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如此领证 工作人员将表格递过去,犹豫了片刻问道:“你们是自愿结婚登记的吧?” 面色阴沉的鹿笙闻言勉强一笑,却无声的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满心狐疑地又将视线调转到了芮斯年的脸上,这个男人英俊且沉稳,可面上却没有一丝即将和心爱的女人登记结婚的喜悦。 芮斯年的助手上前递给他钢笔,不过他余光瞥到鹿笙正在艰难地拔着笔帽,于是扭头看她道:“给我吧。” 他把自己的钢笔递给了鹿笙,接着略一用力拔开了那只水性笔,然后低头利落地填写表格。 鹿笙攥着手里那只温热的钢笔,有些失神地望着他那冷静的侧脸,一丝茫然加上几许悔意瞬间在心里冒了出来。 或许利用他,利用这可笑的婚姻是个愚蠢的事。鹿笙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手中的笔在不断地攥紧。 她忘记了是如何填完的那张表,忘记了最后如何将结婚证拿在手里,待她回神后已经坐在了芮斯年的车里,窗外灯火飞逝,似乎一切都已经失去。 芮斯年坐在她的旁边在心绪不宁地看着文件,这些天为了她和沈叔的事他堆积了不少的文件。 从前他从不会在车上处理公务,可现在因为鹿笙,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许多。 他的结婚证无声地躺在公文包里,可他却总能听到那里传来丝丝的声响,一种莫名的力量在迫使他去关注这件事,——已经结婚了,妻子不是未婚妻而是这个名叫鹿笙的女人。 鹿笙的手心里不断的出着汗,她开始不断地反问自己:为了复仇而嫁给一个毫无感情的男人值得吗? 答案是无一例外的值得二字。 “……鹿笙?” 鹿笙慌忙回神,扭头看向了芮斯年,后者眉眼略有松动,显露出几分宠溺意味的无奈。 “你的东西什么时候搬来我家?”芮斯年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 鹿笙心头骤然一紧,嗓子里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哽塞住了。 “那个……明天吧。” 芮斯年嗯了一声,想了想道:“那明天中午十一点我来你家接你。” 还没等鹿笙点头答应,坐在副驾驶的莫一突然转头道:“总裁,明天中午你要和国外的雷诺代表吃午饭啊,这顿午饭已经拖了快一周了。” 鹿笙垂了眼帘掩下眼底神色,她可不奢求这位日理万机的总裁能够帮自己搬家。 芮斯年微蹙眉心,这个雷诺是他将公司推向S国的重要一步,这顿饭也绝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看了鹿笙一眼,嘴角逸出一抹淡笑道:“夫人不介意请我的商业伙伴在家里吃个晚饭吧。” 鹿笙闻言一愣,芮斯年的那一声夫人叫得真是饱含浓情,还带着几分调侃意味,惹得她顿时涨红了脸。 “明,明天吗?” “嗯,明天晚上的晚餐就要劳烦夫人准备了。”芮斯年不动声色地看着鹿笙脸颊的绯红,不禁暗想:她这只“刺猬”原来也会又害羞的一面。 莫一长吸了口气不禁暗暗叹服,这样一顿家庭晚餐可要比所谓的午餐要重要许多啊,可真是给足了这雷诺的面子。 芮斯年视线扫过鹿笙右手空落落的无名指,沉吟了片刻,结婚戒指还没有买呢。 其实与她的婚姻是出乎意料的,可他却又无法拒绝。 “条件就是——你娶我。”几个小时前的记忆飞出脑海,鹿笙那时的神情轻而易举地就扼住了他的咽喉。 这个条件他是有理由拒绝的,因为他有个名义上的未婚妻,虽然他从未承认过,可现在他对那个未婚妻心存愧疚,但这丝愧疚很快就被更奇异的感情掩盖了。 鹿笙有些疲惫了,但她的精神却高度紧张着,这场报复没有经过精心策划,这样草率的开始,让她很是害怕。 其实若不是沈雯回国了,和这个芮斯年的出现,她或许会一直深埋仇恨至死。 沈雯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可当她们知道了彼此的存在后,许许多多的麻烦和糟心的事就都出现了。 鹿笙一点一点地将指尖抠进掌心,她至今都忘不了当初沈雯是如何耀武扬威地将她和母亲赶出沈家的,又是如何一步一步逼死了母亲……永远都忘不了。 她咬破舌尖吞咽下口中的血腥味道,看向芮斯年,在心中一字一顿地道:沈雯,夺走你的未婚夫只是我复仇的第一步。 芮斯年敏锐地察觉到鹿笙的目光,他扭头看过去,发现鹿笙的神情倔强且冷漠,眼神里似乎有种坚定的决心和沉重的悲伤。 一辆灰色宾利缓缓地停在一“三无”小区门口,居民楼灯光零落,外面路灯昏黄黯淡,远处阴暗看起来很是令人担心。 鹿笙提起自己的小包快速地下了车,芮斯年还没来得及再说上几句话车门就被她反手关上了。 芮斯年望着窗外,看着鹿笙小跑着进了那片黑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个鹿笙嫁给自己的理由,可这个理由他很快就被自己推翻了。 只要她叫沈叔一声爸爸就可以得到一百万,可他无论怎么劝她都没有答应。 “不是为了钱……”芮斯年低头不禁沉吟,“那她突然改变主意是为了什么?” 莫一突然轻声一叹。“总裁我真不知道做这一切你是为了什么。” 芮斯年漠然抬头,轻声道:“回公寓吧。” 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自己。芮斯年在心中无声冷笑,欠沈家的救命之恩总算是可以还清了。 至于她……芮斯年想起了那个在走廊里无声哭泣的背影,他不禁轻笑了一下,果然和她还是有几分缘分的。 鹿笙跑进楼道,扶着一面墙忍不住大声喘息起来,昏黄的灯光被她的声音惊起但又有随时消失的势头。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大脑却是清晰无比。 接下来就该是拿走沈雯拥有的亲情了……鹿笙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抬头一看,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视野里。 正对着楼梯的那扇门半开着,一个驼背的老妇人神情晦暗的站在那里,无声地看着她。 “我正打算出去找你呢。”老妇人操着干涩的嗓音道。 鹿笙僵硬地挤出一丝微笑,涩着嗓音道:“七姨,我结婚了。” 正文 第二章 芮夫人 七姨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回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手忙脚乱地从鹿笙包里翻出了那本结婚证。 她盯着鹿笙和芮斯年的合照看了许久,陡然抬头瞪向鹿笙,尖锐发声问道:“那我儿子呢?你难道不知道他等了你多少年?” 鹿笙闻言浑身一抖,手里的白开水顿时有点烫手心。 “我知道,这世上不会有别人会比他对我更好了。”鹿笙轻声道,“我欠他的我一定还——” 七姨一声冷哼打断了她,讥讽地道:“还?你拿什么还,我儿子付出的那么多感情你拿什么还!”说完她就猛然站起,将手里的结婚证摔在鹿笙的身上。 “鹿笙,从今往后你也不要再叫我七姨了,我何家攀不上你这豪门。”七姨一挥手甩开了来拉扯自己的鹿笙,语调既阴狠又毒辣地继续道,“你要是不想毁了我儿子的下半生,不想我继续恨着你,你就永永远远地消失在他面前。” 鹿笙跌坐在干瘪破败的沙发上,脸颊上泪水肆虐。七姨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进了一间卧室,过了一会儿拎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 “七姨你要去哪?”鹿笙踉跄地跑过去拉住了她。 七姨面无表情地搡开鹿笙,背对着她道:“去找我儿子,从今以后不会再找你了。” 鹿笙颓然地望着七姨离开的背影,她能够理解七姨为什么这么生气。 “是我让你失望了……”鹿笙自叹,可她却无可奈何。 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第二脚就绝没有缩回去的道理。 鹿笙没想到自己会一觉睡到大中午,被敲门声吵醒后她还是感觉很疲惫。 一开门见到门口的男人她这才想起来今天要搬家。 芮斯年怎么也没想到鹿笙会以这幅“尊容”来开门迎接自己。看着鹿笙一头蓬乱,双眼黯淡又布满血丝,他吃惊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你……” 鹿笙侧身让芮斯年走了进来,一面低声道:“我昨晚失眠了……对不起啊,我现在去收拾。” 