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桃花劫煞 “皇后娘娘,快醒醒。” 一阵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如雷贯耳,搅得林倾雪顿时睡意全无。 缓缓睁开眼睛,就见小丫头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 “小桃,你这性子可得改改了。”看着小桃,林倾雪淡淡笑了。这个曾经缩在角落里被自己亲手救起的小女孩,原来竟不知是何时已经长大。只是这丫头太过单纯,在这宫里,她这样的性子终究还是危险了些。 “是,皇后娘娘。”小桃乖乖应下了,脸上带着俏皮的笑。 看着她纯真无邪的样子,林倾雪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确实也是自己宠坏的。 “啊,皇后娘娘,皇上方才差了好几拨人来请皇后娘娘即刻去一趟大殿,似乎是有要紧的事。”小桃突然想起了这桩正事,整个人险些跳了起来。 揉了揉太阳穴,林倾雪慢慢的从贵妃椅上坐了起来,随意散落的发丝垂下洒在手臂上,与今日着的一袭白纱缠在一起,黑白分明,像极了山水画。 刚起身,林倾雪就感觉眼前一晃竟险些摔着,好在小桃及时扶住了。 “娘娘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而且最近还那般贪睡,或许是身子有些不适,要不要奴婢去请个太医来瞧瞧。”见林倾雪这般苍白的神色,小桃有些不放心的问。 轻轻摆摆手,林倾雪的嘴角噙着一抹苦笑。子俊向来在自己的事情上小题大做,可这一次,他应当不想声张。 在石凳上坐下,唤小桃过来捶背,林倾雪倒了一杯茶,慢慢品着。 “小桃,可知皇上差人来,是有何事?”子俊向来鲜少让自己去大殿,今日竟多次差人来请,倒也是个稀罕事。 “这皇上有什么事呢,小桃不知道,但是啊,皇上已经在大殿等了您半个时辰了,小桃倒是清楚。”林倾雪听得出来,她这是在催着自己了。 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轻移脚步,林倾雪缓缓朝着君王殿走去,一路赏花看风景,丝毫不见焦急之色。 “娘娘啊,这普天之下大约也就只有您敢这般怠慢皇上了。”小桃羡慕的说。 不动声色的笑了,林倾雪知道,在别人眼里,此生自己得以和子俊相识相知,必是三世修来的福气。只是,这福气背后的苦楚大约也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沿着小石径走着,远处隐隐飘来悠远的箫声。听得虽不真切,却依稀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悲愤和愁绪。 “小桃,是何人在宫中吹箫?”必定不是子俊,可是除了他,还有谁敢在宫中肆意吹奏。 小桃赶紧上前一步,小脸上还泛起了红晕。“娘娘,是南越的七王爷南宫错。听说这七王爷啊,不仅人长得俊俏,而且十分潇洒,这宫里大半的宫女都已被迷得是神魂颠倒了。” 听小桃这么一说,林倾雪倒是来了兴致。南越的冷面七王爷向来潇洒不羁,竟也能吹出这般愁苦的曲子来,这着实让人好奇。 循着箫声找去,只见不远处的假山上,一男子正持着萧吹奏着。一袭白色绸衣,只腰间缀了一玉麒麟,那漆黑的长发半就着玉带束着,半随意的散在肩上。 那清秀的脸上,剑眉,明眸,高鼻,薄唇,乍一看似是一直带着笑意却是实实在在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尤其是他那淡漠的眼神,隐着深深的伤,让人看了不禁心碎。 “真不愧是南越大名鼎鼎的风流七王爷。”林倾雪不禁赞叹。 “娘娘,要不要过去见个礼。”小桃小心翼翼的问,眼神却早已是落在了那七王爷身上。 摇摇头,林倾雪只远远又瞧了一眼。那般精妙的箫声,若是打扰了,岂不可惜。 “走吧,皇上该着急了。”林倾雪转身就走,倒是身后的小桃一步一回头,极舍不得。 还未到大殿,就见远处一群人走来。想来是子俊,林倾雪赶忙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却不想胸口突然闷得慌,腿一软,便坐了下去。 “娘娘,娘娘没事吧。”小桃赶忙弯下身要去扶,却见皇上早已将娘娘拥在了怀里,便识趣儿的收回了手。 “雪儿,可是身子不适?”郑子俊眉头深锁。 偏过头,就见身旁的人双目炯炯,未着黄袍却已是有着王者之气,浑然不见当初那个儒雅的布衣小生,虽清寒却豪情万丈。 “无碍,只是未睡醒罢了。”顺势依偎在他怀里,林倾雪浅浅的笑了。 “娘娘,”小桃突然喊了一声,“莫不是,有喜了吧!” 郑子俊怔了一下,抱着林倾雪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察觉到了子俊的不对劲,林倾雪赶忙喝住,“小桃,有些话不当说的,还是谨慎些。” “可是…”小桃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倾雪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立刻噤了声。扁了扁嘴,便一脸无辜的退到了一边。 微微抬头,见他的脸色看起来倒是比自己的还要不好。林倾雪疑惑,他这是内疚,还是害怕呢? 挣开他的怀抱,林倾雪站直了身子。“子俊,你找我来可是有事?” “没什么。”郑子俊的眼神依旧有些恍惚,避开了林倾雪的目光。“雪儿,朕还有事,晚些再来陪你。”说完,郑子俊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林倾雪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娘娘,或许,您真的是有孕了,还是请个太医看看吧。”小桃想不通,这有孕分明是件大喜事,为何娘娘看起来这般忌讳。 慢慢走上台阶,看着大殿之上那个万人渴望的龙椅,林倾雪不禁冷笑了一下。 “明知道没有或许,也不会有或许,又何必还要去确认,徒增伤心呢。” “为什么?”小桃依旧不明白, “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未有过夫妻之实,每夜他都是忙于公事。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不放心,从三年前开始,他就一直暗中在我的茶水里下药,为的就是不让我怀孕。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我一直都清楚。”想想,这是多么凄凉。 在子俊的心里,没有什么是能抵的过这皇位。他要这万里江山,要这万人之上,却不愿意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只怕这孩子会夺去了他的一切,真正是可悲。 拢了拢衣服,转身慢慢的朝着皇后殿走去。突然想起了那片桃林,林倾雪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先遣了小桃回皇后殿,林倾雪踱步进了桃园。这里依旧如初,还是当初子俊为自己庆生时的模样,只是子俊已不是当初那个一身布衣的失宠皇子了。 呆呆的坐下,靠着桃树,桃花香幽幽的,恍惚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清风吹过,桃花雨下。树上,粉衣女子浅浅吟唱,树下,一白衣男子缓缓吹奏。只一眼,含情脉脉。不多时,林倾雪便已睡去。 迷迷糊糊,似乎有人进来了,林倾雪本就有习武之人的警觉,即使那人已放轻脚步,她依旧察觉得到。听着脚步声,并不像是小桃,林倾雪不自觉泛起了一抹笑。 脚步声渐渐近了,林倾雪笑意渐深。 “子俊,我们的桃花又开了。”说着,林倾雪睁开眼,却不料眼前瞬间闪过一道刺眼的寒光。 笑容僵在脸上,敏捷的转个身想要避开,可那人已近在眼前,尽管尽了全力,手臂还是被刺穿,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那人招招致命,林倾雪没有时间顾及自己的伤势,后退一步,随手折断一根树枝,便飞身上前。 出身将门,林倾雪会走路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习武,武术造诣自然不在话下。几个回合下来,那人虽是个中高手自然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只是近来身子越发弱了,这会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估摸着形势,若再来几个回合,只怕是要死在他的剑下。 咬紧牙,瞪着那蒙面的人,他的眼神竟然会那般熟悉,林倾雪的心不禁沉了一下。 走神间,那人再一次朝着自己刺来。林倾雪迅速窜上桃花树,幸亏这会桃花开的茂盛,只要屏住呼吸躲着,那人一时间应该难以找到自己。 可是血一点点往下滴,染红了片片桃花,林倾雪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只得紧紧的抓住树枝。这一刻,林倾雪多么希望子俊会来救自己,只是,这只怕是自己的奢望罢了。 “这北国竟然也会有桃树,着实是稀奇。”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桃园里原本凝重的气氛。那刺客显然也是没有预料到,立刻破窗逃了出去。 见刺客已经离开,林倾雪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打算从树下下去,却眼前一黑,竟直直的跌了下去。 以为自己这一次是要摔了,林倾雪却觉得心里有些释然,或许死了就可以解脱了。缓缓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结局,却不想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恍惚间,看到了男子眉清目秀的脸,林四月睁眼,眼前的这个人竟是七王爷南宫错! 桃花应景的飞舞着,不偏不倚洒在他的身上。此刻的他微皱着眉,身后的黑发被一阵微风吹起,发丝舞动却一丝不乱,彷如是画中仙,遗世独立。 林倾雪看的痴了,连什么时候落地了都不知道。直到他轻轻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正文 第2章 痛上加痛 赶紧站起身,林倾雪还未及开口,那南宫错却已经退开一步。 “得罪了。”他负手而立,语气冷淡。 微微屈膝行礼。“今日王爷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日必当报答。”身子越发的虚弱,林倾雪的话说的很轻,却甚是坚定。 南宫错不露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子,秋水般的眸子含情脉脉,红润的双唇此刻苍白了许多,一身月白纱已被染红了一半,看着却是愈发惹人怜爱。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姑娘可无妨?”南宫错抱拳作揖。 林倾雪愣了一下,“多谢关心,无事。”自己虽未曾透露身份,但是这腰间未来得及拿下的凤玉却早已透露,他应当是知道,却不戳穿,看来这七王爷并不是世人说的那般游手好闲,不过是深藏不露,日后必然是大有作为的。 南宫错轻笑了一声,看了看林倾雪。 “我现在有伤在身不便久留,王爷请自便。”看了看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臂,林倾雪强忍着又行了个礼,复才转身踉跄的往外走去,可没走几步,就昏了过去。 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子俊竟持着剑毫不犹豫的刺进了自己的心口,笑的猖狂。 “娘娘,您快醒醒啊。”耳畔传来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 “娘娘。” 