还可以用。不能就这麽扔了。”   有时候男人之间的友谊也可以来得这麽简单。   当娄昱尧还在家中与老爷子下围棋时,正在帮苏翊搬行李的两人,在和苏翊初步了解後,已经和他建立起了最单薄的友好关系。   整理好最後一件行李後,苏翊对两人表示了谢意。于飞笑著说应该的,梁三铎则大力往苏翊肩上一拍,“好小子,以後有事就来找多哥我。在定高我罩你。”   苏翊笑著点头,他知道怎样才能让人心生好感。“哈哈,那明天早上请你们喝茶吧。今天还有一些东西需要整理。”   “行,那你先忙吧。有什麽不懂的随时可以找我们。”于飞起身,叫了一下在浴室里的梁三铎。两人一出门,一脸兴奋状的梁三铎就拉著于飞拐进了宿舍,“飞飞,你猜我发现了什麽?”   于飞眉都懒得扬,直接脱了衣服,准备去洗澡。   “哎哎哎,不带这样的啊!你问我问我嘛!”   “......你真毁黑道的形象啊,太子爷。”   “飞飞...”梁三铎大有种不腻死人不做休的士气。   于飞无奈,裸著上身直接坐在凳子上,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直瞪瞪地看著他,表示无穷的好奇心。   梁三铎倒也没有再折腾,示意他奉上耳朵来,直接告诉了他一个刚发现的惊天大秘密。   于飞转过头,黑洞般的眼神透著疑问,“你是说他们俩认识?”   “必须的,尧哥还坑我说哪只眼睛看到!现在我他娘的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也不知道梁三铎是兴奋过了头,还是气愤过了头,一整晚都在唱著海绵宝宝,搅得于飞有无数次把他从阳台丢下去的冲动。   他撇了眼完全欢脱的梁三铎,心底暗咐:难道他们真的认识?那,为什麽娄昱尧要说谎呢?而且苏翊也完全没有认识娄昱尧的意思。   “飞飞,苏翊那小子挺对我胃口的。”梁三铎突然说道。   “哦?太子爷看上了,是不是要纳入後宫啊?”   “飞飞,你不知道小爷我只对你有性趣咩?”   “离我远点...” 此间白发须臾长 第四章 新室友   苏翊整理好床铺时,娄昱尧刚好开门进来。一见他,脚步便顿住了,“不好意思,走错门了。”大长腿往外踏出两步,娄昱尧抬头一看门牌号,微微一愣。   隔壁寝室的门开了一条缝,梁三铎的大脸躲在了後面,“尧哥,恭喜你有人侍寝了。”   娄昱尧刚想过去问问清楚,门便关了。他回过头盯著自己宿舍的门好大一会,便又走了进去。   “又见面了,我是你的新室友。”苏翊看著大步走过来在书桌旁坐下的娄昱尧,笑著打招呼,安安静静地接受他审视的目光。   “谌老师叫你住这的?”   苏诩笑了笑,表示肯定。   娄昱尧盯著他,那人便笑得更欢了,他甚至又看见了唇角下的浅浅梨涡。他心下腹诽道,这人长得怎麽比个女孩子还漂亮。这人,应该在哪里见过?   “我们见过吧?”   “是啊,刚在教室见过。”   娄昱尧眉头一皱,“你知道我是说除了教室。”   苏翊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用刚从行李包里拿出来的杯子接了一杯水,朝娄昱尧望去,咖啡色的眸子直直地盯著他,“没有。”   娄昱尧显然不大相信,只是人都这麽说了,自己还坚持的话,怎麽看都有种流氓搭讪的感觉。想到这娄昱尧自己都觉得有些搞笑,他扯了扯嘴角,伸出手,“那好吧,以後就互相包容一下吧,新室友。”   苏翊伸出手轻轻一握,“好的,新同桌!”   两人相视一笑,稍稍打破了不尴不尬的气势。   凤城定高的宿舍是一室一卫一阳台的公寓格局,此时娄昱尧在浴室里冲凉,而苏翊则斜靠在阳台上讲电话。   “嗯,是了。刚弄好。”   “......”   “呵呵,还没,你大哥说他去敦煌还没回来。”   “......”   “你可别幼稚了,炎大哥要知道了会把我剥皮抽筋的。”   “......”   “好吧,下月末的时候来吧。我带你出去玩。嗯,挂了。”   苏翊将电话放在阳台上,拿起旁边的热茶轻轻呷了一口。   原来,那个人果然是不记得自己的。他微微抬起头,眸色一暗,忽然觉得今晚的茶有点放太多了。   听到身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娄昱尧穿著大号白色t恤,正用毛巾擦著湿哒哒的头发。黑色柔软的发丝像腻歪在白色毛巾里,颜色恰到好处,嘴里抱怨著:“这鬼天气,让人一天到晚想泡在水里。”   苏翊伸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往娄昱尧轻飘飘地望了一眼,又微微叹口气,“凤城晚上竟然看不见星空。”   娄昱尧顿了顿揉发的动作,笑道:“你以前的学校可以看见吗?”   “呵呵,是啊。每每到了夏末,夜空总是很漂亮,像镶满琉璃的漆盘。”   “哦。”   後来一直到睡觉,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个人笔直的站在阳台旁擦头发,一个人斜靠著阳台,偶尔端起身旁的茶杯喝上一口。那时的苏翊望著漆黑的夜空在想,沅水的夜空很好看。可是,他竟然发现自己在来到凤城的第一个夜晚,便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城市夏末时漆黑一片的夜空。   那一晚,上下铺的两个人各怀心思,娄昱尧一直在想一件事,虽然不知道是在什麽时候什麽地方,但他肯定见过苏翊。这份肯定不只是直觉,还有他看向自己时眼神里包含的东西。   而下铺的苏翊同样在沈默。   虽然转学到凤城来是因为小专业的问题,可转到这个班却多多少少是因为这个人。   然而,这其中有多少分量,自己也搞不清楚。那个人,从见到的第一眼就让人很想靠近,这种想要亲近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他是一个行动先於理智的人,现在理智回笼後,他反而有些蹑手不前了。   微微叹了口气,他用被子蒙住了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此间白发须臾长 第五章 新环境的适应期   第二天一大早,苏翊便起来了。   虽然没有认床的毛病,可忽然一下换了新环境,苏翊觉得能睡著几个小时就很不错了。   凤城定高是全国闻名的高等高中,教育的方式自然也是与众不同的。而让学生们最高兴的估计是不用上规定死了的早课。每个学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规划清晨的时间。   苏翊对拥有这个时间的自由规划权很是高兴,起来後就拿出柜子里的茶具摆放起来。等娄昱尧醒来时,他已经煮好茶,开始喝了。   苏翊举起杯子对著他笑了笑,“早啊!”   娄昱尧点点头,径直走向浴室冲冷水澡。   冲完一遍水後,娄昱尧把阀一关,扯下自己的浴巾胡乱一擦,便套上了T恤校服裤。在挂浴巾时,他看了一眼那块海绵宝宝面巾,想起苏翊清俊好看的脸,突然有种幻灭的感觉。   等到娄昱尧洗完澡出来,梁三铎和于飞已经喝上了苏翊煮的茶。   娄昱尧还在洗澡的时候就听见梁三铎的声音了,他看到梁三铎对他挤了挤眼,黑色的眸子在三人身上转了一遍。   什麽时候他们认识了?   梁三铎一见娄昱尧,就放下了杯子,“尧哥,咱三剑客要变更了。”   他一把拉住苏翊,然後拍了拍他肩膀,“从今天开始,苏翊同学成为我们三剑客的一员,咳咳,我们三剑客又更名为四人帮。”   苏翊在被梁三铎用力一拍时就差点呛到,後来直接被那四人帮的名头给喷了,“咳咳咳咳,多哥,这还是算了吧!”   梁三铎眼睛一瞪,就炸毛了:“老子说过要罩你,就得罩好了!”   苏翊一脸无奈地看向正喝得津津有味的于飞,後者一脸“我没意见”的表情,他又望了望没有做声的娄昱尧。