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下聘 越来越热闹的鼓乐声在江府的周围响了起来。 震天的锣鼓声将江府附近所有的人都吸引了过去,眼神里都是艳羡的目光,一个个都是恨不得自己是江府的二小姐: “你们听说没有,这二小姐嫁的是文国公府……“ “听说这文国公府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贵妃娘娘的母家……” “是么?” “可不是么,一旦嫁入了文国公府,就等于是一只脚迈进了天家……” “那江老爷的官得做的的多大啊……” “真希望,我就是江家的二小姐啊……” 江府的内宅正屋。 大太太一身正红色的蜀地特有的锦缎做成的衣裳,更是趁的大太太保养得宜的脸,风采照人。从不轻易示人的那支百凤朝阳的金步摇也被大太太带在了头上。 满脸喜气的看着众人。 就连跟在大太太身边多年的严妈妈都是与有荣焉的满面喜气。 接连报喜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进来,大太太的打赏也是一点一点的赏了出去。 二小姐的婚事,是景世子亲自来下的聘礼,给足了江府的面子。虽是大老爷不在府中,可是大太太毕竟是一府的掌家夫人,自然是要端庄、稳重的。 大太太忍不住的说道:“严妈妈,今日,总算是熬出来了。我的女儿会是世子妃,以后也会是文国公夫人定是会比那个贱女人生的孩子强上百倍的。” “那是自然。”严妈妈也顺着大夫人的话往下说:“二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大夫人您亲手调教出来的。那个孩子就算是在聪慧,也定是不及小姐一半的。” 大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二小姐今日下聘,本来是极好的事情,可不知是什么原因,竟在自己的屋里发起了脾气,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满地都是茶杯、花瓶的碎片。 扶柳像是已经习惯了她这个样子,将手上大太太已经为她选好的衣服递到她的面前:“小姐,再有一会儿,文国公世子就要来了。太太让您将衣服换好,去正屋。” 江乐言看都没看,打翻了扶柳捧在手里的东西:“这衣服不好看,在去换一件。”又指着身边的另一个小丫头,说道:“过来,给我梳头。” 扶柳又重新去柜子里翻了几件衣服,大约试了七八件,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扶柳,去把我的那套金玉满堂的首饰拿来,我要带那套。” 等江乐言收拾完之后去大太太那里的时候,景世子已经在那里等候半天了。 景世子看了看身穿大红色衣服的江乐言,又带的满头的金饰,给自己打扮的像是一个暴发户的样子,难看的不得了。 对江乐言的印象就差了好几分。 “江夫人,我们文国公订下的女儿是你们江府的大小姐。”景世子满脸不高兴的说道:“不是哪里都能找出一只猫狗都能冒充的。这次我只是来下聘礼,对江夫人的疏忽,不想说什么,但是拜堂的时候,麻烦江夫人千万不要弄错了!” 这话说的大太太面色铁青,恨不得上前去扇江乐言狠狠两个耳光。又碍于景世子在场,只能狠狠的瞪了她几眼,赔笑着说道:“姨母我是老眼昏花了,世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不是说,是二小姐么?怎么变成了大小姐了?” “你认为二小姐的这个德行,能配得上我们世子么?”那人很不屑的说着:“名门望族的气度一点都没有,简直是风尘女子!” 大太太的脸涨的通红,不知该说些什么,尴尬的笑着。 江乐言也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心里却将这错狠狠的记在了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江沅的身上。 大太太一边和文国公府的人赔礼,一边又吩咐自己身边的严妈妈,赶紧去倚梅楼去请江沅过来。 管家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大太太的赔礼而变的好看一点,反而因为她的这份小心翼翼变的更是厌烦了,“江夫人,我在说一遍,我不是文国公世子,我是他们家的管家。我家世子,怎么可能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 傲慢又无礼。 大太太的脸色通红。 “这位公子,此言差矣。”一道女性特有的女声不紧不慢的传了进来:“这江南不仅风景如画,更是数不清的才子。连圣上都是亲赐了一块匾额“人杰地灵”,不知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成了穷乡僻壤了?” 对当今圣上大不敬,可是要杀头的。 走进了的江沅看着上面做着的大太太,无语的看了看上面。 又看了看和大太太同样喜好穿红衣的江乐言,心里一阵鄙夷。 不分场合,不分轻重。大太太此刻穿红衣是显示出自己主母的位置,而二小姐刚刚及笄,穿红衣像是给人是风尘女子出身。 江沅在心底叹了口气。 身边的绣莹扶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 先是给大太太行了礼,又给江乐言行了礼,江乐言也回了礼之后,江沅才给来人行了福礼:“小女子江沅,见过公子。” “小姐不必客气。”管家恭敬的还了一礼,跟刚才和大太太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小姐,我家的世子爷有几句话带给小姐,不知道小姐方便不方便。” 江沅抬头看了看大太太,大太太轻轻的点了点头,江沅才笑着说道:“请公子随我来。” 江沅和管家到了大太太的后花园的小亭子里。 正是初春时分。 满园的花草树木都是刚刚吐露新芽,一片生气勃发的景象。 早有丫鬟将准备好的茶点端了上来,放在亭子中间的石桌上。 江沅先烹了一壶茶,给他到了一杯之后,自己才到了一杯。仔细的品尝过后,管家忍不住的夸赞了几句:“这茶烹的是极好的。香而不浓,极是难得。” 江沅在那个世界的时候,曾经学过烹茶,煮出来的茶,自是极好。 “不知世子让您带什么话给我?”江沅又给他添了一杯,“我好想从未和世子见过面。” “世子说,让您收好您的那块玉佩。”管家不顾他惊讶的目光,继续说道:“世子说,多谢姑娘相救。他送了姑娘玉佩,你送了块方帕给他,算是已经交换过定情信物了。” 江沅愕然。 当初不过是好心救了一个人,并未求什么。谁能成想到,竟会是景世子。 江沅笑了笑,将话题岔开了去。 屋外的两人谈笑风生,屋内的几人却是阴雨密布。 大太太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看着跪在地上的江乐言,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您今日为何要穿成这样?我送去的衣服为何未穿?!” “娘,您知道的,我喜爱红色。”江乐言一脸委屈的解释道:“您送去的衣服的颜色,都是太素雅了些,我穿着不舒服。” “娘总是让你看着江沅。”大太太长出了一口气,将心头的怒火压了下去,慢慢的说道“最少,你的行为举止得有七成和她相似吧!” 江乐言不服气的看着她,想要说什么,看大太太面色不佳,又低头不语。 “你要知道,她的母亲曾经是京城最有名的清流许先生最小的女儿。”大太太缓缓的说了起来:“受过的规矩和教导,都是许先生亲自教的,就是天家的人,也是学习的典范。你和她学,总是无错的。” “我不要!”江乐言抗拒着:“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的小心翼翼。但是能不能请您拿出一些当家主母的气势来,最少也得让那个贱人怕你啊!” “住嘴!”大太太被压下去的怒吼又重新被点燃了,“一口一个贱人的,难道教导你的师傅就是这样教你的么!你这些日子在学堂都学了些什么?!” “娘,本来就是么!”江乐言更是毫不顾忌的将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娘,你这么多年这么精心的教导那两个贱人生的孩子,最后又能怎么样?你才是这府里正经的主母,我是正经的小姐,她算是什么东西!我要处处的让着她、敬着她!她不过是一个没有名分卑妾的女人生的孩子,凭什么我要对她行礼……” “啪!”大太太一个清脆的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大太太惊恐的看着那个用眼睛狠狠的盯着她的女儿:“乐言,对……娘……” 话还没有说完,跪在地上的江乐言就往外跑了出去,快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大太太刚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站在帘子后面一脸平静的江沅,还有脸色铁青的管家。大太太想要怎么解释,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只能尴尬的站在那里。 最后,文国公府的管家在临走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说道:“过几个月就是太夫人的寿辰,希望能再次见到大小姐。还有,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会一字不落的和世子爷说的。” 众人不欢而散。 大太太闭着眼靠在绣枕上,严妈妈有一下每一下的给大太太按着。大太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严妈妈,你说,这孩子是不是被我给宠坏了。连江沅都看出来了,偏生她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我看小姐许是被气到了。”严妈妈宽慰着大太太:“女孩子么,都是爱打扮的年纪。尤其是在自己喜欢人的面前,总是想展示一番的。” 江乐言曾经在宁安寺见过景世子一面,从此就对他念念不忘。严妈妈这么说倒是也说的通。 “可毕竟是女子。”大太太蹙了蹙眉:“什么时候,她做事能像江沅那样稳妥就好了。” “太太,我看大小姐最近就是无事可做,所以才会得空。”严妈妈适时的说了一句大太太最想说的话。 “嗯,我看也是。”大太太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过几个月就是老夫人的寿辰了,送什么东西是比较好的呢……” 这是关系到江府名声和老爷的前途的大事,就算是没有江沅的这件事,大太太也会慎重的。 正文 2.继母的筹谋 京城。文国公府。 一身玄色的中年男子站在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身后,卑躬屈膝的看着他:“世子,看在我们是姻亲的份上,您这次能不能帮帮我!” 景世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的不耐烦,但是又很快的隐了下去,笑着说道:“江老爷,您是知道的。我在这皇上的面前是一点都说不上话的。你如今就算是求了我,也是毫无用处的。” 可世人却是知道的。世子与皇帝一同长大,那情分自是不比说的。 如今,他这样说,许是推脱之意吧。 江老爷不死心的又哀求了一遍。 “我只有求助您了。”被称为江老爷的男子,苦笑道:“如今我也只是殿前失仪而已。皇上的惩罚是不是……” “皇帝是最注重孝道和臣子的德行的。”景世子也是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而你也是恰巧中了这个方面。所以无论是谁求情都是没有用的。” 大老爷叹了一口气,又和景世子说了点别的,就离开了。 景世子的贴身侍从看大老爷这样,不由得担心:“世子,您说,会不会……” “不会。”景世子自是信心满满的,“这个人骨子里的骄傲是不会放下的,你就等着他来找我们吧!” 他现在是越来越期待自己与那个看上去很是温顺的小妻子见面的时刻了,真的很想知道,假如看到自己就是那个管家的时候,她的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余姚,江府。 大太太一直都很想知道,那日文国公府来人的时候,她和那个人说了些什么。又不能直接问,只能整日这样憋着。 言语之中带着几次的试探,江沅都是避而不答。