陪伴自己生活了十多年,如母亲一般存在的七姨,她的失望离去着实让鹿笙很是难受。 芮斯年明显理解错了鹿笙失眠的原因,他宽和一笑道:“没关系,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 失眠,他昨晚也在经历。 他没走几步就来到了客厅里那破败异常的沙发旁,淡然坐下后开始环顾四周。 这是个一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但他看得出来这里的物品摆放都是经过鹿笙精心的安排的,所以说看起来并不显得凌乱逼仄。 面前茶几上搁着一个背对着他的相框,芮斯年伸手将相框拿过来看,里面是一张鹿笙和别人的合照。 照相时鹿笙的年纪还小,但她眼下的那颗泪痣让芮斯年轻而易举地就认出了她。她和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搂肩大笑,照片定格下她的灿烂笑脸和那男孩子的紧张羞涩。 男孩子的相貌熟悉得让他心头一悸,芮斯年不禁有点愕然:自己怎么和鹿笙有过合照? 鹿笙已经梳洗完毕走到客厅,她给芮斯年倒了杯白水,发现他正出神地看着那张合照,心头忽地一颤。 “这是小学暑假我去沈家玩的时候照的。”鹿笙轻轻一笑,那时沈雯在国外度假,她就被接到沈家住了一段时间。 芮斯年强掩下眼中波动,原来那个女孩是她不是沈雯。 “这个男孩儿……”芮斯年欲言又止。鹿笙眼底浮上落寞的颜色,轻叹道:“他的姓名我忘了,不过他好像是沈家管家的儿子……或许以后会遇到。” “东西都收拾好了?”芮斯年手指一颤,敛下眉眼间的波动,看到一旁的一只行李箱于是问道。 鹿笙点点头,又环顾了下四周,过了一会儿道:“都收拾好了。” 芮斯年将相框轻轻重归原位,走过去拉了行李箱。 莫一在楼下不断踱着步,见到芮斯年和鹿笙走出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总裁,沈小姐她……” 鹿笙听到立即挑了眉,扭头看他问道:“她怎么了?” 莫一苦笑道:“沈小姐去公司找总裁时正好碰到了雷诺,雷诺以为夫人就是她,于是就说了晚餐的事……现在她已经到了公寓开始准备晚餐了。” 芮斯年不禁转头去看鹿笙的反应,后者眉眼间尽是笑意,只是这笑看起来竟有些冷冰冰的。 “那就借这个机会告知一下她吧。”鹿笙抬手将一缕碎发掩到耳后,抬眸对着芮斯年轻轻一笑。 “告知什么?”莫一喃喃发问。 “告知她谁是芮夫人。” 司机将车开得很快,鹿笙一脸平淡地望着窗外,余光发现了芮斯年的目光,但她却装作不知。 芮斯年的确是在观察着她,在想着这俩姐妹的不同。 他昨晚才知道,原来在鹿笙提成那个结婚的条件之前,沈雯找她谈话了。 谈话的内容他无从知晓,不过据那家咖啡厅的服务员说,她们的谈话并不愉快,沈雯还泼了鹿笙一身的咖啡。 他不免觉得鹿笙有点好笑,结婚是为了报复沈雯吗?这未免有点损人不利己了。 可他觉得自己又有点笑不出来,鹿笙不是任性冲动的人,这点让他有点吃惊和好奇,沈雯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让鹿笙决定这样报复她。 管家满头大汗地出来开门,见到芮斯年就急声道:“夫人她都快把厨房点了……” 芮斯年冷眼看他道:“谁说你可以叫她夫人的。” 管家张口结舌,芮斯年将行李箱交到他手里,一面道:“这是夫人的行李,你先放到夫人的卧房。” 这时管家才注意到芮斯年旁边的清瘦女人,他有点发懵地问道:“这位是?” 鹿笙微笑道:“我叫鹿笙,是他的妻子。” 芮斯年刚想再说什么,一抬眼发现了前面不远处的沈雯,她身上系着围裙,一双手因沾着面粉而半举着。 鹿笙也发现了她,嘴角轻轻地上划出一个角度,望着她轻轻柔柔地笑着。 沈雯脸上的笑意在看到鹿笙时瞬间烟消云散了,她先是犹豫地走了几步,接着气愤地快步逼近了鹿笙。 “你怎么来了!”她看到管家手里的蓝色行李箱后脸色更是一黑,质问芮斯年道,“这是谁的行李?” 正文 第三章 你做的馄饨不寒酸 鹿笙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这是我的行李。” 沈雯当即一挑眉毛,冷笑道:“我让你拎着行李滚蛋可不是让你滚来芮哥家的。” 芮斯年闻言不禁蹙眉,沈雯见他脸上有了愠色,不由得暗骂自己口不择言,竟然在他面前露了这般面目。 鹿笙脸上也没有恼怒之色,而是笑意更深地道:“明日就是爸爸的生日,他一直让斯年催我过去,今天你在正好,回去告诉爸爸一声,我明天一定会去的。” “我先去准备晚餐的食料,就拜托芮先生帮我接待下我的妹妹吧。”鹿笙看了管家一眼,后者恍然回神,连忙拉起行李跟在了鹿笙后面。 沈雯一脸惊怒的拉住鹿笙,声音也忍不住地变得尖锐。“鹿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芮家什么时候变成你能进的地方了!” 芮斯年在心中无奈一叹,走过去伸手拉下沈雯的抓着鹿笙手腕的手。“我和她已经结婚,现在这里是她的家。” 沈雯呆愣愣地盯着他,心里似乎塌陷了一块。她又略带茫然地看了眼鹿笙,忽地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鹿笙脸上。 鹿笙先是感觉脸上一麻,紧接着一阵热辣辣的痛感剧烈地烧灼着神经,她深吸了口气,逼着自己不能回扇过去。 因为她以后会得到比耳光更为惨痛的代价。鹿笙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咬破了舌尖。 芮斯年看着鹿笙白皙消瘦脸颊上的红肿心头一阵微痛,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的心疼有点假,明明和她认识不过两三天…… 沈雯阴黑着脸,快速地解开了围裙,撞开了鹿笙和芮斯年抿着惨白的嘴唇快跑着离开。 管家只觉得嗓子眼儿痒得要命,可他在这时无论如何也没敢咳出来,气氛静的好似空气都死了。 鹿笙揉了揉脸颊,低头时忽地轻轻地哼笑了一声。能看到沈雯脸上出现那种难过神色她还是很开心的。 芮斯年冷冷地看了眼管家,后者被这眼神吓了一哆嗦。 “还不快进去准备冰块给夫人冰敷一下。” 芮斯年抬手抚上了鹿笙的脸颊,摩挲了几下缓声道:“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认定将来会是我的妻子……” 鹿笙扯了扯嘴角,抓下他的手,略带不屑地说道:“我和她的仇怨早在出生时就解下了,所以说这个耳光你不必心有愧疚。”说罢她无奈苦笑,转身进了客厅。 刚刚芮斯年的碰触让她慌乱了,脸颊处的痛感却又一再地提醒、嘲讽她:你们不过是彼此利用而已。 这场婚姻使芮斯年偿还了救命之恩,也是鹿笙的复仇基石。 “鹿笙,你绝不能动别的念头。”她暗暗对自己说。 管家明显有点夸大其实了,厨房里的混乱程度在鹿笙看来还好。她正环顾四周,听到脚步声便扭头看了过去。 芮斯年低头看了眼腕表,看着鹿笙微微一笑道:“夫人你还有六个小时零二十分钟。” 鹿笙望着他不禁一愣,他真的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吗? 芮斯年像是看破了鹿笙心中所想,看着她那呆楞的模样觉得很是好笑,下意识便想抬手去揉揉她的脑袋,可手刚一抬,他就迫使自己放下了。 “晚餐可以做得家常一点,我和雷诺在国外见过几面,他是比较喜欢吃中国菜的。”芮斯年忽地朝鹿笙走去,后者如同惊弓之鸟连连后退,一双眼睛紧盯着他琥珀色的眸子。 鹿笙的后背不轻不重地撞上了柜台,但芮斯年却附身逼近了,鹿笙顿时感觉全身僵硬得麻木,恍惚了一瞬,发现芮斯年正拿着一根黄瓜在一旁水池洗。 她扭头一看,原来她身后有一个果蔬篮……鹿笙不由得暗笑自己神经紧张,无意侧头看了眼芮斯年,心脏竟是猛然一滞。 他的手臂精壮、线条流畅,白色的袖子恰到其份地挽着,细碎的刘海在低头时遮了他的眼,侧脸的轮廓像是经过精密计算过刻画出来的,一眼便可以让人看呆了去。 芮斯年余光发现了鹿笙的视线,心里想着刚才她那紧张模样不由得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你在想什么?” 鹿笙恍然回神,目光闪躲地道:“在想要做些什么。” “你做的馄饨很好吃,不如晚上就包点馄饨来煮吧!”芮斯年想起第一次到鹿笙的早点铺子里吃的那碗馄饨,在馋欲被勾起时自然也回忆起那天遭到的驱逐。 “馄饨……”鹿笙低头喃喃,忽而抬头看着芮斯年笑道,“用来接待客人的话,馄饨是不是太寒酸了。” 芮斯年凝着鹿笙暗藏苦涩笑意的眸子轻声道:“一般的馄饨或许寒酸,但你做的不会。” 