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为鬼 第一章 冤魂出潭   “姐姐,你要坚持住,我们只要冲破这道屏障就能上去了,上去之后我们一边寻访母亲,一边寻找姓刘的仇人!”紫衣女子紧紧抓住一道布满荆棘的铁一般坚硬的透明屏障,一双纤细的双手流出鲜红的血,她痛苦的对着身边同样吃力的顶住屏障的黄衣女子说道。   “好!妹妹放心,我一定坚持!”黄衣女子坚定的点点头。   准确说,她们不是人,是两屡飘荡在江底的冤魂;她们是鬼,是两个投江自尽满怀怨气的鬼!   为了这一天,她们姐妹俩在这冰寒的潭底浸泡了多年,心中有无数的不甘,惦记着不知生死的母亲,更没有忘记那个劫了她们所有钱财的船梢公,害得她们姐妹二人成了这深潭之下的冤魂。要不是为了报这个仇,两个纤弱的女子何来惊人的勇气和毅力承受这20年千锤百炼之苦?   她们清楚的记得双双沉入江中之时,便被两个虾兵蟹将抓住,押往龙王面前。她们向龙王哭诉了自己的遭遇,求龙王收留,帮助她们重返岸上去报仇雪恨。   龙王爷是个嫉恶如仇之人,听闻她们二人遭遇,拍案道:“真真是气死本王!在本王的江上竟然发生如此有违天道之事!”   “来呀!速给本王到江上去,把那恶人给本王抓了来!”龙王狂怒道。   虾兵蟹将们上到江面,却只见江雾茫茫,不见任何船只,它们回到龙宫回报,龙王一掌拍断案角:“没想到让此恶人逃了!”   遂安慰姐妹二人道:“二位姑娘莫急,那恶人逃离了江面,人间的事本王管不了,二位姑娘先在本王龙宫安顿下来,让本王思筹思筹再作打算。”   于是姐妹俩就此被龙王收留下来。   龙王回到后宫与王后说了此事,王后道:“大王,您惹祸事了!”   “为何?本王只不过收留了二个冤魂孤鬼,何来祸事之有?”   王后说道:“大王您想想,她们二人生前是凡人,凡人死后必须下到阴曹地府去报道,我等龙宫岂敢犯天条收留两个鬼魂?更何况此二女是自尽而亡,自尽之人犯的是大罪,死后要进入第十八层地狱,要经历十八年一百八十道残酷的磨练方能达到轮回道去投胎,若未经历那一百八十道炼狱,她们将永世不得超生,永远要在地狱受苦受罪。大王好心收留,不但牵连了自己,也反害了她们二人。”   龙王大惊道:“多亏王后提醒,本王只顾打抱不平,倒把此道理给忘了,那这可如何是好?请王后想个完全之策。”   “大王,此事无策可想,唯有把二女交由黑白无常领去方可,否则咱龙宫也后患无穷啊!”王后担忧道。   龙王沉思片刻,对一旁的丫鬟道:“速去请丞相前来议事。”   丞相老龟坐下后,龙王把经过跟老龟说了,老龟沉凝片刻道:“大王,老臣有一计,距离咱们江十里处有一深潭,名‘归魂潭’,深不可测,那是极阴极险之地,除了怨气深重之鬼,任何人哪怕是黑白无常也进不去。不过进入此潭之人,要经历十八重磨难,方可全身而出,那时哪怕光天化日对她们也是无奈的,否则她们若想出潭报仇,不是被无常抓走,就是在烈日下魂飞魄散,就怕此二女经受不了那残酷的磨炼。”   龙王抚着长须对丫鬟道:“去把二位姑娘请到后宫来。”   二女随着丫鬟来到后宫,向龙王、王后、丞相行礼后站立一旁。   “二位姑娘如何称呼?”王后温和的问道。   “回娘娘,我叫如烟,这是我的姐姐如玉。”紫衣女子指着黄衣女子道。   王后点点头说道:“你二人且细听丞相道来,再作打算。”   丞相把刚才的想法对二女叙述了一遍,二女连连点头跪谢:“多谢龙王、龟丞相相助之恩!我姐妹二人誓报深仇大恨,无论前面是怎样的深潭万险,我姐妹二人都一定要去,只要能避开地府无常,多凶险我们都不怕!”   老龟面色凝重的说道:“进入归魂潭便是第一关,潭口看似一个旋涡,但其实凶险无比,它不是把人吸进去,而是把人弹出来,一旦被弹出便魂飞魄散,你二人可有准备?”   “我们不怕,我们一定要进潭去!”姐妹二人异口同声道。   “那好,你们身故已超过十二个时辰,恐地府黑白无常已在来抓你们的路上,刻不容缓,此刻便差人领你们去。”龙王点头道。   归魂潭,顾名思义便是聚魂之地,能聚魂必是极阴极寒之处。   领着如玉、如烟二人来的蟹将在离潭边数丈开外便停下,对姐妹二人道:“二位小姐,前边便是归魂潭,小将不便靠前,就此别过,二位小姐步步当心,能不能进去就看二位小姐的造化了。”   姐妹二人朝蟹将施礼道:“辛苦蟹将军了,将军请回吧。”   告别了蟹将,如玉、如烟二人来到了潭边,只见潭内一个巨大的旋涡冒着一股强大的寒气。姐姐如玉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往潭中投去,只见旋涡大开,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树枝弹出,倾刻间树枝化为乌有。姐妹俩顿时深吸一口气,胆怯的后退几步。   “妹妹,这可如何是好?”如玉惶恐道。   “姐姐莫担心,咱们再试,我就不信咱们进不去,既然龟丞相能推荐此处,想必是可以进的。”如烟安慰姐姐道。   如烟继续捡起石子、树枝、树皮等一一投入潭中,每投一次她都认真观察着旋涡的变化,她发现每当旋涡开口喷出强大气流之时,潭边的水变现出一圈狭窄的通道,她决定一手向潭中的旋涡投石子,一手向潭边那圈通道投树枝,两只手同时投。   果然在旋涡中的石子被弹出的同时,潭边那圈通道的树枝进入了潭中,没有被弹出来。   如烟兴奋得拉住姐姐的手大喊,对如玉道:“姐姐,你抓进我的手,在我向潭中旋涡投石子的时候,你紧跟着我往潭边跳!”   说完她一手拉紧如玉,一手捡起一块大石子往旋涡中间投去,石子一出手她迅速的拽紧如玉跳入那圈狭窄的通道中。二人害怕得紧闭双眼,眼边只听得呼呼的响声,凭着感觉她们知道自己正在迅速下坠,已经进入了潭中,二人心里异常兴奋,此刻也并不害怕了,她们知道自己没有被弹出去,已没有了魂飞魄散的危险。   姐妹二人自打进入深潭之后,便遇上了潭底的千年鬼母,这千年鬼母是千年阴魂修炼而成,占据着这不属三界管的深潭。她得知二人为躲避黑白无常,他日能够出去复仇而不顾艰险进潭来修炼,动了同情之心,接纳了二人。   鬼母每日给二人安排功课,每一节都是一劫,一劫要一年来完成。她们二人凭着惊人的毅力,终于到达了第十八劫,出潭的最后一道屏障,只要冲出这第十八劫,姐妹二人便可重见天日,出潭寻找仇人。 第一卷:为鬼 第二章 刘勋娶亲   刘府是本县大户,刘老爷单字一个勋,谁也不知道这刘勋家是从何处迁来的,只知道刘老爷的爹刘老太爷当年带着家口迁到县上时很是阔绰,为人和蔼、与乡邻为善、资助贫困弱小等,搬来一年时间买房买田,在城东置办下了很大一份家业,在本县够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户。   刘老太爷迁来时50岁,没带女眷,身边只有一个8岁的小少爷刘勋和几个仆从。   自从在县城安下家后,家里请的婆子丫鬟也多起来。   刘老太爷让管家请来县里颇有名望的老先生教小少爷读书识字,这小少爷聪明伶俐,先生教什么他都能倒背如流,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样样皆能。   刘老太爷60岁那年,带着马夫去乡下收租子,在回县城的山道上因马受惊,马车翻下了山隘,刘老太爷头撞在大青石上当场身亡。县上的人都为刘老太爷惋惜,多好的人啊!怎么老天爷这么不长眼,好人就没好报呢?出殡那天,受过他家资助和恩惠的人们自发的来为他送葬,连县太爷也来给送了一柱香。   刘老太爷去世后,家中的一切就由刚刚成年的少爷掌管。少爷刘勋生得英俊了得,并且仁孝之极,是个跟老太爷一样的大善人。   自古娶亲皆是男方托媒婆上女方家说媒,没有女方上赶着请媒婆上男方说媒的道理,会让人笑话闺女嫁不出去似的。可是刘家少爷的婚事却不同了,因了刘家是慈善之家,且又是富户,少爷又是个读书人,因此在刘老太爷满七之后,远近许多说媒的几乎踏破刘家门槛来为那些大家闺秀们说媒。   本县风俗是未婚孝子需在热孝之内,也就是守孝百日内结婚,不然就得等到3年后守孝期满方可结婚,而刘少爷已经十八岁了,已到娶亲的年龄,如若要再等三年,年纪就大了。于是刘家的管家也着急的为少爷开始张罗起来。   管家刘忠,人如其名,是个忠义之人,跟随刘老太爷十多年,对刘家忠心不二,在刘家的地位也是相当高的,连少爷都十分恭敬的喊他忠叔,府里的丫鬟仆从们对忠叔自然更是敬畏。   忠叔最后与媒婆敲定了城西王员外家的二小姐王巧玉,接着便是纳采、问名、纳吉等等一系列婚娶规矩,全由管家刘忠一手操持。   这位王二小姐生得如花似玉,是全县文明的大美人,且知书达理、性情温婉,与刘少爷称得上是天生的一对。   于是忠叔着人挑着礼担前往王家纳征,这个纳征就是现在的男方到女方家下聘礼,在古代也叫过大礼。下聘那日可热闹了,城东的乡邻们听说刘府少爷要娶亲了,都挤往街上去观看。   只见前后一共7担的花茶、果饼、绸缎、三牲、三禽、银铤等等,聘礼相当厚重,姑娘们一个个满是羡慕的眼光,以前内心对刘勋爱慕的姑娘家此刻算是死心了。   喜日订在了下月初一,还有半月的时间,刘府上下将府里装饰一新,仆从们忙里忙外、各种采买,府内披红挂绿、张灯结彩。   娶亲这天本街的街坊们全部都来刘府帮忙,城中几家大户也前来贺喜。这王家也是个大方人家,光嫁妆就足足堆满了整个前厅,客人们一个个竖着大拇指啧啧不已。   新娘子在拜完天地之后被婆子丫鬟们送入了洞房。