娄昱尧笑了笑,“随便。”   於是,苏翊同学的定高生活以四人帮老么的身份就此拉开了序幕。   当然,在以梁三铎同学为首的帮助下,他迅速的熟悉了定高的基本信息,人物关系,甚至还有定高的娱乐八卦。其中最让苏翊扬眉的一条,便是娄昱尧曾经和他们打赌追校花,而且失败了,至此娄昱尧再也没有主动追过其他人。   苏翊听完有种复杂的心态,想笑却又觉得莫名的憋屈。   过了两天梁三铎一脸兴奋的跑进教室,不由分说地把正在埋头奋笔急写的苏翊一把拽起,然後拉著出了教室。   “哎哟,多哥,你又被谁整了?”苏翊迈开腿,大步跟在梁三铎身旁。想到了前些天梁三铎同志因为捏著鼻子还原当年娄昱尧追花失败的场面时,被一脸黑沈的娄昱尧当场抓包。於是,散落八卦消息的梁三铎受到了让人恶寒的整蛊。由此又引发的後果是梁三铎接连三天看见人就跳得远远的。   梁三铎似乎也想到了,浑身一颤,直直道了句阿弥陀佛。“你小子就不能不提那些怂事吗?”   “哈哈,好吧。那你说你这麽火燎极了的把我拖去哪?”   梁三铎一乐,颇神秘地凑著耳朵过来,“你不是一直好奇拒绝尧哥的那女的长什麽样儿麽?”   苏翊脚下一顿,内心挣扎了几秒,鬼使神差的跟著梁三铎往学校後花园走去,两人蹲在草丛里欣赏了校花腻歪的约会。   於是那几天娄昱尧一直被苏翊不太正常的眸光沐浴得直起鸡皮疙瘩。前思後想未果,他趁著苏翊去冲凉的空挡,冲到隔壁寝室一把抓起梁三铎,“你他妈的又给苏翊散发了什麽消息!?”   可怜梁三铎被人从美梦中强拽了起来,刚想发飙,一见娄昱尧那脸,三丈多高的火顿时星星点灯了。“尧、尧哥?!嘿嘿,哪有,小的哪敢嚼您墙角跟。”   九十度弯腰送走娄大神,梁三铎飞身扑上坐在一旁看戏的于飞,一顿拳打脚踢,“你这个吃里扒外!”   于飞任他在身上胡作非为,温润的眸子里却一眼笑意,“要不要我去和娄昱尧说说,苏翊不仅知道他追花失败的事,还被你拖著去看校花和新情人幽会?”   “那是苏翊好奇,我才拉他去的。”虽是这样反驳道,却没有一丝力度,梁三铎一把压住于飞,狗腿样的捧著于飞的脸,“飞飞...”   “你压著我弟了。”   “嗷嗷嗷嗷,飞飞,你跟谁学的!!!”   “跟你。”   “......”   第二天去教室时,苏翊一进教室就看见梁三铎靠著墙耷拉著脑袋,一脸的萎靡不振,桌上摆了一大堆试卷。   “多哥,怎麽了你?”   走在他身後的娄昱尧阴测测地道:“亏心事做多了。”   梁三铎望了望两人,嘴一欠,道:“呕心,干呕,头晕,目眩,想睡觉。”   前座一眼镜男回头,“哟,多爷,恭喜恭喜了您。这是头胎呢还是二胎啊?”   “滚你的。”两手往纠结在一起的脸一顿揉搓後,梁三铎一手指著窗外黑沈沈的天,“我草!”   轰隆隆...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望著梁三铎还保持著那指天骂草的姿势,众人瞬间冷汗直冒,纷纷在心里直骂:这日子没法过了,连发泄一下都被雷公威胁。   苏翊噗呲一笑,在课桌前坐下。娄昱尧则好笑著靠著窗,“多哥,你这怀的是哪吒吧?”   一旁的于飞笑了笑,抬手顺顺他的毛。   梁三铎讪讪然收回手,嘴里嘟囔著:小爷怀的是七个葫芦娃。   就在这看似忙碌又乏味的高中生活又经过一次月考折磨後,第一个周末来临了。   周末的气氛在高中的学子中是最好的。毕竟三点一线过了一个星期,有那麽两天可以自行安排,不用面对各科试卷、老师、课堂,是件很让人高兴的事。而此时高二二班里正热火朝天的讨论著明天要怎麽潇洒的度过。   “明天去哪里潇洒?”“小洞天大吃一顿吧。”   “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老子要去约会!!!”   苏翊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看著手中的书,没有理会班上的吵闹声,也没有参与进去。   这半个月的时间,加上谌老师和梁三铎他们的帮助,已经足够他适应新的环境。   只是,他望著旁边空著的课桌,好看的眉头稍稍蹙了一下,那个人很好相处,可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才开始变得不加控制起来。正想著,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嗨,苏翊。”   苏翊抬起头,望著眼前笑得灿烂的漂亮女孩,咖啡色的眸子里有一丝的疑惑。“你好?”   尚玥笑了笑,青春飞扬的面庞带著丝丝萌动的红晕,“明天学校放假,班里准备一起去爬山放松放松。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苏翊扬起嘴角,说出的话却是很明显的拒绝,“不好意思,我朋友要来,我们约好了明天一起玩。”   “哦,这样吗?”尚玥的失望全然放在了脸上,似乎因为被拒绝,本来红嫣嫣的脸上被苍白冲淡了许多。犹豫了一会,还是讷讷地开口,“那带上你朋友和我们一起去玩不好吗?”   “不了,谢谢。”   娄昱尧刚走进教室,看见的便是这一幕。站在他身旁的梁三铎此时也有些幸灾乐祸,“哎哟,您别说,咱苏翊同学拒绝班花时的表情还真动人啊!”   他望了梁三铎一眼,後者九十度弯腰,做邀请状,“尧哥,您请,您请。”   苏翊拒绝邀请後,眼光还没回到书上,身旁的椅子上便投下一抹阴影,接著一股熟悉的气味便轻轻扬扬地飘进了他的味蕾。   “哎哟,连班花都看不上麽?”   苏翊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似乎觉得想不到会听到这句话。他朝梁三铎努努嘴,“多哥,你最近在教娄昱尧国文吗?怎麽说话都是你的腔调?”   梁三铎一蹦老远,“非也非也,此乃尧哥自行修为。老衲自是不敢担此功劳。”   娄昱尧扬了扬眉,不予表态。   “对了,我们明天去打桌球吧。”梁三铎转过头看向苏诩,“你也去吧。”   “我朋友要来,我答应带他去玩。”   “你还真的有朋友要来呀?”   苏诩抬起头,对於梁三铎那句话有点质疑,“莫非还有假?”   梁三铎想起那条海绵宝宝的毛巾,下意识的看了看娄昱尧,然後嘿嘿地笑开了,“没,那你好好逛逛吧。”然後心下一顿腹诽,老子还以为你是借口呢。 此间白发须臾长 第六章 我是苏翊的竹马   炎禹的火车是下午两点多,苏翊待在宿舍觉得无趣,便揣著昨晚在校门口买的凤城地图,早早的到了火车站等。   正当看著凤城旅游攻略时,广播了传来一阵好听的女声。   苏翊站起来走到出站口,一眼就看见了满脸汗水的炎禹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扬了扬手,示意炎禹往自己方向走,“炎禹,这边。”   “小翊,小翊!”   大包小包挂满的炎禹十分兴奋,一走进便丢给苏翊一个包,空出左手来擦掉额头上布满的汗水,顺便感慨一下凤城的天气,“小翊,你最近都在体验包子蒸熟的过程吗?”   苏翊接过他的手提包,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想去哪玩?”   “你的地盘,你做主。”   “住我宿舍吧。”   “嗯。”   半个小时後,苏翊带著炎禹来到宿舍。炎禹只觉得瞬间到了天堂,这空调霸气十足啊!   “我靠,你们宿舍太霸气了。沅水连个风扇都是个古董货。”   苏翊看著炎禹一脸乡下人进城的兴奋状,一会钻进浴室,一会跳去阳台看看,笑而不语。   炎禹最後躺在苏翊的床上,见他不理会自己,摸了摸鼻子,也大笑起来,对著柔软的枕头一顿蹂躏。   苏翊走到阳台将晒好的衣服拿进来时,他已经歪著头睡著了。   