鹿笙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心里就觉得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不疼不痒的但却带着点酸意。 芮斯年伸手拍了拍鹿笙头顶,一面笑道:“那就麻烦夫人了。” 鹿笙望着芮斯年离开的背影好久无法回神。 这个男人似乎有很多面:冷静得近乎无情,和煦温柔,斯文儒雅……但这几张面孔到底哪张是他的真颜? 鹿笙突然感觉有点害怕,芮斯年似乎并不危险,但她却感觉到了他的讳莫如深。 芮斯年喊来管家随手将黄瓜递给了他,后者接过并道:“先生,沈家那边刚刚来了电话,老爷子说谢谢你。” “知道了。” 芮斯年坐在沙发上,拿出一个精巧的戒指盒,摆手让管家靠近微蹙眉心地问道:“你看这枚戒指怎么样?” 管家看着那枚简约淡雅的银戒指不禁惊声道:“先生你真打算——”这枚戒指虽然样式老,上面也没镶钻但却是芮老夫人的遗物,去世前说是要做芮斯年的婚戒。 只有芮家的夫人才有资格拥有和佩戴。 芮斯年抬手打断他的话,蹙眉道:“什么真假,她以后就是芮家的女主人。” 正文 第四章 娶你是我蓄谋已久 第四章:娶你是我谋划已久 从厨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器皿摔响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短促的惊叫。 芮斯年带着管家连忙进了厨房查看,一眼就看到鹿笙正满天冷汗地坐在地上,地上一只小锅旁一大片水迹。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芮斯年半蹲在鹿笙面前,小心翼翼地抬起她那被烫得触目惊心的手臂,眸子忍不住锐缩了一下。 鹿笙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一转身就看到地上有只猫,被吓了一跳……那只猫应该没有太大的事。” 芮斯年又发现了她小腿上的红肿,鹿笙解释道:“我怕热水烫到它于是就把它踢开,没想到把自己又烫了一下。” 管家已经拿来了医药箱,看到芮斯年的阴沉脸色,他连忙道:“我已经叫李医生过来了。” 芮斯年将鹿笙烫伤严重的手臂放在水池里用冷水冲,一面小心地去看鹿笙的反应。 “会不会留疤啊?” 他有仔细地看了眼手臂,蹙眉道:“没有被烫出水泡,大概不会,等下私人医生过来再让他好好处理,你不用担心。” 管家弯腰刚刚抱起闯了大祸的布偶猫想着带它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前脚刚起就听到芮斯年冷冰冰的声音道:“这只猫在我这里的时间够久了,你马上就把它送回沈家,告诉她不会养猫就不要养,更不要把它送到我这里照顾。” 管家额头上沁出了冷汗,连忙带着布偶猫走了出去。心里很是疑惑:沈雯怎么似乎总能做出让先生厌烦的事呢? 鹿笙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烫伤自嘲地笑了笑暗道:“幸好馄饨已经包好了……” 晚上七点雷诺准时到达青山公寓,鹿笙在楼上刚刚包扎好,她嘱咐管家去煮馄饨,但她还是有点担心,小心翼翼地出了卧房,扶着楼梯向客厅望去。 雷诺正好奇不见芮斯年的妻子,无意间却是看到了楼梯口的娇小人影,怔愣片刻问道:“这位是……” 芮斯年疑惑地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鹿笙竟然出来了,眉心微蹙道:“我的妻子鹿笙,她身体有点不适所以就在楼上休息,——你今天在公司遇到的是我一个妹妹,她性格有点顽劣。” 雷诺嗯了一声,心里倒也理解他,这样的男人就算是放在国外也会有一堆女人哄拥而上的。 鹿笙得了芮斯年的眼神于是又默默回了房间。私人医生刚把医药箱收拾好,一抬头见鹿笙一脸忧虑,想了想道:“夫人不用担心,处理的很及时所以应该不会留下疤痕。” 她啊了一声,看着他眼里还带着点茫然,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医生离开之后她躺在床上有点昏昏欲睡,也不知过了多久,管家敲门进来告知雷诺已经离开了。 鹿笙半倚着坐起来,看着管家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先生叫你去他书房一趟。” 雷诺开车离去,但刚开出了几百米他脑袋里就闪出了一个画面,他立即停了车,拿出手机打开了相册。 他一张张的翻过,终于找到了一张油画的照片,他盯着画上女人的脸不由得扬了扬嘴角。 “原来是在这儿见过……” 画上的女人正微微地抬头上望着什么,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颜色,她的脸同鹿笙的一般无二。 芮斯年还在书房里看着文件,鹿笙端着温热牛奶在他门外犹豫,走走停停之后她这才要抬手敲门。 但门突然自己开了,鹿笙一脸惊讶的神情正好被芮斯年收入眼底。 芮斯年轻轻一笑,无奈道:“我还以为是谁在门口走来走去的,原来是你啊。” 鹿笙脸上一红,尴尬道:“抱歉吵到你了,——我来给你送杯牛奶。” 芮斯年侧身让鹿笙进了书房,看了眼那杯牛奶道:“正好我也有东西送你。” 他拿出那只首饰盒递给了鹿笙,一面看她说道:“这是我母亲生前设计的一枚戒指,她希望将来我的妻子可以佩戴,——现在我将它送给你。” 鹿笙顿时感觉手上的盒子有点沉,她喃喃道:“我……不该,这戒指我不能要!” 说完她就将盒子放在了芮斯年的书桌上,看到他脸上的疑惑,她苦笑道:“你应该知道了我为什么提出跟你结婚这个条件吧。” 沈嘉当初托他来找鹿笙缓解父女关系,说是只要她叫一声爸爸,就可以资助她一百万美金。 鹿笙那时并没有想到复仇,她只是觉得沈嘉很可怜,可怜到要花金钱来买亲情。可她现在觉得自己很可怜,要把自己的下半辈子作为复仇的代价。 芮斯年淡淡地看了一眼鹿笙,伸手端起那杯牛奶抿了一口,忽而微笑看她道:“我知道,但我希望你也相信什么叫日久生情。” 鹿笙只觉得心口处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他这话的意思是要和她发展感情? 芮斯年一步一步走向鹿笙,后者情不自禁地步步后退。 “我不会拿我婚姻来做交易,娶你其实是我谋划已久……”芮斯年终于将鹿笙逼停了,后者紧紧地将后背贴在那巨大的书架上,秀气的眉毛因惧怕而死死地蹙紧一团。 谋划已久! 鹿笙猛然抬头却不料他们已经距离寸尺,芮斯年的唇轻印在了她小巧的下巴上,灼热且暧昧。 芮斯年感觉到鹿笙的身体瞬间紧绷,心里不由得暗笑,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他的薄唇在她的皮肤上辗转来到了耳垂,轻呼气道:“我是个商人,无利不图。” 鹿笙只觉得一阵酥麻感觉直窜到了脚趾尖,或许是怕到麻木了,她突然呵笑了一声,侧头盯着芮斯年的眼睛冷笑道:“无利不图?芮先生是觉得我身上有利可图,什么利呢?” 他知道鹿笙从不是任人揉搓的软兔子,但他没想到她变成“刺猬”的样子也是很惹人喜欢。 芮斯年不再紧逼她,微微撤身同她留出了一点距离。他挑眉道:“有很多,但我并不打算告诉你。” 鹿笙怒目而视,张口欲说,芮斯年却已站直转身。 “今晚你若是不想和我睡可以去睡客房,我还有文件要看,你先去休息吧。”芮斯年语气中再没了暧昧调情,冷淡得如往常一般。 一团火在鹿笙心里越鼓越大,但最后却无声地消失了。 鹿笙坐在自己的床上愤愤地宽慰自己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鹿笙你就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计较了。” 正文 第五章 戒指 沈雯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还没有从刚刚经受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她寄养在芮家的那只布偶猫竟然被连夜送了回来,而芮斯年托人告知她的那番话更是让她犹遭锥心。 布偶猫细声叫着跳上了她的腿上,沈雯回过神面如死灰地盯着它,抬起手摸了几下它的头,蹙眉喃道:“你这么可爱,他为什么就是不留你呢?鹿笙她算什么……” 布偶猫的叫声突然变得特别凄厉,沈雯被吓得仓皇松了手,绒白的布偶猫瞬间跳远了。 “小姐,夫人打来电话说今晚陪在医院不回来了。” 沈雯疲惫地点点头,心中却是忐忑起来。 明天宴会上也不知道妈妈见到鹿笙回是什么反应。她微微哂笑,转而苦笑道:“反正不会是像我今天这样……”她实在后悔在芮斯年面前失了理智,不过那一巴掌她却觉得打得实在太轻了。 