小桃又唤了一声,林倾雪这才费力的睁开了眼睛,额头满是冷汗。 “娘娘,你终于醒了,小桃还以为,以为…娘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小桃去找皇上。”小桃激动的语无伦次。 “不要!”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却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小桃,过来。”擦干血迹,招呼小桃过来坐下。 “皇上知道了吗?”拉过她的手,林倾雪紧张的问。 小桃张张嘴,欲言又止。 看小桃那说不出口的样子,林倾雪便猜到了大概,缓缓闭上了眼睛。 “娘娘,方才小桃已经差人去请过皇上好几回了,可是皇上根本就不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皇上一向待娘娘这般好,为什么这一次娘娘病的这么严重,皇上反而不来了呢。”小桃说着就哭了起来。 “不要哭了。”这哭声听得太过心烦,林倾雪不禁皱起了眉头。哭并不能解决任何的事情,只是小桃太年幼还不懂。“小桃,你去请哥哥来一趟吧,本宫先歇一会。” 小桃有些犹豫但还是慢慢起身,一步一回头的往大门走去。 “对了,本宫是怎么回来的。”林倾雪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并未走回皇后殿。 “这个小桃也不知道。”小桃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一脸的想不通,“不过,小桃找着您的时候有人已经帮您包扎过伤口了,也不知道是谁。” 之后小桃说了什么,林倾雪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是混混沌沌的又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只见沐南哥哥已经坐在床边,他原本白皙的脸看上去泛着红,素来平整干净的衣服也有些脏乱,看来小桃说的有些严重,哥哥很担心,这才慌张的赶了过来。 “雪儿,哥哥来了。”心疼的看着脸色苍白的雪儿,郑沐南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的扶起她,郑沐南紧皱着眉头甚是忧心,真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哥,我没什么大碍。”林倾雪表情淡淡,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郑沐南叹了一口气,她还是如此逞强。 “你头一回差小桃来找我入宫,可是有事?”郑沐南清楚,坚强如林倾雪,若不是事出紧急,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派人来找自己。 垂着眸,林倾雪不太敢直视沐南哥哥的眼睛,生怕他的一个眼神就会让自己更加自责。毕竟事情到了这一步,都是自己自作自受,而且这一个忙,也不是小忙。 “雪儿你说吧,只要能帮到你,哥哥做什么都愿意。”这是她生平第一回放下一切的拜托,郑沐南的心里真是喜忧参半。 “给我兵权。”抬起头,林倾雪终究还是开口。看到哥哥回望着自己的目光,林倾雪知道,他动摇了。毕竟这兵权是沐南哥哥的父亲用命换来的,于他而言,有不一般的意义。 一阵沉默,郑沐南拿出了一直藏在怀中的兵符,那是一块刻着郑字的令牌,北越上下都知道,这块令牌代表着什么。 “谢谢你,哥哥。”林倾雪低声说,虽然知道,比起他什么都不过问就交出兵权,这一声谢什么都不是,但除了这一声谢,林倾雪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牵起林倾雪的手,郑沐南头一次越矩的拥住了她。“雪儿,答应我,平安就好。” 听着哥哥的嘱咐,林倾雪眼眶不禁发热。依在他的怀里,耍赖的拉住了他的手,林倾雪疲惫的合上了双目。哥哥,对不起。平安,雪儿只怕是做不到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只见小桃坐在床边已经睡着,床头放着已经凉了的饭菜。 轻声下了床,披了一件外衣,林倾雪便独自走出了寝殿。今夜的月亮倒是又大又圆,只是看不到一颗星星,难免叫人有些失望。 突然想要去看看子俊,不知道他不来看自己倒是去做什么了。 君王殿的灯还点着,想来他还在批阅奏折,林倾雪便遣退了外面的侍卫,轻声推门进去了。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掀开帘子,看到的竟是在床上纠缠的一双人影。 虽然烛火有些昏暗,但那两人的脸依旧可以看得真切。一个是再过两天就要成为自己夫君的郑子俊,还有一个,竟是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叶阑朵! 手慢慢的握紧,林倾雪不自觉的摇着头。跌跌撞撞的想要离开这里,却听见他们两个说起自己的名字,脚步戛然而止。 “今日没能杀了林倾雪,算是她运气好。”叶阑朵尖利的声音此刻听来格外的刺耳。 叹了一口气,郑子俊忧心忡忡的说道,“也不知在大婚之前能否除掉她。” 浑身的血液凝固,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却丝毫不觉得痛。身后他们继续说着,字字句句都直直的戳在了林倾雪的心上,血淋淋的一片。 感觉要窒息了,林倾雪慌慌张张的冲出了君王殿,身后,一个古董花瓶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一路跑到了桃林,此时,林倾雪早已不记得自己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她只想要逃开这里的一切而已。 站在桃花树下,林倾雪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一滴滴落在手心,渗进伤口里,瞬间痛的她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再一次惨白。 “雪儿,这些都是我亲手栽种,你可还喜欢?”那一年生辰,子俊因自己喜欢桃花,将这一片桃林作为礼物赠给了自己。 从那一年起,每年他都会陪着自己在这里庆生。他说,雪儿,在你面前,我只是我。他说,雪儿,谢谢你陪在我身边。他说,雪儿,我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说,雪儿,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他说了这么多,竟都只是谎言,他怎可如此,怎可如此! “啊!”林倾雪大喊一声,挥剑向着桃树砍去。可最后,却只是无力的跌坐在了桃花树下,血和泪沾湿了雪白的衣。 不知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天依旧是灰蒙蒙的,靠着树站起来,身上的衣服滑落。拾起衣服仔细一看,却是七王爷昨日穿的那件袍子。 耳畔是幽幽的箫声,循声找去,果然见到了夜色中一人立于石上的七王爷,一袭白衣清冷孤傲。飞身落在了他的身后,静待一曲终了,才抬手为他披上外袍。 “曲终本该人散,只是,知恩亦该图报。多谢王爷两次出手相助。”他出手相救,却避而不见,林倾雪何尝不清楚,他是在保护自己。只是,如今,一些无谓的保护已经不必要。 “救你并非本王本意,不过是机缘巧格罢了。只是,姑娘该明白,深宫人心难测,除了自己,谁人都不能保护你。”南宫错转过身,目光深沉。 若一次是意外,第二次亦是巧合,那么第三回呢? 林倾雪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一而再再而三,林倾雪并不明白,自己为何相信,只要他留在北越,便必定会护着自己。 “多谢王爷忠告,这一点,我很清楚。”可即使是清楚又如何,很多时候,人就是喜欢明知故犯。“更深露重,王爷早些回去歇着吧。”席地而坐,林倾雪不再看南宫错。 天渐渐转凉,林倾雪缩了缩,不禁有些怀念那件外袍了。 起身回到桃园,最后打量了一眼这儿的一切。却发现,原来自己坐着的地方,还躺着一块玉麒麟,想来是他不甚掉在这里的。 拿着玉佩,慢慢走回皇后殿,林倾雪眼眸通红,嘴角却噙着一抹笑。 还没进门,就听得里面哭声一片,就像是自己已经死了一般伤心。林倾雪一把推开大门,所有人转过来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惊恐和害怕。 “这是怎么了,本宫不过是出去一下,你们倒是开始哭丧了!”林倾雪第一次这般严厉的说话,吓得所有人立刻低下了头。 正文 第3章 赶尽杀绝 “姐姐回来了。”叶阑朵从侧室进来,脸上带着笑意。“还以为,姐姐回不来了呢。” 不愿看到她那张脸,林倾雪径自走到圆桌前提起茶壶倒水。桌上,三尺白绫,一壶毒酒还有一道圣旨,深深刺进了林倾雪的眼,水溢出茶杯,打湿了一大片。 “姐姐,这是皇上的意思,请姐姐自行了断。”顿了一下,叶阑朵似乎是不放心,又加了一句,“若是姐姐不肯,那妹妹只好代劳了。” 看着叶阑朵此刻的得意模样,林倾雪冷笑一声便坐下了。“我的好妹妹,你今日怎么不演戏了。怎么,演不下去了?”平素,她可一直都是温婉谦和的性子,将自己骗的团团转,今日倒是露出了真面目。 “如今,这看戏的人都要不在了,我又何须演下去呢。”说着,叶阑朵也坐下了。“姐姐,时辰不早了,我看你还是不要拖延时间了。这终归是要走的,还不如早做了断。” “看来妹妹甚是着急。只是,妹妹凭什么认为,可以杀了本宫。妹妹别忘了,本宫和皇上青梅竹马,更是携手打下这北越江山,皇上怎会赐死本宫!”狠狠瞪着身旁这个女人,一定是她,是她挑拨的,或者是她在说谎,一定是这样,子俊不会这样待自己的。 似是看出了林倾雪的心慌意乱,叶阑朵起身走近,俯下身,附在她耳畔冷冷说道,“姐姐昨夜不是都听到了吗?姐姐一向是冷静清明的人,如今怎的就自欺欺人了呢。”直起身子,玩弄着手里的酒杯,她的眼里满是讽刺意味。 原来,昨夜的那番话,她竟是有意要说与自己听的。 一怒之下,伸手抓过那三尺白绫,一挥手缠上她的脖子,林倾雪手腕稍一用力,她便伸长了脖子,眼睛睁得老大,一脸的惶恐。想必是未曾想到自己会这样做吧。 “本宫如今还是这北越皇后,这里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给本宫滚出去!”说罢,一把将那女人同三尺白绫一同甩了出去。 那些宫娥还在低低哭着,压抑的声音搅得林倾雪更加烦躁。“你们都退下,都给本宫滚!”一气之下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推到地上,毒酒洒了一地,还发出斯斯的响声,像是在嘲笑。 看了看那一地的狼藉,圣旨摊在地上,上面的字有些模糊,就只有那一个赐死倒是格外的清晰。郑子俊,你竟真的这般狠心,竟要本宫的命! 真的好不甘心,林倾雪越想越气,唤了小桃就冲向了君王殿。 站在君王殿门口,帘内,叶阑朵正跪在地上哭诉,添油加醋,说的那是委屈无比。 “好了,你哭的朕心烦。”郑子俊本来心情不佳,被她这一闹更加烦心了。 “皇上,你要是再不处死林倾雪,可就来不及了啊。她已是这北越皇后,大婚之后,这天下可就要姓林了!”拉着郑子俊的手,叶阑朵着急的说。 郑子俊却只是闭口不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阑朵接着说。“皇上,您想想,纸包不住火,等到林倾雪知道是皇上杀了她全族,还一直利用她夺江山,加上今日的赐死,林倾雪她能善罢甘休吗?皇上您可不能忘了,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背后可有着这北越一半的军队啊!” 叶阑朵话音刚落,郑子俊便重重的摔了茶杯,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门口,林倾雪倏地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是意外就成了孤儿,没想到,竟是他让自己成为了孤儿。