刚要叫醒炎禹的动作在看清他眼睑下大大的黑眼圈时停住了,“这家夥又去哪个遗址玩了。”   给他盖了条薄毯,苏翊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锺指著3的时针,拿了昨天去图书馆借的小书走去了阳台。   炎禹醒来的时候,感觉全身像是被车轧了一遍,又麻又疼,缓和了很久才站起来。他环顾了一下,并没有看见苏翊,囔囔道,“该不会把我扔在宿舍,自己去玩了吧?”   夕阳的余晖温柔的洒在阳台上,少年枕著一本书静静地安睡著,一旁的留声机悠悠扬扬地转著。睡著的少年像是沐浴在光辉中,那麽圣洁,那麽的让人想要接近。浅浅地呼吸和著晚风的节拍,一起一伏。   炎禹一推开阳台的门,看到的便是这麽一副美好的画面。他走了过去蹲下,因为经常在户外而变得小麦色的手指轻轻地伸了过去。   安睡著而格外柔和的眼角旁一个绿豆大小的疤痕有些突兀。疤痕的颜色已经快要接近自然皮肤,一看便是离伤害的时间过了很多年。单是看疤痕现在的样子并不能看出当时狰狞的样子。可知晓当时情况的人呢?炎禹握了握拳,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唔,炎禹”刚睡醒的嗓子带著点沙哑,酥酥麻麻地,让人听著舒服极了。   炎禹有些不自热地收回在苏翊眼角的手指,眼神向远处望去,再回来时便已经如常了。他拍了拍手,顺势站了起来,“你可算醒了,莫非是打算让我在你这睡个两天吗?”   苏翊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角,一巴掌拍在了炎禹肩上,“还不是你先睡的,我看你那麽累,就没忍心叫醒你,你还敢说我?”   夏阳斜下,俩人在阳台上一跑一追。   “臭小子,快去洗澡。”   “哎哟,快服侍爷洗澡去。”   “滚...”   等到两人都冲凉换好衣服後,已经华灯初上。   凤城的晚市要比沅水白天最繁华的商业街还要热闹。炎禹显然很喜欢这种热闹的生活,一手握著鱿鱼串吃个不停,一手还拿著一把肉串。   苏翊看著他恨不得把整条街都搬回家的表情,没有一点同情心,“你不是挺喜欢山里的生活的麽?上次为了跟队里去新疆,还和炎大哥吵了几天几夜。”   炎禹嚼著满口的鱿鱼,口齿不清,“呜呜呜呜...”   苏翊一头黑线,“得,您先吃吧。”   他瞥了一眼肩上还沾有油脂的手,从兜里掏出纸巾,就著方向细细擦拭起来。   “小翊,贤惠啊!谁娶了你估计得享齐人之福啊。”炎禹看了看擦好的手,将苏翊一把搂住,一脸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表情。   苏翊已经对他词穷时乱用成语的习惯很适应了,笑著将肩上的手拿掉。   “小翊,你嫌弃我!!!”   “你不是嫌热的吗?还一直搭在我身上干嘛。”   两个人打打闹闹,直到走到路口时,苏翊一愣,一直扬起的嘴角十分迅速地降低了两个幅度。   娄昱尧没有想到会在这碰见苏翊。他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他身旁的男孩,笑著没有做声。   看娄昱尧站著不说话,刚刚还站在他身後的梁三铎,一下子冲到苏翊面前,又打量了旁边的炎禹,“嘿,你小子啊!我还以为你和女朋友约会呢,所以才拒绝咱班花,又拒绝了如此帅气的小爷我。原来正主是他呀。”   苏翊下意识推开炎禹压在肩头的手臂,笑了笑,“炎禹,我发小。”   “然後呢?”炎禹表示对於这麽简单的介绍很不满。   “什麽然後?”苏翊望著炎禹,拒绝补充。   “你们好,我是炎禹,小翊从小到大,从古至今唯一的竹马。”炎禹扬扬俊秀的眉,一番自我介绍大有上天下地,老子独大的气势。   除了苏翊,其他两人一愣,猪吗?   “咳咳咳,就是青梅竹马的竹马。”   噗嗤一声,梁三铎笑出声来。   娄昱尧默,这是黑色幽默吗?   “你好,我叫娄昱尧。是...”   “哦哦哦,我知道你,我知道...”炎禹一把拍了拍娄昱尧的肩膀说道。   娄昱尧撇了苏翊一眼,问道:“你认识我?”   炎禹点了点头,想起下午时在苏翊宿舍看见的那张校园卡,“你不就是小翊的室友麽?”   娄昱尧有些失望,他还以为会从苏翊朋友口中知道点什麽。   苏翊则是偷偷松了一口大气。暗咐炎禹还没有想到一年前自己拜托他打听的事。不过,他望了望娄昱尧,当即谢绝梁三铎一起玩的邀请,匆匆告别了两人。   娄昱尧望著苏翊拉著那人飞一般地离开後,心情莫名的有些愤怒,是的,就是愤怒。可为什麽自己也不知道。   “这小子,跑得可真快。”梁三铎顺著娄昱尧的眼光望去,笑嘻嘻道。   “我们也走吧,于飞来了没有?”说著便径直往商场的扶梯走去。   梁三铎跟著他上了扶梯,边掏电话边对娄昱尧说道:“我给他打个电话。”   苏翊有些反应过大的拉著炎禹走了好久,才在班尼路门口停下。   “小翊,小翊?”炎禹挣开苏翊的手,停下脚步,向刚刚离开的地方望去。娄昱尧这三字从脑海里经过时,似乎有什麽东西一下子飘出来,还不等抓住就消失不见了。   在哪听过呢?似乎不只是在小翊宿舍里啊?   他叫了几声已经出神许久的苏翊。   “小翊!”   “啊!炎禹,你还想去哪逛逛?”苏翊甩掉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认认真真地陪著炎禹又逛了几条街。   炎禹似乎是要把最近几个月待在乡里的分量补回来,逛到最後,两人大包小包回到寝室时,都已经累到直接瘫在床上,一步也不想动。 此间白发须臾长 第七章 艺术家都是神经病   估计大部分的男生都会无比佩服女生逛街时那股子源源不断的邪劲。   为什麽说是大部分,因为要把炎禹除去。   只是这人逛街後,那股邪劲就瞬间消失了。然後直接导致的後果是第二天中午炎康打电话过来时,两人还在睡觉。苏翊一看来电提醒,瞌睡就醒了,十分严谨的坐起来听电话。过了一会挂了电话,苏翊望著占据了大半个床,睡得像个猪的炎禹,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   伴随著哀嚎声,炎禹不顾及平时贵公子的称号,撑起半个身子怒斥:“我靠你丫的,苏翊你找抽是吧!”   一个小时後。   “为什麽一定要今天去拜访那个老头子?”   “炎大哥说的,我也不太清楚。”   “那老头儿很有名吗?你还要向他学?”   “你口中的老头是你大哥的忘年交,特别的尊敬他。人家有名字,叫元光碧。”   “为什麽我哥给你打电话的频率要高过打给我的?”   “...”你分得清重点吗?再说,你宝贝大哥老给我打电话,那是因为你不接他电话的频率要高过他打电话的频率好吧,苏翊腹诽道。   唧唧歪歪个不停的正是提著许多礼品的苏翊和一脸郁闷的炎禹两人。   走到一处独立的教室宿舍楼前,炎禹努了努嘴,“去敲门。”   苏翊上前敲了几下,里面传来一句听不出年纪的声音,“进来。”   这栋宿舍楼外面是普普通通的样子,里面却是装修得十分特别。一看就是搞艺术的人喜欢的风格。   炎禹望著客厅旁十分雅致的榻榻米,撇了撇嘴,画画的人就要装修得同日本一样吗?哼!崇洋媚外!   苏翊拉了拉炎禹,一同跪坐在软垫上。“元老师,您好。”   “你就是炎小子给我招的徒弟?”元光碧瞥了眼眼前这个拥有一双咖啡色瞳孔的黑发少年。   苏翊一愣,竟然不知道炎禹他大哥是这样说的,“额,我是炎大哥介绍过来的。不过,炎大哥只说要我跟您学习,没说...”   不等苏翊说完,元光碧就恨恨地喝了口茶,“哼,有事没事就塞人过来,我这里是垃圾收容站吗?”   苏翊也不恼,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快炸毛的炎禹。   