青山公寓。 手臂和小腿上丝丝缕缕的痛痒搅得鹿笙睡不安稳,这床软得也是一塌糊涂,枕头香软倒让她睡不习惯了。 她开始怀念起那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想念起家里有七姨、有何苒的日子…… 门外忽地有细碎的声响,接着她就听到门似乎被人轻轻推开了。 柔和的光透过缝隙撒进她屋里,芮斯年扶着把手静静地停了一会儿。看着床上那一团突兀,心底某处微微一动。 鹿笙感觉到脚步声逼近,她背对着门禁闭着眼,心里忐忑着来人的下一步。 可那声音愈来轻柔鹿笙竟然分辨不出了,待她睁眼之后,房间里只有她的呼吸声。 用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了照四周,一切似乎都是刚才的摆放,直到清冷的灯光照到了床边的一小桌子,一只精致简朴的首饰盒静静地躺在那里。 鹿笙看着它,心里是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是我母亲生前设计的一枚戒指,她希望将来我的妻子可以佩戴,——现在我将它送给你。”芮斯年似乎在她耳边又说了一遍,鹿笙想了想将它拿了过来。 明天要去参加沈嘉的生日宴会,要是手上空落落的肯定会让别人心有怀疑。鹿笙想着就将戒指戴在了手上,无名指上的微微勒感让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芮斯年的书房仍是灯火通明,管家在外面张望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暗道:“这还不容易结了婚,新婚之夜难到就分房睡了?” 第二日一早鹿笙就醒了,大约是不适应她夜里一连做了好几个噩梦,其中就有一个是何苒逼问着她为什么不爱他,为什么要嫁给芮斯年。 好在这次她一睁眼天就蒙蒙亮了,洗漱一番后她就下了楼,管家正在厨房里做着早餐,还没注意到她。 鹿笙挺困惑的,在她住进来之前这里就芮斯年,一个人住居然还要找个管家……她不禁摇摇头,有钱人的生活真的是让人无法理解。 “起这么早?”身后忽地响起一个低厚磁性的声音,猛然转头果然是芮斯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鹿笙啊了一声,接着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同他保持距离,刚刚回头险些就撞上了芮斯年的下巴。 “你的伤怎么样了?”芮斯年看得出鹿笙的紧张,于是扫了眼她手臂,在看到她指上的那枚戒指时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缩。 鹿笙哈哈干笑几声,“好多了。”一边说,一边甩了甩胳膊。 芮斯年淡淡地嗯了一声,走过她进了早餐厅,拿起桌上的财经报纸坐下看了起来。 鹿笙故作镇定地坐到了芮斯年的对面,时不时地看他一眼,但视线却很快就被他抓住了。 “你有事要说?”芮斯年搁下报纸,盯着鹿笙的眼睛问道。 鹿笙见他这样,索性就说道:“我想回我的那个早点铺子看看。” 早点铺子是在七姨和何苒的帮助下经营起来的,七姨那天离开后鹿笙也没时间去铺子看看,也不知道现在七姨还在经营,还是关门大吉了。 “宴会是晚上七点,但昨天沈叔来电话说希望可以早点看到你。”芮斯年说完依旧盯着她看。 鹿笙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今天虽然没时间,但明天肯定就能有时间过去看一眼,毕竟还是沈雯“重要”。 如此一想,鹿笙点头道:“那我明天再去铺子吧。”说完舀起一勺管家刚端上来的白粥,轻轻吹了几下感觉有点不对劲,抬头一看发现芮斯年竟然还在看着她。 “你,你有事?” 芮斯年摇头,而后又道:“你这么瘦要好好补补,不要让沈叔担心。” 鹿笙不自觉地攥紧了汤匙,担心?呵,他担心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芮斯年看到鹿笙攥的青白的指节,心头微微一动。这对父女的关系过往看来并不像沈叔说的那么平淡无奇啊。 “我知道的还是有点少……”芮斯年不动声色地暗想道。一边低头吃了口白粥,舌尖的寡淡让他瞬间没了吃第二口的打算。 鹿笙勉强咽下了口中白粥,看着芮斯年略有犹豫地道:“要不然以后早饭我来做吧。” “好,明天我要吃馄饨。”芮斯年欣然点头,管家也知自己做得不好,但眉眼间还是有点落寞,——自己是愈发多余了。 吃完早饭芮斯年叫人送来的礼服就到了,将礼服交给鹿笙后莫一看到脸色惨淡的管家不由得好奇问他怎么了。 管家不理他,自顾自地去收拾餐桌。莫一还打算问,但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抬头过去一看就看呆了去。 芮斯年原是看着报纸,无意间瞥了一眼过去,这视线一时间竟然就收不回来了。 鹿笙身材较瘦,腰也是极细,一袭墨蓝色开胸礼服衬得她一贯清冷的气质多了几分逼人气场。她看得出芮斯年眼里的惊艳,嘴角勾笑,缓步下阶朝他走去。 莫一摇了摇头,他之前还觉得鹿笙这个平凡干瘪的女人根本配不上芮斯年,现在看来是他眼拙了。 “是不是有点太盛大了?”一个生日宴会而已,鹿笙觉得自己穿成这样有点不合适。 正文 第六章 你身后有我 沈家在S市算得上是名门望族,沈嘉也在商界叱咤多年,他的生日宴会自然不可能简单了,听了芮斯年的解释,鹿笙这才稳了紧张的心。 她母亲是沈嘉的原配,但那时沈嘉还没有富到如今这样,他娶了沈雯的母亲后,鹿笙便被母亲带回了老家生活。 “等下我们去医院接沈叔。”芮斯年看了眼鹿笙,顿了顿继续道,“记得遵守你答应我的的条件。” 鹿笙垂眸一笑,轻声道:“你放心吧。”不就是叫他爸爸嘛,不就是尽子女的孝道嘛……说完她转身上楼换了件普通衣裳,下楼时看到芮斯年正在打电话。 “……嗯,我们半小时后能到,对,鹿笙也来看您……” 鹿笙手落在楼梯扶手上,盯着芮斯年打着电话的背影,手死死地攥住扶手,又颤抖着松开。 “我们走吧。”芮斯年回头看到鹿笙微挑眉道,“对了,你的继母也在医院。” 刚走了几步的鹿笙闻言又顿住了,几年前的记忆瞬间冲了出来。 “如果我是你会聪明地选择在老家生活,这里不适合你。”秦淑微笑和煦地看着对面的鹿笙笑道,“什么人走什么路,你还年轻,长得又漂亮,何必要和沈雯争呢?” 鹿笙的手又颤抖起来,肩头突然的重量吓得她猛然回神,一抬头就撞上了芮斯年的脸。 芮斯年倒吸了一口气,蹙眉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下巴,疑声问:“想什么呢?” 她勉强一笑,摇了摇头就错过芮斯年走了出去,一面道:“快走吧。” 三年未见,也不知秦淑她现在如何。鹿笙冷眸轻笑了一下,不过她既然回来了,就绝对不能再让她过得安稳。 圣丁顿医院。 秦淑走到病房阳台,唰地一声拉开了窗帘,阳光瞬间倾洒了进来,倚坐在病床上的沈嘉笑着看她。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家里那丫头怎么样了?” 秦淑轻柔一笑,几步走到床边,侧身坐在他身边,头轻轻靠在沈嘉的肩上,抓着他的手嗔怪道:“你心里就有沈雯那丫头,一点都不关心我。” 沈嘉哈哈一笑,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头顶,想了想蹙眉问道:“斯年还没到呢?” 秦淑脸上笑意瞬间消散,冷哼一声,还不待说什么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沈嘉清了清嗓子道:“进来。” 门被推开芮斯年捧着一大束蓝色妖姬出现在门口,沈嘉故作惊讶地笑道:“你可真不禁念叨,刚问你什么时候到——” 他话还没说完鹿笙就从芮斯年身后走出,她脸上的盈盈笑意惊得秦淑瞬间冲上上前了一步。 “秦阿姨好。”鹿笙的笑容对上秦淑难看的脸色,这样的气氛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对劲。 “他们俩人怎么一起来了?”秦淑暗想,张了张嘴,好久才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你怎么来了?” “笙儿来了?快进来……”沈嘉半探出身子去看,看到鹿笙走了进来眼圈竟然瞬间红了。 鹿笙视线闪躲着床上那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迈着僵硬的腿走过去回拉了他伸来的双手。 “真的是有十多年没见你了,爸爸真的太不负责任了……”说着沈嘉眼里泛起了泪光,双手紧紧攥着鹿笙的手,慈爱地看着她。 