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紧急的刹车声犹在耳畔,剧痛侵袭神经,随即所有意识陷入黑暗。
  
  沈盈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围观人群和和自己血泊中的身体在眼前一一掠过,她焦急寻找着什么,直到看见那个被赶来的少妇紧紧搂住的小男孩儿,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其实没想过救了那孩子会死,只是已经死了,却也无可奈何。好在现在她终于证实了:人是有灵魂存在的。大不了下一世重新投胎做人,也许不会再有这一世里众星捧月的豪门贵女生活,不过做一个普通女子,父母双全,从小被他们宠爱着长大,然后立定志向,慢慢实现理想的过程应该也很有趣。
  
  沈盈乐观的开始为下一段人生做规划,浑然忘了还有孟婆汤这大杀器的存在。不过她也没有机会品尝那碗传说中的汤的味道了,一股柔风吹来,将她灵魂包裹,缓缓送入云端,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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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为什么你就想不开?为什么?您让婢妾将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太太交代?姑娘……我的好姑娘,都是婢妾没用……都是婢妾没用啊……呜呜呜!”
  
  肝肠寸断的哭声在耳边萦绕,沈盈只觉脑袋都被吵得生疼,心想这女人是谁啊?中气好足,不是楼嫂的声音……等等,婢妾?什么婢妾?不……不是我想象中的婢妾吧?苍天啊大地啊,我只是爱看穿越小说而已,一点也不想亲身尝试啊。
  
  “姑娘……您睁开眼吧,老天爷啊,您睁睁眼,姑娘这样的好人,您为什么要让她这么早走啊……”
  
  哭声仍在继续,沈盈实在是受不了了,使劲儿甩了甩脑袋,将那些还没来得及理清的记忆甩去一旁,然后她猛地睁开眼睛,虚弱叫了一声:“没……没死呢,别……别嚎了……脑仁儿疼。”
  
  “啊……”
  
  高分贝的尖叫声传来,接着床旁妇人身后那个小丫鬟吓得转身就跑,一边大声嚷着:“诈尸了……天啊……大姑娘诈尸了……”
  
  没见过世面,什么叫诈尸?诈尸能有这么灵活的动作吗?就算脑子笨想不到穿越,还想不到重生吗?沈盈心里蛮不讲理的吐槽。然后她慢慢坐起身,扭头好奇看着身旁那个正瞪着眼睛张大嘴巴的美妇。
  
  这是谁?自称婢妾,那身份肯定不高,要么是姨娘,甚至也可能是小妾通房。沈盈一边思考着,脑海中便模模糊糊泛起了一缕陌生的记忆:路姨娘,这是路姨娘,母亲当日的陪嫁丫鬟。
  
  “姑娘……姑娘醒了?”
  
  路姨娘震惊过后,眼中泪水簌簌而落,她颤抖着伸出手,在沈盈的手上轻轻摸了摸,发现那原本凉津津的肌肤已经泛起一丝暖意,脸上神情不由得就扭曲起来,似是想大笑,又似要大哭,好半晌,那翕动了半天的嘴唇才猛然嚎出来一句:“苍天有眼……芙蓉,姑娘醒了,姑娘活过来了啊……”
  
  沈盈怔怔看着路姨娘:这便是喜极而泣吗?自己并非她的女儿,然而生死却能如此牵动她,那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里,母亲早逝,自己在这府中被后母和异母妹妹欺负,路姨娘竭尽所能的护着自己,小心翼翼在后母面前低声下气的画面一幅幅闪过。她鼻子猛然就觉着有些发酸,呐呐叫了一声:“姨娘。”珠泪便滚滚而落,似乎那悲苦灵魂虽已经逝去,却将她对这个女人的依恋全数留了下来。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接着一个秀丽的丫头从门外奔进来,还没等到床前,便跪着扑过来,大叫了一声“姑娘”,便趴伏在沈盈面前哭得不能自已。
  
  还好,虽然这个被穿越的女孩儿很可怜,但她在这府中,总算还有一个用全部心力疼爱她的人,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这就算是不错了。
  
  死而复生,自然是有一番忙碌哭闹,沈盈实在受不了,于是便以自己身子还有些不舒服为借口,好不容易将路姨娘和芙蓉打发了出去,然后她就坐在床前,细细梳理着脑海中那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从此之后,自己就不是沈盈,而是这个名唤兰湘月的女子了。
  
  兰湘月,母亲生下她后难产而死,于是父亲将母亲的陪嫁丫鬟椿萱提了做姨娘,就是如今这个路姨娘,让她抚养着小湘月。直到两年后,兰父在经商途中遇到了一名逃难女子,据说原本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因为家乡遭灾而父母双亡,以至于孤苦无依。两人一见投缘,兰父将她带回家中,喜她善解人意颇有才情,于是明媒正娶做了正室夫人,才将小湘月放在继母名下抚养。
  
  这沈氏到兰家后不过一月功夫,就有了身孕,在家中地位越发稳固,而兰父又经常四处行商,于是她的跋扈面目便渐渐显露出来,小湘月的日子也就开始难过了,幸而有路姨娘曲意奉承着,才能勉强护小湘月周全。
  
  一年一年,兰湘月这个商家嫡女,就在继母和异母妹妹的冷眼中长大。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将来能够嫁一个好人家,从此远离嫡母和厉害妹妹,同丈夫一起,自由自在过自家的小日子,哪怕是粗茶淡饭,布衣荆钗,只要不受冷眼嘲笑辱骂,总要比在这家里强。
  
  却不料好不容易长到了十六岁,终于到了定亲的年纪,有几户人家前来提亲后,后母却嫌对方家资不是巨富,未必能给得起什么贵重聘礼,因此横挑鼻子竖挑眼,到底都打发了。
  
  兰湘月心中暗自着急,可婚姻大事哪里有她说话的余地?路姨娘不过在沈氏面前略提了一句,就被她大骂了一场,拿花瓶砸了一下,额头都破了。妹妹兰湘雪连着三个月,见她就嘲笑她不要脸,只说路姨娘是她撺掇着去问的。兰湘月又气又羞却无法可施,百般忍让只待定下亲事,便可脱离苦海。
  
  蹉跎到十七岁,沈氏眼看这嫡女的亲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兰父虽四处行商,一年也总有几天在家中,他对这个女儿还是很上心的,只是家中一切都由沈氏说了算,兰湘月和路姨娘懦弱,下人们又怎肯为她们出头去得罪当家主母?偶尔传出点风声,兰父想着家和万事兴,路姨娘是妾,受点委屈也就罢了,女儿忍让两年,就做了别人家媳妇。再加上沈氏在他面前,总是摆出一副慈母款段儿,也就没有多问过。
  
  因见女儿十七岁还待字闺中,兰父也急了,再三催促沈氏,沈氏也不敢太拗着他,心中叹气没法用这女儿赚来大钱,恰此时有一户人家上门提亲,只把沈氏欢喜的,如同天上掉下了一尾活龙,只听媒婆大致透露了一点聘礼,也不管对方有什么缘由,便没口子的答应下来。
  
  却原来提亲的这一家乃是茂城首富池斌,池家是茂城第一大地主,茂城方圆千里内,有一半的良田是池家的,由此可见其实力非同一般,更不用提池斌生财有道,在茂城经营的酒楼赌场个个红火,收入丝毫不亚于田产。
  
  如此人家竟上门提亲,怎不由得沈氏欣喜若狂?因此虽然明知池斌的三儿子池铭流连青楼,对□□楼的花魁萧怜月一往情深,把兰湘月嫁过去绝对是推她入火坑,这见钱眼开的女人仍是为了将来的丰厚聘礼,一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池铭和萧怜月的事情茂城无人不知,这位少年公子虽然英俊潇洒,家资巨富,却可说是声名狼藉。兰湘月一听说嫡母将自己终身定在这样一个不堪男人身上,气愤绝望之下,一根绳子上了吊,香魂杳杳赴幽冥。却是把一个烂摊子扔给了初来贵地的沈盈。
  
  沈盈觉得兰湘月这种“反抗不了就去死”的精神实在是太消极太逃避了,好歹你也让你后母和妹妹知道知道你的厉害再去死啊,最起码也要将那母女俩闹得鸡犬不宁,哪能就这么便宜了她们呢?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心中虽然腹诽着,她心里却也清楚,对古代女子不能要求这么高,万恶的封建社会里,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是包子,这是历史遗留原因和当代社会现实,想改变这种风气,估计最起码要有百分之五十的女人被来自现代的女孩儿穿越才有可能。
  
  一边批评着,一边努力在脑海里继续搜寻着兰湘月的记忆,从此之后,她就是兰湘月,要代替这个苦命女子活在这严酷时代了,沈盈暗暗下定决心:决不能辜负这第二次生命,一定要在最大限度内活出水平活出精彩,不能给穿越女一族抹黑。
  
  至于迫在眉睫的那桩婚事,算了,既然已经定亲,估摸着也没啥余地改变了。
  
  倒不是兰湘月也变得消极,而是她仔细想了想,觉着这虽然是个架空时代,但最起码也是古代,三从四德三妻四妾这些糟粕一样儿没缺,就算自己积极面对命运,逃出去了,也未必就能遇上什么好人,更何况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在现代也是豪门贵女,连防狼术都没学过,除了职场勾心斗角之外啥技能没有,这一旦出走,两眼一抹黑,说不准就被拐卖了,就算不被拐卖,再被马贼或者土匪抓去做压寨夫人,与其到时过着极不熟悉的刀头舔血日子,还不如嫁了眼前这个富二代,一辈子衣食无忧,悠闲度日。
  
  什么?对方喜欢的是花魁?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开什么国际玩笑,那渣男自己连面儿都没见到呢,怎么就不能容忍了?对婚姻原本就是可有可无态度的兰湘月觉着这桩婚事或许会很如意也说不定:多好啊,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现在她连貌美如花都不用负责了,就占个正妻名头吃喝玩乐便行,说不准一年里还有几次公费旅游的机会,避暑踏春那在古代也算旅游了不是?初来贵地,要求还是不要太高的好。
   正文 第二章   坐在床上,兰湘月越盘算就越觉着这段穿越之旅还是不错的,正脑补的高兴,忽听外面响起一个清脆傲慢的声音:“怎么?那贱女人醒了吗?哼哼!寻死?她怎么不真死过去?拿这个来吓唬人,以为人都不知道吗?”
  
  哟,这么嚣张?想来就是那位异母妹妹了。
  
  兰湘月伸出手,优雅的打了个呵欠,心想不知道外面守着的是谁?都被人家这么说了,怎么不一巴掌呼到对方脸上呢?
  
  当然,她也知道这不可能,耳听得脚步声渐近,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抬头看去,一个苗条纤细的少女在三四个丫鬟的簇拥下走进来,看容貌倒是十分秀丽,只是高高扬着下巴,透着一股子傲慢嚣张的味道,让人恨不得一拳就把那下巴砸脱臼了。
  
  没想到啊,穿越不到一个时辰,就要面对严酷的宅斗大戏了。
  
  兰湘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边从床上慢慢坐起身,上上下下打量着站在她面前的兰湘雪,一边就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
  
  “行了,装出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给谁看呢?”兰湘雪冷冷一笑,打断了她的话,一边走上前来,假装和气道:“姐姐让我看看,这脖子上可勒没勒出痕迹?别破了相就不好了。”
  
  “芙蓉,让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怎么不听话?还让二姑娘闯进来,万一吓到她怎么办?”
  