元光碧一看人都不搭茬,就没有意思说下去,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啊。他摸了摸下巴发白的胡须,盯著苏翊看了半晌。炎小子这回总算是找了个让自己顺眼的。他瞥了眼一旁的炎禹,又对苏翊说道:   “喝茶,喝茶。”   苏翊道了谢,端起杯子凑到嘴巴时暗道不好,看著对方老头一脸诡异莫测的脸,他还是泯了一口,然後拿了桌下盂罐,将口中的茶尽数吐了出来,又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漱口。   炎禹有些莫名其妙,“怎麽了?”   “没事。”苏翊对著他笑了笑,又转过头去看元光碧,“老师喜欢喝大红袍吗?不过,”他顿了顿声,浅浅一笑,“再浓郁的大红袍,过了一天,也是不大好喝的。况且,喝隔夜茶对身体不好。”   元老先生的小把戏被人当面拆穿也不羞不恼,看著苏翊的眼光带著一丝审视一丝赞许。   炎禹这个时候才听出一些原由。我靠他丫的,感情这老头给老子喝的是隔夜茶!!!   他噗地将口中的茶喷了老远,本来想要大骂的想法一看见人那白苍苍的头发,又有些心软。再说这以後小诩还得跟在他身边学习呢。想到这,心里的怒气再盛也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过了一会,元光碧收回了审视的眼光,又赏给了炎禹一个看似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炎小子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不过要收你当弟子还是看看你的天分再说。”   “是的,老师。”   苏翊和炎禹从元光碧家出来时已经接近下午两点,炎禹边走边囔囔,“艺术家都他妈的是神经病啊!”   苏翊淡淡一笑,“要不怎麽说报复女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她嫁给艺术家。”   “哼哼,我可不懂这些七里八怪的说法。早知道让你跟著我考古去了。”炎禹想想都觉得可惜,至今都没有放弃拉苏翊去考古队。   “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走吧,为了犒劳你死去的脑细胞,我请你去吃饭。”   “切,穷学生。让本大爷请你吃。”   “好,去玉楼东。”   “...”   最终两人没去成玉楼东,刚走到校门口时,炎禹就接到了来自大山深处的一个电话。回宿舍拿行李的空隙间,炎禹再三嘱咐苏翊要对自家兄长保密此次行踪。然後又挂了一大堆包包在身上,速度只增不减的朝校门口方向跑去。   送走炎禹回到学校时,苏翊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想起炎禹前两天说的来电频率的事便笑了,“炎哥...”   “...”   “见过了,和炎禹一同去的。”   “...”   “是,刚把他送走。”   “...”   “好的。我会的。谢谢你,炎哥。”   收了线,苏翊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学校里最偏僻的荷花塘。   他望了望不远处偷偷约会的情侣,停住了向前的脚步,就近寻了个石桌坐了下来。   初秋的黄昏很是怡人,吹过脸颊的风不热不燥。   他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静静地看著眼前这一大片荷花。突然有点後悔没有先去宿舍拿速写本。   这麽美好的景致,理应留下来珍藏。   他画画的时间并不长。以前只是单纯的爱好著。一年前放弃体育後,花在这上面的时间才逐渐多了起来。苏翊刚开始并没有想要走向艺术这条路,只是时间越久,手里的画稿越来越多,他便更加的沈迷到了速铅的世界里。   年前时心血来潮投了一张画稿给一家正在办甄选活动的杂志社。刚开始还以为石沈大海,了无音讯了,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月,他接到了杂志社的电话通知他去拿稿费。   後来自己的画风被这家杂志社的主编看上了,约著谈了两次便签了长期合同。而那张画稿还被投去一次国外的画展获了奖。於是这条路走得更加坚定了。   当初学体育,是为了锻炼自己经常生病的身体,而美术则让自己浮躁的心都慢慢地变得平静下来。   一年前的事故之後,他便和家里商量了一下,又找到炎禹的大哥帮忙。   沅水高中的体育是最好的,而美术则当属凤城定高。   炎大哥的人脉是沅水市称一不二的。还不到一个星期,便已经弄好了所有一切的事情。而这其中让他最惊喜的是元光碧先生。   元老先生是国内比较有名的画家,且与国内大多数的画家不同,他不仅擅长山水墨画,也是梵高印象派的精神向往者。特别是最近几年里,他的画作里已经呈现出国粹与西方文化相处结交的完美融合。   这也是为什麽当炎禹的哥哥说给自己找到这所高中後,自己没有一丝犹豫便答应下来的原因。自学的功力,充其量只能玩玩而已。要想真的能有进步,那就一定得找个好老师。   他低下头,摸了摸手中因为握笔而生出的薄薄一层茧子,咖啡色的眸里充满了对未来的笃定。 此间白发须臾长 第八章 运动会   放假回来後,便是定高一年一度的运动会了。   为了凸显定高的校训,每年的运动会,校董方面都十分的重视,就连高三年级都必须参加。   开班会时,谌老师特意讲了十分锺,然後把参赛报名表交给了班长和体育委员负责。   老师走後,班长上台说明了一下情况以及参赛的项目。体育委员负责女生的项目,趁著班长在台上说明情况,便率先开始一桌桌的采取地毯式搜索。负责男生项目的班长一结束讲话,便冲著娄昱尧这边走了过来。   “尧哥,田径就靠你了。”说著便递给娄昱尧一叠报名表。   娄昱尧倒是没有反对,身高体长的,不做点贡献还真对不住自己的得天优厚。   又把几个体能高手塞进其他项目,班长看了看还剩下的最後一个接力跑,两眼直瞪瞪地望著苏翊,“苏翊同学!”   苏翊抬头,一脸无辜。   班长有些汗颜,怎麽有种欺负人的感觉呢。他不好意思的咳咳两声,暗付必须拿下这厮。道:“苏翊呀,就差你了。咱班要拿全能奖就差您了!”   看著班长浮夸的表演,苏翊闷笑道。“不好意思,你找别人吧。我体育不大好。”   “没事没事,其他班的都是小矮个。光这点咱班就赢了。”   苏翊下意识望了一眼正在填表的娄昱尧,刚好看到他拿笔在田径100X4的项目划了个勾。不知怎麽的就想起那一年的高运会上,那人挥汗如水的英姿煞爽。   他紧了紧附在膝盖上的手,应道:“好。”   班长递给苏翊一张表,就算是完成男生这边任务了。於是他颇有奉献精神的去帮已经焦头烂额的体育委员。   苏翊直到拿到那张报名表时,後悔的心思才冒了上来:冲动是魔鬼这句话果然是真理。   也再一次应证了苏翊他这思想先於理智的毛病。   刚填好表还没等交给班长,又有任课老师抱著一大叠试卷走上了讲台。苏翊拍了拍于飞的左肩,把表递给他,然後轻轻说了句:递给班长。   一整个晚自修都被化学老师霸占了,连著讲了两套测验卷。   刚进高二,时间似乎已经紧得让老师们恨不能一天有四十八小时。每天都轮著来霸占晚上的时间来讲一些东西。   拖堂拖到超过二十分锺,化学老师才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镜片,意犹未尽的说了句下课。   像是听到哨令似的,教室里瞬间倒了半数人,哀嚎遍野。   班长一溜烟跑到讲台,拿著张统计表开始念报名的名单和参赛的项目。   听到苏翊是4X100的第三棒时,娄昱尧笑著拍了拍他肩膀,露出湛白的牙齿。   