还以为自己是被他捧在手心里宠大的,没想到,竟是被他捏在手心里骗大的! 眼前忽然闪现二十年前大火蔓延的场景。 那一日,自己跟着奶娘外出踏青,等回府的时候就见林家大院已是尸横遍野的景象。满园的花草竟都被染上了红色,就连那素来清澈的莲池也泛着血色。 爹爹的身上都是血,气息微弱。犹记得,爹爹直到最后都瞪大了双目不肯瞑目。 趴在爹爹已经冰冷的怀里,久久不愿意起来,最后还是子俊强行将自己带了出去。 站在门外不远处,院内火光冲天,染红了那个黄昏。不过一眨眼,往日门庭若市的林家就这样被一片大火吞没的无影无踪。 这些年,一直以为他是救命恩人,未曾想,他竟是罪魁祸首。心底,一股怒气不受控制的涌上来,林倾雪想要忍住,可是那一口鲜血还是溢了出来。 眼看着叶阑朵就要出来了,不愿被他们看到自己凄惨的模样,林倾雪擦干了嘴角拉过小桃躲在一旁,直到叶阑朵离开,林倾雪才松了手。 “小桃,你先回皇后殿,那凤袍应当做好了。本宫跟皇上说几句话,马上回来。”她一直都在抖,林倾雪想,她才十六岁,会害怕也是情理之中。 “娘娘,您一个人可以吗?您要做什么?可别做傻事啊。”小桃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冲着她,林倾雪笑了。“小桃,本宫这般聪慧,你何曾见过本宫做傻事。去吧,本宫只是想和皇上说说话罢了,不会有事的。” 她依旧是半信半疑,但终究是听话的去了。 目送小桃走远,林倾雪凄凉的笑了。自己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聪明了一世,却不想竟是糊涂了一生。 收起心绪,掀开帘子入内,林倾雪一脸的淡然。 “子俊。”温柔的唤他。 “小雪,你…”看到林倾雪气定神闲的模样,郑子俊欲言又止,眼神中是害怕是疑惑。 抬眼看着郑子俊,林倾雪的眼里满是柔情。 上前,低头沏了一杯茶,递给他,“子俊,早上你赐了我一壶酒,可是你明知我不喜喝酒。”皱了皱眉,林倾雪只是淡淡说着这件事。 郑子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张嘴,末了接过了茶杯。“雪儿,你可喝了?” 手一顿,笑意僵在了脸上。“子俊,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幸福和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直直的看着郑子俊,林倾雪的眼里满是伤悲。 郑子俊低下头,半晌才又抬起,看了看林倾雪。 “雪儿,对不起。这些年来的一切,都是我欠你的。”他的眼神看里竟满是内疚。 就当是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林倾雪自顾自的说着。“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是你为我亲手种下这片桃林,那时候你说,待你龙袍加身之日就是你我终成眷属之时。” 停了一下,似是在想着什么,屋内安静的可怕。 半晌,林倾雪开口,“而我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我竟然,相信了你。”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滑下,无声落下。“如今,桃林被毁,你我之间就连最后一丝眷恋也不曾留下了。” 那片桃林承载了自己太多美好的回忆,也是郑子俊对自己爱的证明。但是如今,他的爱已经不在,自己也不该再留着那片桃林嘲笑自己。 缓缓站起身,郑子俊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林倾雪却视而不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子俊,昨日,哦,不对,准确说是二十年前,你未能将我林家斩草除根,你一直都惦记着吧。”直视着这个熟悉却陌生的男人,林倾雪握紧了拳。“就因林家曾手握重兵,就因林家曾富甲天下,你便灭了我林家满门,郑子俊,你可还有良心!” 郑子俊牵起嘴角,邪邪的笑了。“既然雪儿都知道了,那朕就不再隐瞒了。当年是你爹拥兵自重,野心勃勃,朕不过是斩杀逆臣。至于留下你,也不过是朕一时的错念罢了。”握着剑一步步走近,他的脚步从未犹豫。 “雪儿,你该清楚,知道秘密的人都该死,威胁朕皇位的人更该死。而你,偏偏是两者都是呢。” 郑子俊话音刚落,林倾雪便仰头大笑了起来。 “我岂会不知道。就连你父皇你都能亲手毒死,更何况是我。只是,你真以为就凭你也可以要了我的命。不要忘了,你的剑术可还是我亲手教的。”说罢,林倾雪也抽出腰间软剑扬起,剑毫不留情的朝着郑子俊刺去。一剑剑都朝着他的命门刺去,林倾雪只想来个了断,可是他却突然往空中撒了什么东西,并唤来了门外的侍卫。 原来他早就料到自己会这样做,这一切都是瓮中捉鳖。整个人慢慢变得无力,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眼皮越发的沉重。努力定了定神,林倾雪强迫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郑子俊虽想要自己的命,却也不能明目张胆。林倾雪暗中思忖了一下,握紧剑,便径直冲了上去,不为伤人,只为离开这里。 因为毫无顾忌,倒也是顺畅的冲出了君王殿,可是他们却在身后穷追不舍。被逼到了荷花池边,林倾雪犹豫了。 自己并不会水,一旦掉下去必死无疑,可是不跳下去,药效渐渐发作,自己一样也是要死在他们剑下。看着他们步步紧逼,一咬牙,林倾雪转身一跃,沉入了湖底。 依稀间只记得那湖水冰的彻骨,可是朦朦胧胧的,好像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暖暖的。 正文 第4章 还你江山 想试着回握住那手,一动,却传来钻心的疼痛,眉头不自觉的皱在了一起。 “痛。”林倾雪忍不住喊了出来。 “总算是醒来了。”一男子的声音传来,陌生又熟悉。 “娘娘可清醒了?”那人再唤了一声。 睁开眼,刺眼的亮光逼着自己再一次阖上了眼,半晌,才又睁开。 “七王爷。”守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南宫错!林倾雪一脸震惊。 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南宫错端起药碗。“娘娘有伤在身,需要静养。”说着,舀起一勺药,吹了吹,递到她面前。 林倾雪愣了愣,抬起手想要自己喝药,可是手臂却痛的厉害,只得尴尬的放了下去。 “娘娘的手臂受了伤动不得。喝药吧。”故意将汤匙往前伸了伸,抵在她唇边。 乖乖张嘴喝下,只是药实在是苦了些,才喝了一口,眉头便紧紧的锁在了一起。“我,可不可以不喝啊。”砸吧砸吧了嘴,林倾雪小心翼翼的问。 沉了脸,南宫错的表情带了些许怒气。 “知道了,我喝。”如今是他救了自己,自己哪里还有立场要求什么。倾身要喝药,可是他却将药倒回了碗里,转身吩咐人加了点糖,才继续喂。 一口一口喝着,林倾雪忍不住偷偷的看着南宫错。分明本是陌生人,可是他却是三番两次的救了自己,待自己这般好。再想想郑子俊,眼眶忍不住湿了。 直到一碗药全都喝完了,南宫错才将药碗放下。扶着林倾雪小心翼翼躺下,南宫错居高临下的看了看一脸苍白的她。当朝皇后竟被折磨到遍体鳞伤的地步,这北越皇帝着实可怕。 “好好休息。”叹了一声,南宫错轻声说。 “谢谢。”拉住他的衣袖,林倾雪千言万语却只说出了这一句。 轻轻抽回自己的衣袖,南宫错转过身径直离开了房间。 看着紧闭着的大门,林倾雪轻轻闭上了眼睛。 原以为会难以安睡,却没想到,这一夜,竟是好梦! 接下来的几日,南宫错时不时会来,品茶下棋,分明相识未深却像是数十年的老友一般默契。这突然的亲近一开始让林倾雪十分尴尬,后来却也习惯了,只觉得是自己的幸运。 这天,南宫错像是往常一样亲自来喂药,只是他的脸色却有些异常。 “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林倾雪无心的一问。 南宫错突然一怔,险些打翻了药碗。 他素来没什么表情变化,今日的举止着实怪异,难不成郑子俊对他下手了?“是郑子俊吗?”一头雾水,林倾雪只是睁大了眼睛瞧着。 可是他似乎不愿开口,半晌,才从怀中掏出一把梳子,递了过来。 这不是小桃的梳子吗?还是自己当初赏给她的。“小桃怎么了?”林倾雪晃了神。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小桃她,被处斩了,这是她托本王转交的。”紧紧回握着她的手,南宫错忍不住担心。 “怎么会呢”呢喃着,林倾雪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因为…”顿了一下,南宫错眼色沉了沉。“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见南宫错深深的望向自己,林倾雪就明白了。小桃是为了自己而死的,这个念头瞬间击垮了林倾雪,她直直向门口走去,目光呆滞。 见她神色不错,南宫错赶忙上前挡在她面前。她虽不怒,却执意要绕过自己离开,没有耐心,南宫错冷下脸,一把拉过她的手,“你不能出去,你已是死人了。” 狠狠甩开他的手,林倾雪转过身。眸子充了血,红的可怕,似是有万千的愤怒在翻滚着。“小桃她才十六岁,她还什么都不懂,郑子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林倾雪喊得声嘶力竭。 眼看着她要冲出去,南宫错赶忙一步上前,紧紧的抱着她。她不顾一切的挣扎着,头发散乱的披着,眼泪早已湿透了衣衫。 “你清醒一点,她为了你才死的,你难道还要去送死吗?”南宫错大声质问。 “小桃都替我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你放开我,我决不能让小桃就这样死了。我要去救她,或许还来得及的,来得及的。”林倾雪拼命的摇头,手在空中胡乱的挥着。 “来不及了!”抓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南宫错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的说。许是没有力气了,林倾雪整个人突然像是失了魂,软软的跌在了身后的怀里。 “小桃最后托我转告你,愿你安好。所以,你要坚强,不要让小桃白白的死去。”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小桃,小桃,是我对不起你,小桃!”怀中,林倾雪呢喃着,眼泪默默流着。 将她抱回到床上,南宫错就坐在一旁,守着。 第二日一早,南宫错就过来了,林倾雪已经起身,正坐在窗边出神。 “喝药吧。”递过药碗,南宫错转身欲走却被林倾雪拉住了衣袖。“有事?”南宫错问。 望着窗外,林倾雪目光空洞,像是一个跌入了绝望的人。 拿来披风为她盖上,南宫错在一旁坐下。 “王爷可想要这北越的江山。”林倾雪此话一出,南宫错倏地睁大了眼睛。 看着他的模样,林倾雪哑然失笑,“其实,王爷并非没有野心,只是王爷有自己的羁绊。有些东西,对王爷来说,比天下更重要,王爷,我说的可对?”若不是一心一意为了郑子俊,如今,这北越江山是谁的都未可知。 “不要说这大逆不道的话,祸从口出,你该谨慎。”南宫错转过头,避开了林倾雪的眼神。“有些不该是自己的,就不应该强求,否则只会惹来祸端。” 祸端?自己都被人逼到悬崖边了,还该考虑那些祸端吗?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并不会害怕失去,这倒是如今自己最大的优势。 “王爷,你对我的恩德,我定会用这万里江山报答你。至于你要不要,是你的选择。”决心已定,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地。