  兰湘月微微一笑,不理兰湘雪,却是问着四个丫鬟身后一脸紧张的芙蓉,不待芙蓉说话,又慢条斯理的转头看向这个漂亮妹妹,柔声笑道:“妹妹进来怎么也不敲门?咱们虽然是商贾之家,这女孩儿的礼仪也是要讲究的,太太可是指望着将来把你卖去那些富贵人家换聘礼,你不练好了闺阁礼仪怎么成?”
  
  兰湘月见了兰湘雪,从来都是耗子见了猫一般,如今忽然这一转变过来,不由得让兰湘雪愣了一愣,接着她面色就猛然变了,尖叫道:“你竟然敢说我?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来说我?”虽是声音尖厉,不过身旁却有好几个丫鬟,这骄横女孩儿倒也没敢不顾形象的冲上来扭打,虽然她恨不得这么做。
  
  兰湘月理也不理处于暴走状态中的兰湘雪,只是抬头看着迅速冲过来护着她的芙蓉,皱眉疑惑道:“芙蓉,你有没有觉着这屋子里有些冷?”
  
  “啊?”
  
  芙蓉愣住了,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家姑娘,如今已经是秋末,这屋里的炭盆又少,若说有些冷,那也是正常的,不知姑娘怎么这会儿忽然说出来,莫非是刚刚醒来,身上发冷吗?这样想着,她便连忙柔声道:“姑娘觉着冷吗?那快躺下来,奴婢去给你拿一床被子。”
  
  话音刚落,便听一旁的兰湘雪冷笑道:“什么冷?我看你是胆寒了吧?刚刚教训我的威风哪里去了?这会儿我要较真了,你就拿这话来支吾,哼哼!早知如此,刚刚何必要和我摆长姐的威风?”
  
  “不是,是真的有些发冷。”兰湘月认真严肃地看着兰湘雪,一边目光就在空气中游移起来,似是在仔细寻找着什么。
  
  “还故弄玄虚。”兰湘雪心里对这个窝囊废姐姐简直充满了鄙视,正要再奚落几句,就见芙蓉走过去,担忧的摸了摸兰湘月额头,轻声道:“姑娘莫非是着凉了,那……”
  
  “不是着凉。”兰湘月面上却已经堆了一个笑容,偏着头向空气中笑道:“我说怎么觉着有些冷,原来是你捣的鬼,你怎么也跟着我过来了?可是想回人间看看?叫我说,你这样大的冤屈,到十殿阎君面前分说一番,未必就不能还阳……哦哦哦,是了,我竟忘了,你当日是被人把头砍下来,身子也都剁成好几块,没办法还阳了。”
  
  “姑娘……”
  
  芙蓉只觉着心胆俱裂,而一旁的兰湘雪早已是面色惨白,目光随着兰湘月在空气中惊疑不定的游走着,一边尖叫道:“你……你胡说什么?以为能吓住我吗?”
  
  兰湘月不理她,目光转到另一个地方,微笑道:“咦?姐姐也来了?如何?如今都做鬼了,脑子里该没有那根长钉子了吧?说起来你嫁的那个男人也实在太黑心,难怪你死不瞑目……喔,你问她是谁啊?是我妹妹,怎样?是不是比我更漂亮……哈,这可不是玩笑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去找别人附身吧,我妹妹还不足十五……”
  
  “啊……”
  
  兰湘雪彻底崩溃了,她也是聪明的,只从兰湘月这番作态,哪里还不知道她是在和谁说话?当下正要夺路而逃,就听她身后一个丫鬟道:“姑娘莫怕,大姑娘这是故意吓您呢,哪有鬼魂敢出现在大白天的道理?”
  
  “咦?吓到妹妹了吗?”兰湘月终于收回目光,笑吟吟看着兰湘雪:“妹妹不用怕,刚刚我芳魂渺渺入了幽冥,谁知阎王爷说我阳寿未尽,所以又送了回来,眼前这几个,也是在酆都城外和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如今不过靠我尚未消散的一点死气支撑,等下死气散尽,它们不敢在阳世间久留,自然就回阴间了。”
  
  她说到这里,笑容愈发灿烂,伸出手便要去拉兰湘雪,一幅开心的模样道:“她们都说妹妹年轻漂亮,很是羡慕呢,来,妹妹抓着我的手,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她们了。”
  
  “啊啊啊啊……”
  
  兰湘雪留下一串魂飞魄散的尖叫,扭头就跑,甚至因为太过慌乱,在跑到门口时,竟被不高的门槛绊了一个跟头,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之前的傲慢嚣张全都荡然无存了。
  
  “姑娘。”
  
  芙蓉看着兰湘月微笑注视兰湘雪逃离,她的声音也颤抖了,情不自禁就抬起头在空气里四处巡视,忽听自家姑娘淡淡道:“别看了,哪有什么鬼魂?我吓她的。”
  
  “啊?”
  
  芙蓉惊叫一声,接着回过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位伺候了七年的主子,在她印象中,姑娘不是这样的人啊。
  
  “怎么?很奇怪吗?”兰湘月自然是看出了芙蓉的疑惑,不过要让她像之前的兰湘月那么窝囊活着,真不好意思,她办不到。
  
  “不……不是。”
  
  芙蓉连忙摇头,却听兰湘月冷笑一声道:“没什么是不是的,我都是被人家逼得死过去一次的人了,如今既活过来,难道还要任人欺凌?
  
  “姑娘怎么了?”
  
  忽见门又打开,路姨娘从门外扑进来,先到兰湘月身边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这才松了口气,摇头苦笑道:“我见二姑娘惊叫着跑出去,还以为她又来对姑娘说什么做什么了,还好,总算她还守着些规矩,不然……”
  
  说到这里,这懦弱的女人便看着兰湘月含泪喃喃道:“姑娘啊,您就忍着些,等到将来去了夫家,就好了……”不等说完,猛然想起那夫家也是个火坑,不然兰湘月也不可能寻死了,一念及此,只觉着万念俱灰,偏偏还强忍着眼泪不肯掉下来,只拉了芙蓉道:“你们姑娘这会儿才醒,走,咱们去外面守着吧,别让人来扰她。”
  
  这里芙蓉跟着路姨娘出去了,兰湘月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看着那两个女人离去,不禁摇头苦笑:唉!我也盼着早点到夫家啊,找个院子,每天吃吃喝喝的,啥事儿不用管,要是有那种不开眼的找上来,就打打她们的脸,唔,也算是打发无聊时光。嗯?凭什么?她再怎么说,还占个正妻名头好吧?那个池家又不是池铭这个浪荡子掌权,他还有爹娘的,总不会让他太不像话吧?所以只要不去计较什么三妻四妾丈夫宠爱,嫁过去的生活应该还是有搞头的,就是这样逍遥的宅斗生活会不会太腐败了?
   正文 第三章   
  兰湘月在这里向往未来,越脑补就越兴奋。而陪着路姨娘出来的芙蓉却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将之前的事情和路姨娘一说,只把路姨娘也吓了一跳,之后便觉着不安起来,对芙蓉道:“这……这怎么办?二姑娘是太太的心尖子,如今在姑娘面前吃了这个亏,太太哪里肯善罢甘休?怎么办?不行,我……我现在就去找太太……”
  
  “姨娘。”芙蓉拉住她,苦笑道:“您就算了吧,素日里难道还没看够太太的脸?何况这回是关系到二姑娘,您就去了,不过是给人家做出气筒子罢了,难道还指望太太真看您的脸面就能放过姑娘?”
  
  一语惊醒梦中人,路姨娘心里自然也清楚,沈氏看她,不过是一只猫狗般,总算这些年自己也算是老实本分,不然,那些个厉害的小妾姨娘,这两年死的死卖的卖,只要想一想她们的下场,路姨娘就忍不住心惊肉跳。
  
  “姨娘,且看看吧,奴婢觉着姑娘这一回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她自己也说,从前被人欺负够了,如今死了一回,怎也不肯再任人欺凌,若是从前,这或许是气话,然而只看刚才姑娘对二姑娘的手段,奴婢就觉着这一次姑娘是真的不一样了。”
  
  听芙蓉开口相劝,路姨娘情知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点头道:“罢了,就按照你说的办。只是有一条,这自古以来,只听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从未听说过死而复生就能性情大变的,更何况……”她说到这里,便凑近了芙蓉,小声道:“你看着,姑娘这真是死而复生?”
  
  “姨娘觉着呢?”芙蓉自然也知道这事儿重大,事实上兰湘月上吊被发现后,她和路姨娘都在场,那人分明是死透了的,连气息都没有了,自己出去说是找大夫,其实不过是尽尽人事罢了,也打算顺便为兰湘月的后事筹划筹划,谁想一回院子,便听到路姨娘的叫声。
  
  “不管你我是怎么觉着的,姑娘绝不是什么死而复生,只是悬梁后被及时发现,所以活了过来。”路姨娘严肃的看着芙蓉,见她点头,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小声道:“无论如何,这就是我们的姑娘,就算是性情变了,也是之前被欺负的厉害,寻死后性情才大变的,绝不是什么死而复生,那样的话,终究是有些反常为妖了。”
  
  这一番话便可以听出来,路姨娘和芙蓉对兰湘月奇迹般的复活也不是没有疑虑的,但是一贯的忠心让她们决定将这疑虑彻底放下,仍如从前般对待兰湘月。
  
  芙蓉连忙道:“姨娘放心,这里的轻重难道奴婢还不明白?只是有一条,姑娘如今这样作为,只怕太太容不下。”
  
  路姨娘叹口气道:“姑娘这会儿大概正是气愤伤心的时候,我们去劝,反而火上浇油,如今也只能慢慢劝解了,只希望……唉!只希望她将来嫁去池家,那家人不会太过分,姑娘这辈子……实在是太苦了,老天爷就可怜可怜她,让她过点好日子吧……”一语未完,又是泪如雨下。
  
  芙蓉叹了口气,在她看来,路姨娘的命也没比自家姑娘强到哪里去,她却一味只替兰湘月着想,可见是真心的。不过这聪明的丫头倒是有一种预感,只从兰湘月复活后的行为来看,她以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再这般苦楚,当然,这只是一种直觉,是不是准确,还要靠余下的日子来验证。
  
  一时间两人沉默下来,忽听院中脚步声响,扭头一看,只见路姨娘身旁的小丫头柳丝咚咚咚跑过来,一边眉开眼笑的大叫道:“姨娘姨娘,老爷要回来了,奴婢在太太院里和吉祥说话,亲眼见到老爷身旁的彬儿来报信,说是后天上午就到家。”
  
  “真的吗?”
  