厅堂里摆满了酒席,宾客们喝酒猜拳,新郎官敬酒,好不热闹。   新娘子端坐在新房内等着新郎来揭盖头,陪嫁丫鬟屏儿站在一旁陪着。亥时过后刘勋少爷才踩着棉花步子摇晃着来到新房,屏儿忙退出新房。   刘勋见新娘坐在房中,突然清醒不少,上前揭起新娘的盖头,新娘巧玉娇羞地低着头,刘勋第一次见到巧玉,心中充满欢喜,这容貌简直赛过天仙啊,比媒婆形容的样子美多了。   他拉起巧玉的手柔声说:“娘子,来,你我已是夫妻了,来喝一杯交杯酒吧。”巧玉起身随着刘勋坐到圆桌前,拿起酒杯始终不敢看刘勋一眼,微微闭着双目。刘勋凝望着妻子,也拿起酒杯挽着巧玉的手,两人一饮而尽。   看着巧玉酒后微红的双颊,刘勋深情的说道:“睡吧娘子,今天你也辛苦了。”巧玉点点头,起身伺候丈夫宽衣上床。   第二天一大早夫妻俩还在酣睡中,刘忠在门外低声叫:“少爷、少奶奶,丫鬟仆妇们在偏厅候着见少奶奶呢。”   巧玉醒了,见天已大亮,慌忙推醒身边的刘勋。   俩人来到偏厅时,府里上下全都在厅里候着,管家忠叔正给大伙“训话”,见少爷和少奶奶来了,忙对众人说:“今天起,大家改叫少爷为老爷,改称少奶奶为夫人,今后府里上下全听老爷和夫人的,咱们刘府是良善之家,老爷和故去的老太爷都是大善之人,我们今后要更加尽心尽力的伺候好老爷和夫人。”   仆众们连声称是,忠叔转身对向来勤快的丫鬟翠儿说:“翠儿,今后你就到夫人房里与屏儿一同伺候,你手上的事交由其他人来做。”   “是。”翠儿满心欢喜,她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位美貌的夫人。   翠儿来到夫人面前施了个礼:“夫人,翠儿陪您去更衣。”   翠儿搀着夫人来到厢房,帮夫人把喜袍脱下,换上孝服跟着老爷一起来到前厅。翠儿点着了香递给老爷和夫人,老爷夫人接过香对着正中的灵位跪拜。这算是新媳妇第一次拜见公婆,也是给刚故去的公公戴孝来了。   祭拜完毕之后,巧玉再由翠儿扶着去换回新衣。   巧玉不愧为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不仅对府中上下都慈善,对府中事务和刘家的田庄也管理得井井有条,加上有忠叔这个得力管家鼎力相扶,让生来不善于管事的刘勋很是满意,闲日里不是与同窗外出游玩,就是与朋友聚集论诗,回到府中还有娇妻伺候着,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第一卷:为鬼 第三章 巧玉心事   巧玉倚在阁楼上向大街上望去,县城的西边就是她的娘家,她悠悠的叹道:“自嫁到刘府3年,还是第一年的上元节与老爷回过娘家呢,那次是父亲的六十大寿,大姐、三妹也都回娘家给父亲祝寿,一家人团聚好不欢喜。”   屏儿见夫人微蹙着眉头,安慰着说:“小姐想家可以跟老爷说说,屏儿陪夫人回去住几天。”屏儿因是巧玉的陪嫁丫鬟,从小与巧玉一起长大,因此还是称呼巧玉为小姐。   巧玉说:“以后吧,眼下老爷要读书、秋收也到了,过几天老爷和忠叔要去乡下收租,家里的事儿呀多着呢。大姐、三妹都带着外孙回去拜见过外祖父、外祖母,我......”   屏儿知道夫人又因自己一直未育而伤心了,赶忙打断说:“夫人,起风了,我们下楼吧。”扶着夫人就下了阁楼。   结婚三年未有生育是巧玉的一块大心病,虽说在刘府是她当家,任何大小事情都是她说了算,老爷对她也是恩爱有加、尊敬有余。可是,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爷刘勋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看得出刘勋的心里也是很着急的,只是怕巧玉难过而没有说出口罢了。   忠叔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也为刘家着急啊,刘勋是独子,老太爷去世后家里显得更为单薄,若是刘府能添丁,将来自己见了老太爷也有个交代了。   忠叔回屋跟自家婆子说了此事,忠叔的婆娘人称忠婶,为人也是极厚道,忠叔早年因家人遇难,妻儿皆被山匪所杀,他则被山匪吊在路边饿昏过去,山匪以为他死了,抢去他们随身物品就走了。后来路过的刘老太爷把他救下,从此他就死心踏地的跟着刘老太爷了。   直到后来都四十五岁了,才在老太爷的撮合下,与府里的仆妇张寡妇结成了夫妻,这张寡妇就是现在的忠婶,忠婶年轻丧夫,没有生下孩子,自此孤身二十多年。后来刘府招婆子才进的刘府,对她来说,能与忠厚的忠叔成为夫妻是她的造化,是老天爷的恩赐。   忠婶听完丈夫的话沉思了一会儿,说:“如果建议老爷纳妾不知夫人同意不同意?”   忠叔连连摆手:“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老爷夫人相敬如宾、感情深厚,老爷岂肯纳妾?不可不可!”   “不试试你怎知不可?老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老爷是个读书人,他更懂这个理儿。”   忠叔迟疑道:“那夫人那边......夫人会同意吗?”   “夫人那边我去试探,夫人是个懂情理之人,想必不会为难老爷的。”忠婶轻拍着桌角说。   “好吧,那你委婉点儿,别把话说太明了,别伤了夫人的心,试探试探,不行就算了。”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说,行不行的你就听信儿吧。”忠婶起身就出去了。   巧玉坐在花园的荷花亭栏杆边给池子里的鱼喂食,翠儿站在身侧给她摇着扇子。忠婶来到巧玉身旁施了个万福对翠儿说:“翠儿,你去后院督一督婆子们绣的布怎样了。”翠儿猜想忠婶可能有事求夫人,于是识趣的退下了。   “忠婶,你把翠儿支开,找我有事吗?”巧玉说道。   忠婶低着声说:“夫人,你平日里待我夫妻如亲人,刘家没把我们当外人,今日我就斗胆和夫人说说体己话,要是有哪句说得不对,还请夫人莫怪。”   巧玉笑着说:“忠婶尽管说吧,既知咱们是一家人,那就有甚么说甚么,我不怪你便是。”   忠婶说:“夫人,我发觉老爷很喜欢小孩儿,每次在外面看到别人家的孩子,老爷都会低头摸摸。”   “是啊,可惜我肚子不争气,这么久也不见怀上一男半女,唉......只怕将来老爷怨我。”巧玉的睫毛垂下来,脸上挂满了伤感。   “夫人莫要伤心,你还年轻,将来定会给刘家生下满堂儿女。”   “忠婶就不要安慰我了,这几年来郎中的药也吃遍了,四处的寺庙也求过了,仍是不见好,没用的。对了,你今天找我可有何办法?”   “夫人,你何不试着给老爷纳一房妾?将来妾室生下的孩子同样喊你作娘,既给老爷延了后,也让外人觉得夫人宽容仁义。”   “这个......其实我也有想过,也试探过老爷,被老爷一口回绝,我便不好再开口了。”巧玉落寞道。   忠婶说:“夫人,这个交给刘忠去办,让刘忠去劝说一下老爷。”   “好,忠婶,那就拜托你和忠叔了,只要能给刘家延后,怎么样我都成。”   忠婶握着巧玉的手:“夫人,您高义啊!真难得有如此心胸的夫人呐!我这就叫刘忠去劝说老爷。”   忠婶一走,屏儿端着果盘走过来,她四下里看了看,对巧玉说道:“小姐,翠儿不在您身边伺候着,到哪偷懒去了?”   巧玉知这丫鬟向来体贴自己,笑答道:“我使她到后院去监督婆子们绣花去了。”   “小姐,那忠婶的话我刚才在廊下都听到了,这婆子安的什么心?小姐与姑爷才成亲多久?就怂恿着小姐同意姑爷纳妾,哪里有把小姐放在眼里?”屏儿愤愤不平道。   “屏儿莫胡说,此事是我先提的,我自觉嫁过来几年未能给老爷生个孩子愧疚得很,寻思着该给老爷纳一房妾,让府里添丁添口的也热闹些。”巧玉阻止屏儿继续说。   “小姐,我替您委屈,是姑爷有这意思吗?此事要是让咱们家老爷知道了,准气得不行,非打上门来不可。”   “行了行了,莫越说越不象话了,姑爷还不知道呢,只是我这么与忠婶一提,你别多话了,我心里自有分寸。”巧玉拿起一块梨,用食指戳着屏儿脑门道:“走吧,老爷明天要到乡下去,去看看必须准备些什么。”说完起身朝卧房走,屏儿端着果盘跟在后头。   大清早刘勋来到前厅吩咐刘忠道:“忠叔,你去套一下马车,我们今天去张庄看看今年的收成如何。”   “好嘞,老爷。”忠叔应声退下,去准备下乡之事去了。   一路上忠叔坐在前头赶着马车,刘勋坐在车里,掀起帘子欣赏着道路两旁的景色。   今日是个大晴天,天空蓝得一丝云彩都没有,仿佛一块蓝莹莹的绸缎般闪耀着太阳的光芒,刘勋虽说如今已是一家之主、一府老爷,掌管着诺大家产,但是内心还无时不刻处处透露出读书人那股儒雅与脱俗,常常与同窗们到郊外小聚,吟诗作对、下棋弹琴,颇有雅兴。   忠叔抬着鞭子指指道路两边的田地:“老爷您看,这些全是咱们家良田,当年老太爷带着我一去买下的,当时可是花了大价钱从孙财主手上买来的呀。”   刘勋抬眼往去点点头说:“恩,是的,从小听父亲说了,当时孙财主死活不肯卖,最后还是念了父亲曾有过恩于他家才肯放手的啊。” 第一卷:为鬼 第四章 初识秀儿   忠叔慢悠悠的赶着马车,张庄离县城10公里,一天来回时间足够,老爷是个读书人,喜欢一路悠哉悠哉的赏着美景。到达张庄的时候已快到晌午了,张庄的佃户头张老大与刘老太爷颇有交情,每次刘府来人都是张老大招待的。   忠叔把马车赶至张老大家,张老大年近五旬,身强体壮,一看就知是个庄稼好把式。