合上眼,林倾雪放松了自己,倚在椅子上。 一个人在房间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倾雪好似听到了小桃哭声,便慢慢的起身。 循着声音,一步步的走着,竟走到了皇后殿,大红的门上挂满了白色。推开门,里面竟空无一人,只有自己的牌位立在那一处,孤零零的。 环顾这个自己曾住了十多年的宫殿,过去的点滴都历历在目。小桃拉着自己的手撒娇说要找一个真心相待的相公的模样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可如今,她却已成了孤魂野鬼。 走到棺木旁,里面那件自己等了几十年的凤袍,此刻却像是在嘲笑着自己这二十年来的愚蠢。 郑子俊,叶阑朵,绝对不能原谅,绝对不能! 换上凤袍,细细梳妆,看着铜镜里那个烈焰红唇笑意嫣然的女人,林倾雪冷冷笑了。 拿起妆台上那人送于自己的匕首,林倾雪大步朝着大殿走去。远处的朝贺声不绝于耳,淹没了林倾雪的脚步声,以至于林倾雪走到了身后不远处,叶阑朵都未曾发现。 “好妹妹。”咬着牙唤一声。 所有人回过头来,见着是林倾雪,都吓得跪下了去。 “你!你竟然还活着!”叶阑朵颤抖着说。 “这大好的日子,提死,多不吉利。”说罢,闪身到她面前,将匕首紧紧握在手里。 “你要做什么?”叶阑朵不住后退,害怕的看着林倾雪。 林倾雪步步紧逼,倾身过去,在她耳边笑道。“我的好妹妹要当皇后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来贺喜的。” 被林倾雪眼中的寒意吓到,叶阑朵倒吸一口气,正欲大喊,却被林倾雪捂住了嘴。 “好妹妹,可别乱动啊。这刀剑可是不长眼的,万一伤着你这白嫩纤细的脖子,那就不好了。”此刻的林倾雪,就像是那甚毒的罂粟,美的可怕。 叶阑朵依旧挣扎着,可是林倾雪却没有了耐心,恰好这会时辰也差不多了。 “吉时已到,妹妹,我们该走了。”说完林倾雪笑着拉着叶阑朵,一步步走进大殿。原本热闹的大殿里此刻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这传说已死的皇后娘娘。 郑子俊万万没有想到,走进来的竟然是林倾雪。她着一身凤服,腰间的凤佩随着步子摇晃着,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用匕首轻轻滑过叶阑朵的脖子,她就吓得昏了过去。不屑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叶阑朵,林倾雪一蹬脚,整个人悬在了半空,身后的裙摆高高扬起,更衬出了她那倾城的美貌。 直向着那君临天下的郑子俊飞去,林倾雪稳稳地落在他的身侧。 紧紧的盯着林倾雪,南宫错暗暗为这个女人折服。 火红的嘴唇遮去了那份苍白,浓重的胭脂掩去了倾世温柔,此刻的她负手而立,睨着眼睛傲视百官,令人望而生畏,真可谓是北越人人敬仰的巾帼英雄。 “雪儿,你竟没死!”郑子俊握紧拳头说。 转过头,林倾雪疑惑的看着郑子俊。“雪儿难道不是已经被皇上您亲手杀了吗?” 正文 第5章 重生四月 逼近郑子俊,林倾雪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皇上可以下手毒死自己的父皇,可以灭了为你出生入死的林家满门,那么杀一个小小的林倾雪又算得了什么呢。” “闭嘴!”郑子俊已经暴怒。 见他生气,林倾雪倒是笑了。“这就龙颜大怒了,我还没说完呢。”说着,林倾雪拿出了那把梳子,“这,是小桃的梳子,就是那个被你赐死的小丫头。郑子俊,小桃才十六岁啊!她还想要穿上嫁衣风风光光的出嫁,她还想有一个孩子可以唤她一声娘亲。可是她再也没有可能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不配当这个皇帝,你不配!”一瞬间便到了他面前,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林倾雪的眼瞪得老大,眼神冷漠。 手上缓缓用力,林倾雪已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雪儿,雪儿。”郑子俊突然唤了两声,一如当初。 耳边一直听到他柔声唤自己的名字,他的笑声那么爽朗。林倾雪晃了神,眼神瞬间涣散。 “啊!”剑刺入心口,声音毫无预兆的溢出。低头,看看没入心口的剑,再抬头,对上郑子俊的眼,林倾雪突然笑了,笑的那般凄厉绝望。 “郑子俊,这一剑就当我还你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从此以后,你我,势不两立。”说罢,林倾雪飞身上前,任长剑刺穿了自己的心,忍住这撕心裂肺的痛,林倾雪咬牙。“在座诸位见证,今日郑子俊对我所做的一切,他日,我必千倍万倍的讨回。” 鲜红的血从嘴角慢慢流下,一滴一滴落在龙袍上,像极了一朵带血开放的桃花。 如今心已死,林倾雪真的离开了!缓缓闭上眼,眼前浮现那满片桃花被大火吞噬的场景,这原本该是飞花满天美不胜收的三月,最后却是被一片血红尽染。 合上眼,依稀,看到了南宫错的模样,南宫错,对你的承诺,我必会做到! 刺骨的寒意袭来,夹着一丝丝药香,林倾雪只觉得浑身像是散架了,整个人痛得很。 “姑娘,醒醒。”不知道是谁摇着自己喊道。 缓缓睁开眼睛,却不想眼前的一番景象竟像极了小时候自己的家,林倾雪不禁揉了揉眼睛。再看看床边的女子,眉宇间竟隐隐透着灵气。“你是谁?这里是哪里?”问着,林倾雪缓缓坐起身小心翼翼下了床。 这房间很大却很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凳,还有就是那一壶水和几只精致的小杯。窗开着,外面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 各色各样的花草五彩缤纷,清脆的鸟鸣自成一曲,俨然一世外桃源,林倾雪不禁出了神。 “你怎么了?莫不是劫后重生伤了心智。”女子说着阖上了窗,扶着林倾雪回到了床上。“听谷主说你叫四月,四月啊,你可要好好休养,不然我可会被训呢。” 不安的望着这个女子,林倾雪着实是有太多事情想不清楚了。“你刚刚唤的是四月,四月是谁?她和我有什么关系?”转头,刚好望见不远处的铜镜,自己的容颜未改啊。 女子有些意外的看着林倾雪,“难道是失忆了?”自言自语的说着伸手探了探林倾雪的额头,“你名叫林四月,是南越林家的庶出女儿。听谷主说那一日他刚好路过,见你身患重病被家里赶出来险些冻死街头,就把你带回来了。” 南越?林倾雪愣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这里的一切,林倾雪不自觉的后退。 似乎也察觉到了林倾雪的提防,女子递过一碗药便在床畔坐下。“此处为隐忧谷,姑娘是谷主救回来的贵客,大可安心在此修养,这里没人敢伤你。” 隐忧谷!竟是向来为外人忌惮的隐忧谷。林倾雪这下更是吓到了。不只是因为自己本该被沐南哥哥救走却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成了另一个人,更因为隐忧谷三个字。 这隐忧谷向来隐秘,无人知其到底在何处,也没人知其有多大势力,只知道这普天之下没有隐忧谷办不成的事也没有隐忧谷杀不了的人。而这隐忧谷主更是神秘莫测,只道是年轻公子,医术过人武功盖世而且极擅长用毒。 “姑娘不会是骗我吧?”林倾雪试探着问,毕竟是隐忧谷,那个只杀人不救人的隐忧谷。 女子正欲回答,房门却被一记强风吹开,林倾雪转头,就见一蓝衣男子持一碗药翩翩而来。就像是仙人落入凡尘一般,他的衣衫随风飞舞着,却是一尘不染。 “隐忧。”女子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会意的退了下去。 林倾雪安静的呆着,眼神不慌不乱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他看着也就二十出头,似乎是比自己还要年少,白净的脸被湛蓝的外袍和漆黑的眸子衬的更显得有些惨白,可奇怪的是他看似温文儒雅的气质下竟散发着强大的杀气,让人压抑。 只见他步步走来,林倾雪不着痕迹的后退,却被他抓住了手腕,想要挣脱却已动弹不得。 半晌,他松开手,“还好,恢复的不错。”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你真的是隐忧谷主?”林倾雪忍不住再一次确认。 男子不理,只自顾自舀起一勺药递到林倾雪面前,那专心致志喂药的样子让林倾雪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数次救起自己的南宫错。林倾雪不知道自己突然的想起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心底有一种异样的情愫慢慢萌芽。 此刻的他离自己很近,林倾雪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他虽然浑身透着寒气不可接近,可不知为何自己的心却很平静,似乎已经相信了他。 望向他的眼睛,似乎是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召唤自己,林倾雪生平头一回这么听话的喝药。 喝完了药,男子将碗放下,端正了姿势看着眼前的女子。 “可还喜欢这里?”原本该是温柔的关怀,但经他一问竟多了一丝寒意。 林倾雪不知道这是偶然还是其他,只觉得这一切竟格外的熟悉。点点头,林倾雪抬眼,见他正望着自己,眼神复杂莫测。 “喜欢就好。”说罢,男子起身要走。 “等一下。你,到底是谁?又为何救我?”林倾雪伸手去拉,拽住了男子的衣袖,他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 偷偷看他,他似乎并不生气,林倾雪便大着胆子走近两步却在要碰触到他的时候硬生生被一股真气逼停了脚步。 “隐忧谷主。”男子抽回衣袖,留下简单的四个字,飞身离去。 呆呆站住,林倾雪好奇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他分明是陌生人,但是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或许是因为他的一举一动,或许是他身上的淡淡香气。 “林小姐,热水已经放好,可以洗漱了。”不知道何时,自己的身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大约是她像小桃,林倾雪不自觉的放下了警惕,跟着小丫头去洗漱。 泡在热水里,整个人似乎放松了不少,可是思绪却越发理不清楚了。自己分明是在大殿之上被郑子俊一剑穿心而死,可如今竟好端端的在这里。自己分明是北越的人却硬生生又被说成是从南越就回来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头有些疼,林倾雪抬手去揉,却意外发现,自己手臂上的伤痕没有了。再仔细检查,全身的伤痕就是那一剑都未留下痕迹,甚至连胎记都不一样了。 难道自己被脱胎换骨了?还是重生了!像是被雷劈中,林倾雪立刻穿好衣服,慌张的跑了出去,这件事一定要问清楚,这太可怕了。 “小姐,您去哪里啊。”小丫头本来在打盹,突然见小姐跑出去,吓得立刻清醒跟了上去却还是跟丢了。 话说林倾雪,人生地不熟的在隐忧谷里乱跑。越走越觉得晕,身子似乎是越发的不好了,而且这个隐忧谷为何像极了一个迷宫呢。 拼命喊了半天,嗓子都痛了也没人搭理,林倾雪丧气的坐在湖边。刚刚着急出来都没有穿鞋,脏兮兮的脚丫垂在水里,无趣的晃动着。 “夜深,出来作甚。”寒气逼人的声音都身后传来,林倾雪一个机灵的站起来却险些跌入湖里,好在被及时拉住。惊魂未定,身上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件外套。 “谢谢。”林倾雪糯糯的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林倾雪惊讶的发现,曾经那个叱咤沙场的自己如今竟然不敢看一个男人。 “早些回去休息。”