  路姨娘和芙蓉这一喜也是非同小可,路姨娘便站起身笑道:“上次走的时候儿,老爷还说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这还不到两个月呢,看来这次生意倒是一帆风顺的。”
  
  芙蓉也笑道:“不但是生意好,或许老爷也牵挂着姑娘,上次回来,老爷就很记挂姑娘的婚事……”她说到这里,便和路姨娘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升起一丝希望,兰湘月的婚事还没有到铁板钉钉的地步,老爷向来不是糊涂人,也许他会把这门婚事给退了也说不定。
  
  因此两人心下都十分欢喜,芙蓉便跑回去给兰湘月报信,一边笑道:“姑娘实在是太冲动了些,这门婚事虽然是太太说好了,但老爷的态度还不知道呢,您就急着寻死。幸亏如今活了过来,不然的话,老爷也知道那池家三少爷是个花花公子,万一他退了亲,只怕您在九泉之下也要哭死了,阴间恐也没有后悔药卖的。”
  
  “别傻了。”兰湘月摇摇头,淡然道:“你根本不知道,爹爹之前有一次周转不灵,整个吉宝斋都差点儿卖了给人,爹爹四处求人借贷,却没人敢伸出援手,到最后,幸亏是池家老爷出手相助,那时爹爹和他不过一面之缘,他就这样的慷慨解囊,爹爹一直十分感激。不然你以为太太为什么敢把我许配给池家?她难道不知老爷这关不好过吗?恰恰是因为这件事,所以爹爹不可能开口反对的。”
  
  “什么?”芙蓉满心欢喜,却不料让自家姑娘一瓢凉水就浇了下去,只觉着手脚都凉了,喃喃道:“这事儿奴婢怎么不知道?路姨娘也不知道啊。”
  
  兰湘月淡淡道:“姨娘和你是什么身份?老爷怎么可能告诉你们?这事儿当日只有太太知道,我也是偶然间从二妹妹嘴里听说,不然连我都瞒着呢。”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小丫鬟的声音响起道:“芸喜姐姐来了?姑娘在屋里呢。”话音未落,就见门开处,一个明媚少女走了进来,看见兰湘月,未语先笑,上前问了好,方才笑道:“太太知道姑娘的事,很是关心,偏偏府中事多,她也抽不出身来看看。后日老爷回来,太太今晚让人包了姑娘爱吃的饺子,让您过去用饭。”
  
  这几句话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兰湘月却立刻就听出来了:沈氏虽然笃定兰老爷不可能退亲,却也怕自己哭哭啼啼的磨缠,这是要趁兰老爷回来之前,先把自己这边的工作给做通了。于是她点点头,微微笑道:“多谢姐姐过来传信儿,麻烦你回去回太太,就说我很快过去。”
  
  芸喜一边说话,一边在仔细观察着兰湘月的神情,见她和从前仍是一般无二,便放下心来,站起身对芙蓉笑道:“好好服侍姑娘,前儿太太不是才给姑娘做了几套新衣裳吗?等下给姑娘换上,穿过去也好给太太看看。”
  
  芙蓉心中这个恨就别提了,自家姑娘都上吊了,如今这太太竟然还要她穿着新衣裳过去看看,这……这也欺人太甚了。只是她区区一个丫头,又能有什么办法?更何况姑娘刚刚都答应了,因只好答应下来,将芸喜亲自送了出去。
  
  回转身后便要替兰湘月换衣裳,却见她倚在床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着,芙蓉有些不明白,纳闷道:“姑娘要换哪套衣裳?”话音落,却听兰湘月笑道:“急什么?这会儿什么时辰?”
  
  芙蓉出去看了一眼外屋的时辰钟,返回身道:“回姑娘,已经是申时末了。”说完见兰湘月点点头,轻声道:“不急,左右这会儿没事,你也去歇一歇,到时间了我自然叫你。”
  
  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芙蓉都懵了,呐呐道:“可是姑娘,太太……只怕是在那里等着呢。”
  
  “她愿意等就让她等去。”兰湘月依然不为所动,伸出纤纤手指又翻了一页书,叹气道:“这文风也太阴暗了些,直让人看着就觉心里堵得慌,我从前真不知是怎么想的,怎会喜欢看这样的脚本?”一边说着,就将书放回桌上。
  
  “姑娘……”芙蓉都结巴了,但眼见着兰湘月已经闭目养神起来,她也不好再说,只得如热锅上蚂蚁般在外屋来回踱着圈子。
  
  “姑娘可是出去了?”忽听路姨娘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芙蓉连忙叫道:“还没有呢。”因连忙开门,将路姨娘让进来,如此这般的一说,果然让路姨娘也惊讶了,急匆匆来到里屋,见兰湘月还在榻上躺着,只把她急得,连忙上前拉了对方的手道:“我的好姑娘,你这会儿怎么还耽搁起来了?之前得罪了二姑娘,太太怕是本就一肚子气,如今你还偏偏把把柄往她手里塞,是怕她没理由骂你么?”
  
  “着的什么急?”兰湘月知道路姨娘和芙蓉是真心关切自己,于是坐起身笑道:“姨娘,这些年我们也实在太软弱了些,难怪太太越发猖狂了。就如同现在,她叫我过去我便过去?凭什么?又不是晚饭时间,且再等等。”
   正文 第四章   
  “可是太太……”路姨娘还要再说,却见芙蓉冲自己使了个眼色,她也无奈了,暗道罢了罢了,姑娘这是被逼到了骨头里,心中有气,就顺着她些吧,真的太太动了怒,大不了我多磕几个头,跪一跪说几句软话,姑娘都要嫁人的人了,想来太太应该也不至于就太苛刻。
  
  一边想着,直到半个时辰后,兰湘月方吩咐芙蓉帮自己换衣裳,然后带着她和小丫鬟颖儿,与路姨娘一起往上房来。
  
  且说沈氏,听了芸喜回来说的话,她便问道:“你看着她模样如何?可是有不忿?”
  
  芸喜笑说没有,这沈氏方冷笑一声道:“我料想她也不敢,素来面团儿般的人,哪能上个吊就变了性子?若这样说,岂不是那些软弱的人只要寻个死再救过来,人人就都变成英雄了么?”
  
  芸喜笑着附和几句,兰湘雪却是气呼呼道:“母亲别被那女人骗了,之前她吓唬我的时候……”
  
  “住口。”沈氏瞪了她一眼,沉声道:“之前我和你怎么说的?你那姐姐今非昔比,她如今就是咱们的摇钱树,让你忍过这半年,你怎的却如此不懂事?她刚刚活过来便去招惹。俗语说,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她刚刚救过来,心中满是怨气,还能有你的好儿?”
  
  “娘亲怎么这样说话?我不过是担心她这摇钱树死了,所以才去看看,想着帮娘亲看住她,结果受了委屈,你不说给我做主,还来骂我。”兰湘雪一下子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似乎是怒发冲冠了,接着四下里一望,便拽过身旁小丫鬟小荷,狠狠拧着她的胳膊,一边骂道:“都是你们这些蹄子的错儿,怎么不拦着我?你们便是想看我的笑话是吧?”
  
  “好了好了,娘又没说不给你出气,何苦又拿丫头撒气?倒气坏了自己身子,为这么些个下贱坯子,值得吗?”沈氏笑吟吟走过来,拉住女儿的手,又安抚道:“放心,你那姐姐这会儿想来已经明白了,等那点儿血性过去,她再过来的时候,娘给你出气啊,别气了。”
  
  兰湘雪犹自不解气,到底又狠狠在小荷胳膊上拧了几下,只把她拧的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才一挥手道:“滚滚滚,看见你这贱人就生气,一天到晚扮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是想给谁看?幸亏我没有兄弟,不然早被你这贱人勾引了去。”
  
  “行了,这话也是你这女孩儿家说的?”沈氏皱了皱眉头,眼见着小荷出去,俗语说知女莫若母,她心里非常清楚女儿为什么对这个小荷生气,不过是因为对方比她漂亮几分罢了,其实这有什么?再漂亮,也只是个丫头,说打死都行,和这些下贱如蝼蚁般的人比,简直是自降了身份。
  
  虽如此想,她却也从未管过,不就是个丫头吗?既然女儿高兴拿她撒气,就撒呗,大不了残了死了,再换两个丫头就是。由此可见,这母女两个心思是何其狠毒?视人命如草芥,许多富贵人家尚未到此地步,她们一个普通的商家女眷,倒是真真正正做到了。
  
  “怎么还不过来?”
  
  因过了这一会儿,沈氏算着兰湘月也该过来了,却还是人影不见,便忍不住看向芸喜问道:“你确实听她说她很快就过来的?”
  
  “是的太太,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笑模样呢。”芸喜也有些惶恐,暗道怎么回事?大姑娘你可别来害我啊,我们太太生气起来,也是要打人的,真倒霉,怎么今儿就偏偏让我撞上了这么个差事。
  
  “唔……”沈氏沉吟了下,却听女儿又在旁边叫道:“反了她了,如今竟连娘也不瞧在眼里。”她便冷笑道:“沉住气些,怎么这样毛躁?她来晚了岂不好?正愁没有收拾她的借口呢。”
  
  “太太,老爷后日就回来了……”
  
  沈氏身旁的大丫头春雨上前一步,小心提醒了她一句,却听沈氏笑道:“放心,那丫头多少年了都是这个性体,我不信她还能刚强起来,老爷回来了又如何?还怕她去嚼舌头?就算嚼了,也得老爷信啊。”在这方面,她对自己的枕头风还是很有信心的。
  
  结果这一等,就又等了半个多时辰,眼看着就到了晚饭时分,沈氏只觉着肺都要气炸了,芸喜在旁边吓得风中寒蝉一般,眼看太太面色越来越黑,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小声道:“太太,要不奴婢再去看看……”
  
  “看什么?不用看,我今儿倒要看看,她什么时候儿能过来。”沈氏咬牙断喝了一声,芸喜再不敢说话,只好退了下去。又过一会儿,方听门外小丫鬟欢喜道:“太太,大姑娘和路姨娘来了。”
  
  话音落,门帘挑起,兰湘月扶着芙蓉的手,弱柳扶风般走了进来,先给沈氏见礼,方淡淡道:“女儿听说太太召唤,原本说就过来的,偏偏正要换衣裳,就觉着又有些喘,没奈何,只得又歇了半日,眼看着太阳要下山,怕耽误了太太吃饭,所以只好扎挣着过来,还望太太见谅。”
  
  一句话将沈氏想要出口的冷嘲热讽以及斥责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忽见兰湘雪跳出来大叫道:“胡说,你胡说,从来没有喘症,这会儿却说什么有些喘,你分明就是不把我和娘亲放在眼里,现在还撒谎,真真可恶。”
  
  兰湘月平静看着她,微笑道:“妹妹这话说的人寒心,这还不到一天,莫非你就忘了我是刚刚上过吊的人?”
  
  “你……”兰湘雪愣了一下,接着更气的要命,指着她叫道:“上吊的人哪有能活过来的?你添了病,倒是活过来,还有这种道理?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会信你这套说辞?”
  
  “妹妹怎么又不信了?”兰湘月“惊讶”的瞪大眼睛:“我不是和你说过吗?阎王爷说我阳寿未尽,所以又放回来了。妹妹之前在我房里,不是也看到那些随我飘出阴间的鬼魂?是了,你没看到,啧啧,我都说过,让你拉着我的手就能看到,可你不肯,还跑出去了,如何?膝盖好了没有?看你绊倒的那一下,真让姐姐心疼死了,有心找点跌打药膏给你送过去,偏在屋里找了一顿,丁点儿没找到……”
  
  “够了。”
  
  不等说完,便听沈氏断喝一声,兰湘月向她看去,只见这中年美妇此时面如锅底,眉目中带着厉色,想来气得不轻。
  
  这若是从前,她大概就要吓得跪下,然而此刻,这身体里住进来的新主人却是怡然不惧,还在心中品评:啧啧,宅斗中的反派战斗机,那要学会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最起码也得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看看眼前这一位,这么三言两语就被激怒了,还战斗机呢,这根本就是连草鸡都不如啊,真不知道这宅子里的姨娘小妾们到底是有多无能,竟然就让这么个女人给死死压了一头吗?鄙视,超级鄙视啊。
  
  正想着,就见沈氏慢慢收了怒色,站起身淡然道:“行了,饭都摆上了,大姑娘再不来,只怕就凉了,先去吃饭吧。”
  
  “娘。”兰湘雪不依的叫了一声,却被沈氏瞪了一眼。接着几个人坐到桌边,路姨娘和另一个硕果仅存的小妾喜梅在沈氏身后为她布菜。
  
  兰湘月也的确是饿了,且她也故意要恶心沈氏和兰湘雪,见妹妹的筷子伸去夹那朵大蘑菇,她便抢着将那大蘑菇夹走,送进口中津津有味大嚼起来。
  
  “你……”兰湘雪还没有吃过这种亏呢,一呆之下不由得大怒,正要说话,便听沈氏冷冷道:“够了,好好吃饭。”说完才又看向兰湘月,沉声道:“大姑娘,你都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这礼仪规矩反而不如从前?池家是茂城首富,你这个仪态,嫁过去可是丢我们兰家的名头。”
  
  “嫁人?怎么回事?我要嫁人了?”
  