鹿笙只觉得浑身僵硬,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一旁的芮斯年,后者仍是一脸平淡地回了她一个眼神。 “爸爸……生日快乐。”鹿笙笑了笑,又看着一旁的秦淑道,“这么多年多谢阿姨和妹妹照顾我爸爸了。” 秦淑硬笑着点了点头,却是没回话,看了眼芮斯年,视线钉在了他手上的婚戒上。 沈嘉也发现了鹿笙手上的戒指,蹙眉看向芮斯年道:“你俩就把证领了吧,婚礼可不能不办啊!” 秦淑听了身子又是一震,转头去看却正好对上鹿笙的含羞微笑,心头一堵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怎么会变成这样,戴着这枚戒指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沈雯吗?鹿笙她突然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芮斯年点点头道:“婚礼已经在策划了,定在兰苑。” 鹿笙暗暗撇撇嘴,心想芮斯年这瞎话可真是张口就来啊。 护士进来说要打针,鹿笙他们就都出了病房,在走廊秦淑黑着脸拦住鹿笙的去路,冷声道:“我有话问你。” 鹿笙呵地笑了笑,再抬眸时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质问道:“我也有话要问你,——将一个人逼到绝路真的很有意思吗!” 秦淑盯着面前这个盛气凌人的鹿笙,忽地明白了。 她是回来报复了。秦淑蔑笑了,但脸上却是柔和下来,轻声道:“上一代人的事,你就不要再参与了,你这次回来就好好陪在你爸爸身边吧,毕竟他……”秦淑没有说下去,只是讥讽地笑了笑。说完她就转身推门进了病房,刚刚那针尖对麦芒的气氛也渐散了。 鹿笙有点疲惫地在走廊长椅上坐下,双手撑住了额头,发呆地望着脚面。秦淑的话总是在她脑海地盘旋,当年她逼自己离开男友的场景也一次次地浮现出来。 为什么她面对秦淑时还是会有无力感?鹿笙身子微微发颤,直到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她抬头芮斯年那张沉稳如水的脸映入眼底。 芮斯年不知道该劝慰她什么,默了片刻道:“你身后有我。” 鹿笙突然破涕而笑,抹了把湿漉脸颊笑道:“芮先生突然这么深情到让我有点不适应了。” 芮斯年看着她心头忽地一震,眉眼松动间流露一丝无奈,轻轻地道:“把眼泪擦了,进去吧。” 鹿笙点头笑了笑,由他拉起来,病房门也正好开了,沈嘉被秦淑挽着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走吧,先回别墅,沈嘉在家等着我们呢。”沈嘉笑着又拉住鹿笙的手,笑道,“你们姐妹俩也该化干戈为玉帛了。” 鹿笙脸上一怔,却是无言点了点头。那年她狼狈被赶出沈家别墅,那份耻辱和委屈她至今都无法忘怀。 沈嘉和秦淑坐在加长版劳斯莱斯幻影的前面有说有笑的,鹿笙和芮斯年却是一言不发坐在后座。 鹿笙闭了闭眼,在记忆中沈嘉和母亲也曾这般亲密……手背忽地被芮斯年的手覆上,她扭头看去,他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手背上的温热自手臂直达内心,鹿笙却咬了咬牙,猛地想把手抽回来,她却没有想到芮斯年竟然死死攥住了她,而且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夫人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芮斯年盯着鹿笙的眼,淡然一笑道,“我说了,你身后有我。” 鹿笙又是一番挣脱无果,她忽地用力地回握了他,一种莫名的感觉瞬间从心底冒了出来。 芮斯年唇角勾笑,感觉着掌心里鹿笙的温度。 莫一曾提出建议说调查一下她,但他拒绝了,因为他想去探索她,这是乐趣,他不想被那薄薄的几页纸剥夺,事实表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沈家别墅在S市著名的别墅区,这里的空气中都是自然的味道,树木植被茂盛,环境清幽。 这里的变化不大,鹿笙望着四周原本朦胧的记忆也因此清晰起来了。 喷泉前等候的几位医生护士拥上来,又拥着沈嘉进了别墅。青石板的甬路两旁花草繁杂,鹿笙还记得自己在这里抓过蝴蝶。 沈雯匆匆迎了出来,瞧见了鹿笙和芮斯年二人也是理都不理,笑吟吟地跟在沈嘉身边说着话。 芮斯年处变不惊地拉着鹿笙在客厅坐下休息,过了一会儿管家走来道:“老爷说今晚让你们住下,他正在检查身体,等晚上宴会再下来,你们就先随便逛逛吧。” “住下?”管家走后鹿笙忍不住向芮斯年小声抗议,抓着他的胳膊急声道,“我不想住在这里,而且这样咱们就要一个房间睡了。” 芮斯年不理她,站起来往外走了几步,略一沉吟道:“附近有座小山,我记得山上好像有温泉,你跟我过去泡个温泉休息一下。” 鹿笙没有听出他的话可以商量的意思,正好她也觉得有点乏,泡泡温泉也是一种放松,想着就跟在了芮斯年身后。 管家知道了就打算安排车送他们过去,但芮斯年想带着鹿笙步行过去,于是便婉拒了。 路两边皆是树林,小路上树荫浓密,空气清新微凉。芮斯年慢慢地在前面走,鹿笙好奇的四处观望,一边跟着他。 “你知道沈叔他得了癌症吗?” “知道,你来找我的第一天就告诉我了,他得了肝癌,让我重新认他,了了他的遗憾。”鹿笙故作满不在乎地回道,“我这不回来做他的乖女儿了嘛……” 芮斯年不再说话,回头见鹿笙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于是拉住她的手腕,淡淡道:“台阶上有些青苔,注意点。” 鹿笙愣了一下,也知挣脱不了于是点点头由着芮斯年拉着自己上石阶。 这段石阶也不算太高,可鹿笙却觉得走了许久,这样静谧的环境,两个人一起慢步爬山…… 楼梯其实早就走到了尽头,但芮斯年却还没有松手,鹿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二人的距离愈发的近了,也会时不时地撞到他的胳膊。 正文 第七章 谁输谁赢 远处是一座四角翘起的玲珑小亭,里面一张石桌几个圆凳,鹿笙坐下后就不舍得再起了,这一路走来心累,腿更累。 “还有多远啊?” 芮斯年想了想道:“不远了,走吧。”鹿笙暗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跟着芮斯年离开了凉亭。 远处忽地传来几个女人笑声,很快笑声的主人就出现在了他们视线里。 两个衣着时尚的年轻姑娘正在和一个男人说笑着同他们迎面走来,因小路狭窄,鹿笙就站在了芮斯年身后,先让他们过去。 她没有想到那个男人竟然停住了,准确的说是停在了芮斯年的面前。他个子虽高,但在芮斯年面前还是矮了半头,不得不仰面去看,脸上却是鄙夷的神色。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男人嗤的哼了一声,一转眸看见了芮斯年身后的鹿笙,蹙眉又问道:“她是谁?” 男人身边的两个女人也是挑眉上上下下地将鹿笙打量了一遍,忽地啊了一声道:“她之前是顾泽少爷的女朋友……” 鹿笙听到顾泽这个名字感觉心脏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一拳,愣怔了片刻,看了眼芮斯年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人又是嗤笑一声,讥讽的视线在鹿笙和芮斯年之间兜兜转转,忽而转身搂着姑娘们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芮斯年仍是面如沉水,扭头看了眼鹿笙,拉起她的手说道:“走吧。”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鹿笙由他牵着有点飘忽感。“他是谁啊?为什么那种态度对我们?” “在此之前你不如先说说那个顾泽吧,”顿了顿芮斯年又道,“你从没提过你这个前男友啊。” 有谁会总把前任挂在嘴上。鹿笙暗自腹诽,嘴上却道:“咱们的合同里可没包括要分享情感历史。” 芮斯年闻言停了一下,背对着鹿笙似乎哂笑了一下。不待鹿笙再说话,又迈步前行,一边道:“同理,我也不必对你说些什么。” 鹿笙一噎,愤然闭嘴不再说话,二人无话了一路,又走了五六分钟便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府邸前。 匾额上刻写着空山温泉四个大字,两旁各悬挂着一只大红灯笼随风摇晃着。 