学校总是说不剥夺学生休息的时间,给予学生充足的课外时间,劳逸结合。   可最终解释权永远在校方,这就是所谓的霸权主义。   於是,为了不占用学生们的课堂时间,原本定在星期四的运动会,经校董会决定,凤城定高一年一度的运动会改在星期六举行。   星期六一大早,校广播站就开始单曲循环似的播放著运动进行曲。   秋高气爽,很适合开运动会。   太阳躲在云层後面,学生们免去了被曝晒的烦恼。偶尔还有几丝微风掠过,带来若有似无的凉意。   云朵很合作,一直遮著太阳。这让苏翊的心情十分愉快。他将外套的袖子卷到手肘处,任风抚上自己的皮肤,跟大自然来个亲密接触。   高二年级的观众区在主席台旁边。而二班则贴近了主席台。   苏翊坐在看台上,手肘撑著膝盖,漫不经心地望著操场。跑道上正在进行高一年级的男子100米小组赛。今天高一的学生十分兴奋,不少学生都直接跑到了足球场上。有些学生还跟著陪跑。   看著有些许无聊,他抬头望了望站在远处正和一群穿著校队服的男生讲话的娄昱尧。今天的娄昱尧穿了一条浅灰色的运动长裤,上身是一件白底灰边短T,脚下蹬著一双不知名的蓝色球鞋。   他的这身装备对於苏翊来说太过熟悉。熟悉到这样看著他,似乎时光都逆转了,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那年的娄昱尧也是穿著这身战袍,赢了比赛,赢了自己。   左右无人,苏翊放纵自己肆意的盯住远处那人。内心到底是种什麽感觉他还是不能分清。唯一能肯定的是他愿意看著这人,即便远远观看。   “发什麽呆呢!”   一罐冷饮贴著手腕处,冰凉入骨。   苏翊!一下便清醒过来。转过头,便看见梁三铎一脸欠扁样。   他接过冷饮,越过梁三铎看向身後的于飞。   两人都是一身休闲装,只不过梁三铎一身朋克装扮,于飞则是时下最流行的泛白水洗牛仔裤配白T,外间还穿了一件灰色针织外套。   苏翊扬了扬眉,“你俩真忍得下面子。”   梁三铎笑嘻嘻,不以为杵。“各司其职你懂不懂。小爷我作为你的专职後勤,你要懂得享受。”说著还丢了一眼给于飞。   後者笑笑,依旧风轻云淡。白马王子似的风度翩翩引得隔壁班一片花痴声。   引得苏翊和梁三铎两人皆哼了一声,做作!   “还有多久啊?”于飞在梁三铎身旁坐下,转过头问道。   苏翊望天,无奈中:“谁知道呢。”   正说著话,班长同志一脸便秘的表情跑过来,“尧哥呢?快到高二男子100米的初赛了。人怎麽不见了?”   苏翊指了指还在远处的娄昱尧,班长便一边扯著嗓子,一边火急火燎地冲著他跑了过去。   娄昱尧这边确实正聊在兴头上。这几个学长都是校队里认识的,去年高运会也在一起的队友。今年他们几个升了高三,除了两个是体育特长生,其余的都退了下来。娄昱尧是唯一一个高二就退了的。教练为此还可惜了很长一段时间。   二班班长边嚎边跑过来时,他们正说著教练还没有放弃娄昱尧的事情。一群人中个最高的那人拍了拍娄昱尧的肩膀,“听说你们班转来了新学生,还是沅水的?”   娄昱尧一愣,笑道:“不是说凤城定高的高三生活好比坐牢吗?老罗你消息怎麽这麽灵通。”   被称为老罗的那人笑道:“可不是我灵通,上次和四佬他们几个吃饭的时候,他们也是听教练说的。”   旁边几人也露出好奇的样子,“是哪一个?”   娄昱尧笑了笑,指著主席台旁的二班休息区,说道:“三多旁边的穿棒球外套的小子。”   他刚说完,一头大汗的班长拉著他就跑,“赶紧的赶紧的,100米快开始了。”   娄昱尧无奈,扬了扬手,随著班长朝著比赛地跑去。   其余几人都随意的笑了,看了一眼远处的主席台旁的二班休息区,感慨了一声:“唇红齿白的书生样啊。”   只有老罗一愣,再定睛看了许久,“我靠,是他!”   男子4X100接力赛是第一天最後的项目,也是最吸引人的项目。   等到苏翊脱了外套与长裤,站在跑道上时,春心萌动、热血沸腾的定高女生们已经站在赛道两旁和终点,准备为自己班上或者是心仪的那人呐喊助威。   他将长裤和外套递给梁三铎,“後勤队长,开始你的工作了。”   站在他身後的娄昱尧手搭著于飞,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正和梁三铎贫嘴的苏翊。   苏翊的皮肤很白,是那种没晒过阳光却又透著一层浅浅粉色的白皙。两条又直又长的双腿包裹在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里,煞是好看。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眼光,苏翊抬起头对上了娄昱尧的视线。娄昱尧有些狼狈的转开,拿过于飞手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   苏翊有些莫名其妙,又转过头继续和梁三铎胡乱侃。   直到裁判员吹了警醒哨。然後响亮的一声枪响。   呯!   二班的第一圈是体育委员跑的。赛道是在中间那一道。苏翊双手交叉左右转动,然後抖了抖腿,做了几个压腿动作。   後援团已经站在了赛道外,苏翊的身後就只有娄昱尧。望著苏翊一会搓搓手,一会抖抖腿的样子,他笑了笑,就那麽鬼使神差的伸手过去,似是安慰一样,揉了揉苏翊的短发。   “尽力就好了。”   苏翊一愣,不知道是要继续站著不动,还是偏过头,离开他的手。   只是还没等他纠结完,娄昱尧已经收回手,拍拍他肩膀。继续开口:“好了,已经第二圈了,准备好。我在这等你!”   苏翊望了他一眼,点头说好。然後做好第三圈的比赛。   二班的拉拉队是尚玥组织的,几十个女生中还夹著没有参赛的男生,都奋力的大喊加油。   第二圈依旧是高二另一个班级领先,二班的选手保持在了第二位。   苏翊看著离他越来越近的那人,手微微向前伸直,做好了冲出去的准备。最後几十米时,二班的选手一个跄踉,隔壁赛道的第三圈已经开始了,等到苏翊握住接力棒时,那人已经领先了一段。   紧紧攥紧手中的接力棒,苏翊剑一般的冲了出去,同一时间里,他似乎听到娄昱尧在身後说的那句“加油”。   第三圈实力很强,在苏翊追上第一名的时候,他的右边也追了上来。似乎是有意而为,两边形成夹攻的趋势,在裁判看不见的地方对苏翊下绊子。   遥遥看著的娄昱尧黑眸一沈,他看到苏翊的右腿明显一滞,然後落後了一大截。   “我靠!这帮龟孙子,使阴招!”   站在拉拉队旁边的梁三铎愤怒了,想要冲出去的动静十分大,于飞一把拉住他。   “别冲动!”   被两人超了後,苏翊的速度明显落了下来。右脚看样子扯到旧伤了,一脚下去便是钻心的疼。冷汗直接从发际间大颗大颗的滚落,有几颗滑入眼里,又涩又刺。苏翊知道,理智要自己停下来,放弃比赛,可心底却泛起不甘来。   他努力看著已经变得模糊起来的终点,还有终点上的那个人,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脚下的速度迅速起来。   我、要把手中的接力棒递给你!   看著迅速追赶上来的苏翊,娄昱尧冲著于飞大喊一声,于飞点头,一旁的梁三铎也恨恨点头。   娄昱尧...   我来了。   从苏翊手中接过棒时,娄昱尧有那麽一瞬间惊心动魄了。   熟悉,熟悉!   这双眸子,这个眼神,这种感觉!   可时间不容许他再想那麽多,握紧手中已经被汗湿的接力棒,阴郁的眸卷起一阵风暴。   苏翊,我要给你第一名!   最後一棒时,场上开始拉开差距。赛道周围已经水泄不通的拉拉队都处於白热化阶段。   娄昱尧虽然退了校队,实力却不可小觑。再加上心中的愤怒,最终以超第二名2秒13的优势拿下了第一名。   冲到终点那根红线时,娄昱尧一把握住,乌黑的眸里才淡抹了些许愤怒。前两棒也极其兴奋,冲到娄昱尧身边拥有他走向休息区。   