而且有好几次,都是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太太对于她的走神很是不喜,神色间露出几分的不满意,又问了一遍。身后站着的绿芜又及时的拍了她几下,才让她回过神来。 见嫡母问话,江沅恭敬的站起身来,回答了一句,“是。不过,只是些皮毛而已,大约是登不了什么台面罢了。” 大太太见她态度恭谦,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八月二十四是文国公府太夫人的生辰。我让乐言写了一篇祝寿的词,到时候你照着,用双面绣,绣个屏风,带去京城给太夫人做寿礼。” 江府给江乐言说的就是文国公府的世子,景星阑。 景王爷早逝,长子又因为意外去世,二子、三子都是庶出,爵位出人意料的由不满弱冠的四子景星阑继承。却因为景世子没有弱冠,无法成年继承爵位,所以府里的事情还是由这个太夫人打理。 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江沅不由得迟疑,“母亲,女儿虽然能绣双面绣,可技艺哪里比得上师傅。况且京城都是贵人住的圈子,万一到时候落了我们江府的面子……” 没等江沅的话说完,大太太笑着说道,“要将这记忆精湛,谁又能比得过宫里的针线局的姑姑们?我们送的东西,不过是让人知道我们的心意罢了!” 也是。自己的手艺在怎么好,也好不过那些从全国各地选拔出来的绣娘,江家的东西在怎么贵重,也贵不过皇上的恩赏。 江沅释然,笑着问大太太,“不知道母亲选了什么好日子派人去京城啊?” “三月初六。”大太太满意的笑了笑,“我问过慈安寺的主持了。主持说那天是最好的。有这样好的日子,再迟,怕路上耽搁时间,误了时辰。” 江沅一沉思,脸上就漏出犹豫之色来。 大太太以为是江沅想要推脱,急切的问道,“怎么了?” “这……”江沅迟疑的说道,“这双面绣,绣起来是极为费时费力的……我算了算,时间又些紧!” “这可怎么是好?”大太太也犯了难,“我想了很长时间才想到这个好主意的。难道还要重新再选寿礼?这样一来,在折腾些日子,恐怕到时候太夫人的寿礼也要过了啊!” 最近总有些消息不时地飞进江府的后院,江老爷要高升了。而这次送给太夫人的寿礼,就是一块敲门砖,当然要慎重…… 江沅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抬脸飞快地瞥了一眼江乐言之后,又低了下去。 江乐言端着茶盅坐在大太太的身边,身边的大太太说什么,她都不接话。 江沅不由得心中一动。 大太太让她用双面绣绣一篇祝寿的辞固然是不容易,可让江乐言写一篇祝寿辞是更加的艰难。 这府中的人谁不知道江家的二小姐不喜欢诗词,独爱女红。 江沅又想到了刚才大太太是由江乐言扶着进来的。 这样看来,江乐言要么是觉得不难,很痛快的答应了;要么就是等着自己拒绝。这样一来,大太太只会埋怨自己,算不到她的头上去。 江沅一直纳闷,在慈安寺小住,为江家祈福的二小姐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 可眼前的情况,已经容不得江沅拒绝了。除非那篇祝寿辞是她来写。 明明自己才是文国公府正经的世子夫人,大太太却一直没有开口说,不就是等着自己开口说么,大太太为了自己的女儿还真是什么都会利用啊…… 念头一闪而过。 迟疑的开口问了一句,“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找师傅帮帮忙的……” “那是绝对不可以的!”没等江沅说完话,大太太立刻否决了她的提议,“这东西代表的我们江府的诚意,找别人帮忙,这算是怎么回事?!” 大太太的话让江沅的脸变的通红通红的,喃喃的说道,“是女儿不好,女儿想着给母亲解忧,反倒是惹母亲生气了!还望母亲勿怪!” 大太太也只能叹了一口气。 这个女儿,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自己扶持她,可她也是要那块料啊! 不行,不能让这件事太过顺利了! “算了,我看还是不要什么写字了,直接绣上去吧!”大太太笑着说道:“这杭州府的人都知道,我们江府的大小姐才艺双绝的,定是不会叫母亲失望的。” 江沅的心里怒气横生,这大夫人不知道还是在装傻,绣活是要有底样的。 既然这样,江乐言也是要被拖下水的。 “我也觉得母亲的主意不错的。”江沅笑着说道:“可是母亲,我听说,文国公府的太夫人也是常年礼佛的人,妹妹又刚从宁安寺回来,身上肯定是带着佛家的吉祥回来的。这篇祝寿辞要是由妹妹写,肯定会更好的。” 大太太还没来的及说话,那边的江乐言就接过了话茬,笑着说道:“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转过头又对着大太太说道:“母亲,就这样定了吧。” 出乎江沅的意料,竟是没有推脱。 大太太也只好点了点头。 看着江沅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着身边的吴妈妈,“我记得,沅儿屋里的奶娘是留在了四川的……” 吴妈妈赶紧上前答话,“四川是大小姐奶娘的故乡,不喜欢来,所以大太太您就没有让她跟来。” “对!”大太太微微的点了点头,“那就把榕溪拨到沅儿的屋里吧……” 江沅当时就懵了。 不是聘礼的事。 派榕溪过来,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要监视我? 想到这些,江沅的心里怒气横生,对大太太的做法竟然生出了几丝怨怼。 几年的朝夕相处,好不容易很身边的人培养出了默契,让她们明白自己的意思,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了,却突然把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放到自己的身边……这算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卧榻之侧,有别人的酣睡,心里怎么能愿意! 即使是心里在怎么不愿意,江沅的脸上也不敢漏出半分,嘴上更是不敢有半刻的迟疑。神色惶恐的说道,“母亲,这恐怕不好吧?榕溪姐姐可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人。给了我,您怎么办?” 大太太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在说了。 “我们府上的小姐,身边服侍的人都是有定制的。”大太太正色地对身边的人说道,“都是配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一个乳娘的。如今沅儿的乳娘不在,我在给她一个大丫鬟,添了乳娘的缺……也不算违例。” 身边的人都奉承着大太太。 吴妈妈更是会说,“按道理,大太太早就该把大小姐屋里的这个缺给补上了。如今说起来,也不算太晚,总归是省几年的月例!” 大家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大太太也难得的笑了起来。 吴妈妈是外院江总管的妻子,许家的家生子,大太太的陪房。 对着自己人,大太太一向都是很宽容! 大家笑了一会儿,大太太才说道,“至于你屋里的绣莹……”大太太突然顿了一下。 或者是因为榕溪的老赖让江沅突然的醒悟,还是因为刚刚的吴妈妈,都让江沅明白了,权利在上位者的手中多么重要,它可以决定你的命运,也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 一向最是沉稳的江沅,突然变的心浮气躁了起来。大太太短时间的停顿,竟然让她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直流。 原来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尖利的指甲扎进了手掌心,也不觉得痛。 得想办法摆脱目前的处境……这种让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的滋味真是太难受了! “……那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大太太的话远在天边又好似近在眼前,“榕溪是个不错的孩子,有她在你身边服侍,我也好放心些。以后,你屋里的事情就都交给她吧!”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再去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江沅强打起精神,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漏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那如此,便多谢母亲了!” “那就这样了!”大太太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倦意,吩咐身边的吴妈妈,“等会把屏风的尺寸和样式都告诉两位小姐,免得到时候两人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等他们两人商量好了,在来回我一声就可以了!” 正文 3.祝寿 江沅看着面前还在争吵的两个人,心中闪过些许的不耐烦。 这件事吴妈妈不一定有错。 一开始说了屏风的样子,只不过是江乐言反对,又说了一大堆为难的理由。后来又问“母亲知不知道”的时候,吴妈妈已经说了“大太太知道的不是很详细”……吴妈妈话里话外都是在委婉的提醒江乐言,这件事,大太太是知道的。 她看着吴妈妈的笑容里不自觉的又一丝勉强,就打断了江乐言的话,“吴妈妈,这尺寸是不是已经订好了,不会再改了吧?” 江沅的插嘴打断了江乐言的教训,吴妈妈自然是感激的。忙笑着说道,“这是按照京城的规矩做的,不会变了。” 语气更是难得的温和。 “那就先照着这个尺寸做吧!”江沅笑意盈盈的看着江乐言,“反正现在离寿礼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先做着,等找到了合适的木材,在雕这屏风的底座和框架也不迟。” 吴妈妈的心底不由得一阵冷笑。 两位同样是嫡出的小姐。 为人处世却大不相同。大小姐温和有礼,宽厚大度,无论是对谁都是一副温婉的世家小姐的风范,事事都是以大局为重,反看这位二小姐,做事小气,待人虽说也是和大小姐一样温和,可是总是让人感觉有种淡淡的疏远。 “大小姐说的很对。”她满脸笑容地附和着江沅,“那些做木材生意的都是杭州数一数二的,想必家中定是有些存货的,只是不太符合我们的要求罢了。万一最后还是不行,找些能工巧匠,用几块拼在一起,大约还是能达到一样的效果的。” 江乐言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而过的恼怒。 这些恶奴,不过是仗着大太太的喜欢,都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 早晚有一天收拾了你! 她的双手,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有小丫鬟进来示下,“二小姐,午膳是要摆在这里么?” “哎呀,只管说话,都忘记了是什么时辰了。”江乐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可是嘛,都是这个时辰了。既然这样两位就留下一起吃吧!”又吩咐了那个小丫鬟,“去跟厨房说一声,大小姐和吴妈妈要在我这里吃饭,捡了两位最喜欢吃的送过来。” 想到这个事情还是没有定下来,大太太那里又不一定准备她的饭菜,回自己家吃,还要生火淘米,还不如在二小姐这里破费了。 吴妈妈客气的笑了笑,“如此就要让二小姐破费了。” 江府的吃食都是定制的,如果超出了定制,是要加钱的。 二小姐笑了笑,“放心,还吃不穷我。” 每月大太太给的月钱都是超出了定制的。 可江沅却有几分犹豫。 那小丫鬟还没有走,突然问了一句,“大小姐,您是不是担心自己屋子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 江沅听着暗暗吃惊。 她确实是担心…… 但却是不能对江乐言说。 她很害怕江乐言挑理,尤其是大太太身边的人还在场的情况下。 江乐言听了果然看向了江沅。 