一进去就迎上来一个穿着青白色制服的女人,见到芮斯年脸上的笑意更是灿烂,笑吟吟地道:“芮先生您来了,老板她还在睡午觉,您先进去等一下,我去叫醒老板。” 鹿笙跟着一起进了茶室,好奇打量着四周,一边笑道:“你认识的人可真的。” 服务生在给他们各倒了杯茶后这才退了出去,芮斯年抿了口清茶,淡然道:“我在这里等她就好,你去泡温泉放松吧。” 鹿笙看着这茶室里雅致的装饰,看着一幅仕女图一下子出了神,喃喃自语道:“这是真迹吗?” 她大学学的就是绘画专业,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幅仕女图,书上介绍说这画以三千五百万美金的价钱被一个神秘人拍下了。 芮斯年看了眼,想了想道:“这应该是高仿的,真迹她还舍不得挂出来。” 鹿笙闻言激动得浑身一震,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这位老板有真迹!头脑一转,鹿笙谄笑着为芮斯年斟了杯茶,一面求道:“我陪你一起等他吧,温泉我先不泡了,就想看看真迹。” 沈家别墅。 秦淑等沈嘉睡下之后轻步下了楼,在客厅一扫就看到沈雯正一动不动地抱着布偶猫,似乎在想着什么。 “想什么呢?”秦淑走过去坐在离沈雯不远的地方,视线触及那只布偶猫的时候眉心不自觉地轻蹙道,“你看这猫被你揉搓成什么样了。” 沈雯恍然回神,手上劲道一松,那猫瞬间就窜了出去。“我在想爸爸为什么突然关心起鹿笙来了……” 秦淑一听到鹿笙的名字就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不耐地道:“你现在不应该想着芮斯年为什么会和鹿笙结婚了吗?”她从没想到,最讨厌的两个人会这样出现在她视线里。 沈雯攥起拳冷声道:“她在报复我,报复我逼得她和顾泽分手……” 秦淑不说话心里却是冷哼一声,能把手段使在芮斯年身上,看来这些年自己还是小瞧了鹿笙。 空山温泉。 “没想到你竟然知道的这么多,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郭琳听了鹿笙对这仕女图的一番见解之后不禁拍手赞叹。 鹿笙看着面前这个年轻靓丽的女人不禁暗自流泪,和她同样的年龄,人家都买得起真迹了,我只能看书上的解解眼馋。 郭琳就是这温泉小庄的老板,和芮斯年从小就认识,知道了鹿笙竟成了他的妻子,一开始心里还有点怀疑芮斯年的眼光,但现在对鹿笙只有喜欢了。 所谓知己也不过如此了吧。郭琳没想到鹿笙对这幅仕女图的看法跟自己的没什么差别。 “可惜我把真迹放在国外的父母家了,现在只能看看这高仿了。”郭琳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看了眼鹿笙,见她也有失望之色,于是又道,“不过我打算最近办个仕女图的展览,到时候你和斯年一起来看吧。” 芮斯年一直静心品着茶,忽听有人提及了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是鹿笙一脸期待,于是就点了点头,看着郭琳道:“好,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就告诉我。” 郭琳笑着摆摆手表示不需要,拉着鹿笙要带她去泡温泉,她俩走后茶室就剩下了芮斯年一个人。 “……用色华丽美艳,线条劲细圆润……”鹿笙刚刚的侃侃而谈还淡淡地耳边环绕,芮斯年看着那幅画嘴角不禁逸出了笑意。 “这么喜欢绘画的她为什么会去开早点铺子呢?”芮斯年蹙眉暗想。那天他看到鹿笙在走廊里无声低泣又是因为什么呢? 他本是去学院接沈雯的,却在一条走廊发现了默默哭泣的鹿笙,经过她时,他还记得她仓皇擦拭眼泪的模样,连头都没敢抬就跑了出去…… “真舒服啊,不枉我爬了这么久的山……”鹿笙脸敷着面膜很是惬意地泡在温泉里,对面的郭琳却坐在池边踢着水,闻言哈哈笑了笑。 “你和斯年是怎么认识的啊,我和他从小玩到大,这么铁的关系你们结婚居然现在才告诉我。”郭琳眼底划过一抹落寞,嘴角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道。 鹿笙有点犹豫,她自然不能说自己和芮斯年的婚姻实质是一个合同,想了想她笑道:“他那样清冷的性格怎么会主动说这些呢。” “哈哈哈,你倒是很了解他啊。” 鹿笙因着面膜的遮挡所以脸上的苦涩没有被郭琳看去,而郭琳的落寞她也没注意到。 芮斯年带着鹿笙回别墅时宴会厅里已经来了些亲友,管家见他们回来了于是就为鹿笙引见了几个亲戚,一番客套下来鹿笙只觉得笑得面部麻木,心里也是自嘲地笑了。 转头找了一圈才发现芮斯年在一边悠闲着,鹿笙趁管家不注意就悄溜了出去,可还差几步到芮斯年身边时,沈雯却突然从另一边走到了他面前,背对着她和芮斯年说了些什么。 鹿笙好奇他们要干什么所以没急着走过去,沈雯说话就笑呵呵地挽着芮斯年的胳膊略有强硬地将他拉出了宴会厅。 芮斯年走了几步就把胳膊挣脱了出来,见已经走到了宴会厅不远的地方就停下了,看着她蹙眉问道:“这里没人了,你要说什么说吧。” 沈雯委屈地低下了头,带着几分哭腔地道:“你真的和我姐结婚了?你明明答应了我哥会照顾我一辈子的……”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但是作为哥哥那样照顾。”芮斯年低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沈雯的脑袋,本想着安慰她一下,却不料她突然抱住了自己,芮斯年始料不及,再想推开却是废了些力气。 鹿笙远远看着心里只觉得堵得慌,为什么复仇之后自己没有得到酣畅淋漓的感觉呢?为什么感觉还是觉得是自己输了呢? “你身后有我……”鹿笙自嘲一笑,转身不再看,几步就进了那浮华的宴会厅,管家找了她许久,见了她就道:“老爷醒了,现在要你上楼见他。” 鹿笙漠然地点点头,穿过西服革履和曳地礼服刚要上楼梯,身后忽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她茫然回头还没在人群里找出谁喊的,就又听到他说:“果然是你。” 一个手持香槟一身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从一个人身后走出,停在离鹿笙不远的地方见她还是一脸茫然神色于是微微一笑道:“顾泽曾带你参加过我酒会,难道鹿——哦现在是沈小姐了,忘记了?” 鹿笙哦了一声,恢复了眉眼间的冷漠,蹙眉问道:“莫少爷找我有事?” “顾泽因为知道你结婚了现在应该正在回国的飞机上。”这位莫少爷轻晃了下酒杯,抿了口香槟又道,“你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吗?” “不想知道,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鹿笙说完就匆匆转身上楼,只有她自己知道胸口的跳动是何等的猛烈。 正文 第八章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秦淑正在替沈嘉打领结,无意往后一瞥看见了门口的鹿笙,不禁蹙眉道:“你这孩子走路一点声没有,来了也叫一声。” 沈嘉惑然回头,一见到鹿笙脸上就露出了微笑,招手叫她走近,一边道:“你看看爸爸今天帅不帅,这可是CARL BONO纯手工定制西装。” 鹿笙瞬间有点恍惚了,眼前这一幕是那么的似曾相识,那时他也是穿着西装笑嘻嘻地问着她,爸爸帅不帅……那天是她舅舅的婚礼,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就是那天秦淑出现并夺走了沈嘉。 秦淑嗔怪地轻拍了下沈嘉的肚子,笑道:“你也不知道羞,这种身材还问帅不帅。”沈嘉哈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又对着穿衣镜正了正领结。 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幕鹿笙不忍地扭头不去看,秦淑这个女人夺走了原本属于母亲的幸福。 “今天你和我跳第一只舞……” 鹿笙还在失神,被秦淑一声叫回了神,茫然地看着他们。“什么?” 沈嘉以为是鹿笙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有点紧张,于是走过去双手搭在了她的肩头,轻声道:“别怕,有爸爸呢。今天晚上舞会的第一只舞你和我跳。” 鹿笙惊讶地啊了一声,余光中却瞥见秦淑的冷笑,心神一震,于是看着沈嘉笑吟吟地点头道:“那太好了,爸爸都会跳什么舞?” 沈嘉哈哈笑道:“我老了,也就会跳个华尔兹……”顿了顿他又道,“你的礼服送来了,换好了来找我,我们一起下楼。” 