此刻他正在院内劈柴,看到老爷和管家来了赶忙起身:“哟,老爷、忠叔,今日您来怎不提前稍个信儿,我好去庄头接您二位呀。”   “不必了,农忙时节你也忙的,我也就是随便来看看。”刘勋一向对佃农很谦和,因为刘老太爷在世时常教诲说佃农就是刘家的衣食父母,善待佃农就是善待自己。所以性情宽厚的刘勋一直秉承老太爷这一家训。   张老大把刘勋和忠叔迎进堂屋,边走边冲着西屋喊:“秀她娘,快,倒茶来,老爷来了!”   “哎!来了来了!”张老大婆娘张婶在西屋应声。   刘勋进屋落座后,张婶端着茶进来,必恭必敬的递了一碗给刘勋:“老爷,请喝茶。”转身又递了一碗给忠叔,然后抱着茶盘说:“老爷稍坐会儿,我去做饭。”说完退出去了。   刘勋主仆三个正在聊着,院门外传来一串清脆的笑声:“娘,我回来了!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呀?”   刘勋举目往外望去,只见进来一位身形婀娜的姑娘,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玲珑清秀,双眼含笑的正准备朝堂屋走来。   “好一位标志秀美的女子啊!”刘勋看得目不转睛,心中暗暗叹到。妻子巧玉已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了,可这乡下姑娘与巧玉的美完全不同,是那种让人心旷神怡之美,象一块质朴的白玉一般。   忠叔注意着老爷的这一串神态,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   张老大站起来走向堂屋门口:“秀,你回来了?快来见过老爷和忠叔。”   这位被叫做秀的姑娘进来对着刘勋道了个万福,羞涩的站在一旁。忠叔问:“张老大,这是你闺女呀?”   张老大:“是,是。”   “以前我每次来你家怎么没见过侄女儿呀?”忠叔又问道。   “孩子一直在庄西头陪我老母居住,伺候奶奶,您每回到我们庄子来孩子都凑巧没有过来。”   忠叔说:“哦,难怪今天才见呢。侄女今年多大了?找婆家了吗?”   张老大叹了一口气说:“今年十八了,还没呢,隔壁几个村的媒婆都快把门槛踏破了,死丫头性子执拗,死活不同意,眼界高着呢,也不看看自己啥出身。唉,愁着呢,都是被老母给宠坏的。”   “我才不愿意嫁那些粗人俗人,我要一辈子陪着爹娘。”秀俏皮的扬扬下巴说道。   “死丫头,跟先生学了几天字就看不惯庄户人了?都成老姑娘了还在嘴硬,快去厨房帮你娘做饭去。”张老大把秀推出堂屋。   从张秀进来到出去,刘勋的眼睛始终跟着张秀转,张秀出去后他还时不时往院子里瞧着,心不在焉的喝着茶。这一切全被忠叔看在眼里。   午饭虽算不上丰盛,但绝对是刘勋有生以来吃得最合胃口的一次,乡下虽然粗茶淡饭,但是对于日日华服美食的刘勋来说,自是别有一番风味。   刘勋上座、忠叔和张老大在左右两边下首坐着,秀站在一旁给三人添酒添菜。刘勋更是胃口大开,两眼总是撇向端着酒壶站在旁边的秀。每次秀倒酒时,他都假装无意的轻轻碰碰秀的手背,秀并未察觉他是有意,反倒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因此微微点头羞郝的笑笑,满脸歉疚。   饭后小坐了一会儿,忠叔提醒刘勋说:“老爷,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田间看看了,回头还要赶回城呢。”   “哦,好,好,那么,这便去吧。”刘勋不舍的把目光从秀身上移开,朝院门走去。   张老大在前面领着路,带着他们往刘家的田间走,微风徐徐,田里稻浪滚滚,这是刘勋从小跟着父亲下乡最爱看的秋天景象。田里忙活的人们老远看到了都喊着:“老爷,您来啦!”、“老爷,您慢着点儿,田埂小不好走。”刘勋心里满是激动。   刘府对佃户们一向仁厚,租子从不过份,也从不苛刻对待佃户,佃户们谁家红白喜事、结婚育儿,刘府都会让管家去送一份礼以表心意。因此佃户们对老太爷和老爷也敬爱有加,从未有拖欠过租子的现象,刘府每年也无需象其他庄子土财主似的派大拨的家丁打手去催收,佃户们都会自觉交租。   回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斜阳照在马车上金黄金黄的耀眼。忠叔在前头赶着车,刘勋在车里闭目养神,满脑子全是张秀银铃般的笑声和面容,那窈窕的身姿在脑海里总也挥不去。   主仆二人都沉默了会儿,还是忠叔先打破了寂静:“老爷,您看张老大的闺女秀怎样?”   刘勋睁开眼说道:“挺好的呀,清秀水灵的姑娘,怎了?”   想到老爷生前的嘱托,忠叔硬着头皮说:“老爷,您和夫人成亲都三年了,膝下还没有一男半女,您该纳妾了。”   说完忠叔立刻就后悔,觉得自己说得太突然,万一老爷没有纳妾的心思,那自己岂不是要被老爷责怪嘛?可是既然话已出口,如同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那就干脆跟老爷一次把话说明,反正迟早也得跟老爷说的。   “这事儿别提了,我和夫人还年轻,自从夫人嫁过来贤良端淑,没有对不起咱刘家的地方,我不想让夫人伤心。”刘勋果然阻止他说下去。   “老爷,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太爷生前也说过,刘家几代单传,老爷需为刘家香火着想啊。何况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的,可以多为刘家生儿育女,人丁兴旺啊。老爷,夫人那边也愿意呐。”忠叔仍然小心翼翼的劝说着。   “你几时听说夫人愿意?”刘勋差异道。   “我那口子前些日子跟夫人说了那么一嘴,夫人没有反对,还表示支持老爷纳一房小妾,夫人是大家闺秀,明事理之人,她是不会反对的。”   刘勋沉默了一会儿道:“此事以后再说吧,回去不要跟夫人说什么,别给夫人添烦恼。”   “是是。”忠叔明白老爷怕他跟夫人透露今天见到张家姑娘的事儿,嘴上应着不提,但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告诉夫人。通过这几年来对夫人的了解,他知道夫人是个明大义、识大体之人,此事务必要夫人出面才成。   回府时已经天黑,巧玉和翠儿已经等在大门口迎接,刘勋下了车携着巧玉的手进门。忠叔到马圈里把马安顿好回到自个儿屋里,忠婶已经热好了饭菜等着。忠婶拧了一把湿毛巾递给忠叔,忠叔擦了把脸,与老伴坐下来吃饭。   “老头子,怎样?路上有没有跟老爷提起那事儿?”忠婶夹了一筷子菜给忠叔问道。   “有提有提,不但提了,今天还见到了一位非常合适的姑娘。”忠叔兴奋的说。   “是哪家姑娘?人品相貌如何?”忠婶问。   “样貌那是没得说,在咱们县里恐怕除了夫人就是这位姑娘貌美了。张庄张老大家的闺女,生得如花似玉,能言能说,是个聪明伶俐的主儿,关键是还识字儿,咱老爷就喜欢识文断字之人。”忠叔学着老爷平时读书的模样摇头晃脑的形容起来。   “那老爷同意啦?张老大家也同意吗?”忠婶急切的问。   忠叔立即面露为难之色:“老爷没同意,他说以后再说。张老大那边还不知情,我还未将此事告知张老大。我感觉老爷也喜欢那姑娘,眼下关键老爷是怕夫人不同意,所以才推脱。毕竟是结发夫妻,夫人又没有不端行为,老爷对夫人敬爱有加,他也怕提出纳妾会伤了夫人的心,如果此事夫人能出面那就好办了。”   “那行,老爷那边你也盯一盯,夫人这边我来去说。”忠婶边吃边说。   “但就是难为夫人了,唉!”忠叔叹道。 第一卷:为鬼 第五章 巧玉劝夫   廊檐下的两只画眉鸟儿唧唧喳喳唱着小曲儿,天井上方的天空湛蓝湛蓝的,清新没有一丝风,今日是个好天气,鸟儿的歌唱令人神清气爽。   刘府的花园很大,且相当的精致,说到精致当然是花园里的亭台与荷花池了,据说当初修见园子时老太爷从三百里外的州府请来的能工巧匠建的。工钱高不打紧,关键是石材和木料全是南方运来的,据说是因为少爷小时候喜欢花鸟,老太爷才特意建造这个别致的花园让少爷每天能在里面开心的玩耍。   忠婶一大早绕过花园来到夫人巧玉房门口等候,每日夫人的发髻都是忠婶一手盘好,忠婶手巧,会编好多夫人喜欢的发髻,连夫人的贴身丫鬟翠儿都自叹不如。   巧玉起来了,翠儿端着热水进屋,老爷不在屋里,老爷向来有早起到前厅喝茶的习惯。忠婶和翠儿伺候着夫人洗脸梳头。忠婶看着镜子里的巧玉说:“夫人,您还是刚嫁到府里时的模样,一直这么美,全府上下的丫头们私下里都赞夫人美呢。”   巧玉抚着左耳畔的青丝笑了笑,屏儿捂着嘴轻笑了一声:“那是,我们小姐是咱们县里第一美人,做姑娘时城里各家的公子少爷们都托媒前去提亲呢,老夫人谁家都相不中,唯独看中了咱们刘府少爷。”   “死丫头,就你话多,嘴快手懒。”巧玉轻打了一下翠儿的胳膊阻止翠儿往下说。   忠婶对翠儿说:“翠儿,你先下去把水倒了,再去厨房看看老爷和夫人的早饭好了没有。”   “好咧。”翠儿端着洗脸水出去了。   看着四下里没人,忠婶压低声音对夫人说:“夫人,帮老爷纳妾的事有眉目了,刘忠回来说有家姑娘极合适。”   巧玉侧起脸问道:“是吗?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就是张庄张老大家的闺女,今年一十八岁,长得相当俊秀,老爷也见过了,对那姑娘似有意。”   “张老大家只有一个独生闺女,人家肯把女儿嫁过来做妾?”巧玉疑惑道。   “这个应该没问题,咱们县谁不知刘府家大业大,老爷又是那么的英俊,刘府行善积德方圆百里无人不知,如此良善之人谁不爱慕?张老大是咱家的佃户,女儿嫁进来吃香的喝辣的,他们老两口老了也不用愁了。夫人尽管放心,只要老爷夫人同意了,我就差人使吴媒婆去说媒,保证能成。”   巧玉心里一阵酸楚,她其实最不希望刘勋再纳别的女人,她希望此生刘勋心里只有她一个。可是自己结婚多年未有生育,刘勋不但没有嫌弃她,反而对她一如既往的好,更让她心生愧疚。刘家两代单传,万一自己连个闺女都生不出来,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不能到了刘勋这辈儿把香火给断了。因此她没有理由阻止丈夫纳妾,自己是读过书的大家闺秀,必须通情达理,不能象个鼠肚鸡肠的小户人家女儿,应该高兴的为丈夫张罗纳妾之事。   回过神她又问:“老爷可有与忠叔说什么?”   忠婶答道:“我那口子回来说老爷似乎喜欢那丫头,但是却并未同意纳妾之事,老爷说他不能对不起夫人,不能让夫人伤心。”   巧玉心里一阵感动,原来老爷心里确实是有自己的,那自己更应该主动为刘家着想,不能只顾着自己了。   “这事儿不急,我先和老爷商量妥当,到时你再和忠叔去办。”巧玉微笑道。   早饭后,巧玉问刘勋:“老爷今日可有事?”   刘勋道:“想到南街布庄去看看,已经有三四日未曾过去,今日有一批新进的绸缎到,要去看看货色。”   “好的,老爷放心去看吧。”巧玉笑着点点头。   “夫人有事?”   “没有,随便问问。”巧玉欲言又止,微微笑着答道。   “好,若是夫人没什么事我先到柜上去,中午你就自己吃饭,晚上我回来陪你吃,好吗?我先走了。”刘勋轻轻拍着巧玉的手温柔地笑着说,转身招呼着忠叔往大门口走去。   看着丈夫出去的背影,巧玉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内心有丝丝的隐隐痛感。老实说,自她嫁到刘府以来,丈夫与她相敬如宾,平日里两人闲暇时在花园里下棋、弹琴,兴致来时出个对子考考对方。她知道刘勋是爱她的,而她的心里也只有刘勋、只有这个家。如果这个家真的又娶进一个女人来,她真不知自己是否能容得下另一个女人与自己成为一家人。可是,万一真是自己不能生育,若是不同意丈夫纳妾,那自己不是成了刘家的罪人了么?这样的矛盾心情扰得巧玉这两日寝食难安。   刘家在城里最繁华的南街有一家布庄,这是刘老太爷当年迁到本县时买下的四家铺子之一,铺面很大,是由五间铺面连成的。掌柜钱亨是刘老太爷一手培养的,对刘家的忠心绝不亚于忠叔。   刘老太爷在世时从不用担心他们中会有人贪墨柜上的钱财、从不用担心他们谁会谎报帐目,精明的老太爷心中的帐明白着呢,这些掌柜全是他私下里观察考核许久后定下来的,老太爷想得远,栽培几位信得过的掌柜就是为了在自己百年后这些产业能继续光大。   刘勋绝对得了父亲的真传,从小就聪明,看书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读书做画样样精通,最让刘老太爷欣慰的是这个儿子对生意天生精通,每次带着小刘勋到柜上去,他都能把布匹和粮食、药材的进价售价记得清清楚楚,一手算盘更是打得非常好,能赶得上钱大掌柜。这也是刘老太爷对儿子最放心的地方。   钱掌柜正在里面看着一本帐本,布庄二掌柜吴崇文正在忙活着,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吆喝伙计帮着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们选料子、量尺寸,铺子里好生热闹。   看到刘勋进来,钱叔赶紧起身相迎,与刘勋章、忠叔客套了一番,叫小伙计倒茶。主仆三人坐下后刘勋问了这几日布庄的生意情形,询问了这次进来的布料,钱掌柜把此次进货的帐目拿给刘勋一一过目,看完后刘勋叫钱掌柜带去布庄的后院看新到的货。   伙计们正在后院卸货,钱掌柜指着刚卸下的布匹说:“老爷,这些面料全都是上好的缎子,而且这次价格比上次进的便宜了不少,您摸摸,跟以前的缎子相比丝绸细腻柔软得多,色彩明艳雅致,绝对是太太小姐们的最爱。”   刘勋用手摸了摸,翻起一角仔细看了看,搓了搓,满意的点点头:“不错,确实比以前进的货好多了。”   随即对着忠叔说:“你们二人选几匹浅紫色和浅粉色的缎子,给夫人做几身新衣裳,叫绣娘们好生绣上夫人喜爱的花卉。夫人生辰快到了,到时候几个铺子的伙计全到府上热闹热闹。”停顿了一下又说:“夫人今年的生辰操办得特别一些,要比往年更新鲜、更热闹,让夫人高兴高兴。”   “好嘞老爷!”忠叔和钱叔乐呵的转身挑选着布料。   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巧玉正站在前厅大门前向大门方向眺望,看到刘勋回来开心的迎上前去:“老爷回来了,快进去吃饭吧,菜刚叫厨娘热过了。”   夫妇俩坐下后,刘勋边吃边聊今日在布庄的见闻,只字不提为巧玉选了料子的事,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回到房里,巧玉拉刘勋章坐在床沿,鼓足勇气对他说:“老爷,你不觉得咱们家平日里少了点儿什么生气吗?”   刘勋诧异的问:“没有呀,怎么了?少了什么?”   “少了孩子的生气,老爷,你不想要个孩子吗?自从我嫁到你刘家,你对我恩恩爱爱,可我却未能为老爷生个一男半女。老爷虽不在乎,可我心里却不是滋味,我不能对不起刘家列祖列宗......”   “好了巧玉,别说了。”刘勋捂住巧玉的嘴不让她继续往下说:“我们还年轻,才几年而已,往后我们会生很多的孩子,你别说这些丧气话。”   “不,老爷,你让我说完,不说出来我心里不好受。”巧玉仰面说道:“老爷如果愿意,就纳一房妾回来,好为我们刘家传宗接代,我是乐意的,我也好有个伴。”   刘勋一惊,起身走到窗边再踱回来说道:“巧玉,我是不会纳妾的,此生有你足够,除了你我心里绝容不下他人。跟你说实话,忠叔也跟我提过纳妾的事,忠叔虽说得有道理,但是我还不想,我们还如此年轻,还没到那一步,我更不想因此与你疏远。”   巧玉愕然:“老爷,你不是,不是看上张家姑娘么?”   “不,我欣赏那姑娘的灵秀,但我绝没想过要纳她为妾,更没想过纳妾之事。此生能够与你结成夫妻是我三生有幸,你日日为这个家操劳、对我照顾有加,我岂能有负于你?”   巧玉上前抓住刘勋双手:“老爷,我......”   “你别再说了,今后休提此事,就这么定了。”刘勋目光坚定的注视着夫人,巧玉感动得满含着眼泪点点头,帮丈夫脱去外衣,两人坐在床上,刘勋把巧玉拥进怀里,两人就这么闭着眼睛拥抱着,静静的享受着彼此的温暖。   刘勋的心里对巧玉满是愧疚,因为诺大的府中大小事情全是巧玉在打理,他平时走亲访友到处出游,府里的事全落在巧玉身上。说实话,自从父亲过世后,巧玉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她恪守妇道,体贴丈夫、尊敬下人、聪明善良、并且持家有方,府中上下对她一片赞扬和尊敬。她虽说出身大户人家,但嫁进门之后丝毫没有半点千金小姐任性的脾气,更无半分富贵人家的势利与骄横,府里的下人们全都很喜欢她。如今不过才结婚三年多就断言巧玉不会生育,并因此而起二心纳妾,这实实对不住她,孩子一定会有的,自父亲在世时起,家中每年都在做善事,他相信善有善报,老天爷定会赐给他很多孩子的,刘勋相信!   看着巧玉渐渐熟睡,兴许是巧玉太累了,自己平时的确对她关心不够,刘勋的心里暗自对自己保证,今后一定不让巧玉太操劳了,要让她每天都过得快快乐乐的。 第一卷:为鬼 第六章 误摔玉镯   东街的“泰顺玉器”是刘家的四大商号之一,其实就是个首饰店,卖的是金银珠宝饰品。这个玉器店是刘老太爷当年迁到本地之后所开的第一家店铺,位于东街最繁华的地段,是富豪太太们常来的地方。   掌柜李保兴是本县玉器行业的大行家,据说早年在新疆可是鉴玉高手,一块石头出来他只需看一眼就知这块料如何,当时很多有名的珠宝商人想要请他去做掌柜,他都谢绝了,选择了本县刘老太爷这个东家。   李保兴个子高瘦,脸上很少有笑容,一副阴沉的脸让人看着顿觉寒意袭背。他还是个有名的玉雕刻师傅,一块玉石上手,他无需多琢磨,只需看两眼心里就有了谱,随后就闭门雕刻,不出三日一件栩栩如生、巧夺天工般的作品出来了,绝对让人惊艳不已。   据说一般的料他不接,需有好料而且重金请他才行,一般的料都是店内伙计们雕刻制作。这个怪脾气全县有名,若是料子普通了,连县太爷请他雕刻他都不干。就凭他精湛的手艺,人送绰号:李一雕,雕刻的雕,意思是他只雕精品。   这不,前几天县太爷的老丈人让人从新疆运来一块石头,说是上好的羊脂玉,点名必须要李一雕亲自动手给雕一件“福如东海”,下月他的老亲家(县太爷的父亲大人)要过80大寿了,这件宝贝将作为贺礼送到县太爷府上。   李保兴一大早就在铺里候着,老远就见俩人抬着一件红布盖着的物件朝这边走来,领头的就是县太爷的老丈人宋员外。李掌柜慌忙走到大门口相迎,宋员外哈哈大笑着招呼伙计把玉石搬到桌上。   