只是还没等江沅说什么,那小丫鬟就又说上了,“刚才大小姐屋内的绿芜姐姐来过了。看您正在和二小姐和吴妈妈在聊天,也就没有进来回禀您。听她说,您屋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绣莹姐姐去青怡居将榕溪姐姐接了回去,住处也打扫干净了。并且还为榕溪姐姐准备了接风宴。您就安心的在这里吃饭吧。” 她声音清脆,说话条理清晰,让大家的目光不由都落在了她身上,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江乐言的目光。 这小丫鬟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还没有留头,生的粉粉嫩嫩的,穿了件桃色的对襟衣衫,可爱极了。 吴妈妈看着她就喜欢,“哎呦呦,这是谁家的丫头啊?长得活生生的就是一个小美人胚子,这小嘴也巧!” 小丫鬟丝毫不怯生,上前屈膝行礼,自我介绍着,“奴婢叫桃夭,因为秋月姐姐病了,大太太已经准了她回乡去养病了,许妈妈安排我顶了她的缺。账房的赵先生是我的胞兄。奴婢在这之前,专门和严妈妈学了好长时间的规矩,才知道进退。” “桃夭!”吴妈妈笑了笑,“我看你这样,不像是桃子,倒是像极了苹果!” 桃夭十分的聪慧,立刻接着吴妈妈的话,“多谢妈妈。奴婢也觉得这个名字不好,不如妈妈帮我取一个名字,也好沾沾妈妈的福气。” 桃夭的几句话说的吴妈妈喜笑颜开的,“这可不是我的事。老婆子我没读过几天的书。你还是找你家小姐改名字吧。” 桃夭跪在了二小姐的面前:“请二小姐赐名。” “你这是跟谁学的?”江乐言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这名字是你父母给你取的,我又有什么权利改了呢?快去厨房传话吧!” 桃夭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 吴妈妈看着桃夭的背影笑道,“这丫头和她的主子一样,也是个爽利的。” 吃过饭,江沅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江乐言微怔。 江沅很不好意思的解释着,”每天都是这个时辰睡觉的,时候一到就困。所以原来不想留在妹妹这里用膳的……“ 江乐言刚才心底的不喜才略微的消散了些,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姐姐就去里间小憩一会吧。” “还是让扶柳给我们泡一杯浓茶吧!”江沅笑着说道,“这眼下最要紧的是屏风的事情。要不然,睡的总是不觉得踏实。” 江乐言笑着点了点头,和江沅,吴妈妈一起去了书房,叫扶柳泡了一杯浓茶。 几个人商量好了之后,吴妈妈就去回禀大太太,“……免得让大太太惦记。” 不声不响的把江沅写的那篇祝寿辞也放在的里面。 江乐言看的明白,虽有些不喜,但是也没有点破,“那就一起去吧,正好也让娘看看,这些辞那些写的比较好,姐姐好照着绣。” 江沅不由得苦笑。 本想低调的,这样可好,以往只要自己比她的亲生女儿强一点,大太太都不会放过她,这次大太太更加不会了。 “我也想知道母亲最喜欢哪首辞!”语气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江沅只能笑了笑。 远远的,几个眼尖的丫鬟就给她们请安、撩帘子。 进了门,就看见如姨娘和文姨娘正坐在罗汉床边的小凳子上正陪着大太太聊天。 如姨娘早前是余姚有名的青楼里的歌妓,后来被大老爷相中了,带回来府里。可是听说老夫人很是不同意一个身家不清白的女子成为大老爷的妾的,可架不住大老爷的胡闹,最后不得不同意了。 如姨娘嫁过来的头几年还算是本分,对人也是很和气的。可是自从老太爷过世之后,如姨娘又生下了府中的三小姐江乐文,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仗着老爷的宠爱,弄的后院乌烟瘴气的。后来大太太就让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文竹开了脸,也抬了做姨娘,如姨娘才老实了点。 从那之后,如姨娘虽然收敛了许多,但是却从来不会再大太太夫人的面前怎么出现过。更不用说在大太太的面前服侍了。 怎么今天就突然出现了? 江沅的心底很是疑惑,脸上却半点也不敢露出了。笑意盈盈的给大太太请安,又给两位姨娘行了个半礼,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了离江乐言半步的距离。 两位姨娘都是风韵犹存的年纪,只是如姨娘看上去仍然是清瘦,显得有些刻薄,文姨娘看上去圆润,感觉就有些和气。但不管是如姨娘还是文姨娘,在看到江沅的时候,都朝她微微的笑了起来。 大太太也笑了起来,“不过是给你们雕了两尊观音的佛像,你们看着就喜欢的不行了!” 如姨娘笑着说道,“这可是愿意和我们学习佛经呢!我怎么能不喜欢!” 这话说的江沅的头低的不能在低了。 大太太看着江沅笑了笑,很是和蔼可亲。 江乐言示意吴妈妈把文章拿出来给大太太看看,“这是我们几个商量的,想让母亲帮着拿个主意!” 大太太身边的另一个丫头落英,接过吴妈妈手里的纸稿递给了大太太。 大太太只是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就递给了身边的花姨娘,“你也帮着看看,这些东西哪个看起来比好好?” 花姨娘笑着接了过去,看了一眼,“哎呀,大太太知道我的出身的,曲儿我倒是能唱上几个,这字嘛,认识的就不一定比您多了。大太太,您这不是拿寻开心么!” 花姨娘的话说的是很有理。 谁不知道花姨娘的出身是什么?大太太特意让花姨娘看,这其中大约是有羞辱花姨娘的意思吧! “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说话还是这样的轻浮,也不怕孩子们笑话。”大夫人笑着,“拿给文姨娘看看吧,有没有觉得好的。” 文姨娘仔细的看着。 江沅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她是很后悔,写那东西做什么!大夫人看不得任何的人强过她的儿子女儿。 这该怎么办! 正文 4.二小姐 江沅、江乐言和吴妈妈鱼贯这出了门。 大家站在门口,好像心情都变得轻松了许多,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吴妈妈满脸和气的看着江沅和江乐言,“我这就去找我家的那口子把尺寸、款式拿给两位小姐。只是不知道,我得会要去哪里找两位小姐?” 祝寿辞是极为讲究的,尺寸和款式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而江乐言的祝寿辞也必须是按照尺寸来的,然后自己才可以选面料、四线,最后才能用针代笔,根据布料的走向着手绣屏风了。 所以,开头的事情都是江乐言和吴妈妈的事情。 江沅自然不会插手。 江乐言的心里很明白,自己在大太太的面前夸下了海口,那么就必须做到,否则,就不是单单受罚那么简单了。 这个时候,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 “要是姐姐不嫌弃,不如到我那里坐坐!”江乐言看着江沅,“我那里是离母亲最近的地方,等会省的吴妈妈绕路了!” 江乐言住在青怡居西面菊院,到那里只是几步路的功夫。 “还是乐言考虑的周到,”江沅笑了笑,“如此是最好不过了,那我可要打扰妹妹了!” “自家的姐妹还用这样客气,让外人瞧了去,还以为我们姐妹间都是这样相处的呢,”江乐言笑了笑,“你啊,就是整天的窝在倚梅楼,哪里也不去。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的!” 江沅很不客气的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吴妈妈也是很赞同江乐言的话,“那既然这样,等会我就去菊院吧!” 江沅和江乐言几乎是同时点了点头,“这么冷的天,真是辛苦妈妈了!” “两位小姐说的这是那里的话。这是我份内的事!”吴妈妈客套的说了几句话,转身去找他们家的那口子去了。 江沅吩咐身边的绿芜,“你去和绣莹说一声。母亲身边的榕溪从今天起就到我们屋里当差了。让绣莹收拾出一处住处来,然后到母亲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的。我还要去乐言那里等吴妈妈,你先回去和绣莹说一声。” 自从知道大太太要把榕溪拨到江沅那里,绿芜的心里抓肝挠肺的,恨不得立刻就回到倚梅楼去。现在,江沅说的话刚好和绿芜心里想的一样,恭敬的应了声“是”,疾步离去。 江乐言看着绿芜的背影一闪,笑着说道,“姐姐待人真是好极了!” “榕溪再怎么说也是服侍过母亲的人。”江沅笑的越发的温和,“原本从母亲那里去我那就受了很大的委屈,如今,在不好好的待榕溪,恐怕到时候就白白的糟蹋了母亲的好意了!” 江乐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着带她去了菊院。 菊院位于青怡居的西面,三间两进的院落,中间隔着几棵树。这菊院本叫飘香居,是大太太嫌弃这个名字有点风尘的味道,所以改为菊院。希望将乐言以后能如这菊花一样,虽然淡雅,但是也唇齿飘香。 进了正屋,扶柳带着两个小丫鬟迎了上来。 几个人互相见了礼,江沅和江乐言分主次的坐下,小丫鬟们上了前日大太太刚刚送过来的毛尖,“大小姐请喝茶。” 江沅没有动。 看了看江乐言。 直到她拿起茶盅喝了茶,江沅才喝了一小口。 江乐言假装没有看见,笑意盈盈的和江沅说着,“姐姐,这是母亲刚刚送过来的橘子,你尝尝。” 江沅笑着接了过来,剥起了放在手里的橘子。优雅的动作看的江乐言一阵恍惚。 江乐言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江沅的脸上。 发如黑墨,肤色如雪,目如清潭,唇若点绛……江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美了? 虽不是倾城之姿,周身却是环绕着一股淡然的气质,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江乐言的眼前模模糊糊的飘过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 耳边又断断续续的想起江沅的声音,“这祝寿辞是多少合适呢?听说前朝有人给皇太后写的祝寿辞都是九十九个字或者是百子的。妹妹认为哪种不错呢?可是又什么好的想法了?” 江乐言一震,回过神来。 长的在漂亮又如何?嫁人的事情还不是母亲说了算?虽说也是嫡女,可如今江沅马上就要十六岁了,还没有议亲…… 江乐言笑着站起身来,“姐姐随我来。” 江乐言的书房很宽敞,但是却一本书也没有。里面只有很多的绣活的工具。只有在书房的角落里零星的散落着几本书,上面布满了灰尘。 江沅一向都是知道江乐言的,只是这次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姐姐,这辞你来写吧!”说着,拿出准备好的东西,“你知道我不会写文章,所以你要帮我。” 说的如此的理直气壮。 也和江沅想的一样。 江沅其实不想这样做,自己的东西为他人做嫁衣。 可眼前,如果不这样,且不说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大太太也不会饶了她的。 江沅苦笑了一下。 什么时候堂堂法学界的高材生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提笔想了想,一手娴熟、雅正的篆刻隶书就出现在了江乐言的面前。 江乐言不禁念出声来:“玉露金风月正圆。台榭早凉天。画堂嘉会,组绣列芳筵。洞府星辰龟鹤,来添福寿。欢声喜色,同入金炉浓烟。 清歌妙舞,急管繁弦。榴花满酌觥船。人尽祝、富贵又长年。莫教红日西晚,留著醉神仙。(晏殊) 真是好词! 江沅什么时候会的这些东西? 府里请的先生教导的时候从来没有看过她去,而且这府里的人都知道江沅从不喜欢读书的,那母亲又是知不知道?今日叫我们两个去又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哪样,都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江乐言突然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想要挽回,却不知道怎么说。 