  兰湘月见沈氏说完后,便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汤,那叫一个优雅端庄,于是她立刻抓住机会,恰如其分的“惊讶”叫了一声。果然,话音未落,便见沈氏那口汤从嘴里直喷出来,幸亏动作快,连忙一低头用手捂住了,于是喷出来的汤水就全都洒在了裙子上,。
  
  幸亏没喷在桌子上,不然可真是吃不下去了。兰湘月暗暗在心中进行自我批评:下次再做这种事,应该找好机会嘛,怎么着也要吃个七分饱之后才行,不过这种大户人家,吃不饱的话还有宵夜吧?
  
  正想着,那边沈氏已经爆发了。
  
  “你……你说什么?不记得和池家的婚事?”沈氏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手指都快指到兰湘月的鼻子上了,她身后的路姨娘吓得面色惨白,兰湘月身旁的芙蓉也是身子发软,却见兰湘月丝毫不为所动,只用帕子擦了下嘴角,便淡淡道:“哦,这回记得了,刚刚是真忘了。”
  
  “你胡说,刚才忘了,这会儿就又想起来了?哪有这么快?你骗鬼呢。”兰湘雪再度跳出来,这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精神让兰湘月都感动了,她同情的看着这个二妹妹,伸出手递过去一碗鱼汤:“妹妹消消气,是姐姐不对,来,这碗鱼汤给你,我记得你是最喜欢喝鱼汤的。”
   正文 第五章   一直被戏弄的兰湘雪总算在这一次赢得了一种大翻身的感觉,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诚恳的漂亮面孔,她像公主一般的高高昂起下巴,接过那碗汤,冷哼一声道:“给我你就喝不成了,我记得姐姐也是最喜欢鱼汤的啊,现在你都要嫁人了,娘亲也都要管不到你了,喜欢喝的东西,何必还给我呢?”
  
  “妹妹说哪里话?这怎么会关乎我嫁人的事?是姐姐今日让妹妹有些误会,这碗鱼汤就当做是赔罪了。”兰湘月脸上露出一贯的有些不安的笑容,轻声说着。
  
  这才对嘛,这才是她了解的那个窝囊废姐姐。兰湘雪出了一口“恶气”,心中这个得意就别提了,甚至连母亲的咳嗽声都没听到,便用勺子舀了一勺鱼汤,优雅地送到嘴里,吞下后咂了咂嘴巴,她挑眉看向兰湘月:“唔,这鱼汤不错,多谢姐姐了。”
  
  “喜欢就多喝点吧。”兰湘月面上露出隐忍苦涩的笑容,看在兰湘雪眼中,更是解恨,于是她拿起勺子,故意又喝了一口鱼汤。
  
  “是了太太,那件婚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大概在阴间喝了一口孟婆汤的关系,这件事我虽然记得,却也只是影影绰绰……”
  
  “噗”的一声,兰湘雪把嘴里的鱼汤全喷了出来。
  
  故意的,她是故意的。
  
  兰湘雪看着兰湘月的目光恨不能一口把她给吞了,沈氏这个时候也沉下脸来,丹凤眼里蓄着冷厉光芒看向兰湘月,阴森森地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兰湘月又用帕子轻轻擦了擦面颊,目光中没有一贯的畏缩,她看着沈氏,淡然道:“这门婚事,我认了。”说完便站起身来,轻轻一福,含笑道:“我吃饱了,太太和妹妹慢慢吃。是了,太太别怪我多嘴,妹妹这礼仪还是要好好练练,如今她还小,名声还不至于传出去,只是长此以往,若没有点儿长进,传出去,再想找一门好亲事怕就有些为难了。”
  
  话音落,不等沈氏开口,兰湘月就对她身后的路姨娘道:“姨娘,我这会儿腰还有些疼,回去你给我擦点儿药。”
  
  路姨娘已是面无人色,嘴唇翕动着,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着实被兰湘月的大胆给吓坏了。此时听见这话,正不知该怎么办好,便听沈氏冷冷说了句:“大姑娘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快走?”
  
  路姨娘如蒙大赦,忙和芙蓉快步跟兰湘月走了出去。这里兰湘雪呆呆看着这一切,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不由气急败坏的叫道:“娘,你……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她刚刚……她刚刚多嚣张……”
  
  “够了。”
  
  不等说完,便被沈氏瞪了一眼,然后听她淡淡道:“你刚刚没听见你姐姐说什么吗?这门亲事,她应了。”
  
  “那又如何?因为她应了这门亲,所以就要让她嚣张跋扈?我……我吞不下这口气。”兰湘雪猛然站起身,因为动作太过激烈,以至于身子碰到了桌边,弄得杯盘一阵响。
  
  “你的礼仪也确实应该练一练了。”沈氏看着桌上那些没动几口的菜肴,想到兰湘月连续两次让自己和女儿失态,心中也是恨得要命,却又不得不安抚兰湘雪,冷笑道:“她应了婚事,就是嚣张跋扈又如何?不过半年功夫,更何况,你以为她真能跋扈的起来?不管怎样,我还是这个家的当家太太,她从前就没翻出过我的手掌心,如今不过是差点儿死了,心中一股戾气,出了也就好了。”
  
  丫鬟们把杯盘都收拾下去,这里沈氏便牵着兰湘雪的手回了房,却听女儿恨恨道:“我还是不服。”她便忍不住笑了笑,摸着兰湘雪的头发道:“傻孩子,你有什么不服的?半年后她嫁出去,他那个花花公子的丈夫能把她放在心上?那就是个火坑,她跳进去了,就没好日子过的,如今你又何苦和这样一个人置气?正经是忍一忍,用她赚一大笔聘礼,等到你出嫁时,娘给你好好添些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让整个茂城都争相议论兰家二姑娘出嫁时的排场,如何?”
  
  兰湘雪这才破涕为笑,扑到沈氏怀中,撒着娇道:“娘,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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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您刚刚也太……婢妾在旁边看着,只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回绣房的路上,路姨娘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劝着兰湘月,略带责备的语气,似是失了尊卑,却满满的都是关切。
  
  “放心吧,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不过半年时光,如今我就是她的摇钱树,她便是把牙往肚子里吞,也得忍着我。”
  
  兰湘月淡淡说着,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路姨娘脸色更着急了,也顾不上周围有没有人,便急急道:“婢妾正想和姑娘说这件事,无论如何,老爷后日就回来了,那位池三公子声名狼藉,就算老爷再怎么想报恩,未必会用姑娘去牺牲,这亲事也不是一点儿转机都没有,您怎么在太太面前……”
  
  “姨娘不用说了,这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就相信我吧。”兰湘月不想解释太多,就算拒绝了这门婚事,就必定还有好婚事吗?那个池三公子固然是声名狼藉,然而别的男人又如何?就不三妻四妾了?兰湘月如今对自己的后路想得很清楚,那就是,不能在这个时代里付出爱情。
  
  没错,在这个陌生的架空时代,她只要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逍遥度日,绝不会让自己因为那没办法把握的爱情而痛苦地死去活来,她没这么愚蠢。既如此,嫁给怎样的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路姨娘愣了一下,和旁边的芙蓉对视一眼,两人都能发觉到彼此眼中的惊异:她们的姑娘,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只不过,这样淡定自若,又充满了机智的姑娘,似乎比之前那个软弱的姑娘要好很多,似乎……连自己的心里都跟着有了主心骨一般。
  
  然而又怕姑娘太刚强,会惹得太太和二姑娘更生气报复。路姨娘此时的心情无比复杂,只盼着老爷赶紧回来,能够替姑娘说几句话,解决这可怜女孩儿的艰难处境就最好了。她默默地想着,一边就幽幽叹了口气,暗道若姑娘这辈子都不能开怀,自己真是死了都没脸去见九泉之下的主母。
  
  这一夜兰湘月睡得并不踏实,一来,因为是穿越后在古代过的第一个夜晚,难免思虑多些;二来就是芙蓉,大概是让白日姑娘寻死的举动吓着了,这一晚上过来了十几趟,尽管放轻了脚步,但闭眼假寐的兰湘月哪会一点儿感觉不到?
  
  好容易到将近五更时才打了个盹儿,卯时刚过就被芙蓉叫醒,无精打采的起了床,一看外面天色,还没大亮呢,有心抱怨几句,然而脑子里搜索一下,发现人家古代都是这个点儿起床,基本上就没有多少人睡懒觉,像是现代熬通宵黑白颠倒的生活,对不起,古代人民认为这违反自然规律,人家讲究的就是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兰湘月一边在心里吐槽着古代人民这规律古板的作息,一边就任由芙蓉帮她梳了头,眼看对方将首饰盒拿过来让她拣选,她随意瞥了一眼,虽是金玉繁华,却都有些俗气,最后只拿了一枝银色梅花步摇,淡淡道:“倒是这枝梅花还不算俗,就它吧。”
  
  “这是太太当日的嫁妆,如今一般人也不戴这个款式,让二姑娘看见,又要笑话姑娘了。”芙蓉犹豫了下,却见兰湘月淡然一笑,轻声道:“这步摇做工十分精致,款式过不过时有什么打紧?适合自己才最重要。至于二姑娘,她爱怎么说咱们去在意做什么?那不是庸人自扰吗?”
  
  芙蓉听见自家姑娘这么说,自然也就从善如流。将梅花步摇插在发髻上,又将散下来直到腰际的长发用粉色的缎带系好,对着镜子打量了两眼,方展颜笑道:“梳好了,姑娘看看如何?”
  
  兰湘月在镜子里照了照,就笑着由衷赞叹道:“芙蓉的手艺确实好,且不说这发髻梳的如何漂亮,只说你在梳头时,我竟没感觉到怎么疼,便知你这份手艺当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了。”
  
  芙蓉听了她的夸奖,也十分高兴,因扶着兰湘月从椅子中站起身来,一面道:“待奴婢去把衣服拿来,给姑娘选一套穿,上一次太太让裁缝过来,给姑娘做的三套新衣还都没穿……”不等说完,她便住了口,局促不安的看着兰湘月。
  
  兰湘月只略略思索了一下,便冷笑道:“是吗?你不说我还忘了。是了,这么多年她也没有这么大方过,忽然就这样大方起来,大概便是为了带着我去什么地方,给那池家人相看吧?不过她怕是也没料到,我这么烈性,知道这门婚事后就上了吊,险些让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正文 第六章   “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芙蓉只觉眼中酸涩,比起过去那个遇到不如意也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吞的软弱姑娘,重生后的姑娘更让她心疼,虽然姑娘表现的好像很不在意的坚强样子,然而关系到女人的终身幸福,哪里就能彻底释怀?
  