苏翊一直被梁三铎和于飞扶著,尚玥红著脸,正拿著自己的湿巾擦掉他脸上的冷汗。身後的拉拉队此时也兴奋著大声尖叫、呐喊。   娄昱尧望著他,眸子里不明含义。苏翊任由他看著,恢复得差不多的脸隐隐透著苍白。   好不容易从人群外钻进来的班长此时也是极其高兴,扬扬手中的本子,“我们班全能奖啊今年!”   还没冷却的学生们又兴奋起来,全都挤作一团。中间的几人被迫挨在一起,娄昱尧也被挤到苏翊身边。他低下侧过头,阴沈的眸子突然明亮起来,然後凑到苏翊耳边,“我知道你是谁了!”   话刚说完,娄昱尧就被几个男生围城一团,坏笑著将他抛了起来。   苏翊一愣,眉毛扬起,好看的梨涡荡漾在嘴角。   是啦,那一年,我们便见过了,娄昱尧。 此间白发须臾长 第九章 郊游   下午六点,高一、高二年级已经全部比赛完毕。颁奖仪式是在整个运动会结束後才举行,每个班安排了一个人记录本班的成绩,以便於一结束就知道。   晚上开班会时,班长把成绩报给了班主任,後者表示特别高兴,然後又放言要奖励大家。讲台下一夥人立马叫嚣著老师答应一年的郊游该实现了。然後班主任装作没听见,拿著教案飞一般地消失在讲台上。   丝毫不理会二班里传来快掀了楼顶的反对声浪。   不过,二班最终还是去郊游了,趁著运动会後的那个星期天。   因为是去郊游,大夥都脱掉了难看的校服,换上了自己最喜爱的衣服。有些爱美的女生甚至不惧凉凉秋意,穿上了迷你短裙,惹得一众男生揽腰跳脚、乱呼一气。於是,色彩缤纷的大队伍很壮观。   走在队伍最後的梁三铎一根草叼在嘴里,懒洋洋道:“小爷我第一次发现咱班女生还是挺有质量的。”   前面正和班长讲话的尚玥转过头来,美目一嗔,“哼,你的眼光这回总算正了一回。”说完又看似不经意的扫了苏翊一眼,面带羞涩又转了回去。   苏翊装作没看见,在其余人准备调侃时,迅速转移了话题。   梁三铎以一种恨不成钢的眼神鄙视了他一番。   後者回以一个最难消受美人恩的感慨,这才算过了这关。   到了半山腰时,班长宣布到达目的地,众人才得以休息,已经精疲力尽的大家丝毫没有形象的软在了原地。   “我的娘呐,累死老子这把老骨头了。”梁小爷以五体投地的姿态趴窝在地。   娄昱尧一脚踢开挡路的梁小爷,往草地茂盛的地方躺了下去。软软的青草垫在身下,他不禁深深呼了口气,“舒服啊。”   憋了一眼一脸哀怨的梁小爷,他转过头招呼另外两个正常人。“你俩快点过来。”   苏翊和于飞为他掬了把同情泪,表示深切慰问後,走到娄昱尧身边,一左一右坐了下来。   秋日的风像微放的玫瑰,芳香不腻。吹在脸上像情人的抚摸一样温柔。   苏翊转过头,娄昱尧微阖的双眼下,一溜阳光星点般在睫毛上跳跃,他忽然就想起昨晚回到寝室後娄昱尧的笑容。   “原来是你,我就说我们一定在哪见过。”   “你很高兴吗?”   “当然。终於解开让我疑惑的问题了。苏翊,欢迎你。”   原来,你一直介意的是这个吗?你无法控制的局面。所以确定了心中的疑惑後,才真正接受我的加入。   他用手背挡住阳光,眼睛半睁著,释放著幽幽蓝光。嘴角看似微微扬起,心下却沈沈叹了口大气。   可是,怎麽办呢,娄昱尧?   我的初衷也并非如此。可现在却发生了不受我控制的事情了。   啪啪啪啪...   “好了,好了,大家都聚到一起来。”班长永远是不讨喜的职务。   果然,听到召唤声後,顿时哀怨四起。众人磨磨蹭蹭地还是移向了最中央的位置。   “好不容易才出来郊游。大家都想玩点什麽呢?”班长站在圈内,谌老师没来,一切都得他主持。   “捉迷藏吧!”   女生齐声尖叫表示同意。   男生:......   “我知道这山上有个真人CS,怎麽样?”   男生一致叫好。   女生:......   “吃完东西,自由睡觉。”   众人:......   班长:“......真心话大冒险?”   。。。。。。   梁三铎头枕著于飞的大腿,十分惬意,嘴角还是叼著根草。“班长和那群女生真他丫的幼稚。”   于飞低头笑了笑,从他嘴里抢回那根草,扔在了一旁。“你也成熟不到哪里去。”   看过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只是没看过这麽多人一起玩的。於是,班长明智的改了游戏规则。   由抽牌开始,两副扑克,一张王牌。抽到王牌的人当鼓手,开始一边击鼓(此处用一男生头盔代替),其他人就开始传花(野草一束)然後自主叫停,花(依旧野草一束)停在谁的手里,就要选择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真心话必须保证真心,大冒险必须冒险。   众人一听,也觉得可以玩上几轮。於是,第一轮游戏就此开始。   第一轮是班长抽到了王牌。被众人鄙视了一番,大骂以权谋私。班长脸皮之厚无人能及,安置茹素的进行下去。然後第一个倒霉鬼出来了-----梁三铎。   “我草,老子,唔唔唔唔”梁三铎一把拉开捂住自己嘴巴的那人,“我草你丫的。”   那人笑道,“多爷,选吧。”   恨恨瞪了那人一眼,梁三铎整了整衣领,假咳了两声,道:“老子选大冒险。”   班长一脸奸笑,“抱起你左手或者右手第五个人转两圈,然後大声说我爱你。”   话语一落,众人便开始起哄。   梁三铎:......   老子不干。   他趴在地上装死,任凭众人一顿鄙视。   所谓众怒难犯,直到梁三铎抱著转完圈後,游戏才开始下一轮。   这一轮又是班长抽到了王牌,嘿嘿讪笑著表示绝对没有作弊。然後在那束草传到苏翊手上时,嘎然停住了敲打的动作。   苏翊望著刚好仍在自己手中的草把,抬头望了一眼班长。   班长回看著他,说道:“新同学啊,你都来我们班快一个月了。咱们这不也得多互相了解了解。好吧,你看你是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给你透露一下,大冒险的话是你要背著你左手或者右手第三个人跑向对面那棵树,然後绕过那棵树再跑回来。真心话则是你要无条件无保留的回答我的三个问题。”   他友好的丢了个笑容给苏翊。   刚刚受了巨大打击的梁三铎此刻一听,迅速地恢复了状态。头噌地左右转动,“我靠!左右第三个都是美女啊!苏翊,右边那位是你的班花妹妹哦!”   苏翊一听,连头都不想转过去看了。越怕什麽越来什麽!   其他的男生都起哄著说要大冒险。娄昱尧也瞥了他一眼,却朝著已经蹦著说要大冒险的梁三铎咚地敲了个脑!儿。   三个问题吗?苏翊紧了紧手指,然後开口说道:“我选真心话。”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时,他并没有看到在左边那个女生松了口气时,右边的尚玥娇俏的脸红了又白,两只葱尖似的手指纠结在一起,顿时没了血色。   虽说没有直接刺激的大冒险,真心话这种涉及人身秘密的话题更让大家沸腾起来。   班长林焕觉得大家想的问题会更刁难,於是向群众们汲取意见。   男生们叫嚣著各种问题,连什麽时候第一次意淫都问了出来。   女生们则有些害羞地瞄著苏翊俊朗好看的脸蛋,有些大胆地丢出想要问的问题。   一堆人都七嘴八舌的说著,班长扬了好几下手才制止住,他作势掏掏耳朵,“帅哥效益啊!好吧,第一个问题是有没有喜欢的人。初恋还在不在?”   苏翊一愣,下意识的望向坐在身旁的娄昱尧,对方竟也是望著他。他心下一怔,“有。”并没有说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是初恋还在。   不管周遭的哀叹可惜声,苏翊再次肯定:“有喜欢的人。”   班长再问第二个问题时,娄昱尧并没有听清楚。耳边就只回响著那句“有喜欢的人。”他盯住正在应付著班长提问的苏翊。   是呀,这麽好看的人,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吧。   