江沅笑着看着说道,“时间太短了,有点仓促,不知道写的好不好。“ 这样的表达方式,是在挑衅么?! 江乐言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姐姐一向聪慧,是我所不能及的。” 语气中竟有几分的苦涩和黯然。 江沅有些纳闷,是不是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不由得生起自己的气来。 书房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沉默了。 要不是吴妈妈进来,这气氛恐怕会更加的尴尬,“这是先前照着大太太的意思画的。”吴妈妈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牛皮纸给江乐言看,“底座用最好的黄杨木,边框用的是檀香木……” “这怎么不用黄梨木?”江乐言打断了吴妈妈的话,“这好像是海南的黄花梨是最好的吧?” 黄杨木的颜色发黄,檀香木颜色则是偏红。 “谁说不是呢。”吴妈妈身边的那个丫鬟原是在大太太身边伺候过的,跟着大太太学过不少的东西,鉴赏的水平还是有的,“原是是想用黄花梨的。然后配上紫檀。可是黄花梨太过珍贵了,找寻不到,更别说紫檀了。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样边框和底座才是最相似不过的了。还好,我们家的那口子有印象,说家里的库房有上次大爷雕了东西剩下的木料。这件事决定的突然,市面上又没有同样的料子,这不,给好几家做家具、做棺材的留了信,现在还没有回信。” 江乐言的眉头皱的不能在皱了,“这个是谁定的?可曾会禀过母亲了?文国公府什么没有见过,怎么能用这样的东西!” 吴妈妈听着江乐言语气中很是不满的语气,赶忙的陪着笑脸,“大太太是略微知道的,只是知道的事情没有这么详细。” 平常最是温柔可人的江乐言确实神色一变,正色说道,“母亲对什么事情都是极为讲究的,更何况是给文国公府送的东西!如果有了万一,我们谁也脱不了干系。有些话,即使是我不说,吴妈妈,心里也是清楚的很。” 这江年虽然是江府的总管,可江府的婆娘吴妈妈却不在江府当差。只是平常围着大太太身边打转,或是帮着做些跑腿的琐事,而且大太太好像是很喜欢身边有这样的人,对待吴妈妈虽然没有严妈妈、许妈妈那样倚重,但也有几分的信任。 因着,整个江府都会给几分颜面。 江沅看着江乐言一副教训的口吻,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果真,她还是她。 这吴妈妈在怎么说也是大太太身边的人,即使是做的在不对,那还是有大太太的。有时候,江沅根本看不出江乐言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沅有心想要给吴妈妈找个台阶下,可转念一想,一个是大太太跟前的红人,一个是大太太的亲生女儿,不知道吴妈妈今日会怎么样和大太太说江乐言的一举一动呢? 不知道为什么,江沅竟有几分期待大太太知道江乐言此刻的样子之后有什么反应…… 是不是特别的失望…… 就像是对待自己,明面上都是这江府的小姐,可背地里,谁又知道是大太太下的手呢? 正文 5.姨娘 文姨娘将那些纸稿认认真真的从头到尾的一字不落的看完了,然后挑出一副递给了大太太,“这个最好!” 大太太看着一怔,说道,“这个是最好的么?用词低俗,字迹潦草,你确定是最好的?” “二小姐毕竟年纪还是很小。学的知识很有限。而且其他的字体又不像是孩子写的。”文姨娘淡淡的说道。 江乐言听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话,教书的先生也说过,自己的资质有限…… 她并不服气,私下里找了很多的书…… 可最终那些书,还是被扔到了角落里…… 大太太听了就探口气,在文姨娘手里抽出了一张,递给了二小姐,“就这篇吧!” 趁着这个机会,江沅看清了那篇文章——正是自己写的那篇祝寿辞。 “老人家大约都是喜欢朴实无华的而又圆满的……就这篇吧!”大太太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沅儿,这次一定要好好绣。我们这次的就要靠你了!” 二小姐红着脸接来,屈膝应了声“是”。 如姨娘突然看着江沅,“那这段时间大小姐就要忙这件事情了?” 江沅笑着应了一声,“不错”。 如姨娘点了点头,不再询问。 到让大太太的好奇心起来了。 “我想给乐文做一件衣服,”如姨娘懒懒地解释着,“袖口和领口不知道该怎么绣,想让大小姐帮帮忙。” 江沅看了看大太太,看大太太的脸上豪无不悦之色之后,才慢慢地说道,“这乐言写东西是还要些时日的。您要绣成什么样的?如果是要太复杂的,可是要等等了!” 意思是,只要不是太复杂,还是可以的。 “我给乐文做了件长衫,”如姨娘笑道,“想在领口和袖口绣上八挂纹。” 八挂纹是消灾、辟邪、大吉大利的意思,看来如姨娘真的是很疼爱这个三小姐的。 “我也给大少爷做了一件。”如姨娘看大太太的脸色不对,赶紧补了一句。 她说的大少爷自然是大太太的儿子,江活简。虽说上面还有江沅的哥哥,但是毕竟现在江活简才是名正言顺的。 大太太脸上的表情这才好了点,“也不知道那些丫鬟婆子有没有好好的照顾他。” 三年前,江家的老太爷过世,不久之后老夫人也过世了,所以江家的三兄弟辞官回乡丁忧。去年过完年之后,守孝期满,三兄弟都要回吏部报备。二老爷和三老爷带了家眷随性,本来大老爷是在任上的,可以不去,不知道怎么回事,皇帝的一道圣旨,也就随着二老爷和三老爷去了京城。临走的时候也带上了两个长子。 本来大太太应该去的,可手里有事走不开,只好让出身官宦世家的花姨娘跟着一起去了京城。顺道也让两个孩子借着文国公府的名头在国子监了念书,好准备参加明年的会试。 “大老爷身边的人会仔细照顾的,”吴妈妈笑了笑,“您就放心吧!” 而江沅自然知道只是什么意思,赶紧立刻表态,“只是绣点东西,这点子时间还是有的。” “那感情好了,”如姨娘笑到,“我那边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如姨娘竟然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那你就先去帮如姨娘把!”大夫人笑着说道,“我这里让无妈妈陪着聊一会儿就是了。” 听完这话,两位姨娘、江乐言和江沅都起身退了下去。 如姨娘拉着江沅的手,“大小姐,去我那里吧,我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又看了看江乐言,“要不二小姐也去我那里坐坐吧!” 看着如姨娘那言不由衷的样子,江乐言的心生不悦,又想着前段时间大太太教导的话,生生的把心里的怒气给忍住了。 “不用了。”江乐言连应酬的心思都没有了,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我回去了。” 江沅还想要说什么,就被如姨娘给硬拉走了,只能回头朝江乐言说了一句“妹妹慢走”,就跟着如姨娘匆匆的离去了。 江乐言望着几个人的背影撇了撇嘴,回了菊院。 如姨娘和文姨娘比邻而居。但如姨娘虽是青楼出身,所以做事比较圆滑和老练,经常会那些东西给江府的小孩子东西,所以,江府的人都很喜欢如姨娘。而文姨娘,老实木讷,而且非常的胆小,久而久之,除了文姨娘身边的人,其他的人根本就怎么接触到。 后来接触多了,又发现如姨娘也是性情温和,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到底心底善良,与她投缘。 而今天的情景却有些奇怪。 以往文姨娘早就不会和她们一起了,更何况是和她们一起做针线了。 如姨娘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吩咐着彩月,“去,到厨房去那大小姐最爱吃的桂花糕来!” 彩月应了声“是”,赶紧去了厨房。 看着杵在身边的彩云,不悦的呵斥着,“客人来了也不知道奉茶,杵在这里是在做什么!” 说的彩云满脸通红,给江沅福了福礼,转身换茶去了。 江沅赶紧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是上好的铁观音吧,真的很不错哦!” 如姨娘的脸上难得的露出几丝笑意,“这算什么,你要是嫌弃这个不好喝,我还有更好的西湖龙井。” 江沅不由得暗暗吃惊。 她知道她的父亲是江南的布政司使。已经连任了三届了。在江南这么久,根基很深厚的人,即使是在家丁忧,他的下属也会时不时的送点东西过来,更何况是像江老爷这样的封疆大吏,无论是朝廷还是皇帝的眼中,江家大爷迟早都是要重新出仕的。 一时间,她的心乱的不行。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脑袋里出现,快速的让人抓不住。 江沅不经意的抬头看了如姨娘一眼,发现如姨娘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像是一汪清潭,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探寻。 一个人突然在做出了不同寻常的动作,江沅心生警惕,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如姨娘虽是和大太太不和,但是从来不会这样刻意的去迎合大太太。如姨娘从来都不会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以后你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就会变成我这样。”如姨娘笑了笑,眼神中的墨色渐浓,“而且,你遇到的事情不是谁能左右的。” 江沅故作没有听懂,茫然的看着如姨娘。 如姨娘突然笑了起来,“许雅怎么还有你这样的女儿!” “如姨娘,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呢?”江沅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听不懂没有关系,只要你不是聋子就行了。”如姨娘对江沅这种装聋作哑的行为不但没有恼怒,反而还有几分的欣赏,“算算日子,大老爷和两位少爷是同时到的。可却是只有大老爷和二少爷来了信,然后大夫人先是安排人去慈安寺添了长明灯,又让您和二小姐绣屏风,随后又把那个她身边最得力的榕溪送给了你……” 真是的,如姨娘说什么直说就是了,拐这么大的弯,到底要说什么啊? 不过江沅可以肯定地觉得就是,如姨娘肯定挖了超级大的坑让她跳。 一个妻子好几个小妾,又那么多的孩子,又那么多的兄弟,鬼才相信这个江府相处之间都很和谐呢! 可不管最后的原因是什么,江沅都不想掺和进去,因为她不愿意,也没那个能力。 “母亲常年礼佛,让严妈妈去慈安寺添点香油钱,我看着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江沅笑了笑,“况且我身边的绣莹和绿芜都是母亲赏的,都是极其忠厚老实的人。我看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也是随便说说。”如姨娘笑了笑,“难道大小姐都不好奇为什么大少爷都不会给您带封信么?” “有什么好奇的,”江沅笑了笑,喝了一口手里的茶,“哥哥肯认真读书是好事。” “我也就是好奇的问问。”如姨娘在江沅的注视下绽放了一个绝美的笑容,“我真的只是随便说说,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江沅笑不而语,轻轻地吹开了茶盅里的浮沫,抿了一口。 屋子里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自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的文姨娘却突然说了一句,“还有两个月就是皇上大选的日子了。” 江沅握住茶杯的手猛然的一紧。 怎么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东建朝有规定,所有十五岁以上的女子都得参加皇帝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上次是因为江家孝期,所以错过了。 如今,看来,自己已经是快要十六岁了,不能再去参加了。能去的只有三小姐和四小姐。 对了,还有二小姐。 