李掌柜往石头上一瞧,心里大赞,真是上等的美玉啊,那皮,那毛孔,还未经雕琢就自然透出油润细腻之感。连见多识广的他都不曾见过这么一大块上品,他啧啧啧赞叹不止。   宋员外得意的说:“李掌柜,如何?这石头好吧?这可是极品啊。你瞧瞧这结构,再瞧瞧这水头,瞧瞧,如何?“李掌柜惊叹:”简直无以形容,只能用五个字概括‘白、细、润、糯、温’!”   “李掌柜果然大行家,说得太对啦。请李掌柜给瞧瞧,这石头雕个什么物件合适?福如东海如何?”   “这石头雕‘福如东海’有些浪费了,完全是一块天然的‘五子登科’的好料啊!您看这形状,对不对?而且您想想县老太爷那福气,正好五个儿子,个个了不得,做知府的做知府,当县太爷的当县太爷,不是五子登科是什么?”李掌柜看着玉石露出几分难得的笑容。   宋员外恍然惊悟道:“对呀,你这一说还确实适合雕件五子登科啊。”   李掌柜点头是是是,宋员外两手一拍:“就这么定了,月底交货来得及不?下月初我那老亲家的寿辰。”   李掌柜说:“行,还有十五天,来得及。”   宋员外两手一抱拳:“那好,此事就托付李掌柜了,那我先回了。”   “宋员外走好,有空来坐。”李掌柜恭敬的把宋员外送到大门外,然后命伙计把玉石搬到后堂去。   刘勋在书房看书,难得今天闲暇,他喜欢安静的坐在书房边品茶边看书。   管家忠叔进来说:“老爷,张庄大傻子家的张奶奶又病了,您要去看看吗?”   刘勋闻言怔怔的看了看忠叔说:“好,备车,我去看看。”   说起这位张奶奶为什么刘勋会这么在意?这位张奶奶原先最早是刘府的厨娘,刘老太爷迁到本县时张奶奶是第一个进刘府的佣人。当时刘勋年幼,刘老太爷忙着在外打理生意,张奶奶对这位小少爷关爱有加。一次刘勋调皮掉入了花园的池子里,恰巧被张奶奶看见,当时四下无人,府里仆佣甚少,张奶奶不顾一切下到池子里把小少爷抱住硬顶上岸,她自己因跳入池中左腿撞到大石头撞断了,从此左脚不能动弹,只得回老家休养。   当时刘老太爷为张奶奶找了城里最好的郎中为张奶奶医治,无奈左脚还是不能行走,张奶奶的儿子是个傻子,生活不能自理,更无人肯嫁,所以张奶奶母子俩的生活刘府全包了。   主仆二人驾车来到张庄时已是过午了,忠叔先在村口对一小孩说:“来,孩子,你到张老大家去知会一声,就说刘老爷来了,还没吃饭呐,叫他家准备点饭菜,老爷去看完张奶奶就过去吃饭。”   张庄的大人小孩都认得刘府的人,那孩子痛快的应一声就飞也似的跑去报信去了。   来到张奶奶家,大傻子坐在院子里自个儿玩着沙子,看着刘家主仆二人进院子友善的呵呵呵傻笑,知道他们是来看他娘的,嘴里呜哇呜哇的叫着,手往屋里指去。   刘勋进了屋,张奶奶躺在床上,整个人干瘦干瘦的,床边的桌上放着一小碗面条,看起来没动过筷。忠叔轻唤一声:“张大妈,你瞧谁来看你来了?”   张奶奶听着熟悉的声音知道是刘府管家来了,使劲儿的睁开双眼,模模糊糊看见刘勋的脸,顿时老泪哗哗的流下来,想起身却又动不了,忠叔把她扶起,拿过一边的一条破棉被帮她垫在后背。张奶奶颤抖着伸手抓住刘勋的手:“少爷啊(老婆子还是习惯以前的称呼),大老远的您还跑来看我老婆子,我老婆子受不起啊。”   刘勋握住张奶奶的手对忠叔说:“忠叔,你让人找个郎中来给张奶奶瞧瞧。”   忠叔:“老爷您放心吧,咱们动身时我已经安排下去了,郎中等会就该来了。”   张奶奶感动得一个劲儿的流泪,使劲儿的说着:“少爷,你们刘家个个都是活菩萨啊,老婆子不知怎么报答才好。”   刘勋说:“张奶奶快别这么说,刘勋这条命是你救的,我孝敬你是应该的。”   张奶奶一边抹泪一边喃喃说着:“好人啊,好人啊。”   主仆正说着,张老大进来了,他得了那小孩的信就叫媳妇赶紧重新做饭菜,这会儿饭做得了赶紧过来喊老爷去吃。   刘勋安抚张奶奶一番,留下一袋钱给张奶奶,叫她不要省着,该用要用,用没了随时叫人到刘府去取。交代完毕起身往张老大家去了。   一进张老大家,便见秀儿和张婶正在忙着摆放碗筷,秀儿看见刘勋进门,道了个礼就红着脸退下了。刘勋这回没有象上回那样眼睛跟着秀儿走了,跟张婶和张老大寒暄一番就坐下吃饭。   用饭完毕张婶对着院子喊:“秀儿啊,快沏壶茶来,拿柜子里那包新茶!”   一会儿秀儿端着茶进来了,倒好茶就拿着茶盘垂着手站在张老大身后,眼睛不时的偷偷往刘勋身上看,可是却总不见刘勋看向她。秀儿心里有点儿懊恼:“老爷上回来不是老看我吗?还夸我,这回怎么了?连瞧都不瞧我一眼。”   其实刘勋心里已打定主意心无旁骛,自己向巧玉承诺过不纳妾,不能在外心猿意马。所以一心与张老大、忠叔聊着农田和佃户们的事儿。   忠叔看在眼里,心里稍稍有点儿着急:“老爷今儿个是怎么了?上次不是挺欣赏秀儿姑娘的吗?今儿怎么瞧都不正眼瞧人家姑娘一眼?不行,我得想办法让老爷跟秀儿姑娘说上话。”   各自的心里正打着小九九,秀儿过来给刘勋添茶了,一只老鼠从堂上的柜子上爬过,一只猫突然窜了过来朝那老鼠扑去,穿过秀儿面前,秀儿正斟着茶,被突如其来的猫吓得茶壶摔在了地上,人也为了躲猫整个身子往后倒去。刘勋眼明手快,欲扶住秀儿,一把抓向秀儿的左手,谁知没有抓到秀儿的手,却把秀儿的玉镯给抓了下来摔在了地上。忠叔一步上前扶住了秀儿,她才满面惊吓地站稳了,伤心欲哭的看着地上摔成几段的玉镯。   刘勋也惊呆了,看看地上又看看秀儿,连连说道抱歉抱歉,把你的镯子给摔了。张老大忙打圆场:“老爷不要放在心上,一只不值钱的东西碎了就碎了,小孩子家玩意儿,不得紧的。”   秀儿委屈的捂着嘴跑出去了,刘勋欲叫住她,可抬着手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满是内疚。转头对忠叔说:“回去到柜上挑一只上好的玉镯给秀儿姑娘送来,要上好的。”特意强调“上好”二字。   张老大连连摇手推辞:“使不得,老爷使不得,乡野丫头戴的不过是只平常镯子,不是什么宝贝,不值当的东西,老爷不要放心上。”但刘勋不容分说,站起来跟张老大告辞。   走到院子里见秀儿坐在大水缸旁边的小凳子上默默哭泣,走过去尴尬得不知怎么安慰秀儿。秀儿感觉到身旁站着人,抬起头一看是老爷,连忙站起来低着头抹干眼泪不吭声。   刘勋问:“那只镯子是你的心爱之物?”   秀儿点点头:“是姥姥留给我的,她老人家去年过世了......”秀儿哽咽着说不出来。   刘勋听了更加难受了,原来自己无意中摔碎的是她姥姥留给她的遗物,那么世间就难有什么宝贝抵得上这样一份念想了,这可如何是好?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仍然安慰道:“秀儿姑娘你别难过,明日我让忠叔挑一只送来给你。”   说完转身与忠叔走到院外直接坐上马车头也不回的回城去,留下秀儿站在门外往着远去的马车半晌没说话。张老大走到秀儿身边说:“秀儿,别难过了,玉是讲究缘分的,这只镯子碎了,说明姥姥这只玉镯与你无缘,等会儿跟爹一起把它们埋在院墙边儿上吧,让它找你姥姥去。”秀儿懂事的点点头,擦干眼泪不再哭了。 第一卷:为鬼 第七章 张秀相思   第二天一大早忠叔在前院忙着,刘勋过来低声对他说:“忠叔,你到咱玉器行去找李保兴挑个镯子去,叫李保兴亲自挑,就说我说的。”   忠叔心领神会,拍拍衣秀就出门朝东街的泰顺玉器去了,店里伙计们正在把门板卸下来准备开张,看到忠叔来了连忙把忠叔让进店里。   “伙计,你们师傅呢?”忠叔环顾四周,他问的师傅就是这泰顺的掌柜李保兴。   伙计说:“师傅在后院雕宋员外送来的一块石头呢,我去给您喊来。”说着伙计就朝后院去了。   一会儿工夫李保兴进到店里抱拳道:“哟,刘管家,您今儿怎么来了?请坐请坐。”   忠叔客气一番坐下,瞧瞧镯子柜那头,对李保兴说:“李掌柜,你给挑只上好的玉镯,老爷要的,大概手寸跟咱家夫人差不多的吧,你帮夫人打过镯子你懂的大小。”   “老爷这是送给夫人的?”李保兴问。   “应该是吧,老爷要的东西咱们做下人的不好多问,劳你挑一只,老爷吩咐要上好的玉,这只有李掌柜在行了。”   “好嘞,您坐着,我这就给您端过来选。”说着李保兴起身朝玉镯柜子走去。   李保兴端着一大盘子的玉镯过来放在桌上,拿起一只雕刻着荷花的白玉镯子对忠叔说:“刘管家您瞧瞧这只怎样?您看这油润,这水头,这荷花是我亲自雕的,您看这工如何?”   忠叔拿起边看边赞叹:“李掌柜,不愧是李一雕啊,这荷花简直栩栩如生,就它了,您给包上,我这就戴走。”   “刘管家,您不再坐会儿?您是大忙人,难得来啊。”   “今儿不了,一会儿我还要去趟张庄替老爷办点事儿。今天先告辞了,改日再来与李掌柜喝茶。”忠叔摆摆手说。   李保兴道:“那行,您稍等。”说完吩咐伙计拿红绸布把镯子包好,交给忠叔。   忠叔接过镯子藏好,作揖:“好,李掌柜谢了,告辞。”   “您慢走,不送了。”   “好嘞。”   看着忠叔走远,伙计说:“掌柜的,这老爷不年不节的、也不是夫人生辰,突然来拿这么好的镯子是作何用?”   “多嘴,主人家的事是你猜测的吗?干活去,记住多做事少说话,管好自己的嘴,小心祸从口出。”李保兴训斥道,别看他对店里伙计严厉,但其实一点儿也不苛刻,伙计们背地里都说他外冷内热,对伙计们好着呢。伙计被训得吐吐舌头忙去干活了。   忠叔带着镯子赶回府里,见刘勋和巧玉正在用早饭,就站在饭厅外候着。一会儿他们用完饭,一个丫鬟上来把餐具收拾了端下去忠叔才进来。   巧玉看忠叔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找老爷定有事,于是起身说:“老爷你们谈,我和翠儿到后院去看看。”   