冷冷丢下一句,隐忧谷主转身便要走。 猛然想起自己跑出来要问的事情,“谷主。”上前一步林倾雪着急的喊道,“谷主,我身上的伤痕和胎记都是你去掉的吗?” 深邃的目光望进林倾雪的眼里,男人似乎也有些意外。 一个踉跄,林倾雪一不小心踩在了身后的石头上,痛的坐在了地上。这不是在做梦,那么自己真的重生了,而且还重生在了南越的林家,名唤林四月。 正文 第6章 隐忧禁地 想着想着,林倾雪忍不住暗笑。郑子俊,你应该万万没有想到我林倾雪竟命不该绝,置之死地而后生吧。既然命中注定自己不该就这样死去,那么当初自己留下的血泪就该让那无情无义的男人十倍奉还,如此才不枉重生。 “你干什么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下来,这会正握着自己的脚,林倾雪惊得下意识的便出了掌,却发现一点用处都没有,才想起来自己重生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武功盖世的林家女将了。 “你身子尚未痊愈,日后少出来走动。”一手撕下自己衣角,一手抓住林倾雪乱动的脚,轻柔的包扎。“即使要出来,也记得穿鞋。”轻声叹,隐忧谷主倾身抱起了林倾雪。 被陌生男子抱在怀里,林倾雪不自觉的开始挣扎。可奇怪的是,这般近的看着他的脸,自己竟觉得越来越熟悉。看着看着,手脚都软了下来,就连眼皮也沉了。眼前的脸变得模糊,林倾雪只记得有人替自己盖了杯子,暖暖的。 自那天起,这神秘兮兮的隐忧谷主竟是日日来诊脉,有时候会陪着一同散步,只是很少开口说话。而且他每日都是一身蓝衫面无表情。时候一长,林倾雪惊讶的发现,对于蓝色,自己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好像一见到就会莫名的安心下来,虽然他是隐忧谷主。 对于隐忧谷,林倾雪心里很好奇但也没有多问,自顾自的养伤,毕竟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不过,后来在隐忧谷的时间久了,对这里的事情自然而然的也就知道了不少。 原来这里真的是隐忧谷,之前照顾自己的小姐便是前谷主之女辛逸,她原是要嫁给谷主,只是谷主迟迟不娶,所以大家唤她辛小姐。而亲力亲为照顾自己的男子真是从不露面的谷主,至于姓甚名谁是没有人知道的,大家都唤其谷主,就连辛小姐也只是唤其隐忧。 “小姐,过两日就是春节了,谷里近来好热闹啊。”小丫头从外面进来,拿着一身新衣,“这是谷主吩咐的,您赶紧试试合不合身。” 林倾雪随意的看了一眼,这衣服是同谷主十分相似的蓝色,看着澄澈的很。 “春节是该热闹些,只可惜,没有了家人,这春节也就没了意思。”所谓的佳节说到底还不都只是一家团聚的好日子,如今林家只剩下自己一个,何来团圆。 “小姐,这可是我们隐忧谷第一次过春节,以前,从没有这样置办过。大家都说,是小姐您的功劳呢。”小丫头殷勤的将衣服展开给林倾雪穿上,“谷主果然在意小姐,这身衣服做的是正合适,真好看。” 林倾雪慢慢走到铜镜前,细细的看了看。这身衣服确实很好看,估计也贵重,只是却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毕竟,这世上没有无端的不求回报的好,尤其是对于隐忧谷主来说。对一个林家庶女过分的照顾只能说明他另有所图。 “林小姐。”辛逸推门进来,一眼就望见了那件刺眼的衣服,敛了神色,辛逸笑了,“这身衣服可真是适合你,我还以为这世上隐忧穿蓝色最好看,没想到,你更好看。” 遣退了丫鬟,林倾雪客气的倒了一杯茶。“辛小姐有话大可直说,拐弯抹角的,太累。” 辛逸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直接,转念一想倒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既然林小姐这般直爽,我也就开门见山的说吧。隐忧谷规矩向来是只杀人不救人,这一点你该清楚。至于救你,隐忧有他自己的打算。是因为对某人的亏欠,也是因为你的利用价值。” “我清楚,隐忧谷没有必要做亏本生意。”这一点,林倾雪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呢?” “所以,你不问我这桩交易到底是什么吗?”辛逸试图从林倾雪的脸上看到一丝波澜,却奇怪的发现,她似乎很平静。 林倾雪摇头,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意。“就算我不问,辛小姐还是会说的,不是吗。” 被林倾雪猜中,辛逸忍不住自嘲的笑了,没想到自己在隐忧身边这么多年却依旧没学到一分,反而这个女人,似乎更适合和隐忧在一起。 “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了你就知道了。”说完,辛逸起身往外走。 跟着她上了山,穿过一片林子,整个人突然被暖气笼罩。擦擦汗,叶陌颜细细看了看周围。“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如此荒芜?” 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林四月,辛逸摇了摇头,“这里是隐忧谷的禁地,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自然是荒凉了些。可是,这里也是谷主最喜欢的地方。因为,这里住着他最爱的女人。” 触动机关,大门打开,里面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晰。 幽深的山洞透着一丝阴森,穿过狭长的过道,眼前是一派春暖花开的模样,奇花异草簇拥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巨大桃树。 不由自主的靠近,那桃树下赫然放着一口冰棺,而冰棺里躺着的,正是自己!双眸紧闭,神色安详,大红的凤袍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衬的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 自己的模样依旧如故,当时的不甘涌上心头,林倾雪一个趔趄,失神的跌坐在了地上。 “这位就是你的同胞姐姐,北越皇后林倾雪。”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辛逸咬了咬牙。“就是她抢走了无忧的心,也是因为她,谷主才会救你。” 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妹妹,更不知道隐忧谷主喜欢自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一切都像是别人的事情,林倾雪如何接受。 “我的话你不是听明白了吗,为何装不懂。林四月,就是因为你像林倾雪,谷主才会救你。他要的不过是利用你来弥补他对林倾雪的歉疚,顺便,让你帮林倾雪报仇而已。” 越听越糊涂,林倾雪觉得自己的心口压抑的无法呼吸了。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隐忧谷主,他却深爱着自己,这样还不够,他还觉得歉疚,他到底是谁,他又做了什么! “当初,林倾雪在大殿之上被杀,经太医院所有太医抢救无效确定殁了才被封入棺椁,停放在皇后殿。可是次日,谷主分明说的是去救回林倾雪,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真的一命归西。”看她一脸想不明白的样子,辛逸便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林小姐仔细想想,若不是对于这件事背后不为人知的真相知道几分,谷主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到次日才入宫救人。”见林倾雪脸色不好,辛逸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嘴角不禁弯了。 回到房间,林倾雪一个人坐在窗沿上,思忖着。若真的像是辛逸所说,那么谷主在宫里有眼线,而且极有可能,他跟这件事也脱不了干系。辛逸很有可能是因为爱着谷主而嫉妒,但这绝不像是她胡编乱造的。 “小丫头,谷主人呢?”从窗台上跳下,林倾雪换下了那件衣服。 “谷主这会应该在华庭。”帮林倾雪打理衣服,小丫头有些担忧的看着脸色不好的林倾雪,“小姐没事吧。” 华庭,恍惚间想起,自己的耳畔,曾经有个人也说过,以后要为自己建一座园子,就叫华庭,灼灼其华,亭亭玉立。“丫头,陪我出去走走吧。”心里郁闷,出去走走也是好的。这隐忧谷里向来温润,四季如春,所以繁花不尽,很适合散心。 看林倾雪的样子,丫鬟似乎有些不放心,“谷主吩咐,他在华庭时,谁都不要去打扰。”“我就走走,不去华庭,你别怕。”牵着她往外走,林倾雪意外发现有些地方却格外的冷些,悄悄打量了一眼,那里好像是别有洞天。 “这里为何这般寒冷?”林倾雪伫足问道。 “这里是谷主闭关的地方,用千年玄冰锻造,自然是冷些。此处不可靠近,否则会伤及自己,小姐切记。”小丫头嘱咐。 不过说来也奇怪,大多数人都是不让做的事情却更想做,林倾雪也是如此。 趁着丫鬟不注意,林倾雪直接跑进了山洞,果然寒气逼人,林倾雪立刻后悔,瑟瑟发抖的转身想要离开这里,却发现,身后的石门已经关闭。 这才刚进来一会,自己便已经要支撑不住了,林倾雪第一次怨恨这个让自己重生的身子,怎么就这个虚弱呢。 用力推了石门,却是岿然不动,身后却隐隐有着响动,立刻意识到糟了,林倾雪知道,自己擅闯山洞,只怕是触动了这里的机关,说不定是永远都出不去了。 “啊!”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怒吼,林倾雪猛地回头,借着微弱的光,林倾雪循着声音往里面走,可是还没有走出多远就被人抓住了。回过头,见是隐忧谷主,林倾雪便也不挣扎的被拎出了山洞。 回到自己房间,林倾雪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刚才的那一声惨叫,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却很嘶哑。 正文 第7章 豁然开朗 那个山洞既然是隐忧谷主自己闭关修炼的地方,且不让任何人进去,那么这个女人究竟是谁,隐忧谷主将她困在山洞里又是要做什么? “为何去山洞?没有人告诉你那里不是你可以去的地方吗?”扫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丫鬟,一身蓝衣的他周身的杀气还未褪去。 林倾雪并不觉得害怕,毕竟在自己的利用价值还没有失去之前,他不会轻易对自己动手。 “你先下去吧,我和谷主有话要说。”出言遣退小丫头,林倾雪有意救她,但是她却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谷主,林倾雪也跟着看向了谷主。 “下去,下不为例。”看着林倾雪,他虽是面露不悦却还是松了口。 听出谷主没有追究,小丫头如蒙大赦的跑了出去。 “你放心,不该我看的我并未看到,不该我问的我也不会问。”林倾雪说话间走到了谷主的身旁,“但是,我该知道的,希望谷主还是如实相告。” “说。”望着眼前这个猜不透的女人,隐忧谷主不知道,她的心思到底有多细腻。 “我,究竟是不是你从南越救回来的?”见他皱眉不答,林倾雪有些了然,“请问谷主,我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不该问我。”蓝衣随风飘动,有些不和当下的气氛。 看到冰棺里的女人,自己确实是林四月,可是为什么,自己却只记得林倾雪的事情。事到如今,就连林倾雪自己都糊涂了“既然谷主不愿坦诚相待,那便算了。”转身,林倾雪就要离开,却被拦住了去路。“怎么,谷主是改变心意,打算告诉我了?” “你是林四月,倾雪孪生的妹妹。”