难道,眼前的两位姨娘想要让三小姐和四小姐都去么。可他们都只是庶女。如果想要摆脱庶女的身份,只能过继给正室。 大夫人是不会同意的,那只有自己过世的母亲了。 江沅笑着站起身来,“如姨娘,大太太让我准备的东西还没有准备好,我要先回去看看了。” “在坐一会儿吧。“如姨娘还想挽留江沅,笑着说道,“大小姐可是从来不会轻易的来我这里的。” “以后我会经常来这里打扰如姨娘的。”江沅笑着客气了几句,“到时候不要不欢迎我啊!” 正文 6.心思 又拿起了放在身边的衣服,“等我绣好了,就会给姨娘送过来的。” 这次如姨娘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她的脚即将要踏出门槛的时候,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二少爷都已经议亲了,过了年就要成亲了。可是大少爷过了年可就是十九岁了,亲事还没有定……” 江沅的脚步一滞。 这时,二小姐还没有回菊院,正好碰到了刚刚从大太太那里回来的德容。 “德容姐姐可是从竹院那边过来么?”二小姐一脸高兴,“弟弟的病最近好了许多了?” “自是好了许多。”德容也笑着说道。 “……弟弟那边正好缺了像是德容姐姐这样的。”二小姐叹了一口气,“如果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稍微的上点心,也不至于总是三五不时的生病。”江乐言随手放了一颗蜜饯在口中。 德容听的心里一阵狂热。 虽说这个小少爷不是大太太所生,是大老爷外室的孩子。可毕竟是老来得子,大老爷当然要宠着了,连带着大夫人也宠着这孩子。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却总是生病。 可即使是这样,德容也想在小少爷的身边伺候着。自己在大太太的身边是个三等的丫鬟,不知几时才能做到大太太的贴身丫鬟。也不想自己的一声就是随便的配个小厮,生下的孩子还是下人。 可是府里的几位爷,大少爷洁身自好,身边伺候的全是小厮;二少爷虽然定了亲,可是没到时间成亲,所以自然更是不会。只有这位小少爷了。虽说只有十一岁,可却也得到大老爷的宠爱。以后就算是分家,得到的财产只多不会少,况且小少爷的性格又是这府中最好的……这满府的丫鬟除了绣莹自己比不上之外,还真没有能比得过自己的…… 小少爷最喜欢这位二小姐了,两个人的感情又是好的不能在好了。自己在二小姐这里走的勤,不就是希望二小姐能替自己好好的筹谋么。 没想到,二小姐今天竟然松了口。 “我哪里比得上青菱。”德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二小姐,似乎是想要在她的事神色之中看出点什么端倪来,“小少爷有他在身边,二小姐有什么不放心的。” 江乐言的嘴角微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旁边的紫月轻轻地“咳”了一声,似是提醒江乐言,“二小姐,您和大小姐约定的时间好像是要到了。” 紫月的咳嗽声让江乐言的脸色一变,顺着她的话就往下说,“恩,是啊,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德容的心里一阵恼怒,暗自埋怨着紫月多事……要不是紫月的年纪和她一样大,她真的要怀疑紫月和她打的主意是一样的,不过这是清理之中的事……二小姐早晚要出嫁,这丫头就一定会是陪嫁丫鬟,嫁到夫家去……可是这三年的孝期已经过了,二小姐的亲事还迟迟没有动静……大太太和大老爷是到底是怎么想的……眼看着紫月也要十八岁了,要是还没有好人家,恐怕…… 念头在德容的脑袋里闪过,德容由得记恨起了紫月。 如果这个紫月真的是有这个心思,今天还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又想到自己还有差事在身,这么长时间还有回去,大太太肯定会以为自己还是在小少爷那里,反而不美。 德容和江乐言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和江乐言告辞,“……免得大太太找不到我。” 江乐言让身边的紫月代送德容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隐隐的哭泣声。 她不由一怔。 紫月笑着说道,“是扶柳在训练新来的小丫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们那会儿,对姐姐说说的每一句话都发在心上的,要是做的不好,姐姐们在旁边说一句话,我们都会害怕的不得了。可现在这些孩子,就像是豆腐一样,说说不得,骂骂不得,弄得这里整天都是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声音。” 言辞之间,竟有无限的感慨。 德容也释然了,“谁说不是呢,”笑了笑,又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前段时间,太太的屋里新来个小丫鬟,竟然和严妈妈大吵了一架……要是放在以前,定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说起来,这连年许妈妈办事真的不行了,新进府的丫鬟一个比一个的刁蛮。有次,严妈妈还在大太太的面前提过一句,许妈妈年纪大了,说话办事也不似以前那么精明了……” “姐姐在大太太的屋里当差,见识自是不凡的。“紫月笑了笑,”不像我们,见到严妈妈他们吓的腿都软了,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些……” 两人说着,紫月江德容送出了好远。 江乐言那边,也把扶柳教了过去。 “……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那些新来的不听话的,教教也是应该的。可是我们旁边就是大太太的主院,要是什么事都引来大太太的注意,可就不是好了。” “二小姐教训的是。”扶柳的态度越发的恭顺,“是奴婢做事鲁莽了。不过,只是训斥了几句,又让人看着,她不会偷偷跑出去乱说的。” 江乐言点了点头,顺便又交代了几句话,让扶柳就退下了。 没过多久,紫月折了回来。 把德容的话都和二小姐学一遍:“……看样子,大太太对许妈妈也不是非常满意。”又想起了德容那乱转的眼睛,“二小姐,您真的打算让德容去服侍小少爷么?”她重新给江乐言倒了一杯茶,放到江乐言的手边,“当初大太太之所以让德容做三等丫鬟,还不是因为她总是没事的在大老爷的身边晃悠。如果要她服侍小少爷,恐怕……” “我什么时候说要他去乐海的屋里了?”江乐言端起茶喝了一口,眉宇间的神态简直和大太太一模一样,“在说了,大太太屋里的人何时能由我做主了?” 听到江乐言没有要德容过来的样子,紫月的心底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二小姐真正能依靠的其实是二少爷。可偏偏二少爷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二小姐没有办法才和小少爷走得近了些。 而小少爷对二小姐也是好的不能在好了。 江乐言却想着的是另外一件事,迟疑的问道,“你说,德容的话是什么意思?” 紫月低头想了想,低声说道,“是不是大老爷升迁的事……还有皇上选秀的日子……撞在了一起……” 江乐言一惊。 “应该就是了!”江乐言自言自语,“父亲和哥哥走了不到月余,就来了两封信。除了这两件事,还能有什么事。更何况,父亲能不能升迁,也指望着文国公府。” “那江沅呢?”江乐言好像想起来什么,“知道这件事么?” 紫月摇了摇头,“许是还不知道吧。” 青怡居。 吴妈妈用帕子江剥好的句子放在那个上好青花小碟了,拿了细长的银剔准备像往常一样把那些乳白色的橘络除了,可不知今日怎么了,大太太突然摆了摆手,“就这样吧!这年纪越来越大了,吃些橘络还能顺顺气。”说着,大太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大太太说的那是哪里话。”吴妈妈依照大太太的话,将青花的小碟往前推了推,“太太还年轻啊。二少爷和二小姐都需要您呢……这个时候您可不能服老。” 太太笑了笑,吩咐身后的德容,“你们都下去吧。” 德英等人应声离去。 见屋子里没有人了,吴妈妈才说道,“两位小姐做事有商有量的。看到屏风的样子,大小姐到没有说什么,到是二小姐觉得料子不好。虽然二小姐……” “那字不是她写的吧。”大太太突然说了一句话,打断了吴妈妈将要说的话,“那时候二小姐是怎么说的?” 大太太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件事。 教书的先生一直说二小姐天资有限,可大太太却仍旧要教导二小姐读书。大小姐却在这个时候不声不响的写出了令人刮目的文章。 大小姐从来不喜诗书的。 她看了大太太一眼,笑着说道,“这奴婢没有看到。奴婢觉得,大小姐的那篇文章也就是平常的很,许是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那你可看见二小姐写了?”大太太放了一瓣橘子在嘴里,“她说了什么?” 吴妈妈笑着说道,“二小姐最是用功的,这府里的人谁不知道呢。”又停了一下,“长的又那么漂亮,看着就是个讨喜的孩子。” 大太太并没有因为吴妈妈的话就宽心,只是抬头看了看她,笑着问了一句,“是么?” 吴妈妈心里一惊。 事到如今,只能顺着往下说了。 最要实在不行,只能拉上两位姨娘和大小姐了。 “是啊,”吴妈妈笑了笑,“那日,文姨娘还说,二小姐最是用功了。以后肯定能帮到咱们江府的。” 文姨娘是这个府里唯一的一个在大太太的耳朵里能说得进话的人。这么说应该不会错。 正文 7.疑心 大太太的嘴角就浮出几丝笑意来,“也是。如心说的话虽说不能对十分,可毕竟有三分还是可信的。”说着,脸色一正,高声叫了德英进来。“德容呢?” 德英笑着回道,“刚回来。说是小少爷那边闹着要出去玩,怎么拦也拦不住,最后还是路过的严妈妈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才让小少爷不闹了。”顿了顿,又说道,“小少爷说他要吃红薯,让德容帮着烤了几个,才让她离开的。” “那是什么好东西。”还没等大太太说什么呢,吴妈妈反倒是先说几句话,“拿东西吃多了反而不好容易积食的,到时候恐怕又是少不得要闹腾一番了。” 大太太也是这样说的,“拿东西确实吃多了不好,告诉小少爷,以后让他少吃点。”又吩咐她,“和德容一起去给小少爷送东西的是谁。” “是,是杜鹃。德英小声的答着大太太的话。” “你问问,德容从小少爷那里出来之后都去了哪里。”大太太淡淡的吩咐着德英。 德英心里一惊。 大太太神色淡然,“你要是问不来,你就告诉我,我找人去问!” 德容正色,笑着说道,“太太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她刚走了几步,大太太的声音就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等等。” 德英恭敬地垂手立在一旁。 大太太又细细的喝了半响的茶。 吴妈妈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最近的天气这么凉,我在去泡一壶热茶来。”说着,疾步走出了内室,看外间没有人,又把自己的耳朵贴在了帘子上。 “……你去倚梅楼……看看……大小姐最近在忙什么……可是见了什么人……” 先是还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再后来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吴妈妈走了出去,随手指了一个立在屋檐下的小丫鬟,“你,快去给大太太提壶泡茶的热水过来。” 小丫鬟飞快地跑到了一旁的茶水间,提了一壶热水过来。 吴妈妈接了过来,走了过去。 正好和德英面对面的碰到了。 “大太太说有些乏了,您也歇歇吧。” 吴妈妈笑着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今日两位妈妈都不在。等会大太太要是醒了,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了。你就不用管我了。” 德英笑着点头离去。 吴妈妈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掀起帘子的一角,仔细的往里面看着。 