她的衣服被放在一间客房里,她进去时发现沈雯竟然也在里面,惬意地坐在床上,见她进来扬眉笑了笑道:“礼服不错,芮哥买给你的?” 装着礼服的一片一角耷拉在纸袋外面,鹿笙冷着眸子走过去,伸手拿起礼服没想到竟然只抓出了一片布料,仔细再一看纸袋里的礼服竟然被人绞得支离破碎。 沈雯没憋住笑看到鹿笙的脸色后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了一会儿她挑衅似的站到鹿笙身边,故意踮脚又往纸袋里看看,故作惊讶地道:“哎呀,姐,你的礼服怎么坏了?” “是啊,到底是被哪个小肚鸡肠,自私卑鄙的人弄坏的呢?”鹿笙冷笑着扭头同她对视,看着她脸上的得意一点点凝固,接着又道,“沈雯,你该得到一点教训了。”说完鹿笙就扬起巴掌打在了沈雯的脸上,啪的一声后她缓缓将打得发麻的手暗暗攥紧。 沈雯愣了一瞬间,接着恶狠狠地搡了鹿笙一下,将她按在一面墙钱,尖酸冷道:“你最近还真是变了不少,真以为芮哥可以帮你,爸爸可以给你撑腰了?——呵,你在我面前还是那只小蚂蚁,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毁了你。” 鹿笙一脸平淡地看着她,头忽地低下她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忽而又抬头,盯着沈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试试吧,沈雯看看到底咱俩谁先毁了谁……” 沈雯对她的这番话始料未及一时间竟错愕了,鹿笙也懒得和她再辩,于是推开她走了出去。 沈嘉见她还是刚刚到那一身素白长裙疑惑地问道:“你的礼服呢?”鹿笙委屈地低下头,小声道:“礼服坏了穿不了,看来这第一支舞不能跟爸爸一起跳了。” “一件礼服而已你妹妹多得是,等下你去管她借一件。现在咱们下楼吧。” 鹿笙在心里暗暗哂笑了下,伸手过去挽住了沈嘉。 鹿笙笑着挽着沈嘉站在楼梯口处的平台上,看着下面衣着奢华的男女们,一种莫名的感觉从心底冒了出来,沈嘉拍了拍鹿笙的手,她回过神同他又一起下了楼梯。 几个和沈嘉年龄相仿的男人和夫人很快围上前道贺,沈嘉哈哈笑着向他们介绍鹿笙道:“这是我大女儿鹿笙,以前一直跟她母亲过的。” “你这两个姑娘长得都不像你,也多亏了长得不像你才能这么漂亮……”一个圆脸圆鼻的中年男人看着鹿笙和沈嘉笑道。 接着又是亲朋好友们的攀谈,鹿笙于是又不得不又笑着同他们寒暄,似乎要认识的人无穷无尽。 沈嘉眼尖的又看到了芮斯年,于是又让管家把他叫了过来,笑得不见眼睛地说道:“这个你们都认识是我干儿子斯年,他和笙儿今年刚成了婚。” 芮斯年脸上仍是淡淡的,但看到鹿笙身上的衣服眼底闪过一瞬迟疑,她怎么没穿礼服? 楼梯上秦淑和沈雯款步走下,鹿笙看了眼芮斯年,他只扫看了一眼就不曾将视线再落在了沈雯身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刻意在乎这些,她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可笑。 因秦淑母女的耀眼出场鹿笙也终有有机会自己独处一会儿,她逃离了他们,随手拿起一杯香槟刚欲喝,听到乐队换了首曲子于是抬头去看,沈嘉正和沈雯在跳着舞,因着沈嘉的脚步错乱又引起笑声阵阵。 鹿笙仰头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低头时却发现视野里多出了一双皮鞋,顺着那笔直的裤腿往上看去,芮斯年正静静地看着她。 “我能请你跳支舞吗?”芮斯年伸手到鹿笙面前,可她却犹豫再三。 “我的礼服坏了。”鹿笙低头看了眼自己,轻轻笑了一下道,“也没差多少……” 看着鹿笙将手递送到了自己手上的芮斯年微微一笑,手上稍用力带着她进了舞池。 沈雯刚和沈嘉跳完一曲,喝水休息时发现芮斯年竟拥着鹿笙在优雅的奏乐中缓步进了舞池,一身素白长裙的鹿笙在一群性感华丽的衣裙中很是显眼,而她的男伴更是引人注目。 鹿笙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恰如其分,她与芮斯年是第一次跳舞,但又是这么舒适和默契。 她微步转体轻轻倒在在芮斯年怀里,后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扬手,鹿笙又是一个旋转踏出……他们之间的距离若即若离,他们的呼吸彼此清晰可闻。 “你的舞是跟谁学的?”芮斯年不禁有点好奇,鹿笙从前的身份是不太可能接触这种舞会,而舞步又是这么优雅。 “顾泽——”鹿笙脱口而出,等她反应回来发现名字已经被她说了出去。她的会的很多东西都是顾泽当年教的,他教会了她,可最后却又弃她而去。 芮斯年自己本应该能想到的,可那毕竟是猜测,如今听鹿笙亲口承认他心头不由得微微一动。 鹿笙抿了抿嘴,她最不愿提起的就是顾泽,可今天却一次又一次想起了他。 “他正在回国的飞机上……”回想起刚刚,鹿笙心又是一慌,脚步仓皇间就踩了芮斯年的脚。 芮斯年吃痛地皱紧了眉心,鹿笙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地问道:“我刚才……对不起啊,我扶你去坐一会儿?” “我们出去走走。” 秋夜的风中带着几丝凉意,鹿笙抬头去望夜空的寥寥星辰,轻声叹道:“老家的夜空星星很多的。” 她被沈雯和秦淑逼得回到老家住了一段日子,那是她过得最迷茫的一段时候了,好在七姨和何苒…… 芮斯年看着清风拂过她的长裙,看着她似有所思的眉眼。鹿笙似乎发觉了他的视线,转头看了过来,芮斯年背对着宴会厅的灯火,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晦暗难辨。 没想到他竟然是沈嘉的干儿子,鹿笙垂眸暗想,可为了让我重新认沈嘉为父而付出自己婚姻,他未免有点太大公无私了。 “我不会拿我婚姻来做交易,娶你其实是我谋划已久…”想起那晚芮斯年的话她又很是困惑,她明明和他认识不久…… 难道他在我认识他之前就……鹿笙不由得大胆设想了一下,可这念头刚一出她便觉得自己的戏太多了。 她与芮斯年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但对于沈家他似乎也是被驱逐之人。那个在温泉小庄外见到的男人竟然是沈雯的表哥,鹿笙刚刚在宴会里也有看到,他为什么要对芮斯年这个态度呢? “我发现了一张挺有意思的画,”芮斯年突然开口道,一边拿出手机调出一张图片递给了鹿笙看。 鹿笙好奇地拿过看,可看着看着她就觉得有点怪,画上的这个女人的相貌竟然和她自己一般无二!她将这图放大来看,就连她唇边的一点小痣也能在画上找到。 “这……是谁画的?” 芮斯年不知是谁将这照片发到了自己邮箱里,对那人的目的他也无心探究,其实他好奇的还是作画的人。 “顾泽。”鹿笙苦笑一下将手机还给他,除了他又有谁呢?“他也是学油画的,我……他出国之后就没有再联系了,这画……”她思绪凌乱,什么都有些欲言又止。 芮斯年似乎没在意鹿笙苍白的解释,轻轻地暗灭了屏幕,轻轻地道:“回去吧,起风了。”说完他就从鹿笙身边走过,鹿笙的视线追逐着他,直到他进了宴会厅。 “鹿笙,别给自己加戏了……他不想知道。”鹿笙深吸了口气,满肺腑的寒冷刺得心疼。 正文 第九章 原来你一直恨着他 芮斯年已经习惯了用漠然掩饰一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敢直面那份感情,可若是洒脱放手他又不肯…… 走神之际几个男人上前攀谈,芮斯年回过神,听着他们谈论以前的旧事只是平淡地点了头,余光中瞥见鹿笙神色如常地走了进来,看到什么人后笑着挥手走了上去。 顺着看过去是几个名媛也在同鹿笙招手,很是热络地拉住了她,几个人笑着说了什么就齐齐地朝芮斯年看来。芮斯年不动声色地及时收回视线,对其中一个男人道:“这种事还是放在公司里说吧,私人时间就用来谈私事。” “哈哈哈那就谈私事,你们打算去哪里度蜜月啊?” 芮斯年愣了片刻,度蜜月……他还没有想过,不过现在想也不太迟,沉吟了片刻道:“鹿笙她还没有决定好。” 其中一个男人的女伴听了点点头道:“这可得好好想想,对了,你们还没有举行婚礼吧,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啊?到时候可一定要——”女人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鹿笙在另一边喊了芮斯年一声,看她的意思似乎是要他过来。 芮斯年看了他们一圈笑道:“我过去了,另外婚礼的事还在等鹿笙安排。”说完芮斯年便快步朝鹿笙走去了。