语气里满是遗憾和无奈,“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说完,他便径直往前走去,不知为何,他的背影看着格外凄冷悲伤。 跟在他的身后,林倾雪认真的打量着四周。沿着石阶向上,便到了一处园子,门口立着一块木板,上书静思园,只是这字看起来似乎是孩子写的,有些僵硬,断断续续。 进了园子,四周挂满了画像,一张张都是自己一袭蓝纱裙站在桃园中的模样。 “这位便是你的亲姐姐,前不久刚被杀害的北越皇后林倾雪。”男子爱怜的抬手抚过画像,“你是她的亲妹妹,她如今含冤离去,是我没能来得及救下她,也是我害了她。你同她一模一样的长相,也只有你,可以帮她报仇。” 林倾雪听得出来,他的言语间,藏着多少的后悔和怨恨。可是他分明是自己素未谋面的人,他又为何待自己如此特别? “敢问谷主和我姐姐是何关系?或许,之前我姐遭遇的一切,也与谷主有关?”林倾雪开门见山的问。 他的目光沉了沉,最后还是点了头。“她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她的死我责无旁贷。我自问擅长设计,可是我算准了郑子俊的狠心,算准了郑沐南的野心,却没能算准倾雪的性子,否则也不会让她就此香消玉殒。” “所以,我姐的死竟也是谷主算计出来的喽,这岂不是太可笑了。谷主口口声声说我姐很重要,可又亲手将我姐推向了悬崖。若是当初的一切谷主你都知情,为何你不及早出手,为何要等到事情走到无法挽回的一步才肯相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分明他是可以阻止一切发生的,可是他却没有。那么,他就是故意的,他和郑子俊又有何区别。“我姐已经死了,谷主也不需要在这里假惺惺的伤心了,毕竟,你也是杀死我姐的凶手!” “我不是!”紧扣住林倾雪的脖子,周身的杀气凝聚,此刻的他红着双眼像是要吃人。可是看着这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她眼里清清楚楚有着恨意,她在责怪自己,可是自己何错之有,错的从头到尾就只有郑子俊和林倾雪而已。 “我从未要杀她,我只是要救她!你以为只要我放手就可以了吗?她一直都活在算计里,即使我不算计她,她一样会被别人算计。她是林倾雪,她选择去做北越皇后,巾帼大将,她就注定会有这样一场劫难。”狠狠推开林倾雪,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说服谁。 轻声冷笑,原来他真像是辛逸说的那样,“那么谷主,你又为何救我呢?是因为亏欠,还是报仇,还是两者都有。你曾经设计了我姐,害死了她,还不够吗?如今你又来设计我,是想要我给我姐陪葬吗?你对得起我姐吗?”声声质问,林倾雪只觉得自己无比可悲。 “林四月,你不知好歹。”他忍不住再次怒了,“你要清楚,我救你已是例外,你该感恩。” “感恩?笑话!你分明是将一切都算计好了,你将我推向了另一座悬崖,我该感谢你吗?对了,说不定,不久之后,我也会像是我姐一样躺在这里,不,我估计是尸首无存了吧。”林倾雪的情绪不受控制的变得异常激动。他,这个自己以为的恩人,竟是站在一旁看戏,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甚至推波助澜的人如今,竟然还奢望自己的感激。 “本来就会发生的事情,我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林四月,我问你,我为何要阻止你姐自己不顾一切选择的悲剧。还有,若是没有走到不可回头的那一步,你姐会相信那个一直陪着她的郑子俊就只是一个骗子吗?会吗?”他何尝想要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受苦,可是林倾雪的性子就是如此,一旦相信就会一辈子相信,否则,自己也不会出此下策。 在那一瞬竟被说动,林倾雪苦笑。他说的话似乎是没有错。自己曾对郑子俊深信不疑,除了他的话,自己谁都不会相信,要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自己只怕会是一辈子被蒙在鼓里。而他他是没有必要改变一切。 “林四月,你该清醒了。没有人会毫无理由的帮你,没有人值得你一辈子相信,包括我。人生在世,就该学会面对现实,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说完,他推门离去。 林倾雪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不远处冰冷的自己,整整一宿未能入眠。过去的无法挽回,以后,自己该做什么。是要报仇,还是重新开始。 慢慢走出了静思园,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参天古树,懒懒散散的洒在身上,林倾雪恍然大悟。所有的经历都是为了改变,经历了那么多,自己是该吸取教训脱胎换骨了。 匆匆去找谷主,他正在湖边悠然自得的钓鱼,看起来心情似乎是不错。 “谷主。”林倾雪刚开口,就见谷主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林倾雪知道他是怕自己惊着那些上钩的鱼,于是安静的在他的身旁坐下。 迎面,温柔的阳光和煦的落在身上,不强烈,反而有些温暖,就连一向冷的不可接近的谷主今日都多了一分柔和亲近之感。 “身子可好些了。”目光依旧落在鱼竿上,他假装专心的盯着。 晃着脚丫子,林倾雪被太阳晒得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好多了。”随意的回答,林倾雪微眯着眼睛看着鱼竿。 “好。”说的云淡风轻,他掩去了心里的一丝担心。 “谷主,你的目的是什么?”林倾雪试着问。 握着鱼竿的手顿了一下,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立刻收回了目光。“我要你除掉北越,一统天下。”这样的大事,他却说的很是随便,似乎是小菜一碟一般。 察觉到了身旁疑惑的眼神,他放下鱼竿,终于转过身正经的望着她,“有我在,你可以做到,我会帮你,不会让你有事。” 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林倾雪清楚,隐忧谷的能力远在自己的想象之上,有了他的承诺,这一场复仇虽然艰辛却不是孤立无援,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事情说完,那我就不打扰谷主雅兴,先回去了。”林倾雪起身离去,身后是他依依不舍的目光,可惜她并未察觉到。 春节转眼到了,林倾雪本以为只是在谷里吃顿家宴,也就淡定的躺在贵妃椅上休憩。可是突然一阵风刮开了窗户,林倾雪正要叫人来关窗却被人捂住了嘴。 下意识的出手还击却还是被抓住,林倾雪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弱女子。愤愤回头,却在看到对方的时候蓦地放松了,但还是不客气的一口咬下去。 斜着眼睛看着隐忧谷主,他还真是奇怪,在自己的地盘上鬼鬼祟祟,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小丫头的脚步声,“跟我走。”他不由分说,再一次牵住林倾雪的手,另一只手掩住她的双目,越过窗就逃出了房间,一路不停的奔出了隐忧谷。 “谷主这是要带我去哪里?”终于他松开了手,林倾雪一边问一边在心里暗咒。 他的脚步依旧快的很,却回过头来神秘一笑,那一瞬的他看起来竟意外的很简单。 正文 第8章 天伦之乐 乖乖的跟着他的脚步,边走边看,林倾雪依稀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毕竟自己脚下走的正是家门口的那条街。“为何带我来这里?”这应该不是所谓的巧合吧,林倾雪有种过去的美好被人拿出来利用的感觉,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可是,身旁的他似乎很高兴的模样,冷若冰霜的脸上多了一丝暖色,就连深邃清冷的眸子都流着一缕笑意。 只见他轻车熟路的在小巷子里窜着,最后走到了一家看着十分破旧的小店门口。 “今儿个是除夕,没有人会开门的,我们回去吧。”林倾雪莫名的有点害怕,这里太过熟悉,而这样的熟悉只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那场不堪回首的大火。 也不管林倾雪的不愿,他一步上前直接推开了门,门内的饭菜香味立刻扑面而来。 拉着林倾雪进去,桌子已经摆好,一位老人家立刻迎了上来。 “你来了啊。”老人家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笑的一脸慈祥。而隐忧谷主也十分熟稔的说了两句,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绝对不一般,这让林倾雪有些意外。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这个隐忧谷主的性子有多么孤僻自己是知道的,没想到他竟还有这样一个普通人朋友。 老伯热情的招呼林倾雪吃饭,那样子像极了挑孙媳妇儿的爷爷,看得林倾雪有些不习惯。 “小姑娘,你们是什么关系啊?这么多年了,这小子都是一个人来的,你可是他带来的第一个人哦。”老伯说完又开心的笑了。 林倾雪无意间看了一眼隐忧谷主,他依旧是那副表情坐着,只是脸上的笑意更甚,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觉得好玩。 “那老伯和他是什么关系啊?我也是头一回知道他还有关系这么好的熟人呢。”林倾雪大口大口的吃饭,嘴里满满的都是饭菜抽空问道。 “我老头子这家店破旧不堪,都没有人来,也就是这小子一直光顾,时间一长就亲近了。再说我孤家寡人一个,能多个孙子一样的人陪着,是高兴都来不及的事情,不过啊,这小子到底打什么主意,老头我就不知道了。”老伯打趣儿的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逢年过节都来我这儿,也不怕自个儿家人伤心。” 林倾雪也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老伯似乎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他无缘无故的对一个老人这么好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一个看着绝不简单的人此刻却像是一张白纸,单纯的很。 “还不是图你这好手艺,我可是从小的时候就喜欢吃呢。”他突然开口,带了点撒娇的意味,“老伯可是答应了要为我做一辈子的年夜饭,不会是想反悔吧。” 林倾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那个真的是隐忧谷主吗? “小姑娘,你还没告诉老头呢,这臭小子可喜欢你?”老伯说话直率的很,惊得林倾雪一口饭噎住,猛地睁大了眼睛。好在谷主及时递过了水,才算是缓过来了。 “老伯,感情可不是我一头热就可以的事情。”一向六根清净的隐忧谷主此刻一双桃花眼毫无无顾忌的盯着身边的女子,“老伯若是想喝喜酒了,可要帮我。” 说完,老伯笑了,“总算是找着心上人了,小姑娘,你看我家小子怎么样啊?” 老人家的心意林倾雪明白,加上这又是除夕,林倾雪并不破坏这原本温馨的一切。莞尔一笑,林倾雪不客气的拎起某人干净的蓝袖子一把擦上了自己的嘴。“他很好,就是脾气怪怪的。”末了,满足的看着一脸菜色的某人笑的欢实。 老伯笑的开心,一顿饭吃的是和和气气。临走了,老伯还拉着两个人的手,千叮万嘱要好好过日子,不要吵架,两人皆是点头,在外人看来定是夫妻恩爱羡煞旁人的一对。 走在回隐忧谷的路上,林倾雪因为吃饱了变得懒洋洋,走路很是缓慢。走着走着,两个人竟然有了一段距离,林倾雪木木的看着前面的背影,有些模糊了的记忆闪过。 “谷主,可以告诉我为何带我来吗?”