果然,大太太脸色铁青脸的看着手里的一封信。 江沅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想用和平常一样的速度不紧不慢的往回走,可今日不知怎的,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慌乱。 “老爷和大少爷先后带了一封信……” “唯独大少爷没有……” “让严妈妈去了慈安寺,添了香油钱,又点了一盏长明灯……” “大小姐你的婚事……还有二小姐和三小姐的事情……” “……还有文国公府送过来的东西,你可是看过了……” “……皇上选秀的事……” 她的脚步骤然停下。 情况转变的太快,身后的绿芜差点撞到江沅的身上。 “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江沅的额角竟然会有冷汗滴下。 “没事,没事!”江沅看见绿芜的目光里流露出浓烈的担忧,不由笑着安慰了几句,“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放心好了……” “要不要去旁边的小林子里转转?”绿芜笑着接了蒋欢的话茬。 平常,江沅很喜欢到那个林子里去转转的,感觉即使是遇到在不顺心的事情,只要看到那片林子,就会好很到。今日大太太按在江沅屋子的人,别说是江沅了,就是她,也想要去转转了…… 两个人去了那个小树林。 依旧是零星的几棵树,也许是春日越来越近的原因,隐隐竟有星点的绿色……充满生机的颜色,让江沅心中怨愤的情绪渐渐散开了许多…… 绿芜看她的脸色好些了,才笑着说道,“大小姐,绣莹说让我捎句话给您,我们都会听您的吩咐的。” 言语间竟有着几许的试探。 江沅一怔。, 绿芜又继续的说着,“小姐你可还记得,我们从那个人人称羡的兰院搬到倚梅楼的时候?” 怎么会不记得。 当时她刚穿过来不久,失足落水捡回来一条命的时候。大夫人就让人请了慈安寺的主持来看看。说是风水不好,所以搬到了倚梅园。 从此,整个江府只有江乐言住的是代表着嫡女才可以住的正屋。 当时的她,神色淡然,一点也没有让人撵着离开的狼狈,反而是进去的告诉身边的绣莹和绿芜,“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后来,江沅无意中发现绣兰和大太太那边走的非常的近,就给她下了药,让绣兰去了庄子上静养,换上了姚妈妈的女儿绿芷。当然,这其中的周折自是不必说的。 比如说,是如何让绣兰离开,又是如何通过大太太的手要到的绿芷,都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但是这样的功夫是值得的,至少,是镇住了身边的人。从此,她们只有绝对的服从。 “绣莹说,她会一直记得小姐的话。”绿芜握着她的手,“奴婢也会一直记得的。” 江沅不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而且,我也是这样想的。”绿芜笑了笑,“有小姐,有绣莹,有绿芷,还有绿萝和林妈妈,我们一定会过了很好的。” 江沅的心突然间就镇定了下来。 是啊,这三年来,她费劲心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身边的人,对自己绝对的忠心么? 她笑着问绿芜,“有没有官宦人家,把女儿送给人做小妾的……嗯,不是那种家道中落的,就是为了高升,把女儿送给人家做小妾的。” “怎么没有。”绿芜笑着说道,“我们府上的花姨娘啊。小姐,你忘了,她的父亲不就是咱们杭州的县令么,为了为自己谋得一个好的官位,硬是把自己的女儿给送了进来。” 江沅的心里一惊。 难道大太太是想要自己的女儿进宫成妃,或者是哪位皇子的妃子? 大太太绝不会让自己嫁的比她自己的女儿还要好。 那文国公府的婚事,大约是成不了了。 大太太会想尽一切的办法,变成她想要的。 江沅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事情真的要等到哥哥回来之后在说了。 绿芜经常出去,她说的话,十之有八九是真的。 她仰起头来。 天空湛蓝如水,她的目光却只能看到江府后院的这一小块。 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有机会,自己还是要为自己好好的筹谋。 目光也变得越来越清明。 江沅和绿芜回到了倚梅园。 和往常一样,倚梅园里还是冷冷清清的,大家都尽量的待在自己的地方,免得一个不小心就介入到别人的生活里。 江沅进去的时候,几个人正围着坐在一起聊天,不知说道了什么,屋里隐隐传来愉悦的笑声,听的江沅的心情都莫名的好了起来。 笑着进来的江沅,立刻问着,“在聊什么呢,笑的那样高兴?” “哦,这不是在说外院的小安子么!”绣莹笑着说道,“那小安子看上了咱们的绿芷,想要来秋小姐,给一份恩典呢!” “哦,是么?”江沅笑了笑,“如此,咱们大家可是要准备嫁妆了!” 众人一阵哄笑声中的绿芷的脸更红了。 跟在江沅后面的绿芜给东厢房使了眼色,这才高声笑着说道,“绿萝,小姐回来了。正在这边聊天,你也一起吧!” 还没等东厢房那边有回话的声音,绿萝就带着一个人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果然是个美人坯子。 身材高挑,肤白如雪,一双像是会说话似的水汪汪眼睛,即使是一件很普通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也能让人感觉有种妖媚的气息。 榕溪沉稳的蹲下身去给江沅行了一个礼,“大小姐,奴婢是榕溪。” 以前在大太太那里也经常见面的。 江沅笑的很是亲切,问了许多了问题,诸如多大年纪,家里还有什么人,在这里住的是不是还习惯。又说了一些“委屈姐姐了”、“以后屋里的事情全要靠姐姐张罗了”之类的客套话。 榕溪在江沅说话的时候,一直是恭敬的立着。待她说完话之后,才一一的作答。 说自己是孤儿。看着这里和乐融融的,感觉很亲切,这里的人像是家人一样,对她很好。又说些例如“自己是外院的,不懂规矩,还要大家好好的教导”之类的客气话。 江沅对她很满意的样子。吩咐绿芜,“你陪着榕溪在咱们这里好好的看看。绣莹,你帮我更衣。” 榕溪对江沅的吩咐表现的很恭顺,并没有抢着去帮江沅更衣,而是跟着绿芜给江沅行了礼,应了声“是”,目送江沅和绣莹去了卧房。 江沅对她这点还是比较满意的。 至少,是个聪明的人。懂进退,知道分寸。 趁着更衣的机会,江沅悄声的告诉了绣莹榕溪接管她管她屋里的事。 绣莹对这样的结果早就有了准备。 如今,她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小姐,我们都听说了,”绣莹轻轻地按着江沅的肩膀,“那,小姐既然你写了寿辞,绣活的事情,二小姐不做么?” 正文 8.试探 “不,我们还是要做的。夫人从来没有说不用我们做的。” 江沅低头想了想,才又继续说道:“不用管大太太的,我们继续做我们的。” 绣莹没有接话,一时间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屋子里静的都有些吓人。 等到江沅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大太太身边的夏白来了。正站在那里陪着榕溪说话。看见江沅出来了,夏白赶紧上前行李,笑道,“大小姐,奴婢想和您来求个恩典。” 即是来求人的,想必都是在心里思量了很久,有了几分把握才开口的。 江沅看着他眉眼之间带着笑,所求之事应该很容易的,也笑着说道,“夏白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听听。” 夏白看了榕溪一眼,笑着说道,“想必大小姐也是知道的,榕溪姐姐没来之前是管着大太太的首饰的,如今,榕溪姐姐走了之后,她的差事才由我来接手的。”说着,脸上竟漏出了几分的赫色,“大太太匣子里的几件步摇,是用丝线裹着的,小丫头们拿出来看了,不能还原了……想让榕溪过去看看。” 是她自己好奇心太多,拿出来看了吧! 这借口,定是自己无法无法推脱的。 江沅的嘴角含笑,“你与榕溪是一个屋里的姐妹,与绣莹也是好的,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言语一声,尽管让她们去帮忙,用不着这样客气的。” 夏白听了面露喜色,高兴地给江沅行了礼,拉着榕溪走了出去。 外面,天空干净,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榕溪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这才来多长的时间,就开始长吁短叹起来了!”夏白打趣这说道,“怎么,又想要回去了?” 榕溪只是笑了笑,避而不答,“要不是姐姐及时赶过来。要不然,我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有什么不好办的?”夏白笑了笑,“你原本不也是想找个借口避开么?就算是我不来,你也能在找个借口出来的。有什么不好办的?还非得一遍又一遍的的叮嘱我,定是在这个时候把你叫出去!虽是你的好意,想让她们主仆好好的说点体己的话,可你也毕竟是她屋子里的人了,何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 榕溪轻轻地又叹了一口气,“可我毕竟才刚过来。比不过绣莹和绿芜,与大小姐的情分自是不一样的。有些事,小心些总不会是错的!” 夏白不以为然,听了“噗嗤”一笑,“你呀,还真是的。我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你能让得了这一刻,这一时,难不成还能让一世?那绣莹比大小姐大了三四岁,只怕是等不到大小姐出家的时候了,就算是她能等,可如今许妈妈吃了暗亏,依照许妈妈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如今,你到到了大小姐的屋里,暗地里是从正屋到了一个不受宠的嫡小姐的屋里。可实际上,一旦大小姐嫁到了文国公府,你就是陪嫁的丫头。” 夏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有些惆怅的说着,“不像是我们,以后就这样。好点,不过是大少爷、二少爷、小少爷的通房,再好点的或许会是姨娘。再或者是随便的赏给了哪个小厮,以后生的孩子还是下人……可是,说的好听是赏给了那些少爷们……可到正经的夫人掌家的时候……我们早就人老珠黄了……还是你这样比较好!和小姐是同岁,以后跟过去了,凭你的才情,总是会有几年恩爱的日子。肚子在争气点,生个一男半女的,后半生也就有了个依靠……” 榕溪没有做声,望着眼前刚刚发芽的柳树不知在想什么。 “也就只有你会和我说几句心里话。”她紧握了榕溪的手,指尖温凉,“正如你说的一样,只怕到时候我也会和大小姐一样去了夫家。虽说太太是好心,可你看看姨娘生的五小姐。听说跟过去的几个,不是病死了,就是被人送了人……就算是大小姐,都不知道自己未来是什么样子,更何况我们这些下人!姐姐,我们的路都不好走!” 夏白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的确,哪条路都不是好走的。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使劲地搂着榕溪的肩膀安慰着她,“我们总会好起来的。” 语气苍白而无力。 看着夏白和榕溪出了倚梅楼,江沅招了身边的人说话。 “……既然她以后就是我们屋里的人了,那大家已有带她要像亲姐妹一样才是。” 绣莹、绿芜和绿芷、绿萝还有两个小丫鬟都屈膝行礼,恭敬的回了声,“是。” 江沅笑着端了茶:“绣莹和绿芜留下,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他们。” 绿芷几个人屈膝行礼退了下去。 江沅点了点头,“今日这茶都是不错。” 绣莹和绿芜都没有做声,绣莹更是走都了帘子处,仔细地听了听。 “绣莹,今日我要和你们说的事情,仔细听好,记在心里,烂在肚子里。”说着,又顿了一下,“最好不要叫榕溪知道!” 言下之意,是要防着榕溪,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两人见江沅的脸上露出几分肃然,俱是神色一正,异口同声的说道,“小姐放心,奴婢省的。” “绿芜,你和这府里的人关系都是极为不错的。