  兰湘月哪知道一句话又牵动了这丫头的心肠,兴致勃勃让芙蓉带自己去挑衣服,接着选了一套月白色的锦缎夹袄,穿上一看,配着纤细身段,倒颇有一番人淡如菊的效果。
  
  兰湘月很满意,这里和芙蓉笑着说了会儿话,便要去上房给沈氏请安,接着才能在一起用早饭。
  
  若是平常,从前那个兰湘月是最害怕去面对沈氏了,不过如今这个兰湘月自然不把那跋扈贪婪的母女两个放在眼中,因收拾齐整正要出门,就见路姨娘过来,看见她便笑道:“姑娘,太太刚刚打发人去告诉婢妾,说今儿她有些不舒服,就不用姑娘过去请安了,早饭等一下会由厨房上的人送来姑娘这里。”
  
  兰湘月一笑,心知沈氏如今厌烦自己,却又不想惹了这棵摇钱树,尤其这棵树似乎又不像之前那般顺着长,死了一次倒长了满身的刺儿,那她可不就巴不得躲着呢?因微微一笑,也不放在心上,淡淡道:“既如此,姨娘就留在这里,咱们一起用早饭吧。”
  
  路姨娘答应一声,面上却又露出为难神色,看了兰湘月一眼,才呐呐道:“只是姑娘,刚刚芸喜去婢妾那里,说太太要我提醒您一声,三天后陆老太太的寿诞,您还是要一起过去。”话音落,不等兰湘月说话,她便抢着道:“要不然,姑娘不喜欢去的话,不如婢妾去和太太说一声,就说姑娘身子不好,不去了吧?”
  
  兰湘月心想那女人为了让我过去,提前这么多套衣裳都舍出来了,哪里还肯放过我?不过她此时自然也不在意这种场面,于是淡然道:“姨娘不必担心,不就是去赴宴吗?以前也不是没去过,去就去呗,有什么?”
  
  路姨娘面上露出为难神色,正要开口,就听外面小丫鬟道:“姑娘,厨房里送来了早饭,可是现在就用吗?”
  
  “用吧。”兰湘月说完,目光在芙蓉和路姨娘面上一掠,微笑道:“怎么了?怎么都无精打采的?难得能吃一顿清静早饭,走,吃饭去。”
  
  早饭很丰盛,看来沈氏倒是下决心要在她这棵摇钱树挣到聘礼之前好好对待了。所以兰湘月吃的很满足,吃饱后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笑道:“可不能这么吃,不然保准变成胖子了。”
  
  路姨娘强笑道:“姑娘就是太瘦了,若是胖些,倒是富态。”
  
  兰湘月知道在古代时,可不流行现代那种骨感美人,若是骨感再长得漂亮,在古代有一种说法就是“风流相”,婆家是最不待见这种人的。而这兰湘月的身材虽然称不上骨感,却也绝达不到富态的标准,一想到从此以后自己可以甩开腮帮子大吃古代美食而不用担心身材走形的问题,兰湘月内心便激动不已。
  
  “姑……姑娘……”
  
  正和路姨娘说笑着,忽听门外柳丝的声音响起,竟带了一丝慌张,结结巴巴道:“奴婢刚刚看见……池……池三公子来了,听说……是要见姑娘,太太……太太已经让他到这边来了。”
  
  “什么?”
  
  兰湘月还没反应过来,路姨娘已经是勃然大怒,咬牙道:“这是什么道理?如今不过是刚刚说了这门婚事而已,老爷还没回来最后定夺呢,怎么……怎么就能放人过来?这……这池家眼里还有没有姑娘?姑娘好歹是个嫡女,太太……太太难道糊涂了吗?”
  
  路姨娘一边说着,一张姣美的面孔都气得涨红了,素来唯唯诺诺的妇人竟转过身来,毫不犹豫的对兰湘月道:“姑娘,这池三公子您不能见,传出去,姑娘成了什么人?难道是被他买去的丫鬟婢仆吗?买之前还带相看的?您回屋里坐着,待婢妾去接待他,婢妾倒不信,怎么说也是个大家的公子,难道真连这点礼数都不懂?欺负人可也别太过分了。”
  
  兰湘月讶异看着路姨娘,她知道这个女人是真心疼爱自己,却没想到她竟会有一天为了自己而露出这样决然的面目,就如同一只张开翅膀保护小鸡的老母鸡,即便明知道斗不过天上老鹰,却也会鼓足勇气迎上去。
  
  胸口有一股暖暖的情绪慢慢发酵着,初来贵地的兰湘月第一次正视了这古代大宅门中小人物的感情,她被路姨娘感动了:这个女人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或者她只是因为对逝去主母的忠心,才会对自己如此的关怀备至,甚至流露出难得的勇气。但那又如何?在这个自己被欺负被鄙视的时候,她肯挡在自己的面前,对自己说出这番话,这已经足够了,在这一刻,她就是自己的另一个母亲。
  
  深吸了一口气,眼看路姨娘已经到了门口,兰湘月连忙上前拉住她,淡然道:“姨娘,让他进来吧,你即便出去,也拦不住他的。”
  
  “姑娘。”
  
  路姨娘何尝不知?既然是太太都把人放进来,人都过来了,可见自己是必定拦不住的。然而她实在不忍心兰湘月受这种欺负,那池三公子钟情一个花魁,就把这堂堂兰府也当做妓院了吗?那他又把兰湘月当做了什么?一想到这里,路姨娘便忍不住怒火中烧。
  
  兰湘月却没把这事儿很放在心上,她毕竟是穿越来的嘛,这次见面在她看来,就相当于一个相亲的节奏。至于这池三公子把自己当什么人,她还真没有路姨娘那样极端的想法:这男人既然敢公开对花魁一往情深,必然也是个性情中人,他上门来或许会有什么目的,却绝对不是来给自己下马威的。当然,若说他心中对自己这个未来妻子会有多尊重,兰湘月也是压根儿不信。
  
  不说路姨娘和兰湘月在这里争执着,只说那位因为钟情花魁便荣获了“茂城第一花花公子”的池三公子池铭,此时正漫步在通往兰湘月绣房的小路上,一边四处张望品评着这一路的景致。
  
  要说起来,这“茂城第一花花公子”那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当的,总得有点本事,不但要花,要有钱有貌,像是诗词歌赋什么的,在需要时你也得出口成章来一点儿,不然凭什么让人家花魁姑娘对你另眼相看啊?
  
  池铭便是这样一个歪才,对正儿八经的八股学问是避之唯恐不及,然而对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乃至于医卜星象甚至是茶道建筑,还都有所涉猎,在他身上,很完美的诠释了“样样通样样松”这个至理名言。
  
  松是松,那多少也得懂点儿不是?似是兰府这样的构造布局,那根本就不能入池三公子的法眼了,一路上嘴上不说,心里指指点点,把兰府这没格调的布置给批评了个一文不值。
  
  沿途倒也遇到几个兰府的丫头,那池铭也是个风流俊秀不输潘安宋玉的,纸扇轻摇,眉眼一瞟,顿时让这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便倾倒了,等来到兰湘月的绣房前,后面已经偷偷跟了十来个春心萌动的大小丫鬟,还有几个婆子那纯粹就是混进人群八卦来了。兰湘月在二楼上这么一看:好嘛,还真是够壮观的。
  
  “劳烦姑娘通报一声,就说池铭求见。”
  
  在绣房前整理了下衣衫,池铭微微昂着头对门前的小丫鬟道,虽然语气似乎亲切礼貌,然而骨子中的那种倨傲仍然是显露无余,本来嘛,堂堂茂城首富的三公子,能叫面前这小丫鬟一声姑娘,就是她祖坟上冒青烟了。
  
  小丫鬟也不觉着这有什么不对,含羞带怯的偷瞄了好几眼,一面就打起帘子,冲屋里道:“姑娘,池公子过来了。”
  
  池铭冲小丫鬟点点头,施施然迈步进屋,竟是压根儿也没准备等着兰湘月同意或是拒绝。那小丫鬟被他看一眼,早已是心肝儿乱颤,哪里还顾得上这锦绣公子完全没把自家姑娘放在眼中的行径?
  
  刚进门,便听楼梯上传来一丝轻响,池铭微微抬头,立刻便和正下楼的兰湘月对上了眼。
  
  千二百轻鸾,青衫瘦著宽。倚风行稍急,含雪语应寒。
  
  看到池铭的第一眼,兰湘月脑海中便立刻跳出李商隐那首为美男而写的《拟沈下贤》,她眉目不动,心中也暗赞面前这男人的确生了一副好皮囊,只是这德行嘛,呵呵,就不予评论了。
  
  兰湘月生的也算端庄秀雅,然而池三公子逛遍花丛,环肥燕瘦,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更何况兰湘月的容貌和他所喜欢的花魁萧怜月一比,就逊色的多了,倒是这女子身上那股从容沉静的气度,虽不似怜月那般风情万种,却着实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正文 第七章   “池铭见过兰姑娘。”
  
  眼看着兰湘月下了楼,池铭便微微作了个揖,微笑道:“今日登门,实属冒昧,还望姑娘恕在下唐突之罪。”
  
  兰湘月轻轻一福身,淡然道:“公子请坐,但不知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池铭走到下首椅子中坐下,芙蓉冷着脸奉上茶来,他也浑不在意,只握着茶杯,目光时不时在兰湘月面上掠过,似是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说话。
  
  兰湘月眉眼低垂,只看着茶杯底的茶叶,反正她是不急的,倒要看看这池铭如此冒昧上门,肚子里转着什么主意。
  
  因两人都各怀心思,室内竟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池铭用眼角余光看着兰湘月面色,见她淡然自若,心中也是暗暗惊奇。最后到底还是他忍不住,放下茶杯微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在下听说姑娘日前似是有不妥举动,不知是否伤了身子,因此上门来探望探望。论理今日不该我来,然而虽还未曾下聘,你我名分终究是差不多定了下来,只这事儿却也不是没有更改的余地,姑娘若实在不愿意受委屈,何必自伤身体?倒叫在下心中不安。我知你家中情况,若是姑娘实在不能做主,还望告知于我,我池铭虽不肖,却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与其将来家宅不安,倒不如趁着事情未成定局之时,将这亲事给取消了,姑娘以为如何?只要你一句话,池铭愿意担这退婚之名,保沈夫人也没有话说。”
  
  听了这一番说辞,兰湘月便恍然大悟了:这池铭之所以如此冒昧登门,也不管会不会损毁人家姑娘名誉,或是让人打出去,原来只是为了试探自己。
  
  没错,是试探,兰湘月已经知道池铭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更能肯定对方的心思。这厮就是为了他那个心爱的女人,便登门来试探兰湘月究竟是个怎样的性情,对这门婚事抱着什么态度。很显然,他之前愿意娶兰湘月,定然是因为听说对方软弱温柔,觉着这样的妻子娶进门来,不会让那个花魁受气。
  
  谁知紧接着便听说兰湘月寻死未成,这样一个烈性女人,万一娶进门后不肯和妾侍平起平坐,定要压对方一头怎么办?心爱的人儿岂不是要受委屈吗?若是自己一味护着小妾,爹娘也不肯答应啊,正妻再闹起来,那真就正经变成家宅不安了。
  
  因此这货心里打了退堂鼓,就算别人怎么说兰湘月软弱他也不肯轻信了,这才不管不顾的登门以探望为名行试探之实。想那沈氏哪里会把兰湘月的名声尊严放在眼中?这池铭怕是送两件上好的首饰,便能换通融了。也难怪路姨娘气得要亲自来会池铭,委实是对方这做法有欺人太甚之嫌疑。
  
  当然,兰湘月的心中倒也不会因此就把池铭恨之入骨。说到底,这男人固然是个渣,但也算是光明磊落,刚刚那番话,人家摆明了就是和你摊牌:娶你便是为了妻妾相安家宅宁静,你要不愿意,就早点说,我来退婚,骂名我背。如此一来,你能说他是骗婚吗?根本不是啊。你不想牺牲,那你说话,我不会强求的,瞧瞧这态度多他妈端正啊。
  
  再者说了,从兰湘月这现代女子的角度来看,池铭虽有花花公子之名,却能为他心爱的女人思虑至此,不可谓不是个深情负责的好男人,越是这样,越让兰湘月从心里往外泛着无力感:泥马这哪是什么花花公子?整一个情圣啊,害她想唾弃几句,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
  
  “公子多虑了。”思虑片刻,兰湘月便慢慢将茶杯放到桌上,视线仍微微垂着,郑重道:“小女子之前虽有不当之举,却并非因为公子之事。”
  
  “哦?”
  