等巧玉出去了,忠叔拿出玉镯给刘勋:“老爷,这镯子是李掌柜亲自挑的,上面的荷花也是他亲自雕的。这么好一只镯子您确定要送给秀儿姑娘吗?”   “什么叫送给秀儿姑娘?这是我摔碎了秀儿姑娘的镯子赔偿给她的。”刘勋没有接过镯子,只粗略看了一眼就摆摆手让忠叔收起来。   “你此刻就给秀儿姑娘送去,别让人小姑娘伤心久了,也怪我不好,摔了人家的一个念想。”   忠叔连连应声,包好镯子出门套上马车直奔张庄而去。   一路上风呼呼的响,刘忠觉得身上、心里都特凉爽,觉得老爷纳妾之事有希望了。虽然他心里对王巧玉这位年轻的夫人尊敬有加,对她的贤良淑德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是为了刘老太爷的托付,为了刘家的香火,只能对不住夫人了,这完全也是为了刘家好啊,夫人一定能体谅的。   到了张庄口,正巧遇到秀儿提着一只篮子朝家的方向走着,听到马车声秀儿赶紧用手遮挡着眼睛,怕风沙吹到眼睛。   “秀儿姑娘,秀儿姑娘,你这是到了哪里呀?”吁的一声,刘忠把马车停在了秀儿的身旁。   秀儿闻言抬头看到是刘忠,高兴的招呼:“忠叔,您来啦?”眼睛使劲往马车里瞟。   “别瞅了,老爷没来,老爷叫我给秀儿姑娘送镯子来了,走,上来,上你家去再说。”   秀儿应声跳上马车和忠叔往家走去。   到了张老大家,张老大已经出去地里干活去了,张婶在院里忙活着。秀儿进门大喊:“娘,忠叔来了!”   张婶直起声笑道:“刘管家来了?您快请进来。”   放下手中的活,往围兜上擦擦手,对秀儿说:“秀儿,快去给你忠叔沏茶去。”   “哎!好嘞!”秀儿开心地跑进厨房去了。   张婶把忠叔引进堂屋里,用手中的围裙掸掸凳子,对忠叔说:“刘管家,您请坐。秀儿她爹一早去地里干活去了,我让秀儿去把他喊来。”   “不用不用,我今天不是来找张老大的,我是来找秀儿姑娘的。”忠叔连连摇手。   “您找秀儿?您找秀儿何事呀?”张婶担心的问道。   忠叔笑着说:“张老大家的,你别紧张,是好事儿。昨天不是老爷不小心把秀儿姑娘的镯子给摔了?这不,今儿老爷特地挑了一只上等的白玉镯子叫我给秀儿姑娘送来了。”说着从兜里拿出红布包。   打开后摆到桌上,对张婶说:“你瞧,这镯子可贵重了,就连这雕的荷花都是老爷铺子里的李一雕师傅亲自雕的,一般人家可买不起它呀,你可收好喽,这镯子能买得下半个张庄的地呢。”   “哎哟,哎哟,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刘管家,您拿回去,就跟老爷说我们承受不起这么贵重的镯子,秀儿一个乡野丫头也不是戴这镯子的命呀,我们不能收,坚决不能收,让她爹回来知道了,我和秀儿可不好交代了。”张婶惊恐的连连拒绝。   这时秀儿端着茶进来了,放下茶盘,把茶端给了忠叔。然后小心的拿起镯子看着,满脸的惊喜。张婶从背后碰她胳膊,暗示她放下,她噘着嘴不肯。张婶只好严厉的说:“秀儿,这只镯子太贵重了,咱可不能收,咱家要是收下了老爷这只镯子,你爹还怎么在庄子里住下去?”   秀儿听了脸色黯然的放下镯子,低着头站在张婶身后。忠叔拿起镯子走到秀儿身边,拉起秀儿的左手:“秀儿姑娘,这只镯子是老爷给你的,你尽管收下,不说是老爷赔偿的,就当是老爷的一片心意吧。”边说边把镯子套进秀儿的手腕,不大不小正好合适,简直就是为秀儿订做的一般。   秀儿听忠叔说“就当是老爷的一片心意”时,满心欢喜起来,心想:“人家本来就没当是老爷赔我的,就是老爷送我的嘛。”心里这么想,嘴上乐得说:“多谢老爷和忠叔。”   张婶已经来不及阻拦了,满脸内疚不知所措的对忠叔说:“刘管家,这,这多不好,这可叫我咋向她爹交代呀?”   忠叔说:“张老大家的,别往心里去,老爷乐意,你们爽快收下就是,拒绝了反倒不好,扫了老爷的兴致不是?”   “那好,那请刘管家回府后帮我们向老爷道谢,我和她爹改日一定到府上向老爷致谢。”张婶欣慰的说。   秀儿爱不释手的把手腕翻来翻去,看了又看,生怕不盯着镯子就会飞了似的,心里咚咚咚的直跳,简直跟做梦一般,突然就拥有了这么一只贵重无比的宝贝,而且这宝贝还是刘老爷送的,她简直要向全庄的人大喊起来,但是秀儿是个聪明的姑娘,她连忙用微笑掩饰住内心的喜悦。   她压住兴奋,小心翼翼的问:“忠叔,这只镯子是老爷亲自挑的吗?”   忠叔看着秀儿满眼期待,不忍说破,只得说:“是的。”   这下秀儿更是喜欢得不得了啦,右手摸着镯子怕被人抢走似的。   忠叔告辞出来,秀儿抢着送忠叔到门口去,忠叔看着秀儿象是有什么话要说,就问道:“秀儿姑娘可有事?”   秀儿看心思被看破,紧张得忙说:“没,没事儿。”   “秀儿姑娘可是喜欢上了老爷?”忠叔单刀直入。   秀儿惊讶的睁着大眼睛瞪着忠叔,半会儿才红着脸嗫嗫的说:“没,没有,也不敢。”   “秀儿姑娘若有这心思,回头我回府跟老爷说说?探探老爷的心思可好?”   “恩恩。”秀儿想都没想,毫不掩饰的回答,说完又羞愧的摇摇头。   忠叔是多么老谋深算的人,一眼看穿了小丫头的心思,但是无论老爷纳妾不纳妾,夫人始终是摆在第一位的,谁也别想超过夫人。他刘忠支持怂恿老爷纳妾是为了延续刘家香火,但对夫人的敬意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忠叔哈哈笑着上了马车,扭头对站在旁边的秀儿说:“秀儿姑娘,刘府是夫人当家,夫人在老爷心里的位置谁也比不上,秀儿若对老爷有意,得有尊敬夫人的心呐。我也好帮秀儿姑娘在夫人面前说说好话。”这应该算是事先对秀儿的一个忠告吧。   秀儿一时不懂忠叔这话的含义,但还是使劲的点头称是,目送着忠叔马车远去,她才按捺住内心的高兴回家了。   回到家坐在院中摆弄着左手上的玉镯看了又看,喜欢得不得了,不光是因为镯子本身贵重,更主要因为是刘勋刘老爷送来的,而且是刘老爷特意挑的最好的镯子。   张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看着秀儿那痴痴的表情,心里越发愁了起来。 第一卷:为鬼 第八章 庵中巧遇   这天早上忠婶给巧玉梳头的时候,巧玉吩咐翠儿到街上去买些香烛糕点,一会儿到城西山头的清月庵去烧香,已经快半年没去了,往常巧玉会两个月去一次拜佛求子。庵里的清月师太剃度前与王家甚熟,两家是远房亲戚。   忠婶关切的对巧玉说:“夫人,秋凉了,您多带件衣裳,山路崎岖,要不要我也一起去?好多个照应。”   “不用了忠婶,有翠儿陪我去就行了,你在府里大小事多看着点儿。”巧玉在镜子里微微一笑说。   忠婶只要作罢:“那行,那夫人何时回来呢?”   “好久没跟清月师太念佛了,今天可能会晚一点儿,大概过了申时回来吧。”   “夫人,您这次去再抽支签,看签上怎么说。”忠婶跟忠叔一样,最关心老爷夫人子嗣的事。   “好的,忠婶就不必担心了。”巧玉回头望着忠婶笑道,这忠婶和忠叔真是前世的缘分这般的般配,都对刘府是一条心,与刘府不仅仅是主子与仆人的关系,更象是一家人,巧玉打心眼儿里喜欢这忠婶。   忠婶帮巧玉梳好头,转身到柜子里拿出一件比较素色的小翠花衣裙:“夫人您生得美貌,穿什么衣裳都非常好看,今天您去庵里穿这件吧,这件素净一些的适合拜佛穿,这件是铺子里给夫人新做来的,您穿上试试。”   说着帮巧玉穿上,正合身,铺子里的绣娘们哪个不知夫人的尺寸大小,无需量身,每次做的衣服都特别合身。巧玉对着镜子转了两圈说:“太好看了,这件我喜欢,这花色正合我意。”   “这花色是老爷给您挑的,前次到新布料,老爷特意挑了好几块面料给您做衣裳,有艳丽华贵的、有素雅别致的,老爷的眼色可真真是一流呢。”忠婶夸耀道,那神情仿佛在夸赞自己的孩子。   说话间翠儿回来了,进门放下买回来的香烛供品,对着巧玉一声惊叹:“夫人,您这身衣裳正合今日去烧香穿了,真是太美了!就象一位仙子似的。”   巧玉害羞一笑说:“就你多嘴,马车吩咐套好了吗?”   “已经吩咐过了,老爷出门时吩咐喂马的亮子跟咱们一起去,他赶马车。”翠儿说道。   “那好,咱们走吧。忠婶,你忙去吧,老爷回来让他自己吃饭吧,不用等我了,我在庵里用饭。”   忠婶应着,送巧玉到大门口上车。   张老大家因前几日刘忠送去镯子的事闹开了,张老大夫妇俩要秀儿把镯子还回去,秀儿死活不肯,以绝食来向父母抗议。素来秀儿的要求张老大没有不答应的,唯独这次这件事张老大不答应了,任由秀儿不吃饭,他狠狠心仍然要她把镯子送还。   秀儿已经饿了两天了,父女俩谁也不让步,这可急坏了张婶。早上趁张老大出去干活去了,她端着碗面到秀儿房里,秀儿见娘进来扭开头不理。   张婶把面条放在桌上,走到秀儿面前说:“秀儿,好闺女,你先把面吃了,有啥事儿咱们再慢慢商量,啊?”   “我不,这事儿没得商量,这是刘老爷赔给我的镯子,我为何不能要?再说了,这么好的镯子咱哪辈子戴过呀?为何不让我戴?”秀儿委屈的说。   张婶沉思了片刻说:“秀儿,要不这样吧,娘带你去清月庵抽个签,如果菩萨答应了,那镯子你就戴着,如果菩萨都不同意,那你就要送还给刘老爷,成吗?”   秀儿想了想:“行,那就依娘。”   “那你把面先吃了,不吃哪有力气上山呀?”   秀儿终于端起面条哗啦哗啦狼吞虎咽很快就给吃了,张婶心疼的帮她撩开额头的刘海:“你瞧你,饿了两天脸都小了,下巴都尖了。你是爹娘的亲闺女,哪能这么折磨爹娘呢?”   