我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这府里最近有什么事情。”江沅又想了想,嘱咐道,“这事情要悄悄地办。还有,最主要的是大太太和二小姐那里。” 绿芜忙点头应“是。” “你让绿萝去帮着打听下如姨娘的事情……她是家生子,身边总有人会知道的。” 既然是让她去吩咐,那肯定是也不会告诉绿萝了。 绿芜立刻应了一声。 江沅的目光落在了绣莹的身上,“既然榕溪都来了,那我们也应该好好的招待招待她的。” “去请大大太太屋里的严妈妈、吴妈妈、和许妈妈,还有一些丫鬟、顺便告诉下菊院的丫鬟,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也好,办的越热闹越好。总之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这件事,你来办。” “这……”绣莹愕然,“先不说菊院,就是大太太身边的妈妈,我们……” 绣莹的意思就是:他们没有那个资格! “来不来是她们的事,请不请是我们的事!”江沅对她的迟疑毫不在意,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做就可以了。” 也对,不请恐怕就会失了礼数……反正也不会来,走个过场也好。 绣莹点了点头。 江沅沉思片刻,说道,“算了,大太太屋里的我去请;至于三位妈妈那里,你亲自去;菊院的人,你们写个帖子就好了!” 还是大小姐想的周到。让她自己亲自去,就是几位妈妈不来,也不至于太伤了颜面。 绣莹应了一声。 “至于宴会的时间嘛,就选在晚上好了。现在是初春,在外面吃东西是最好不过了。到时候,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什么的,也是不错的。比如说,大太太什么时候接到的信。二小姐的婚事。大少爷的信……” 听到这里,绣莹才明白。 虽说是初春,时间长了一点,那个时间刚刚好。丫鬟婆子伺候完自己的主子,定在那个时间,想来的,自然会来,不想的,自是会找借口不来的。那时候怎么回事,一看就明白了。 在说这请客的人。不过是自己罢了。都是丫鬟之间的小聚会而已。 虽说是在外面,可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倚梅楼。而且,住在倚梅楼的人,大小姐都没有打算请。 那时候,主子不在,小丫鬟们又是几杯黄汤下肚,什么该说的,或是什么不该说的,恐怕到时候都会说出来,更何况她再“多和大太太屋里的几位姊妹好好的说点闲话。” 这样的拐弯抹角的,不过是想要知道大太太那边的异常罢了。 她又想到这会儿榕溪的突然到来……恐怕,事情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了……榕溪的才情和品行,可是这江府一等一的…… 绣莹的心里多了几分烦躁。 她想江沅保证:“奴婢一定会打听清楚的。” 听绣莹的语气,江沅叹了一口气。绣莹还是太急躁了。 这么多年还是没有磨平她的性情。 她纵然想要打听清楚,但更怕打草惊蛇。 “这件事尽力而为。”江沅让自己的神态尽量显的轻松,“不要弄巧成拙,那就不好了。” 绣莹知道江沅话了意思,“小姐放心,怎么做,我还是有分寸的。” 江沅了解绣莹,知道她做事一向是很稳重的,又见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吩咐下去了,能不成,这就要看老天爷了。紧绷了的心略微的松了松。 “那好吧。拿十两银子去厨房,让她们帮着置办一桌酒菜。” 绣莹应了声“是”。 绿芜笑着说道:“小姐糊涂了。绣莹都交了钥匙,难道让她自己贴补不成。就算是绣莹愿意,可是绣莹也是囊中羞涩,拿不出来啊!” 江沅到忘记了这件事,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晚上回来的时候,江沅特意把这件事跟她说了,“……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想你和她们正式的见个面,毕竟也是我屋里的人了,总不能寒酸的过着吧。总是要与外人相见的。” 短暂的惊愕之后,她很快的笑着和江沅道谢,眼底却有着无法掩饰的不安。 江沅看的真真的。 眉头轻轻地皱了几下。 这些人,也是开始毛躁了。 江沅将眼底的不悦隐藏了下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慢慢的细品着手中端了许久的清茶…… 正文 9.宴请(上) 第二天,江沅给大太太请安的时间,比平常早了许多。 而此时正在穿衣服的大太太,知道她来了颇有些意外。 “……我这绣了整整的一天,也只能绣到这么一小块。”江沅不好意思的解释,“没有师傅绣的那样快。” 大太太的眼里闪了几丝的笑意,说道,“那既然是是这样,以后你的晨昏定省就免了吧。要是能把送给老夫人的屏风修好了,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江沅恭敬的应了一声。 大太太知道她有事,让身边的人给她送了点最近新进来的葡萄,就让她退了下去。 送江沅出来的是德英。 趁着这个机会,江沅邀请了她和德英。 德英微怔,笑道,“这可真不凑巧。德容病了,大太太的身边只剩下我和几个小丫头在伺候着……大太太身边也总是不能少了人的……不知道那个时候得不得闲。” “只是聚聚,”江沅笑着说道,“绣莹怕请不到,所以才会找我。左不过是一个院子里住的,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德英也笑了笑,“哪天得了空,我们一定在去吵大小姐。” 两人正说着话呢,屋里的大太太看德英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问了身边的笑傲头,“大小姐走了么?” 小丫鬟出去看了看,折回来回话:“没有,这和德英姐姐说话呢。” 大太太点了点头,德英就撩了帘子进来。 “和大小姐说了什么?”大太太状似无意地问道。 德英的心中一紧,笑着说道,“大小姐的丫鬟在倚梅楼里摆酒给榕溪接风,怕我们不去,特意求的大小姐来找我们。让我和德容也去凑热闹。” 大太太没有在追问,转移了话题,“江文年怎么说?” 德英说道,“皇帝选秀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可是按照规矩,咱们府里适龄的除了大小姐,就是二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了。三小姐和四小姐是庶女,按照规矩是不够格的,可老爷大约也是想让两位小姐也参加。可能会让两位小姐过继到太太的名下。” “老爷的想法是好。”大太太皱了皱眉,“乐言既是江府的嫡长女,这件事是最好不过的。可是,三小姐和四小姐毕竟是姨娘教导出来的人,冲撞了贵人怎么办?” 大太太的眼里一向是不喜欢如姨娘的,自然也是不会错过任何的可以打击如姨娘的机会的,即使是文姨娘,大太太都不打算让你的心里好受。 德英垂手站在一边不做声。 江沅回到倚梅楼的时候,让绿芜去送了帖子。绣莹则去了严妈妈的住处。 严妈妈不再,她身边服侍的小丫鬟敷衍了几句,“等妈妈回来,我会和她说一声的。” 绣莹也是尽了礼数,和小丫鬟又寒暄了几句,转身去了吴妈妈那里。 吴妈妈正在吃早饭,听说是大小姐屋里的绣莹来了,趿了鞋子就迎了上去:“有什么事情让小丫鬟来说一声就是了。绣莹姑娘何必亲自跑一趟!吃过饭没有呢?进来吃点。” 这样的客气,倒是把绣莹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多谢谢妈妈。已经吃过早饭了。”然后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了。 吴妈妈一听说她还有事,也不留她了,爽快的应下了,“回头和大小姐说一声,到时候我会准时到的。” 绣莹满腹疑惑的去了许妈妈那里。 许妈妈叉着腰站在西跨院的大门口,怕别人听不见似的高声说道:“请我去喝酒啊?你们大小姐有心了,只是我恐怕没有时间!大太太刚刚还吩咐我去打扫东苑。”说着像是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以后再说吧!” 绣莹来的时候是有心里准备的,知道自己肯定没有个好言语,可在一个院子里当差,抬头不见低头见,躲是躲不掉的。绣莹也只能陪着笑脸:“到时候我在差了个小丫鬟来请妈妈。” 伸手不打笑脸人。 许妈妈欲言又止。然后冷冷地“哼”了声,转身回去了。 旁边却有人笑了笑,说了几句:“以后你们是一家人了,她又是在主子面前当差,你好歹给她几分颜面,等会请人让她去吃杯酒好了!” 绣莹身子一僵。 看来那件事不是空穴来风,到底大小姐知道不知道? 绣莹笑了笑,和许妈妈行了礼之后,转身去了厨房。 管厨房的曹妈妈看见她,面露不悦,“姑娘还是换换菜单吧!这菜单最少得有十两银子,更何况还有这入汤的人参、当归和枸杞……”说着眼底闪过浓浓的嘲讽,“更何况是葱爆羊肚、红烧狮子头、八宝鸭汤了……姑娘竟然给大小姐当家,那也得好好的斟酌斟酌吧,知道的,说姑娘心大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些下人在诚心的欺负大小姐不懂厨房里的事呢!” 绣莹的脸涨的通红。 上次二小姐请客才拿了五两银子,就做出了十两银子的菜肴。她也是按照那份菜单做的,怎么到她这里就是不够了?说来说去,还不是嫌弃大小姐不是大太太亲生的嫡女罢了。 不过是下人,做事也要看人! “是我不懂事,还要妈妈替我操心。”她强笑着给曹妈妈赔不是,“那妈妈看看,适当的给做些添减。” 又和曹妈妈说了会儿话,绣莹才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倚梅楼。 被凉风一吹,才有些回过神来。 今天是他们请客,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怎么放着正儿八经的事情不管,自己和两位妈妈生气闲气来。 说起来,两位妈妈年纪比自己要大上许多,又在江府呆了大半辈子的时间了,自己许是有做的不妥的地方……想当初刚进江府那会儿,规矩没有学好,打骂是小事,不给吃饭睡觉不也是常有的事情么!怎么跟了大小姐几年,有些事情到是承受不住了? 虽然绣莹自己宽慰自己,可这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说来说去,不过是因着大小姐不得宠的缘故! 望着树影中露出一角的倚梅楼,发了好长时间的一会儿呆,才转身去了今天要宴请的地方——倚梅楼前面的小花园里。 绿芜带着绿芷她们刚刚将小亭子收拾妥当。 从外院借来的两张八仙桌子,四周放了几把垫了银红色的绣花坐垫的小凳子。 “绣莹,你看看,怎么样?”绿芜笑着迎了上来。 没等绣莹回话,绿芷在一旁笑着说道,“我看不如在拿点瓜子。” 绿芜却说道,“吃瓜子还不如吃点什么糕点了。” “可是吃糕点的话,我们就要去笑厨房。小厨房的食材是留着招待大爷或者是有什么客人来的时候,才会去的。”绿芷不服气的说了几句。 绣莹不由的叹了一口气,“食材都是由曹妈妈管着的,去拿,还要曹妈妈的对牌……不如那些瓜子,在那些茶点了。” 一时间,三人语塞。 刚才淡淡的伤悲突然间化成了一股汹涌的波涛,绣莹不由的搂住了绿芷的肩膀,“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沅才问了几句绣莹关于请客的事情。 “严妈妈不在家,说是丫鬟会转达的。许妈妈说不定,反倒是吴妈妈,说到时候一定回来……”她顿了顿,又说道,“二小姐身边的紫月和扶柳让小丫鬟问了。他们说要去请示了二小姐,看能不能在来了。三小姐那里,也就只看到了挽香。挽香也是说到时候在说,四小姐那边也是刘妈妈回的话。四小姐睡的早,身边得有服侍的人,她说自己年纪大了,就不和咱们这些少年人凑热闹了,让雨露和雨秋带着玲珑过来。” 严妈妈没有见到,许妈妈、菊院、三小姐和四小姐的态度还是和从前一样。也就是说,只有吴妈妈的态度突然变得热情了许多。 江沅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屋里陷入了一篇沉寂。 只有站在江沅身后的榕溪不时的在想些什么。 夕阳西下的时候,吴妈妈就过来了。还带着两坛上好的女儿红。“……我是闲人,大小姐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着我的地方。” 