他又扫了眼脸色苍白的尚玥,连她都看不上,看来苏翊喜欢的那人肯定是长得很好看的啦。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有多好看呢?   “好了好了,最後一个问题。”班长拍拍手以示安静,“苏翊同学请做五分锺的自我介绍。阐述一下为什麽看上了咱们定高。”   一轮游戏後,有人提议继续往上爬,虽然有男生强烈的反对,班长还是带著大家往山顶方向奔去。   等到下山时已经夜幕降临。   初秋时节,夜晚的温度降得很低,路边的树丛挂满了露水。回来的路上男生发挥了平常隐藏著的绅士风度,不仅把外衣借给女生,还自动走在队伍的两端,将女生包围在了中间。   “呜---呜---呜---”   夜幕中,树林里的鸟鸣显得十分阴森。   女生们吓得直叫,紧紧贴在男生的身边。   班长拿著大手电,在队伍的最前方维持秩序,几个胆大的女生在队伍中间叽叽咋咋地聊著天。不知道是谁轻轻地在队伍里开始唱歌,旁边的人也开始跟著唱了起来,一首Ibelieve被大家唱得莫名的欢快。   队伍的最後依旧是班上几个大个子的男生。   个子与身高不成比例的梁三铎此时大半个身子都贴在于飞身上。   “早知道小爷我就呆在家里了,又饿又恐怖。”   于飞一边带著他走,一边听他磨叽,始终跟在队伍的後面。   娄昱尧停住脚步,看著落後他几步正在一颠一颠走著的苏翊。   “怎麽了?脚疼?”   “没事。”   娄昱尧蹲在他身旁,不等拒绝便把他鞋脱掉,就著手电光看了一眼已经隆起来的脚背。他有些责备的瞪了脸色苍白的苏翊一眼,“这还不算有事?是不是昨天伤到的?”   “哎,你放开。”被人一下子抓住了脚,苏翊顿时觉得热度窜到了脖颈,他不自在的将脚收了回去。   娄昱尧站了起来,叫住已经走到前面的于飞。   “怎麽了?”于飞带著已经霸在他身上的梁三铎走了过来。   “估计是昨天比赛的时候崴到了脚,今天又走了很久的路。”娄昱尧把手电递给他,走到苏翊身前。   “来。”   “?...”   苏翊一愣,看见娄昱尧半蹲的姿势,瞬间凌乱了。他推开娄昱尧,重新穿上鞋子,“我能走。喂!娄昱尧!”   等到苏翊不得不趴在娄昱尧背上时,他连看都不想看其他人一眼。听著梁三铎在一旁调侃声,他只庆幸这终究是夜里,也没有人看到那对红透得充血的耳尖。   下山的速度要比上山的快得多,加上一夥人又累又饿,本来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学校。班长在校门口清好人数後,大家就解散了。梁三铎拉著于飞去了饭堂,娄昱尧则背著早就放弃挣扎的苏翊去宿舍。   回到宿舍後,被娄昱尧安置在椅子上的苏翊发觉到一路上没有用力的脚,脱掉鞋後,那股隐隐的痛感才越发的强烈起来。   娄昱尧从浴室里接了一盆热水放在他脚边,又拿了毛巾打湿後拧干,往苏翊的脚背上敷了去。   “怎麽样?”   “嗯。”   苏翊望著蹲在他面前的那人,还有那人额头上星星点点的汗水,在那股热流从微肿的脚背窜向身体各处的同时,一股莫名的情愫直奔心脏,并越演越烈。   “娄昱尧...”   “嗯。”   “谢谢你。”   娄昱尧站起来,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是旧伤吧。”   看苏翊点点头,他皱了皱眉,“你不应该参加运动会的。”   苏翊耸耸肩,掩饰掉原本就不单纯的参与动机。“谁知道你们定高的水平这麽高。”   见他插科打诨的一语带过,娄昱尧刚还想说话,寝室们就被大力从外面撞开了。梁三铎提著两袋外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後面跟著一脸淡笑的于飞。   “小爷我来探访民情了。”梁三铎提了提手中的食品袋,向娄昱尧努了努嘴。   娄昱尧接过梁三铎手中的外卖,在书桌上摆放起来。   “多哥,你是要给我们换新门吗?”苏翊看了一眼吱呀吱呀摇晃的门,估摸著这可怜的寿命也没多久了。   “你好点了吗?”于飞说著便递给他一瓶红花油,“应该是可以用的,你热敷後可以揉揉。”   娄昱尧帮著接过那瓶红花油,又递给苏翊一双筷子,“先吃饭吧。这个我待会再给你揉。”   那一顿饭吃得苏翊食不知味。并非饭菜不好吃,而是那时太多因素干扰。   等到他准备擦药的时候,熄灯铃响了。于飞把不愿走的梁三铎拖回了隔壁寝室,娄昱尧则收拾好书桌後,拿著那瓶红花油走了过来。   “我先把你抱到床上去?”   话虽然带著询问的口气,但一点也没有等待的意思,张著双手就伸了过来。苏翊一慌,直接单脚一蹦一跳的往床边靠近。   娄昱尧被他这种样子弄得有些怒笑不能。只能等到他坐在床边时,才往床沿处坐下,一手握住苏翊的脚。   “嘶---”   稍一用力,苏翊的脸便唰地退了血色。   娄昱尧却没有放开手,而是单手拧开瓶子,倒了几滴油,直接便往苏翊通红的脚背抹去。来回地揉搓了几次,才开始大力的推拿。   “啊哦,轻、轻点!娄昱尧!”见那人一点都没有余力的动作,苏翊白著脸差点开口大骂起来。   娄昱尧百忙中抬起眼,憋了苏翊一眼,乌黑的眸子里全是笑意:“又不是女孩子。这点痛都忍受不了?”   说著,还特意地重重按了一下。直接痛得苏翊伸手朝著他肩膀掐了过来。   “我靠你丫的娄昱尧!”   “你这是恼羞成怒了?”   “......”   苏翊突然觉得今天才看到娄昱尧的真面目,他撒气似的又掐了一把,才恨恨放手。   娄昱尧看他不掐了,手上的力道也放松了一些,左右拍拍已经通红的脚背,“行了。保管你明天就消肿。”   看了一眼脸色还在苍白与铁青中转换的苏翊,他有些好笑著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头发,换来苏翊炸毛似的叫唤:“娄昱尧,你的手!”   做坏事的人双手一摊,表示这是为谁而擦的药。然後在苏翊类似愧疚参杂恼怒的窘态下走进浴室洗澡。   等到浴室门一关,炸毛的人才平息下来。   摸摸又热又肿的脚背,然後往上延伸,直到膝盖处。   隐隐作痛。   浴室里,正在花洒下静静站著的娄昱尧摊开散发著浓烈气味、红通发热的手掌,深黑的眸子里莫名其妙的困惑著。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会这麽恶劣。想要让他痛苦,想要撕破他伪装的淡静凉薄。   然而当他从浴室走出来,看到那人已经斜斜靠著墙睡著的样子,心下却涌出对於这个人想要好好对待的觉悟。   他走过去扶住苏翊的头轻轻地移到枕头上,然後将床尾的被子拉了一角盖好。手在那柔软的头发间轻轻一揉。   “晚安。”    此间白发须臾长 第十章 步入轨道   许是白天太累了,又或是晚上擦药时耗费了太多力气,总之那一晚苏翊一夜无眠。   第二天醒来,顿时觉得这是他转学到定高以来精神最好的一天。   伸出头望了一眼床边搁在一起的两双鞋,苏翊心情明朗开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嘶---”   他缩回绷紧的腿,把脚轻轻移到身前仔细查看。   昨天还红肿的脚背已经消退了,那麽痛得应该就是膝盖了。   似乎是想到受伤时的情景,瞳孔一缩,手紧紧攥著床单,深深呼了口气。   正发著呆,一双长腿从上铺笔直的垂了下来,然後平稳落地。“发什麽呆呢!”   苏翊收回情绪,冲著娄昱尧一笑:“早上好啊!”   上午的四节课因为物理老师请假,全都变成了数学课。   生硬的公式,繁琐的求值过程,加上数学老师要死不死的瘟神腔调,让大家都陷入昏昏沈沈的半睡半醒状态。   苏翊右手按住膝盖,缓缓地揉著隐隐作痛的关节。   “你怎麽了?”一旁的娄昱尧转过头询问。   