秀儿俏皮的呵呵呵笑着:“娘,我吃完了,咱快走吧!快去快回,别让我爹知道了。”说完拉着张婶就往外走去。   从刘府到城西山头是一条通畅的大道,虽然叫着城西山头,实际上是在城外的山上,因为是在县城的西面一座无名山上,所以被本县的老百姓们管这山称为“城西山头”。从山下上清月庵的路蜿蜒崎岖,大约要走半柱香的工夫,马车到了山下就得下车走上山顶去了,清月庵就在上顶。   下了车驾车的亮子把车停在路边的草坪上,把马栓在草坪边的一棵大树上,想陪同夫人上山。巧玉转身对他说:“亮子,你不用上去,你先回府去,我和翠儿上去就行了,申时你到这里来接我。”   “好的,那夫人我回去了,您小心些走。”亮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只能听从夫人的话,看着夫人和翠儿朝山上走去,他只好驾着车回刘府。   亮子是个十六七岁的大孩子,巧玉觉得自己是去烧香求子的,带着他上山不方便,所以先打发他回去了。翠儿也明白巧玉的心意,扶着巧玉往上走去。   这条山路台阶多,台阶较矮,每个台阶都是一整块五尺长的大石条砌成,从下往上看去宛如一条青龙直入云天。台阶两旁是山茶树,眼下是秋天,山茶叶已经泛黄快要凋零,若是春天上来,两边红艳艳的山茶花茂盛的开着,仿佛两道花墙护着这条石阶路,甚是好看。这条道还是刘老太爷生前出的银两捐建的,在半山腰有个凉亭,凉亭边有块石碑,上面镌刻着刘老爷名讳,和建造这条道的时间日期呢,还有当时修路的工匠们的大名。   毕竟是大家闺秀,每次来都要停下歇息好几次,走一小段路就累了,俩人坐在路边的树桩上休息。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两人在走,翠儿说:“夫人您看前面那俩人是婆媳还是母女?也是来求子的吧?”   “胡说,你看那位大婶旁边那个明明还是个小丫头嘛,你瞧见人家头饰没?瞧见发髻没?估计是母女俩,去求姻缘的吧?”巧玉笑着戳戳翠儿的额头,翠儿看着那姑娘的背影,确实人家梳着俩发髻呐,主仆俩笑作一团。   主仆二人好不容易到了清月庵,进到庵堂里,只见先前见到的那对母女模样的人正在佛前跪拜许愿。翠儿也帮巧玉点着了香,巧玉接过跪在那对母女旁边心里默默的许愿:“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信女刘王氏,夫家几世行善,信女也从未做过有违天理之事,成亲至今还未能生下一儿半女,请求菩萨显灵,赐给我一儿半女,信女必来还愿谢恩!”   “菩萨、菩萨,您行行好,请成全我的好姻缘,让我能嫁给我心里的那个人,我肯定来给您谢大媒.......”只听得旁边跪着的那个姑娘口中喃喃说道。   巧玉睁眼转过去瞧,正好那姑娘也转过来看着巧玉,发现巧玉在看她,那姑娘脸刷的一下红了,赶忙低头两手合十使劲拜着。巧玉突然心里笑起来,这姑娘倒挺有意思的,看着年纪不大竟这般着急嫁。   秀儿低着头心里有种震惊的感觉,暗自想:“这是哪家的媳妇儿,真是美貌非凡,犹如天仙似的。我在庄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竟没见过比我秀儿还美之人。”一向自恃貌美的秀儿内心升起一股既羡慕又嫉妒之意来。   许完愿起身,清月师太听说刘夫人来了,从内堂迎了出来:“夫人您来了?许久不见了,您今日来是求签还是问卦呢?”   巧玉说道:“刚才已经许过愿了,请师太为我请一签。”   “夫人想要求什么?”   因有外人在,巧玉思虑着该如何答话,聪慧的翠儿知道自家夫人的心思,抢先一步笑道:“师太不必问,夫人求何事您是知道的,劳烦师太了。”   清月师太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低声说:“夫人请跟我来吧。”说完领着巧玉到后堂去。   后堂与前面的佛堂一般大,巧玉和翠儿跪在一尊送子观音前,清月师太拿着签筒对着观音拜了三拜,然后口中念念有词,念完让巧玉摇,跳起一支竹签掉到地上,翠儿捡起双手递到清月师太面前。清月师太接过签喜悦的说道:“夫人,大喜呀,是上上签,您瞧。”   说着把签拿到巧玉眼前念道:“婚姻和合得好运,天地分明见子孙。积善之人全无阻,顺风顺水到黄昏。”   “师太,这是何意?请师太帮我解签。”巧玉连忙施礼。   “意思就是刘老爷与夫人婚姻美满好运连连,上天定会赐给您子孙。刘府积德行善之家万事无阻,老爷和夫人恩爱到白头。”清月师太喜滋滋的说道。   翠儿在一旁听了高兴的拍手说:“是是是,我们家老爷和夫人是城里的大善人,好人定有好运,师太说得太好了!”   巧玉听了难掩心中的欢喜,连连道谢,并暗示翠儿快奉上香油钱。清月师太接过香油钱挽留巧玉主仆到偏室去吃素茶,并吩咐小尼姑静明去准备斋饭,刘夫人要在庵里用午饭。叮嘱完这些又对翠儿道:“劳烦翠儿姑娘先伺候着夫人喝茶,贫尼先到佛堂去见过另外两位施主。”说着就掩门出去了。   清月师太说的另外两位施主便是张婶与秀儿了,她们与清月师太也是相识,张婶也是信佛之人,每年农闲也会带着女儿前来进香。 第一卷:为鬼 第九章 张父训女   佛堂前的张婶和秀儿还虔诚的跪在菩萨面前祈祷许愿,清月出来对张婶说道:“施主久等了,刚才帮城里刘老爷的夫人抽签去了。”   “刘老爷?可是城里大户刘勋刘老爷?”秀儿两眼放光,想都没想就快速的问道。   “正是刘勋刘老爷。”清月师太并未察觉到秀儿的失常,倒是张婶发觉了,暗地里捏捏秀儿的左手臂,秀儿装作不知,仍然眼巴巴的要问什么,只听得清月师太继续说:“这位夫人是个美人胚子,又是菩萨心肠,极善良的一个人,知书达理、端庄大方、温良贤淑、持家有方,把个刘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秀儿瞪着大眼认真的听着清月师太数着夫人的各种好,仿佛努力想多知道一些刘府的情况,最好是刘老爷的情况。可是碍于母亲在旁又不好直接问。   “师太,您看我们娘俩今天来也是想求个签的。”张婶知道秀儿的心思,连忙打断师太的话。   清月师太说:“二位可是要求什么签呢?”   “师太,我想求姻缘签......”秀儿抢过话。   “哦,哈哈,秀儿姑娘长大了,是到了该找婆家的时候了。好,二位随我到后堂来,求个姻缘签。”清月师太一边说着,一边把张家母女儿人领入后堂。   到了后堂秀儿两眼到处看,心里嘀咕:“怎不见刘府夫人呢?刚才她们不是也进后堂来的吗?”张婶看在眼里,知道秀儿想什么,干咳一声,秀儿慌张收起心思,跟着清月师太去求签。心里其实全飞到刘夫人身上去了,张婶和师太说了什么,求的什么签,她完全没有兴趣听,也一个字都没听见,全在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接近刘夫人。她可是从见第一眼起就喜欢上这位貌美的夫人了,虽说心里对她的美有些许嫉妒,但是因为她是刘勋的夫人,所以有些爱屋及乌了,自己不是想接近刘勋吗?如果能讨得刘夫人的好感,说不定还能进刘府去瞧瞧呢。   “秀儿,秀儿,想什么呢?签求好了,师太说是支上签,走了,咱回去吧。”张婶推推正在出神的女儿。   秀儿回过神来:“什么,就求好了,为何不是上上签?”   清月师太双掌合十说道:“小施主,姻缘乃天注定,强求不得,该好的一定很好,不好的也强求不来。您这签是上签,甚好。”   “是的是的,师太说了,咱秀儿的姻缘好着呐,你只要听爹娘的话,一定嫁个好人家。”张婶拉着秀儿起身向清月师太告别。   “施主何不午饭后再走?斋饭已经快好了,刘府夫人也在庵里用饭。”清月师太挽留道。   “娘,咱吃了饭再走吧?今天我们应该吃斋不是吗?”秀儿怕娘拒绝,赶紧抢过话说。张婶知道刘夫人在庵里吃饭就更急着要走了,她知道女儿是想接近刘夫人,知道女儿的心思,她怕女儿惹出什么是非来,婉言谢绝师太,拉着秀儿出了山门。   一路上秀儿不言不语,满脸的埋怨。张婶也不劝她,知道这个时候劝她反倒惹她赌气,母女俩一前一后下山去了。   这边巧玉用过斋饭之后与清月师太在后堂诵经,一篇经文诵完已经到申时了,巧玉起身跟清月师太告辞,走出山门时山顶的日头都已经偏西了。翠儿搀着巧玉慢慢走下山,到了山下就见自家马车已经在草坪等候,亮子站在车前,看夫人下来忙过去搀扶夫人上车,然后驾着车往城里奔去。   自从那日清月庵回来后,张秀便整日喜欢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发呆。   张老大奇怪的问张婶:“秀儿整日坐院里在地上划啥呢?”   张婶说:“不是读过两年私塾吗?兴许练字吧?”   “不象,喊她都不应,听不见似的,咱虽不识字,但看地上那些也不象是字呀,那乱画的。”   张婶愁着脸道:“还能有什么?你闺女看上了刘府老爷了呗。”   “什么?她?她看上了人家刘勋刘老爷?我不信,咱们什么身份?人家刘老爷什么身份?何况人家刘老爷已经有了夫人,怎么可能会看上她?”张老大差异又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这娘怎么当的?也不好好管管闺女,这传出去象话吗?我张老大还怎么在庄子里做人?还不给人笑话死。”   张婶委屈道:“闺女这个样子是我教的吗?