  池铭的眉头也挑起来,认真看着兰湘月:“莫非姑娘还有别的苦恼?若是忧烦,或可倾诉一二,在下虽不才,许是能替姑娘排解一番也未可知。”
  
  这个所谓的花花公子的确不渣。
  
  兰湘月再次在心中下了这样一个评价:对方光明磊落,如今听兰湘月话里的意思似乎并非反对这门婚事,心里便存了歉疚,直接把话撂出来要替她解决麻烦了。这很符合兰湘月之前对他的定义:性情中人。
  
  这样的男人,若是无缘成为夫妻,做朋友也是很好的嘛。
  
  兰湘月心里满意极了,脸上却做出动容模样,垂了头,露出一丝凄苦之色,轻声道:“也没什么忧烦之事,劳公子费心动问,且……不必说了。”话音落,一滴泪水便落了下来。
  
  不行啊,还是要锻炼啊。看着那滴落在衣服上的眼泪,兰湘月心中给自己的演技狠狠抹去了二十分,她本来是想营造出一种“泪盈于睫”的楚楚可怜效果,谁知道这滴眼泪竟然没留住,“啪”的一下就落下去了。
  
  池铭一看兰湘月如此神色,甚至泪水涟涟,立刻便有了怜香惜玉之心,于是连忙关怀了几句,又再三问端详,最后便见兰湘月抬起头,凄楚道:“公子何必还要动问?譬如别人家,你若要见女孩儿,即便是……有了些关系的,难道便能这般登堂入室么?”
  
  池铭一怔,旋即想到自己如此闯进门来求见,的确是不妥之极,他也不能否认自己之前是没把兰湘月放在眼中的,因不由得面色一红,连忙站起身作揖道:“是在下唐突冒昧了,在下在这里给姑娘赔罪,还望姑娘见谅。”
  
  “公子倒是磊落之人。”却见兰湘月又苦笑一声,盈盈站起身道:“我并不怪你,否则也不会和你直言。我只恨……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说何益?公子请回吧。”
  
  池铭似是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看着兰湘月身影伶仃,这花花公子心中越发愧疚了,叹了口气转身而去,却在走到门口时又顿下脚步,回头正色道:“姑娘,池某的名声想必你是知道的,姑娘也是大家闺秀,池某……实在不忍……所以恕我再认真问一句,姑娘可是真的甘心?如若你心里有一点儿不自在,我愿一力担承所有后果,必不使姑娘金玉之质,却陷于污垢之中。”
  
  对方把自己比作金玉,却把他自己比作污垢,池铭的这份自知之明连兰湘月都动容了。当下也正色淡然道:“公子既然再三动问,小女子也不妨实话实说。权力地位非我所愿,我只问公子,可能对我尊重?保我不受践踏?”
  
  池铭一怔,旋即才醒悟过来兰湘月是在问自己成亲后能否保她不被妾室欺负,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姑娘放心,刚刚池某说过,我要的是妻妾相安,既要相安,自然无事。”
  
  兰湘月心中松了口气,垂下眼帘,淡然道:“既如此,小女子亦别无所求,公子请回吧。”
  
  池铭又深深看了一眼不远处孑然独立的女孩儿,日光透过窗纱,在她纤细玲珑的身上留下淡淡的几道影迹,宛如一株孤独盛放的菊花,既清冷优雅却又柔弱无依。
  
  “姑娘放心,万事不必在意,且放开心怀。忧烦之所,总有脱离之日。”不知道为什么,池铭就想安慰安慰那将来会成为他妻子的女孩儿,无关情爱风月,只是难抑怜惜之心。
  
  直到池铭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兰湘月才松了口气,忽听楼梯声响,路姨娘匆匆走下来,咬牙道:“这人也忒过无耻,竟然……竟然当着姑娘的面儿就说的如此直白?他……他将姑娘放在何地?这样的人家,姑娘若真是嫁了过去,可怎么办?不行,婢妾要找老爷……”
  
  “罢了姨娘。”兰湘月拦住路姨娘,轻声道:“你且想想我的岁数吧,爹爹难道能为我在家里住一辈子不出门?到时候,终身大事还不是捏在太太手中,她只要钱,又肯给我找什么好的?这个池铭虽是名声狼藉,我看着却是磊落,或许行为言语冒失,可总比那些说的天花乱坠,把你骗过去又不闻不问的人强吧?”
  
  路姨娘伤心道:“姑娘信他?怎知他不是信口雌黄?一个对青楼女子钟情的男人,能有什么气节?怕到时候让那狐狸精哄一哄,便忘了今日答应你的话。”
  
  “他若是信口雌黄之辈,今日怕也不会说这些话了。更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姨娘怎知不随便说话的男人,就一定正直呢?与其将来不得不嫁,却落在那些伪君子手里,我倒宁愿能和一个真小人在一起,互相把话说开,谁也不必理睬谁,逍遥度日岂不好?”
  
  路姨娘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兰湘月,万万没料到一向温吞的姑娘竟是打着这主意。
  
  兰湘月看到她的眼神,心中也十分懊恼,只因为刚刚感动于路姨娘对自己的爱护,此时又是在琢磨池铭刚刚的话,竟一个不小心就把真实打算说出来了,也难怪把这女人给吓得够呛。
   正文 第八章   “唔,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这家里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我现在只盼着,无论哪里,能让我早些离了这一处,离了太太,那便是好地方。火坑?火坑也好啊,总比在这地狱里呆着强。”
  
  “姑娘,都是婢妾无能,让您在这家里受这样儿的气……”路姨娘却又被兰湘月一句话勾起了伤心,擦眼抹泪的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千古罪人。
  
  “姨娘饶了我。”
  
  兰湘月这么坚强的女孩子,都被路姨娘随时随地开启的自责模式打败了,她一把攀住路姨娘的肩膀:“我的好姨娘,别哭了,这些年幸而你护着我,不然我怕是早疯了呢。你放心,我会好好儿活着的,将来若是如意了,而你在这府里又不自在的话,我就把你接过去,给你养老,如何?”
  
  虽是心疼兰湘月,路姨娘也不禁被这几句话暖了心肠,破涕为笑道:“姑娘千万别这样说,折煞婢妾了。”
  
  不说兰湘月在这里安慰着路姨娘,且说池铭从兰府出来,他的心腹小厮通儿便立刻凑上来,陪笑道:“爷这么长时间不出来,小的便猜着您是见到兰姑娘了,爷觉得那兰姑娘如何?可比得上怜月姑娘?”
  
  池铭看了通儿一眼,微微笑道:“怜月的容貌那是上天赐的,寻常女子又有几人能比得上她?那位兰姑娘倒是个温和性情,身子骨似乎有些弱,眼神倒是好,言语也温柔,我看着她,倒是忍不住心生怜意。可怜也是一株娇弱兰花,却偏偏遇上了那么个继母。”
  
  通儿一听自家主子这般说,立马便拍掌道:“可不是呢?之前小的时常也听人说这沈夫人爱财,小的还以为是那些人喜欢嚼舌头。如今看来,真真是这样儿没错,不说别的,只说爷和兰姑娘还没下聘,这继母就肯放爷去见姑娘,莫说是兰府这样小有身家的,就是那些寻常百姓人家,也不带这么糟践女儿的啊,难道这里是青楼么?给点好处就把外男放进去……”
  
  通儿只顾说的痛快,冷不防屁股上就挨了一脚,听池铭低声骂道:“你小子倒是心明眼亮看得清,只这会儿说有个屁用?早干什么去了?”
  
  通儿眨了眨眼,呐呐道:“爷……爷发的什么无名火儿啊?小的只是说那沈夫人行事不地道,爷何须将那兰姑娘放在眼中?若沈夫人不放行,爷也没办法不是?说来说去,还是那沈家夫人贪财,不然……”
  
  “行了行了,你小子除了一张嘴,就没半点儿长处。”
  
  池铭冷哼一声,忽的眉头一拧,冷冷道:“连你也知道兰姑娘被她这个继母作践,可见她的日子确实不好过,难怪之前都被逼得上了吊。不行,既然这婚事差不多能成,我池铭的女人又哪里轮得到那老虔婆欺负?通儿,你安排几个人,给我好好查一查那女人,她既爱财,心必贪婪,利令智昏可不就是说这样人的?难保就没有什么把柄,给我找了来,日后她若是对兰姑娘恭恭敬敬的还好说,如若不然,那就是在打我池铭的脸,我也不能让她好过了。”
  
  通儿知道自家这位爷虽然一向都是摆着潘安宋玉的才子范儿,然而骨子里那脾气却颇有些市井之风,这种事情不够他琢磨的,因连忙答应了,一边就在心里幸灾乐祸,暗道沈夫人啊沈夫人,你最好识趣点儿,不然的话,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您这个自以为是财神爷的女婿可一点儿都不介意拿你开刀啊。
  
  刚想到这里,便听池铭又道:“是了,这件事情不用和怜月说了,免得她又多心。婚期还要半年后,这些日子她倒是疑神疑鬼的,说到底,还是怕我负心。唉!可怜她从小儿便流落风尘,到现在竟是连我这知心人都不敢信,真是让人怎么想怎么唏嘘。”
  
  通儿身上打了个哆嗦,偷眼瞧着自家一脸唏嘘的爷,心中默默道:爷啊,您就别为怜月姑娘操心了,人家嬉笑怒骂,哪一样不是拿捏得恰到好处?才不是像您说的这样可怜可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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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不早,姨娘回去吧,天气有些凉,把这件大衣裳披了,免得受了风寒。”
  
  大概是觉着今天的事情对兰湘月来说实在是侮辱,生怕她存了心,所以路姨娘就在兰湘月这里呆了一天,百般解劝,只把她听得耳朵都要起了茧子,好不容易才总算用完晚饭,把对方给劝了回去。
  
  送走路姨娘,兰湘月回来卸去钗环外衣,芙蓉早把床铺好了,待她躺进被窝里,便轻声道:“姑娘也不必为今日的事情伤怀了,早些休息,好在老爷明日便会回来,姑娘就有委屈,不妨向老爷分说分说,焉知就一点儿作用没有呢?”
  