听着就是客气话,江沅哪里敢让她真的帮忙。 放下手中绣了大半的衣服起身招待她。 “别,别,别,”吴妈妈连连摆手,“您这还有事要忙。您忙您的。我去绣莹那里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吴妈妈执意要去小花园。 江沅也是实在担心这还没有绣完的衣服,吩咐着身边的榕溪陪着吴妈妈去了小花园。 绣莹去厨房了,绿芜带着绿芷和绿萝还有香菱正在招呼着客人。 看见吴妈妈进来了,大家都是很热情的给她行礼。她也回了礼,热络的和绿芷他们聊天,不知道说了什么,引的几人哈哈哈大笑。 不一会儿,雨露和雨秋带着玲珑、金悦来。看见吴妈妈,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而吴妈妈却是神色自若的和几人打了招呼。 雨露几人忙收敛了异色和吴妈妈行了礼。 这时,二小姐身边的紫月来了。 吴妈妈主动上前打招呼。 紫月满脸惊愕,半响才回过神来和吴妈妈行礼。 “吴妈妈也在这里,真是没有想到……”她喃喃自语着,又惊觉自己失言,忙笑着补救,“我道妈妈是个忙人,却比我来的还要早上许多。” 吴妈妈不动声色的笑的一团和气,“我是闲人一个,不像你们,都有差事。” 正文 10.宴请(中) 闲人? 这人可真是闲的真妙啊! 一会儿在大太太那里,一会儿出现在菊院,现在又出现在了大小姐的倚梅园了! 紫月的心里微微冷笑着,面上却是一味的笑意盈盈,和吴妈妈又说点了场面话,然后才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了榕溪:“这是前些日子大太太送的雨前龙井。小姐为绣屏风的事情忙着,让我来给榕溪姐姐见个礼。” 本就是打着大小姐的名义去的,现在二小姐不来刚好。 榕溪收了茶叶,客气地请她一旁做。 紫月婉拒了她的邀请,“小姐面前离不开人。扶柳出去了,偏偏新来的小丫鬟做什么事情都是毛手毛脚的。我就不坐了,改日再和姐妹们聚聚。” 大家都是在主子面前当差的,主子的差事是第一要紧的差事。 榕溪也不好强留她,待她和吴妈妈辞了行,送她出门。 两人走到屋檐下,遇到了被提着灯笼簇拥这的德容和德英。大家又少不得的寒暄了几句。 榕溪忍不住的在心里嘀咕着,不是说德容病了么,现在又怎么出来了? 面上又是一副嘘寒问暖的样子。 和大家又寒暄了几句。 知道紫月是急着要去服侍二小姐,大家则是客气的说了几句话,榕溪送了紫月出门,德英几个则是由小丫鬟服侍着进了大小姐的倚梅园。 又是和大小姐行了礼之后,才来到旁边的小花园。 主子分三六九等,丫鬟们也是一样的,而且还是随着主子们的等级。那这里身份最为贵重的则是德英她们几个了。 德英他们到了,气氛自是不一样了。 吴妈妈主动的上前来打招呼,雨露和雨秋帮着绿芜待客,或帮着解披风,或是帮着拿点什么小吃的东西来。一时间,叮叮当当的玉佩碰撞之声、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之声、熙熙攘攘的问候之声交织在了一起,虽是有些嘈杂,但也事热闹非凡的。 又有榕溪送完了紫月回来,德英几个或是拿着手帕,或是拿着汗巾,或是拿了些小点心给她,又是一番的笑语喧闹。待绣莹提了食盒来的时候,免不得的又重新站了起来,大家你又推我,我又推你的,最后还是按照自己主子的等级依次做了下去。 吴妈妈自然是上座,榕溪今日是正主,也陪在一旁了。又要推绣莹坐在吴妈妈的下首,绣莹抬了抬手上端着的一碗糕点,笑道,“众位姐妹准备由谁来服侍呢?” 夏白的眼珠子咕噜已转,立刻指了指绿芜,“今天让你做回东道主。” 绿芜笑吟吟的去接绣莹手里的糕点,“姐姐做吧,今日就让我来服侍各位贵客。” 吴妈妈拉了啦她的手,“坐吧。坐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榕溪见状,站了起来,“绿芜今天为了我的事,忙里忙外的。本不想拂了绿芜的好意,才坐在这里的。绿芜要是不坐,我更是不安了。” 绿芜执意不肯。绿芜的心里想着的是每次只要是姐妹间的聚会,绣莹都是会站在一边添菜添汤、上茶上点心的,更何况这次还是她第一次宴请别人,如若在这样争执下去,不免会坏了气氛。不过又想到了榕溪,榕溪以后也是这个屋里的,在大太太的面前帮着说上一二句话,那小姐的日子就好多了。因此,存了奉承之心。 她拉着绣莹的手,硬是将绣莹退到了吴妈妈的下首,“既然如此,绣莹,今日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坐着吧!” 夏白是最机敏的一个,看了看站着对面的榕溪,有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德英,绕了过去,坐到了榕溪的旁边,“那我就不客气了,和德英姐姐坐个对面。” 这样推迟下去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绣莹只好虚做到了德英的下首:“姐妹们也是太客气了。” 这能到大太太屋子里的人,哪个又是简单的。 杜若推着杜鹃坐到了瞎掰的身边:“姐姐快走了,我们腿都要站酸了。”说着,坐到了吴妈妈对面的末席行。杜鹃也是不客气,笑嘻嘻的挨着杜若坐了。 绿芜看着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邀着雨香、雨露、玲珑她们坐在另外一桌。 刚坐下,就有人撩了帘子探头探脑的。 绿芷眼尖,喊道:“挽香,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到!” 大家循声望去。 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略有些圆润的女子走了进来。 正是三小姐屋里的挽香。 刚进来就给屋里的小姐妹们行了个福礼,“我来迟了,姐妹们多多谅解!” 榕溪和绣莹几乎是同时间站了起来。两人互相的看了一眼,笑了笑。雨露起身把她拉到自己的那桌去,“今日众位姐妹都在,你这次来迟了。无论怎么说都是不行的,等会可是要自发三杯的。” 挽香连连求饶,“好妹妹,你放过我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小姐!”提了提手里的东西,“这是我和心蕊的见面礼。”又对绣莹福了福,“今天的酒就不吃了,改日我们姐妹做东,请姐妹们吃酒。大小姐那里,也帮我们请个安,就说多谢惦念我们俩了。” 夏白听她说的好听,又想到了上次许给自己的荷包上面绣的那个连年有余,最后只剩下鱼……笑着接过了话茬,“挽香,既然是改天,那不知道,改到哪天为好?”语气中的讽刺让挽香的脸上红彤彤的,半天说不出来话的。 她也想在姐妹们的面前露下脸,可是三小姐…… “也不知道挽香妹妹什么时候得闲。”夏白扬着脸,笑望着挽香,“上次陪着三小姐去给大太太请安的时候,不是说要给德英她们每人绣一条帕子嘛……到今日,我们也未曾看见。” 挽香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嘴唇动了动,只听见一阵嘟囔,却也没有听清楚说了些什么。 榕溪不由的蹙了蹙眉,笑着上前,拉着挽香的手,“你不知道,这夏白是这江府最有名的铁公鸡么?!我们这些人见着她,都是要绕着走的,怎么偏生的你就撞到她的手里了!”打趣着又说了几句,“既然妹妹有事要忙,那我们也不留,让小丫头们捡了几样妹妹爱吃的东西带回去,也全了姐姐的心意,可好?” 榕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些和气话,让两边的面子上好些。 绣莹却想着大太太发话让榕溪管着大小姐屋里的事,这屋里又多是原来在一起的姐妹,自己要给她留些颜面才是,也就站着没动。 吴妈妈的目光一闪,很快又垂下了眼睑,手里拿着的酒盅被她捻来捻去的,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这一下,场面更冷了。 挽香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小声的说道,“不用了。吃啊,喝啊的,什么时候少着了。只是这样难得的姐妹间的聚会……”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绣莹和榕溪都不说话,可挽香在怎么说也是三小姐身边的,大家都是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弄的那样尴尬总是不好的。她也顾不上了许多,直接吩咐自己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挽香姐姐爱吃玫瑰糕点,心蕊姐姐爱吃山楂糕,快去找个食盒过来。好让挽香姐姐带回去,只是可怜了我,本来看到挽香姐姐来,可以由着姐姐的名头好好的吃一顿的,这下什么也吃不到了……” 大家哄堂大笑。 一旁提着食盒的婆子立刻就把两碟点心端上了桌。 挽香一看还真的有这两道菜,望着绿芷的眼光里充满了感激。 大家都不容易……她深有体会。 连连摇手,“还是算了吧。三小姐还要我去一趟大太太那里……今日就谢谢给位姐妹了。”又抓了绿芷的手不让她将那些糕点装进食盒里,却是在也不敢说“过几日”这样的话了。 大家推让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让绿芷江两份糕点装进了食盒里,送挽香出了门。 榕溪就说夏白,“我们这些姐妹里,挽香和心蕊是最难的,你不是不知道。又何必一定要和她斤斤计较!” 夏白也是个要脸面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嘴里不由嘀嘀咕咕的:“我又没有冤枉她,她当初确实是许了杜若……” “这话怎么越说越远了。”杜鹃也是觉得夏白不应该和挽香计较这些的,“挽香就是那样说,你又何必当真……” 绣莹见她们几人的意见相左,怕起了争执,忙高声笑道,“几位姐姐别光顾着聊天,这可是上好的信阳毛尖。大少爷上次回来的时候带给大小姐的,大小姐一直没舍得喝,知道我要宴请姐妹们,特意送给我的!” 榕溪心里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是失言了。笑着接过了小丫鬟手里的酒壶,给吴妈妈倒了一杯酒,打趣道,“虽然比不上妈妈平常喝的花雕,但这是大小姐的心意,到底不同。” 吴妈妈笑着点了点榕溪的额头,“就属你最是清楚。”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刚坐下没过多久,一道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妈妈说谁是个清楚的?” 话音未落,就看见大太太屋里的兰草站在不远处。 院子里的人微怔了片刻,才站了起来。 吴妈妈的目光微闪,笑着说道,“兰草来晚了,罚酒,罚酒!” 听到声音,绿芷才回过神来,忙迎了上去,“兰草姐姐,可是有事耽搁了?” 大家这才发现,她的裙角沾满了露水。 吴妈妈的眼睛更亮了,而一旁的榕溪,脸色却变得白了起来。 “兰草姐姐,您可是稀客。”榕溪走了下去,拉着她的手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又让身边的小丫鬟重新上了碗盏。 兰草笑了笑,“怎么抢了东道的位置!” 那边夏白等也都是纷纷的站到了一旁,都要让自己的座位。 绣莹趁乱江绿芜叫到了一旁,“快,赶紧去厨房,让曹妈妈做一个醋溜排骨来。”又苦笑着,“谁不知道,她一向是不喜欢这样的,就算是二小姐亲自去请,也不见得回来,谁能想到她会来啊!” 绿芜捏了捏腰间的荷包,面露难色,“这都这个时辰了……厨房里应该是给主子们要做夜宵……况且曹妈妈,也是不好相与的……” 那边的榕溪见绣莹叫了绿芜已暗暗留心。 等一番推辞后,兰草做了榕溪的位置,榕溪则是做了杜若的位子,杜若只能去另一桌了。 榕溪的眼睛一扫,已经明白于心。不动声色的叫了绿芜,微微侧了身,把刚才大小姐让人带过来的大红袍递给她,“等会就去泡这茶!” 绿芜应声接了过去。 就发现手里塞了个东西进来。用手一捏,有点硬…… 绿芜抬头看着榕溪,面露惊讶。榕溪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最好是用热点的水……” 绿芜已然明白。朝着榕溪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竟然不觉间有了几分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