你当爹的也该管管她了,从小当个小子似的任她在外到处玩耍,性子完全野了,又让她上什么私塾,说什么咱家闺女将来必定与别人不同,好好的姑娘家认什么字,看吧,再这么任她下去我担心她会惹祸的。”   张婶把张老大往院里推:“你去,好好问问她,问她到底怎么了,这么大年纪了,赶紧许个婆家嫁了,省得惹出是非来。”   张老大走到秀儿身边,秀儿正聚精会神的想着刘勋,还想着那日在庵上见到的刘夫人,心里既羡慕又生出几份妒意,把手中的树枝恨恨的画得沙沙做响,全然不知父亲已经站在自己身边来了。   “秀儿,你怎么了?有心事了?”张老大端把椅子放在秀身边坐了下来。   秀儿不语,全然没听见。张老大推推秀儿的胳膊:“秀儿,秀儿,你到底想什么这么入神?”   秀儿惊的手中的树枝掉地上,抬起头看见张老大坐在身边来了,嗫嗫的说:“爹,你怎坐过来了?”   “你爹坐你身边来了你都不知?你在想什么呢?跟爹说说。”张老大看着秀儿。   “爹,没什么,不就是闲着没事么?我就在地上画着玩儿,怕把小时候跟先生学的字给忘记了。”秀儿掩饰道。   “好,好,咱闺女好学爹高兴,不过秀儿啊,爹有话要跟你说。”   “爹,你说,秀儿听着呢。”张秀惊讶今天爹是怎么了,这么一本正经有话要跟自己说。   张老大顿顿嗓子,说道:“秀儿啊,自古姑娘大了要出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如今你都18岁了,爹娘为你的事儿操心呐,你这个不要、那个不嫁,你瞧瞧咱庄里有哪家姑娘养到18岁还没出嫁的?爹娘的脸不好放啊。你是个懂事的闺女,你能体谅爹娘不?”   张秀被爹一番话说得心里五味俱陈,其实她也知道,眼看着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姐妹们都为人妻、为人母了,可自己这么大了还一直在拒绝媒婆们。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只要媒婆们一来提亲她就反感,就恨不得把她们赶出去。   “爹,我就是看不上那些人家,我不甘心象姐妹们那样嫁入庄户人家受一辈子的苦。”秀儿小声道。   “什么?不嫁庄户人?那你看看自己、看看咱家,咱们不嫁庄户人你还想嫁什么人?”张老大一听就来气,自己就是个庄户人,他喜欢种地,这是祖辈传下来的,不种地吃什么?   张秀一看惹恼了爹,干脆仰着脖子说道:“你女儿要嫁就嫁刘老爷那样的,否则终生不嫁!”说完撇下发愣的张老大,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张老大愤愤的喊道:“你要气死你爹呀你!”   张婶站在厅堂门口也气得说不出话来,为这闺女的婚事真是愁坏了。   张老大起身说道:“秀儿她娘,我去躺六姑家,一会儿就回。”说完就出去了。 第一卷:为鬼 第十章 秀儿允婚   张老大说的六姑就是张庄有名的大媒婆,在娘家排行老六,因此人称六姑。年轻时嫁到外乡,成亲才知道丈夫是个肺痨鬼,婆家为了传宗接代就花了好多聘礼给儿子娶媳妇儿,结果没多久丈夫死了,丈夫死后婆家观察了一阵看六姑肚子没动静,就把六姑赶了出来。好心的娘家大嫂和二嫂得到消息后,看六姑可怜就把她接回了娘家,她死活不肯住在娘家,于是几个哥哥帮她在庄子里盖了几间房子让她独住。她不愿靠哥嫂的接济生活,自己绣花做针线、给人说媒等挣些糊口钱,日子倒也过得宽松。   六姑是个特别热心肠的人,平时庄子里谁家有大事小事她都愿意去帮忙,庄里的孩子到了成亲的年纪大人也会带礼上门来找六姑帮说媒,凡是六姑去说的媒,没有成不了的。她为人实在、能说会道但不浮夸、凡事替别人着想把人说得心服口服,所以四乡八村的人都知道六姑的大名,都会上门来托六姑帮说媒,六姑一年到头忙得不可开交。   六姑家院门开着,张老大进门的时候六姑正在院子里筛谷子,看见张老大进来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在围裙上擦擦手,招呼张老大进屋坐。   “老大今天怎的有空过来?我猜是为我秀儿侄女的事儿吧?”六姑的声音一贯的清脆。   张老大苦着脸说:“还能有什么事,不就为这事儿愁呗。您老给帮着瞧瞧有没合适的人家,给秀儿找个。”   “有,正有一个好人家,只怕我那秀儿侄女又看不上,秀儿呀,心气高。”   张老大眼睛一亮:“六姑您老给说说,是什么人家?哪的人?家中是做什么的?”   六姑一边给张老大倒茶一边说:“县城的,家中开着粮油铺,富裕着呐,就一个儿子,这位少掌柜也是个识文断字的人,长得好,一表人才,秀儿也识字,这回呀,包准秀儿侄女能看中。”   “好啊,那人家能看中咱吗?咱一个乡下穷种地的,又是个乡下野丫头。”   “怎么不能?人家粮油掌柜特地找我去的,托我帮他找个乡下姑娘,说乡下姑娘不娇气,身体好,勤劳能吃苦,人家就是要找个能撑得起家的,将来老掌柜可是要把家业托给儿子儿媳妇的。我觉着咱秀儿合适,秀儿识字,将来说不定还能帮着掌管铺子呢,人家家里就需要这样的老板娘。”六姑一口气说完。   “行,六姑,这事儿就拜托您老了。”张老大起身:“还有秀儿那边,也请六姑去帮我说说,她前一刻被我说了赌气跑出家门了,估计又去她祖母那里去了,我们这当爹娘的好说歹说都没用,说不定您的话她会听。”   “没问题,我去试试,成不成可不能埋怨我了。”六姑拍拍胸脯说。   张老大两手抱拳道:“那就拜托六姑了,秀儿这事要是能成呀,我张老大一定好好给您谢大媒。”   “老大,你见外了,见外了,你慢走啊,我这就去找找秀儿。”六姑把张老大送到门口。随后也把院门一关,一扭一扭的张老大母亲院子走去。   到了张老大母亲院门外,只见一老一少正在院里做针线呢。六姑推开院门一边进去一边喊:“大娘,跟秀儿绣什么呢?”   张大娘抬起头:“哟,是六儿呀?来坐坐坐,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给吹来了?怎地今天有空来我这儿坐?”   “东南风,想大娘了呗,就不许我来您这儿坐呀?”六姑笑道。   “许,怎不许呢,随时可以来。”张大娘欠了欠身:“我这身子骨最近不利落,让秀儿给你倒杯茶来。”   秀儿一听放下针线进屋倒茶去了。   六姑见秀儿进了屋,压低声对张大娘说:“老大让我来说秀儿的,有个好人家等着秀儿同意呢。”   张大娘喜出望外,握着六姑的双手问:“是吗?我六儿说好那一定是好,咱秀儿该嫁人了,老这么呆家怎行啊?她爹娘都愁坏了,谁说也不听,你来说说最好不过了。”   “好,秀儿就是想嫁富贵门,嫁个好婆家,我这回要说的这家正合她意呢。您就等着吧,一会儿我跟她说,看她有何说法。”六姑信心十足的说。   秀儿端着茶出来,双手递到六姑手上:“六姑,您喝茶。”   “瞧我侄女儿声音多甜呀,多俊俏的闺女,六姑定要帮你说个好婆家,让咱秀儿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六姑满意的冲着秀儿说。   “六姑,您就别取笑侄女了,我不嫁,我要陪祖母。”秀儿羞涩的笑着。   张大娘急了:“那哪行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嫁奶奶心里怎好受?奶奶只好伤心死了算了。”   “大娘,您别着急,咱秀儿说笑呢,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六姑安慰张大娘,然后对秀儿说:“秀儿啊,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六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六姑就直说了吧。县城粮油铺的老掌柜要给少掌柜寻个好姑娘做媳妇儿,把这事儿交给你六姑我了,这位少掌柜也是个读书人,为人良善可靠,不象一般富贵人家的少爷那般刁蛮无理,人长得可俊了,六姑觉着配你最合适不过了。你看呐?”   “六姑,好是好,可我就是不想嫁嘛,我要陪着奶奶。”秀儿垂着头低声应道。   “哎哟,我的傻侄女儿哟,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咱要嫁,而且要嫁得好。六姑跟你说的这位少掌柜呀,是个好人,一定会疼咱秀儿的。你不嫁人多伤你奶奶和爹妈的心呀?将来他们全都要靠你呐。”   秀儿两手玩弄着绣框,低着头不吭声,张大娘焦急的看着秀儿:“秀儿,我的乖孙女儿,你倒是说说呀,六姑说的人家如何?可中意?奶奶看着成,配咱秀儿挺好,不委屈咱秀儿。”边说着边朝六姑使眼色。   六姑心领神会,趁热打铁:“秀儿呀,你看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身体也不好,心里就盼着能看见你成亲,盼着能抱曾孙子,她老人家也就心满意足了。还有你爹妈,他们年纪也大了,成天看着别人家闺女出嫁,他们心里也不好受。你是个懂事的闺女,你一定会让爹妈安心的对不?”   秀儿沉思片刻,咬咬下唇,抬起头看着六姑说:“成,六姑,这门亲事我答应了。”说完头扭向一边,谁也没看见她眼里含着的泪。   六姑和秀儿的奶奶张大娘乐坏了,张大娘高兴的搂住秀儿:“秀儿,我的好孙女,你总算是圆了奶奶的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