  兰湘月真是哭笑不得,暗道这封建社会对男女关系还真是严防死守啊,不过见了那纨绔子一面,怎么人人都好像是受了天大侮辱只能以死洗刷了似的?要这么说,路姨娘和芙蓉还不如人家太太开明,虽然那份儿开明是用来卖钱的。
  
  安抚了芙蓉一番,总算这丫头放下帐子去睡了。兰湘月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暗道真累死我了,古代讨生活不容易啊。唉!
  
  晃晃头,把路姨娘和芙蓉担忧的面孔甩出去,兰湘月仔细回忆着自己和池铭会面的过程,然后满意点点头:不错不错,今天这一面收获还是挺多的。首先知道了对方的相貌,不但不是歪瓜裂枣,还是当红明星级别的。这样的话,将来就算是不能做夫妻,多看几眼也是赏心悦目的嘛,全当做明星的经纪人了。
  
  第二个收获,就是她将自己的懦弱重新向对方暗示了一遍,如此一来,这门婚事是八九不离十了,混吃等死的幸福日子正在向自己招手,至于那个小妾嘛,池铭应该搞的定,唔,若是他搞不定,自己也不介意帮他搞定搞定,在现代豪门和职场熏陶出来的白骨精,别的不敢说,勾心斗角这技能,甩一个古代女人两条街还是没问题的吧。
  
  至于第三个收获,那就绝对是意外之喜了。看池铭的言谈性情,这人也算是聪明,喜好风雅,骨子里却偏侠义,自己把受嫡母迫害作践的事微微透露了一下,相信他能够明白,接下来就是看他怎么做,是否能成为自己的依靠和助力了。
  
  “唔,穿越后的未来日子,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堪展望嘛。”兰湘月自言自语,然后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默默闭上眼睛,很快便陷入了香甜美梦中。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芙蓉叫起,兰湘月一看外面天色,连鱼肚白都没露出来,不由得立刻哀嚎出声,抓着芙蓉的胳膊恳求道:“好姐姐,让我再睡一会儿吧,我昨天思虑甚多,直到后半夜才睡着,这个时候儿让我起床,简直……简直就是半夜鸡叫,你比周扒皮还狠呢。”
  
  这一句话里倒有大半句芙蓉是不懂的,只这会儿也不是向姑娘求教的时机,因好说歹说,到底把兰湘月拖出了被窝,一面无奈道:“姑娘,不是婢子不肯让您多睡会儿,老爷辰时之前就能到家,您也该好好收拾收拾,还要去太太房里请安,这若是不早些起来,也来不及啊。”
  
  兰湘月浑身如同没了骨头似的挂在芙蓉胳膊上,任她拖到了外室,接着便是洗脸梳头,足足忙活了半个多时辰,只因为芙蓉今日梳的发髻十分复杂,单这项工作,就有半个时辰了。
  
  “咦?这发髻倒真是漂亮。”兰湘月照着镜子,一面好奇的伸出手去摸,暗道这才是真正的云鬓高挽,果然尊贵气质立刻就出来了。一面想着,却见芙蓉已经打开了一个首饰盒子,含笑道:“姑娘看看,配哪一只钗子好?”
  
  话音刚落,便听门口路姨娘的声音响起:“姑娘起了吗?”
  
  芙蓉忙答应了一声,接着路姨娘走进来,见芙蓉正给兰湘月挑钗子,便咬牙道:“何必用这些鲜亮的?将姑娘推进那火坑里,才送了这几样体面东西来,把姑娘当做什么?就戴先前那两只银钗,也正好儿让老爷看一看。”
  
  兰湘月却已经拿起了一只金花珍珠流苏,轻轻□□发髻,一面慢悠悠笑道:“爹爹若是在这方面留心,早有好首饰送过来了。何必呢?从前咱们没有,寒酸也是无奈之举。如今既然有了,便戴着,免得爹爹因为我定亲了忽然留心起来,问我怎么连样好首饰都没有,倒是现将话柄送给了太太,不须别的,她只说一句‘咦?姑娘,之前给你送的那些首饰怎么不戴?’既摘清了,又显得咱们故意陷害她似的。”
  
  路姨娘怔了怔,旋即便欣慰道:“到底是姑娘聪明。这一次您经了场劫难,倒比从前稳重了许多,如此婢妾也放心了,若是小姐还活着,看见姑娘这样端庄谨慎,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正文 第九章   兰湘月叹气道:“姨娘别又哭了,这心里总是郁闷难过,对身子不好。你说得对,我死了一场,这再活过来,就是捡了一条命,既是捡来的,还怕什么?不但不能怕,还要让自己活得舒服惬意,如此才不辜负这死而复生的一条命。”
  
  话音落,已是捡了三样首饰插在发髻上,顿时那层层叠叠的发髻便耀目生辉起来,兰湘月又端详了一阵,点点头,款款站起身道:“走吧,咱们去给太太请安。”
  
  出了院门,天色倒是微微亮了,路姨娘芙蓉跟在兰湘月身后小声说着话。兰湘月则是尽量沉稳的莲步轻移,一面赞叹古代这空气真是太清新了,这应该是真正的负离子氧气环境吧?
  
  眼看就要到沈氏的院子,忽然就听一阵细细的哭声传来,兰湘月回头看着路姨娘,就见她也似是十分疑惑,一面道:“这是谁大清早儿的便在这里哭呢?芙蓉去看看。”
  
  芙蓉缩缩肩膀,见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也不敢上前,到底拉着路姨娘一起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这里兰湘月等了一会儿,只听哭声停了,不远处的一丛竹子后传来说话声,大概是路姨娘和芙蓉已经与那哭的人顺利完成了会面接洽,这会儿正在进行思想工作或者心理安慰。
  
  她有些好奇,便也轻轻走过去,到得近前,就听见路姨娘愤愤道:“她可也别太过分了,这府里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怎么便如此小气?亏的还是当家主母呢。”
  
  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哽咽道:“有什么办法?如今蜷在她手里了,想当日太太还在那会儿,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就是你当日……罢了罢了,不说了,你这身份是最碍她眼的,你又和姑娘亲近,若是让人看见你在这里和我嘀咕,岂不是又惹她生气?到时你和姑娘的日子也难过。”
  
  路姨娘也叹了口气,摇头道:“虽如此说,到底你弟媳的病重要,我那里还有二两体己,是这两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等下你去我那里,我拿给你,不管如何,先救了命再说吧。”
  
  此时兰湘月已经看清那女子的形容,却原来是喜梅,这妾侍因为没有儿女,连姨娘都没挣上,听这话,怕是家里人生了病为银钱为难,所以她去沈氏那里想求点恩典,却是一分没得,所以在这里哭。
  
  路姨娘又为喜梅叹息了两句,一回头,见兰湘月在不远处,便苦笑道:“这便是如今府里人的日子,罢了,也不用说了,姑娘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若说委屈,谁还能委屈的过您?咱们还是先赶紧去给太太请安吧。”
  
  兰湘月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这两个女人都是兰老爷的妾侍,原本该是水火不容的,却不知是因为沈氏的关系,还是她们受三从四德的荼毒,竟是互帮互助融洽无比。
  
  正想着,便听旁边芙蓉叹气道:“太太还没来那会儿,便是姨娘当家理事,那会儿奴婢年纪还小,却是记得府里真正是井井有条和乐融融,谁知自从太太进了门,头两年还好,渐渐的便再也没了这景象,到如今,竟是变本加厉,更加苛刻了。”
  
  “姨娘竟然当过家?”兰湘月忍不住便好奇问了一句,问完才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到底不是自己的记忆,一旦需要的时候还不能完美融合。
  
  “是啊,姑娘忘了?”芙蓉十分惊讶,却听兰湘月笑道:“想起来了,隔太久了,等闲也想不起,因此一时间竟然忘了。”说完她看了路姨娘一眼,记忆中这女子管家的时候还是很不错的,现在想来,她之所以能护着兰湘月,也未必就全是在沈氏面前伏低做小受侮辱换来的,看来这女子虽软弱,却也自有她为人处世的一套方法。
  
  一边想着,便来到沈氏的房间,兰湘雪此时正和母亲说着话,听见下人报说兰湘月来了,她便撇撇嘴,斜睨了一眼,却不料这一眼竟然就没再收回来。
  
  “你……你你你……你……”她从椅子上跳起来,伸手指着兰湘月,你了半天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雪,怎么可以对姐姐这样没礼貌?”沈氏佯装训斥了一句,然后上下打量了兰湘月几眼,淡淡笑道:“大姑娘今儿装扮的很好,老爷回来看了,也必定欢喜。”
  
  兰湘月从她眼神中看出一丝失望,心中已经明白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因在椅子上坐了,吟吟笑道:“是,难得太太前儿想起送给我几件首饰,不能辜负了您的好意。不然爹爹回来,女儿还是那样素净,让爹爹知道太太送了首饰我却不戴,岂不说女儿不孝?”
  
  沈氏心里悚然一惊,她原本是算计好了兰湘月的性子,自己送的那些首饰她必定赌气不会戴,到时这订了亲的女儿,老爷少不得要看看她的穿着打扮,再问起来,她自然是要诉委屈的,到那时,自己这几件首饰摆出来,端端正正一个含悲忍屈的当家主母形象也就出来了,还怕老爷不体谅自己么?那这门婚事也就是板上钉钉了。
  
  谁知筹划的好好儿的,竟然让这女孩子看了出来,于是一番打算尽付流水,现如今,沈氏倒要担心兰湘月若是定要向兰老爷陈情,将那池家三公子的品性说出来,这门亲事不知道会不会生出点小波折了。
  
  因心下气闷,面上却不显,那边兰湘雪到底是忍不住气,冷哼一声讽刺道:“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给谁看?莫非姐姐要和那池三公子的心上人比一比美貌?这怕是要徒费心思了吧?那怜月人人都说是倾国倾城的。”
  
  兰湘月微微一笑,看着兰湘雪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调皮的小妹妹,一面轻声道:“是啊,姐姐姿色平平,是不指望什么了。好在我有个好妹妹,妹妹放心,你生的这样漂亮,一定比那怜月花魁还要美丽千倍的。”
  
  话音未落,沈氏面上陡然变色,她惊疑不定的看着兰湘月,手指险些将帕子扭成麻花。见路姨娘看过来,方勉强镇定了下情绪,厉声道:“胡说什么?大姑娘,你妹妹不懂事,你这样大了,难道也和她一般见识?必要在言语上针锋相对么?”
  
  兰湘雪本来还在那儿臭美呢。听见母亲的话才反应过来,不由得跳起身怒叫道:“好哇,原来……原来你竟然将我和那些青楼□□相比……”一语未完,就听母亲又厉喝一声道:“闭嘴,给我坐下,这种话也是你该说的?”
  
  兰湘月心中有些纳闷,暗道这沈氏的反应也太大了吧?面上却半点儿不显,笑容褪去,幽幽叹了口气,“诚挚”的看着沈氏道:“到底妹妹是有亲母的人,太太此时虽是训斥她,却是真心为她好。我是比不上了。”
  
  沈氏沉下脸,冷声道:“大姑娘这意思是说我对你不上心?这话从何说起?真真是继母难做,我若是教育你,人人都说我后母心狠。只难为的我没办法,不得不放纵你一些,如今却又落了埋怨,这却去哪里说理?”
  