听老伯说起来,自己是第一个,说明也是特别的。 “也是,你不认识那老伯了吗?”他在桥边的凉亭站着,“倒是你姐,小时候就很喜欢他的手艺。” 一听他的话,林倾雪倒是有些印象了。从前,家里的旁边就有一家小店,自己平素里很喜欢去那儿吃饭,现在仔细回想,那家店的老板跟老伯确实很相像。 “可是,你是如何知道的?”那些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就连自己都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他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这些事情,只怕是连郑子俊都不知道。 站在他的身旁,他只是淡然的一笑,什么都没有说。这一瞬,林倾雪觉得他显得很遥远也神秘,他为何会对自己的事情了若指掌,他到底是谁。 “阿秋!”打了一个喷嚏,林倾雪搓搓手,整个人也缩了缩,自从受伤之后身子好似弱了许多,比起以前,现在是原发怕冷了。 “把手给我。”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他的手也伸了过来。可是男女授受不亲,林倾雪并没有要伸手的意思。“若是不想冻死的话。”他直接威胁,林倾雪抬眼,望着他,他的眼里似乎有着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鬼使神差的,自己就伸了手。 在碰触到他的手那一瞬,林倾雪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的手好冷!正要缩回,他却将真气慢慢度给了自己,身子一点点变得暖和,整个人也不再那么僵硬。 “闭上眼休息吧,我带你回去。”他说的话似乎也是有了温度,林倾雪听话的合上眼睛,被他牵着。隐忧谷的位置不能外泄,自己还是睡一觉的好,反正有他在,不会有事。 那日之后整整两个月,林倾雪一心一意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伤,谷主也不知是在做什么,再也没有来过,不过那药倒是从未停过一天。 这天傍晚,林倾雪正像往常一般悠闲的躺在贵妃椅上稍作休憩,小丫头却兴高采烈的冲了进来。 这隐忧谷的下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向来成熟稳重。可是今日,这小丫头却将高兴写在了脸上。林倾雪私心想着,难不成这谷主要大婚了? “小姐,谷主请您去一趟华庭。”小丫头行礼,打量着林倾雪的眼神甚是奇怪。 没有多想,林倾雪也就起身跟着去了。这个华庭林倾雪不是头一回听说,只是这华庭听说是隐忧谷禁地,除了谷主任何人不得进去。 突然想起小丫头这般惊讶的看着自己,大约是觉得自己同那谷主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吧。 到了华庭,小丫头不敢进去转身就退下了,林倾雪便一个人慢慢走了进去。沿着小径走了一会,眼前的石墙自行打开,里面的景象让林倾雪眼前一亮。 这里竟是一片桃林围着湖心一小岛,桃林中挂满了精致的灯笼,烛火在夜色中摇曳着,照亮了这原本有些清冷的夜。 小岛中间是雕栏桌凳,刻着一朵朵桃花。湖里各色各样的鱼儿自由自在。活像是一处充满生机和希望的世外桃源。 “过来坐。”男子的声音很低却带上了一丝魅惑和温柔,林倾雪抬眼看向了他。两个月不见,今日的他依旧是一身蓝色衣衫,负手立于湖中,与身后的湖水相称更显得温润明净。 上前一步,林倾雪顿了顿。这小岛在湖心,离岸边有些距离,如今自己重伤未愈,而且不会武功,只怕是一起跳就噗通落水了。 有些为难的望着他,他却突然莞尔一笑,轻轻抬手,自己便凌空飞起直直朝着湖心飞去,然后稳稳落在了他的怀里,他的手也顺势收回落在自己的背上,他掌心的寒意慢慢沁入,林倾雪不自觉的缩了缩。 抬头望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谷主,这个传说中可望不可即的男人,他那张清秀的脸上原本深邃看不透的眼底竟也泛着柔情。 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林倾雪低头,却看到湖面上倒映出的那紧紧依偎在男人怀里的自己,“谷主。”意识到这姿势有些暧昧,林倾雪涨红了脸喊道。 “唤我无忧,秦无忧。”男人一脸淡定的截了林倾雪的话。 原来,隐忧谷主原名秦无忧,林倾雪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万事无忧。 “谷主。”下意识喊出口却被他一个眼神吓了回去。“秦无忧,你放开我。”说着林倾雪扭着身子挣扎了出来。 眼底的思绪一沉,秦无忧犹豫了一下倒也没有过多说什么便松了手。 林倾雪这边正庆幸,却已直直向下落去,尖叫声脱口而出,下一刻整个人悬在了半空。 “秦无忧,你耍我!”林倾雪生气的吼道。 “是你让我放手的。”说完,秦无忧笑了。他笑了!他竟然也会笑! 林倾雪安静了,是啊,是自己这个傻瓜让他放手的,但是嘴上却软不下来。没办法,林倾雪只好自己伸出手,努力的,抓住了他的手。 正文 第9章 华庭庆生 “要是我掉下去,我也会带你一起下去的。”林倾雪威胁。 秦无忧顿了顿,似是在思考什么。 “秦无忧,你不要以为我说说的,我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的。”嘴巴虽然硬,但是一直这样躺在空中,林倾雪没有一丝安全感,抓着秦无忧的手不自觉的紧了。 许久没有听到秦无忧的回答,也没见他松手,林倾雪不争气的转过头,见他嘴角隐约的那一丝笑意,林倾雪知道,那是他在嘲笑,如今我为鱼肉,就躺在别人的砧板上,自己不低头难道还指望他示弱吗。 深呼吸一口气,林倾雪正要开口,整个人却突然是一阵眩晕,等到眼前清亮了一点林倾雪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抱着落在了地上。 总觉得自己吃了亏,林倾雪不满的鼓起了腮帮子,可这边她没来得及发作,那边秦无忧就一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松开她自顾自的坐下了。 见林倾雪还是站着,秦无忧忍不住出言提醒,“坐吧。” 坐下,林倾雪掰着手指头在心里暗暗骂着,骂的累了,干脆趴在了桌子上。 他的手指很细长,很白,竟然比自己的还要好看,林倾雪相当的不满。他提起酒壶斟满了一杯,他的神色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愁绪。 想着他叫自己来必定是有事要说,林倾雪安静的等着,可是等了一会,林倾雪发现他似乎并不打算说话,只是喝着酒波澜不惊的望着远方,只有湖蓝色的衣衫迎着风一动一动。 坐的有些无聊,林倾雪看着秦无忧的眼色,悄悄的拿起桌上的水果吃了起来。突然,秦无忧回过头,林倾雪吓得一颗葡萄险些吞了下去,忍不住咳了两声。 不急不缓的拍着林倾雪的后背替她顺了顺,秦无忧缓缓开口。“今日,是她的生辰。”他说着,眉头紧锁,言语间带着一丝思恋。 耳畔传来秦无忧的声音,林倾雪这才想起来,今日竟是自己的生辰。以往,子俊都会陪着自己过,可是以后却不会了。 “我姐吗?”林倾雪轻声问。 “她是我唯一爱过的女子。倾国倾城,善良率真。”说起那个她,秦无忧的脸上闪现着温柔的光晕,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那你日日穿蓝色,也是因为她吗?”其实这些话林倾雪早就想问了。 秦无忧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头望向了湖面。“四月,你看这里。” 猛地听到他亲昵的唤自己的名字,林倾雪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孔明灯!站起身,林倾雪跑了过去,倚着栏杆,思绪牵回了二十年前。 那时候的父亲公务繁忙总是不在家,可是每逢自己的生辰,父亲总是会特意赶回来,不论多远。依照北越的风俗,生辰时就该亲手做一孔明灯许愿,而自己那时候还小,每一次的心愿都是好吃的,好玩的,却忘了要祈求平安。 “许愿吧。”立在林倾雪身后,秦无忧淡淡的笑隐在了夜色之下。 望着孔明灯,林倾雪想了想却终是没有说出什么愿望,毕竟自己的心已死而曾经自己一直渴求的已经再无实现的可能了。“无忧,谢谢你。”强忍着泪水,林倾雪勉强的笑了笑。 秦无忧也没有安慰,只是在一旁的古琴前坐下,幽幽的弹了起来。 琴声悠扬渺远,似乎可以将人的思绪带的很远很远,带给遥远的家人,带给回不去的那些岁月。坐在秦无忧的身旁,林倾雪就这样倚着身后的栏杆阖上了眼睛。 停下手里的琴,秦无忧轻声走近。抬手想要抚平她蹙着的眉却僵在了半空。四月,你像她,可惜你不是她,那个我深爱的女子。我爱了你姐很久很久,久到连我自己都记不起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或许是兵荒马乱中被你姐救起的那一刻开始,或许是桃园花落见到一身水蓝的你姐的那一刻开始,又或许是听到漫天大火中你姐撕心裂肺哭喊着的那一刻开始。 四月,这些,你可知道?你姐又可知道? 大约,你们并不知道。 林倾雪做了一个梦,梦里似乎有一个人灼灼的望着自己,然后温柔的将自己抱回房间,细心的帮自己盖上了被子还小心翼翼的帮自己理了理调皮的碎发。 “小姐,该起身了。”小丫头的声音稍显的有些着急,穿过了梦境让林倾雪猛地醒来。 看到自己回到房间了,林倾雪想了想,却死活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我怎么回来的?”林倾雪揉着半开的眼睛问道。 小丫头顿时红了脸,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说道,“是谷主亲自抱您回来的,如今隐忧谷可都传遍了,说您就是我们的谷主夫人。所以,所以,辛小姐生气了,一大清早就跟谷主闹翻了,然后…”小丫头为难的看了看林倾雪。 “然后怎么了?”林倾雪一边问一边开始收拾。 “然后打起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谷主昏迷了。”小丫头说话间带着惊恐,“谷主向来武功盖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隐忧谷主的武学毋庸置疑是无人能敌,如今突然的昏迷则着实有些奇怪。再回想昨夜,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常,林倾雪更加奇怪了。 也顾不得丫鬟阻拦,破门而出,林倾雪直冲忧思林,那是隐忧谷主的居所。 一路上,无数的下人都惶恐不安的跟着,谁都知道忧思林是连辛小姐都上不得的,而且这谷主喜静,最讨厌有人打扰。可是这个人又偏偏非比寻常,她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踏入隐忧谷的外人还是向来不救人的隐忧谷主亲自救了回来还亲自照顾的人。 “秦无忧,你没事吧。”站在门口,林倾雪大喊着,吓得一旁的下人们跪倒一片。 大门应声打开,一眨眼秦无忧便站在了林倾雪的面前,墨黑的长发未来得及束好,此刻正慵懒的披在肩上,与平素的他截然不同。 见他这样,林倾雪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着急莽撞,顿时内疚不已。“秦无忧,我…” “帮我束发。”截断她的话,秦无忧抬手,指间放着一柄玉梳,通透温润。 秦无忧的话锋转的太快以至于林倾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直到这玉梳被放在自己手里,而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她才稍许清醒,因为他的手很凉,准确说,他整个人都透着寒气,大约是从闭关的千年玄冰上下来的缘故吧,林倾雪兀自猜测。 