他稍许尴尬地摇头,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娄昱尧见他如此,通过这两天也知道这人的嘴硬,便也没再说话,直直望向讲台,静心听课。   下课後,娄昱尧不等苏翊反应过来,先是捏捏他用手压著的膝盖,又挽起裤脚看了看,然後风一般的转出教室。   梁三铎转过身,一脸疑惑:“尧哥干嘛去?不是还有一节课吗?”   苏翊笑而不语,望著进进出出的门口,咖啡色的眸子沈了又沈。   他放下裤脚,然後叫了声于飞,指著刚才老师讲解的那道求证题,提出自己的疑问。   于飞拿过试卷看了看,用笔在试卷空白处写出几个公式,然後又在题目上划了几笔,“这个题目老师没有说清楚,这句话有另一个意思……”他解释了一下,“这样就可以求这个向量了。”   他讲完後,苏翊想了一下整道题的分析,才点点头道:懂了。   于飞望了他一眼,笑道:“看来你基础挺好的。下次不懂得话,我们一起问问老师。我都怕说错了。”   “呵呵,我还怕自己跟不上你的节奏呢。”苏翊没有谦虚,他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凤城定高的名气,哥哥学生的头脑像蜜蜂巢穴一般强悍发达。   “脚背好点了吗?膝盖也在疼?”于飞瞧著他一刻不闲的揉著膝盖,便问了出来。   苏翊手一顿,答道:“是啊,以前受过伤,最近这两天可能是走太多路了。”   “受伤?!”梁三铎半个身子都斜了过来,俯视著苏翊半架著的腿。然後用手戳戳又捏了捏,完全和娄昱尧一样的动作,然後邹著眉说:“你伤到骨头了。”   苏翊有些惊奇。“你家不会是开诊堂的吧。这也能摸出来?”   梁三铎生在黑道世家,作为家里的老小,一直被众人爱护著。自己完全是小孩子心性。虽然平日里有一大群小喽罗在屁股後面追著他赞美捧场,他只觉得虚伪无聊。现在被苏翊惊奇的眼神一扫,只觉得心下飘飘然了。“那是...”   “是个屁!”   梁三铎正得意的话头被娄昱尧给截了。还附赠一个脑门瓜子。   他捧著没有一点变化的额头,又钻进于飞怀里,“飞飞...”   看著小媳妇样的梁三铎,外加一脸忠犬样的于飞,苏翊忘了自己的处境,不道德的笑了。   娄昱尧又转过身,修长的手指在苏翊额头上也“!”地一下,“你也是!诺,给你。”说著,丢了一个袋子过来。   苏翊尽量忽视掉刚刚那一瞬间被那跟指头碰触到时的悸动,伸手解开袋子,看见一个写著XX牌OO膏药的盒子。   “回去泡过脚後再贴。”   他刚想说话,上课铃便响了。数学老师蹭地走上讲台,那速度,搞得像打游击战似的。不知道从哪就冒了出来。   苏翊紧了紧手指,不动声色的贴紧那盒药膏,心下压抑的悸动陡然溃堤。   一整天课下来,苏翊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伸了个懒腰,“定高的学习任务还不是一般的重啊!”   于飞回头笑了笑,拍了拍已经阵亡的梁三铎,“走吧,吃饭去了。”   “XXJJOOXX”   “......”苏翊。   “他说他身体机能全面罢工,你们先去,他回个神先。”于飞边收拾东西,边解释道。   苏翊直直举了个大麽指给他,“强悍的人!”   娄昱尧一把抓起梁三铎,也不管人有没有形象可言,直接往教室外面走去。   苏翊和于飞相视一看,笑了笑,跟著前面两人走向食堂。完全忽视掉梁三铎哭爹喊娘的怂样。   晚饭过後的自修,四人帮全体缺席。   于飞去了学生会,梁三铎被他家黑道大哥召唤回去,娄昱尧不知道被哪个老师叫走了,而苏翊正在一边学画画,一边被元大艺术家的念念叨叨轰炸著。   “小翊啊,想当年为师...”元老先生自以为帅气的捋了捋下巴上几根一只手都能数清的胡须。   “元老师...”   老先生手一顿,“想当年老子我...”   “好汉不提当年勇。”苏翊头也不抬,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   “......”   元老先生愤怒了。炎康你这臭小子,从哪给我找来这麽个不懂尊老的高傲小子!!!偏偏人还天资傲人,画风深受自己喜欢。或许没几年,就能闯出自己的一番名堂了。   这样一想,元老先生又悲伤了。长江後浪拍前浪,莫非真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拍在沙滩上咩???!   苏翊得空抬了抬头,瞥了一眼悲伤秋月的老师,无比赞同炎禹上次那句艺术家都是神经病。   完成好最後一笔,苏翊放下铅笔,静静看了看自己的这幅画工大有改进的作业,想起元老师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画时说的话。   “苏翊啊,就像是字如其人一样,透过画风,我们也可以了解到这个画家内心世界。黑铅可以给予你安全感,也可以赤裸裸的把你的恐惧透过画表现出来。”   最後元老先生拿走那幅画,下最後结论:“你是有天赋的,好好努力吧。别让自己阻挠了自己。”   苏翊并未在这句话上多做思考,只是尽可能的少说多学。他知道元老先生不可能一直教他到高中毕业。而且,最近老先生在国外定居的女儿已经回来了,准备接他去环球旅行。   苏翊把画从画架上拿下来,起身递给元老先生。   元光碧咳了一声,恢复正常状态。他看了一眼後,又抬头瞥了苏翊一眼,随後才认真看了起来。   心底不断腹诽:这小子果真是天赋极高的。上次就那麽点了一下,不仅画工有所改进,连他担心的其他因素也稍稍减少了。   虽说满意,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元光碧叫住准备出去的苏翊,然後走进他窝藏在画室後的办公室。   苏翊一愣,往地台上一坐,倒了杯茶给自己。   刚喝没一会,元光碧就拿著一叠画稿在他对面坐下。苏翊秀眉一抬,“老师?”   元光碧把茶具移开,将画稿全摊在桌上。“哼哼,我怎麽就没发现呢。你看看。”   苏翊用手掀开几张被压住的,确实都是自己的画稿。可是,这是什麽意思?   “你就没发现你的画稿有什麽共同点吗?”元光碧提醒道。   “......”   看苏翊不做声,元光碧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这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的。他也懒得和这小辈人掉分。“你是不是不擅长人物画,还是说你只能画风景?”   苏翊这回彻底楞了,原来是这样。   他静静低头看了一会,然後望著元光碧说:“老师,我没有想那麽复杂,也没有什麽禁忌。只是暂时不太想画人物。在我看来,只有当想将被画的事物画下来时,那事物才能最美的呈现在画稿上。目前,我只想画好风景画。”   苏翊这麽一说,元光碧到觉得自己确实想太多了。他摆摆手,“那下次我们一起研究研究乔尔乔内的暴风雨,看看人家是怎麽将艺术表现完全集中於风景的描绘和气氛的创造。”   既然想朝风景画的路走,那就先膜拜膜拜风景画的巅峰作品好了。元光碧这样想著,也和炎康这个忘年交说了。顺便又一语带过了对苏翊画风中隐隐埋藏著一股子黑暗风的担忧。   没想到电话那头的炎康静默了一会,然後说道:“元哥,你放心。您别看他年纪小,这孩子心里有数。”   竟然人都这麽说了,元光碧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瞎操心了。老头子一高兴,又将苏翊的画稿看了一遍,然後捋著胡子,越看越喜欢。未上色的黑铅画,带著浓重的草木香,连带著那抹隐藏的黑暗气息也变得可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