  兰湘月摇头叹气道:“太太别恼,继母难当,这都是有数的,你进了我们兰府那一天便该知道。女儿也没怨太太的意思,只是看着妹妹天真烂漫,心中有些感慨,我如今是不成了,不过卖了一个富商家。我这妹妹资质胜我百倍,母亲千万要好好儿□□□□,将来卖进那些达官勋贵家去做正室奶奶,才不辜负了您如此苦心。”
  
  “你……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沈氏气得差点儿吐血,抚着胸口指着兰湘月厉声厉色叫道,却见兰湘月“诚惶诚恐”站起身,呐呐道:“太太别恼,刚刚都说了,我是没有亲娘教养的女孩儿,这言语间冲撞了您,可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说完又对路姨娘苦笑道:“姨娘快帮我说说情,也不知怎的了,死一回后竟然管不住这嘴,总是动不动就把实话给说出来。”
  
  沈氏被气得仰倒,一旁兰湘雪也气得面色发白,指着兰湘月恨恨道:“你……你不用如今在我和母亲面前逞威风,有本事等父亲回来,你在他面前也这样说话,到时候看父亲罚不罚你?”
  
  兰湘月笑眯眯看着她,悠悠道:“哎呀,多谢妹妹提醒,果然在父亲面前可不能这么放肆了。妹妹放心,姐姐会好好跟妹妹学习,在父亲面前乖乖巧巧的,把嘴巴抹上蜜,咱们都是父亲的女儿,自然该让他老人家欢心喜悦,是不是?”
  
  兰湘雪半天没说出话,沈氏看着兰湘月的目光也全都没有了之前的不屑,而是慢慢凝重起来。不过兰湘月才不管呢,在考察了池铭之后,她信心大增:有这么一个靠山,本姑娘懒得忍辱负重慢慢图谋了,反正在这家里生活的时间不到半年,就要活个痛快淋漓,生气?痛恨?陷害?来吧来吧,受不了就来吧,怕你们啊?我如今是有靠山的人了,哼哼哼!
   正文 第十章   兰老爷倒是个准时的人,说辰时到家,一分没早一分没迟,恰好就是在辰时初至便到了家。
  
  沈氏和路姨娘喜梅以及兰湘月兰湘雪姐妹都在二门前迎接,兰老爷看着妻妾女儿们和乐融融,不由得心怀大畅,爽朗笑道:“好了,难为你们一早等在这里,如今天气也有些凉,咱们这就进屋吧。我给你们带回了一些礼物,还在后面,等一下各人回房,分派好了就派人给你们送过去。”
  
  兰湘月心想好嘛,这爹爹真不愧是生意人,很是长袖善舞嘛。回来后先提礼物的事,人人欢喜。接着又是分派好了给各人送过去,只怕里面必定都夹着些秘密的小惊喜,显得每个人都是老爷放在心里独一个的,如此手段当真高明啊
  
  一面想着,已经来到正堂,她和兰湘雪在下首坐了,只见兰录在自己身上打量了几眼,忽然点头道:“不错,今日月儿倒是看着比往日出息多了。”
  
  沈氏看了兰湘月一眼,唯恐她说出什么话来,连忙笑道:“老爷说的是,都定了亲的人,您还把她当小女孩儿不成?从前年纪小,不懂这些,我又想着姐姐早逝,她喜欢素淡,自然也由着她。只如今既定了亲,便不能像以往那般,大姑娘自己也用心,这一打扮,可不就显出几分漂亮来了?”
  
  兰录点点头,哈哈笑道:“这也好,月儿是该装扮装扮了,这一次爹爹给你带回了几盒上好的胭脂,还有一盒据说是从海外很远的一个什么英吉利国带来的,你看看那边的东西好不好用?价钱倒是贵得很呢。”
  
  兰湘月心中一动,暗道英吉利?这个时候海上贸易如此发达吗?如此说来,这朝代倒是和大明朱棣做皇帝那会儿差不多?若是皇帝英明,能够意识到海洋的重要性,大力发展海上航线,那这架空的封建社会将会是怎样可怕的一个前景啊?
  
  正胡思乱想着,便听兰湘雪娇憨道:“爹爹只给姐姐带了胭脂么?女儿虽小,却也用这些东西呢。”
  
  “有,雪儿也有。”兰录摸着胡子哈哈一笑,却见兰湘雪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才又问道:“那……也有什么英吉利那边的胭脂吗?女儿也对那边的东西很好奇呢,听说那些东西都卖的可贵可贵了。”
  
  “雪儿。”却听沈氏叱了一声,沉声道:“越来越不懂事,那是你父亲给你姐姐的,因为姐姐就要出阁,你还小,平白用那么贵的东西做什么?回头倒是把你的胭脂让你姐姐去挑一挑,看她有什么看中的先拿去才对,等你大了,自然也有好的给你,现在可不许你满心里想着什么穿衣打扮的。”
  
  兰湘雪连忙站起身低头应了声是。看的一旁的兰湘月都忍不住在心里暗竖大拇指,心想这熊孩子可惜是生不逢时啊,要是在现代,妥妥一个超级童星就要诞生了,瞧瞧这演技这模样,啧啧啧,可惜了儿的。
  
  一面想着,也款款站起身,对兰录微笑道:“女儿多谢爹爹。”说完走过去拉着兰湘雪回座位坐下,她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抗拒,但终归是不敢在父亲面前放肆,因此竟被她拉了回来,看着这妹妹脸上犹如吃了苍蝇般却还不得不强颜欢笑的表情,兰湘月十分开心。
  
  因又柔声道:“太太也多虑了,爱美是咱们女子的天性,妹妹虽小,终究也懂事儿了呢,我倒是喜欢看着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娇俏中透着可爱。爹爹给妹妹的胭脂,千万别想着我,传出去说我这做姐姐的拿妹妹的胭脂,像什么话?太太和妹妹的好意我心领就是。”嘿嘿!不是只有你女儿会装,本姑娘好歹是在各种电影电视剧的熏陶下长大,顶着白骨千金之名在各种场合穿梭打拼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唱念俱佳那都必须是基本功来的,和我比?想我甩你们几条街啊?
  
  “咦?这次回来,月儿倒比从前懂事了不少,也会说话了。难道也是定亲的缘故?”兰录看着巧笑倩兮的大女儿,十分惊讶,在他的印象中,每次回来,大女儿都是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不管自己和夫人怎么对她嘘寒问暖的,都是那么一副木讷老实样子,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他都担心这闺女嫁不出去,所以都存了招婿上门的心思。反正也没儿子嘛,两个女儿若都是能招婿,女婿是半子,加起来正好凑一个儿子了。不得不说,在古代这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大环境下,兰老爷还算是乐天知命的,并没有因为自己命中无子而各种焦虑抱怨。
  
  “是啊,真是懂事了不少。”沈氏也在一旁笑着帮腔,然后小声道:“小女孩儿不好意思说出口,心里对亲事却还是有些念想的吧。”
  
  “哈哈哈,女生外向,这也是人之常情。”兰老爷爽朗的笑起来,目光很满意的飘向大女儿,于是兰湘月就知道,该是自己“娇羞难当,掩面而去”的时候了。
  
  因起身故作娇嗔的一跺脚,撅着嘴巴说了一句“爹说的什么话?女儿……女儿不和你说了。”言罢便行了个万福,转身出门而去。
  
  这里路姨娘一直在沈氏身后幽怨的看着老爷,心中犹豫着是不是该为姑娘告一状?然而这一次姑娘却像是很有主意的样子,何况对方说的也没错,池铭不好,日后又怎知其他人就能是好的?但凡在这家里,她的婚事始终捏在太太手中,池铭好歹还算是个青年才俊,若将来再把她嫁给个大上十几岁的,或者干脆就给人做填房怎么办?
  
  因此正犹豫着,却不防话题进行得太快,转眼间就演完了父慈女孝的戏码,轮到兰湘月掩面奔出了。路姨娘也只好连忙和兰老爷说了两句话,就追出来,眼看兰湘月和芙蓉在前面悠悠走着,她紧走几步来到两人身后,就听兰湘月哈哈笑道:“哎呀幸亏出来了,就这一个动作,两句话,演的我快吐了……”
  
  “姑娘……”
  
  路姨娘幽幽叫了一声,吓了兰湘月一大跳,连忙回过身道:“姨娘怎么也出来了?您……不用和爹爹……再……说几句话?”她有心想说亲热亲热?但一想到沈氏那老猫可是就在旁边虎视眈眈看着呢,路姨娘和喜梅这两只小麻雀哪里能有机会和老爹秀恩爱?有机会也不敢啊。因此硬生生改了口。
  
  “姑娘以后说话注意着些,怎么可以对老爷演戏呢?”
  
  路姨娘又叹了口气,兰湘月吐吐舌头:“刚刚我的话姨娘都听到了?哎呀我只是随口说说,开玩笑的,您别介意,别介意哈。”
  
  “姑娘……”路姨娘再叫一声,还不等说话,就听兰湘月嘻嘻笑道:“是了,之前那个喜梅的事儿不知怎么样了,刚刚我看见她站在太太身后,眼睛还是有些红呢,也不知道爹爹能不能注意到哈?”却是不着痕迹就转了话题。
  
  这一来,路姨娘也没办法了,且也看出兰湘月是打定主意要嫁进池家去。想一想,这门亲事要改本就困难,如今姑娘又正经愿意,那自己似乎也没必要去和老爷说了,因此倒是彻底歇下了这个心思。
  
  不一会儿,给各房的礼物便送到了,给兰湘月的除了之前说的几盒名贵胭脂外,还有六匹上好的妆花缎子,看得出是精心挑选,花纹颜色都很配二八年华的女儿家。除此之外,还有两盆花草,几本书,一块上好的砚台和两管好墨,还有十几只狼毫,从记忆中得知,这都是真正的兰湘月喜欢的。
  
  当然,现在的兰湘月也喜欢。那美丽华贵的妆花缎,在现代可是很难见到。花草也是这个时代独有的精致植物,不似多肉那般可爱,然而叶子也是鲜亮翠绿,芙蓉在旁边惊叹这花草的难得,只说开花可漂亮呢,能媲美牡丹芍药。因此兰湘月便小手一挥,微笑道:“既如此,记得出嫁时带上,不能留在这里便宜了她们。”
  
  芙蓉答应下来。兰湘月又拿起那砚台和墨条以及狼毫,一边看一边啧啧赞叹了会儿,接着拿起书,翻了几页就被这故事吸引住了。
  
  不同于以前的兰湘月看的那些女戒女训和悲惨的传奇脚本,这是讲一个孤女从卖艺到成为宫里专门的女乐官,还得皇帝夸奖的故事。类型有点接近现代的言情励志小说,当然,里面可没有言情和宅斗宫斗之类的情节,只有励志,饶如此,也是很有些可看性。
  
  这本书让兰湘月如获至宝,倒不是对了她的胃口,而是让她又找到一条谋生之路,在现代时不过是没有时间写,事实上她还是有点笔力的。而从这一本小说里便可知道,这古代的文学作品应该也是百花齐放,兰老爷拿的是适合女孩儿看的小说,若将来自己真是走投无路了,那执笔写修仙玄幻等专走升级流的小说,应该也是条谋财之路吧?言情就算了,别被当做诲淫诲盗的给抓起来,那就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