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秦无忧轻轻松开了林倾雪的手。 低头见他眯着眼睛一派悠闲的样子像是没事了,林倾雪也就不多问,执起玉梳一下一下小心的梳着。 一旁的下人们见谷主没有怪罪的意思,纷纷松了一口气起身离开。 大约是坐的有些累了,秦无忧不着痕迹的向后仰去靠在了林倾雪的身上。她身上一贯有的桃花香这会儿缠绵的绕着秦无忧的心头,让他十分愉悦。 可是,林倾雪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毕竟他们并不熟悉。 正欲后退避开,秦无忧却先坐直了身子。“你找我可是有事?”秦无忧倒了杯茶。 “我听说你昏迷了,你还好吗?”林倾雪担心的问。 秦无忧抿了一口茶,笑盈盈的回望着林倾雪。 “怎么会还好。”辛逸匆匆忙忙跑去煎了药,刚回来就见那两人情意绵绵的样子,顿时怒上心头。将药重重的放在桌上,辛逸瞪着眼睛看着林倾雪。“隐忧本就有痼疾,这一次为了救你更是耗费了不少功力,你是没事了,他的身子可是越来越差了。” 林倾雪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秦无忧,原以为他本就肤白却未想过是因为救了自己才变得惨白。真正是傻了,听说无忧救下自己的时候本是回天无力必死无疑,如今却能恢复的如此之好,可见他确实是费了不少心血。 “无忧,对不起。”林倾雪木木的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了救我,付出了这么多。” “不知道?”辛逸这下实在是气不过了,“林小姐,当初隐忧救你回来的时候,你可是奄奄一息,加上之前七七八八的外伤和内毒,你知不知道你喝的药每一碗里都有隐忧的心头血,要不是我拦不住他,要不是他不要命了,你早就死了。” “辛逸,你闹够了没有。”秦无忧赶紧喝住,声音虽不重却很显然的带了怒气。“回你房间。”不许辩驳的下了命令。 辛逸自小就被宠坏,性格向来又直又冲,但一物降一物,她就是不敢违背秦无忧的意思。这会鼓鼓腮帮子,剁了两脚转身就跑了。 秦无忧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倾雪,“不必听辛逸危言耸听,我…” “无忧,我想我也该走了。”林倾雪抬头说。 话刚说完,秦无忧手里的杯子便被捏了个粉碎,“要走?”眯着眼睛,秦无忧盯着林倾雪,声音像是千年寒冰,危险的气息围绕着两个人。 正文 第10章 人间四月 “你怎么了?”有些不明所以,林倾雪试探着伸手却被他狠狠打开,玉梳应声掉在地上摔的粉碎,手背也立刻红肿起来。 林倾雪不觉得很疼,此刻却有些害怕,因为他的眼里的分明是杀气。 片刻之后,秦无忧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握紧的拳松开,杯子划破的伤口流着殷红的血丝,秦无忧转身背对着林倾雪。“何时走?”他平静的问。 “越快越好,就明日吧。谷主。”换了一种称呼,显出了疏离。“多谢谷主救命和收留之恩,如今我已经痊愈,也是时候出谷报仇。”林倾雪神情毅然,言语笃定。 秦无忧沉默,只有一丝风小心翼翼的吹过,将林倾雪原本梳好的长发吹乱。 “谷主。”小声唤他,他没有回应,“无忧。”柔了声,林倾雪再唤了一句。 轻叹了一声,秦无忧转过身,望着这个一如当初的倾雪一般的倔强女子,眼神有喜有悲。 抬手仔细的帮她整理了碎发,秦无忧藏起了自己的纠结。从一开始带她回来为的就是复仇,可是她朝夕相伴的这些天,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陪伴。 只是好景终不长,她终该离开。不知道她这一次的离开,将要面对怎样残酷的世界,又何时才会回来,想将她握在手里却终要放手,毕竟自己的计划里缺不得她。 收回手,秦无忧慢慢踱步朝着房间走去。 “保重。”这是秦无忧最后留给林倾雪的。 回到自己房里,见小丫头已经帮自己收拾妥当,林倾雪也省心的坐在了一旁,手里攥着秦无忧方才给自己的锦囊,只是他背对着,看不清表情。这会细细想来,林倾雪才发觉自己竟变得迟钝和厚脸皮了。在隐忧谷已有一年,自己一直心安理得的养伤生活,却忘记了,自己不过是得人恩惠寄人篱下,还险些因此坏了人家的一桩好婚姻,真是罪过罪过。 就这样望着窗外夜色,林倾雪浅浅睡去,而窗外,另一个男人也一宿未合眼。 第二日一大早,林倾雪早早起身。更衣过后,林倾雪刚走到铜镜边便被镜中的自己吓到,失声尖叫。 “小姐,怎么了?”小丫头听到喊声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转过头看着小丫头,她竟没什么反应,林倾雪皱眉。“我的脸怎么了?”为何一天未照镜子自己竟然换了一张脸,林倾雪惊魂未定。 “哦,这是谷主的吩咐,奴婢还以为小姐已经知道了。”小丫头说。 回过头望着铜镜,林倾雪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脸颊。自己竟然忘记了这隐忧谷的辛小姐最擅长的就是易容术,无忧倒是想的周到只是心里的疑惑却油然而生。他得知自己要走的时候是那样的不悦,可是他却这么利索的为自己做好了出谷的准备,他的心真是矛盾。 本以为无忧会来送行,但是林倾雪没有想到,来的却是辛小姐。 上下打量着林倾雪,辛逸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的易容术果然是最厉害的,就连我自己都差点忘记了,你本不是这幅模样。” “多谢辛小姐相助,感激不尽。”林倾雪客气的道谢。 “你不必谢我,我只是在帮隐忧而已。”辛逸温柔的笑了,“隐忧一直想着怎么让你出谷,没想到你还算是有眼力见。”辛逸笑的更开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她会说无忧一直想自己离开。 辛逸一脸惊讶的看着林倾雪,脸上写着你竟然不知道! “你告诉我啊,他很希望我出谷吗?为什么啊?”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利用,那时候的自己无所谓。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关心自己看在眼里,难道又是自己误会了? 辛逸敛起了笑意,抬手拍了拍林倾雪的肩膀。“你以为隐忧无缘无故对你好?”顿了顿,辛逸冷笑了一声,“还以为,我之前那样跟你说了你就不会再轻信谷主了,如今看来,你还是没吸取教训。林小姐,你太可悲了。” 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下,心瞬间皱了一下,林倾雪后退一步好不容易站住,原来,秦无忧的一切也都是在演戏,不过是收买人心加以利用。 幡然醒悟,一开始的不愠无非是因为不在乎秦无忧这个人。可是这一年的相处,自己还是变得在乎了,所以现在听到同样的话,才会觉得心痛。 忍不住笑了,林倾雪,你竟然这么笨,分明告诉自己了,这个世上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已经没有了可还是会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戎马半生,说到底,自己还是一个需要依靠的女人。 “时候不早,我该走了,辛小姐请回吧。”点头行礼,林倾雪转身离开,衣袖里的手指已经泛红。 蒙着双眼,林倾雪跟小丫头一起坐着马车出了谷。一路上,林倾雪一直在想,过去的回忆涌上心头,最后,剩下的就只是残破的自己。 马车颠簸了近三日,当林倾雪下了马车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为何带我来这里?”林倾雪满腹的疑惑。 “小姐,这里是南越林府,您是林府庶出的小姐林四月。旧病缠身被迫出府,如今身体痊愈,故而回府,只是相貌却因病大改。”小丫头一脸镇定的说完便坐马车离去。 站在林府门口,林倾雪表面上很平静,可是心里早已激起了千丈涟漪。依稀相似的林府大宅,只是一个是北越灭门大将军,一个是南越大户。 可是他秦无忧究竟是什么人,他的力量到底多强大。他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为自己的报仇安排好了一切,他太可怕。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奴婢快担心死了。”耳边这句话好生熟悉,好像是小桃说过。猛地转过头,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陌生小姑娘拿着一个缺了口的碗兴冲冲的过来了。 只是,她不是小桃,林倾雪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林倾雪问。 “小姐,您是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您的丫鬟叶儿啊。”叶儿的脸很瘦小,倒显得一双眼睛格外大些,水灵的很。“虽然您的模样变了些,但是叶儿还认得您。小姐离家这些年,叶儿就一直在这里等着您。” “叶儿?”仔细回想,分明是不认识的人。“你知道我是谁?” 赶忙放下碗,叶儿歪歪头看着,一脸的茫然。 “我问你,你知道我是谁?”林倾雪已经快被郁闷死了,如今人生地不熟还一无所知。 “你是林家二小姐啊,这里是林府。”叶儿一副当然了的表情。“虽然小姐走的时候不是这副样子,但是小姐的这块玉佩叶儿不会记错的。”说着指了指林倾雪腰间的玉佩。 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自己都不认识的玉佩,上面明晃晃刻着四月二字。对了,林四月!林倾雪赶紧抬手擦汗也顺势掩去了不自在的神情。 “小姐,您一路也累了,叶儿带您回房休息吧。”赶紧拿起碗,叶儿拉过了林倾雪的手。 本以为要进门,没想到竟是绕过了整个林府。推开后门,随着叶儿七拐八弯的终于到了一处小院。 推开残破的房门,叶儿跑了进去。“小姐,先喝口水吧。”倒了一碗水,叶儿高兴的说。 林倾雪不露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破旧不堪的房间里堆满了稻草脏乱的很,还有那一阵阵难闻的味道直让她想吐。抬头,看着叶儿,再看看这房子,林倾雪似乎是明白了一些。 坐下接过碗,一边喝水一边听叶儿说这儿的事情。林倾雪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妹妹林四月在别人看来是林老爷的私生女,故而一直不受林老爷待见,更是被那林夫人和林家大小姐林宝珠视为眼中钉。 林四月从小生活在后院,灰头土脸,竟没人真正的见过她的模样。而且这个林四月自小性子温婉,向来都是逆来顺受任人宰割。一年多以前,林四月病重,被林家扫地出门。 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林倾雪叹息。没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双生妹妹,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看来这一次的复仇真是上天垂帘,不只是自己,就是妹妹的仇,也要一起报了。 转头看窗外阳光甚好,林倾雪缓缓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这一处小院栽满了桃树,只可惜人间四月芳菲尽,桃花这会已都谢了。 “叶儿,这桃树开花时,可美?”真好奇,这南越的桃花究竟是如何的。 “自然,这里的桃树都是小姐您亲手种的,每年桃花开满园的时候,美极了。”叶儿说着跑了过来。 看着她活蹦乱跳的样子,林四月不禁想起了北越皇宫里那个格格不入天真的孩子小桃。 望着满园残花,花落无痕,林倾雪暗暗感慨也下了决心,从今日起,那林倾雪便不复存在,自己就只是林四月。 “对了,叶儿,你可知道北越皇后?”关在隐忧谷这么久,与世隔绝,如今这天下大约是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