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喃喃道:“这位鹿笙的手段可真不一般,竟然能让芮斯年这么听她的话……” “沈芮两家连了亲,啧啧也不知道秦淑是怎么忍下的……”女人的话很快被其他人打断了,皆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四处看了看。 “这事儿你在这里提干嘛!” 鹿笙挽着芮斯年的胳膊娇羞地笑了笑,接着和他一起离开了那些名媛。鹿笙本想演完戏就放开他,可却不料芮斯年却扣着她的胳膊,她不敢大动作地挣脱,于是就又配合了一路。 “我累了。”鹿笙停下仰头看着芮斯年道,后者了然地点点头,想了想道:“我们先睡我以前的房间吧。” “我们?”鹿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很快就尴尬地干咳了几声。在沈家可就不能再和芮斯年分房睡了,而且还要小心不能让外人发现。 芮斯年拉着鹿笙上了楼,在要进房间时她忽地停下了,凑过去仔细地看了眼房门,在门把手处竟贴着一张破旧了的贴纸,看着这熟悉的小熊贴纸,再想到芮斯年刚刚说这是他以前住的房间不由得吃了一惊。 “怎么了?”芮斯年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微探身过去瞧,却不料鹿笙猛地站直了身子,撞得他退了好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鹿笙忽地一个转身扑进了芮斯年怀里,芮斯年愣住了,迟疑地举着双手没有回抱。 “你骗我,你说你只是个管家的儿子。”鹿笙笑着笑着哽咽了起来。 天知道她有多庆幸在住在沈家时遇到了他,可她不知他的姓名,问管家时却得知儿子已经出车祸去世了,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原来兜兜转转了一圈后他离自己竟这样近。 芮斯年不知道这个傻女人是怎么突然认出自己的,但他还是淡然一笑,放任自己回搂住了她。 “你在去我家那天就认出我了是吧!”鹿笙想起那天芮斯年还拿起了那个相框来看,可为什么他不说呢? 芮斯年心头微微一动,轻轻地道:“没有,我也是刚刚才确定的。”自己为什么要撒谎呢?芮斯年苦苦一笑,这不重要,这都不重要…… 可什么又是重要的呢?芮斯年发现自己这个问题也回答不上来。 鹿笙进了房间后就进了卫生间洗了把脸,镜子里通红的眼圈惹得她自嘲一笑。 因为芮斯年曾说过他晚上经常做噩梦睡不好,她就找了睡眠熊的贴纸悄悄地贴在了他门上门把手那里,希望睡眠熊可以带给他安稳的夜晚。十多年过去了,鹿笙也没有想到那贴纸还在那里。 芮斯年伸手抚过一尘不染的桌台,看着四周的物品还是记忆中的摆放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在沈家住的这几个月是他最压抑的一段时间,沈家就像是一副沉重的枷锁扣着他的心。 鹿笙一面歪头擦着湿漉的发,一抬头就看到了芮斯年坐在床边,正盯着一盏台灯发着呆,她看着芮斯年那干净的侧脸轮廓一时间有点失了神。 芮斯年和顾泽太过不同,一个是含蓄内敛,只会偶尔地流露内心,而顾泽去是张扬热烈的,他的喜恶从来都不会藏在心里。鹿笙已经在顾泽那里习惯了被动,如今面对芮斯年时她心里难免会有点无助和茫然。 看不透只能去靠猜的去了解一个人真的太考验耐心了。鹿笙不自觉地叹息出声,再一抬头视线正好同芮斯年的碰撞交织在一起,一瞬的心悸像是导火线被瞬间点燃了,火花的呲呲声音逐渐沉寂消失。 “早点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 鹿笙点点头,继续擦着头发道:“你去洗澡吧。”芮斯年看了眼她,,视线在她犹带水珠的锁骨上一转离开,空气中丝丝缕缕的是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 她的头发又厚又长,擦着擦着鹿笙就嫌胳膊酸不愿再擦了,看看时间才是十点,她坐到那书桌前,几本书不规则地靠墙堆叠着。 伸手过去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上有点灰尘,很久没有动这本书了。“追风筝的人……”鹿笙翻看看了几页,里面很干净一点折痕都没有,但却有一只纸折的青蛙被当做书签了。 鹿笙微微打开了青蛙的一条后腿,那里果然写着她的名字和一个日期。她合上书将它重归原位,正打算再看看下面几本书时,芮斯年已经洗完走到了她的身后。 “在看什么?” 鹿笙摇摇头,正要站起芮斯年却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正当她疑惑时,就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人捧起,芮斯年一面为她擦着头发,一面道:“睡前把头发擦干,不然会感冒。” 洁白的厚毛巾裹着鹿笙湿漉的乌发,在芮斯年的手中不断摩擦着,他的动作不轻不重却让她莫名红了眼眶。 芮斯年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配合着毛巾上下抖动了几下。“我这里没有吹风筒,就慢慢地擦干吧。” 鹿笙带着鼻音嗯了一声,细碎的干燥的发轻轻散扑在额头上,也遮了眼里的湿润。 沈雯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扇门前站了多久,一转身却对上了秦淑冷冰冰的表情。 “他明明是害你你爸爸儿子,害死你大哥的凶手,为什么你们都不恨他?”秦淑刻意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是那尖锐锋利的质问还是如一把匕首狠狠地捅入了沈雯的心脏。 原来……她一直在恨着芮斯年,只是伪装得好。沈雯望着秦淑通红的眼圈心里忽地恍然大悟。 秦淑抿着嘴巴上前拉沈雯,一面走一面道:“别丢人显眼了,我之前同意你和芮斯年是因为你爸爸,现在,呵,只要沈家的女儿嫁入芮家就行,无论哪个女儿!” 她的话顿时让沈雯有些失魂落魄,任由秦淑拉下了楼才缓缓地回过神。“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沈雯的眼眶里泪水打转,只要秦淑一个是眼泪就可以瞬间决堤。 夜半鹿笙又一次在冷汗中惊醒,她想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却猛然发觉自己被芮斯年的怀抱所包裹,她仰头去看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明明睡前二人还隔着十万八千里,怎么就滚进了他的怀里? 芮斯年睡意昏沉地感觉到怀里有东西在耸动着,迷茫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发现鹿笙正在试图从他的怀里爬出去。 他长臂一捞将鹿笙重新搂回怀里,低低地道:“别动,乖乖睡觉。”鹿笙身子一僵,没想到芮斯年被自己弄醒了,于是就一动不动了。 头贴靠在他的胸膛,那沉稳的心跳声似乎是一种上好的催眠药,鹿笙不自觉地轻咛了一声窝在他怀里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芮斯年是在满鼻腔的清芳香味中苏醒过来的,这是鹿笙发上的香味,他忍不住伸手抚过她的发,她的脸被褐色发丝衬得小巧精致。 咚咚咚,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芮斯年没有理,依旧看着怀中女人恬淡的眉眼,心底的一块地方像是微风拂过碧海。 管家犹豫了片刻又把要继续敲门的手放下了,快步下了楼梯进了早餐厅,正在吃饭的沈嘉疑惑地嗯了一声,看了眼他身后问道:“人呢?” “芮先生和大小姐应该还在睡觉,我就没有打扰了。” 沈嘉喝了口牛奶,点点头道:“知道了。”一旁的沈雯忽地甩下手中涂抹果酱的小刀,唰地站起来,谁也没有在看地说道:“我吃好了。” “这丫头吃完就吃完了呗,气哄哄地干嘛?”沈嘉蹙眉对沈嘉的态度有几分不满。 秦淑起身刚要给他再盛一碗粥,沈嘉摆手道:“不吃了,我一会儿去趟公司处理点事。”说着他就站起了身,手扶着椅子背想了想又道:“你等下再去留笙儿和斯年在这里住一晚。” 瓷碗咚的一声被秦淑砸在餐桌上,她脸色难看地问道:“你是不知道沈雯对芮斯年的感情吗?” 正文 第十章 你欠他的由我来还 沈嘉脸色一僵,看着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秦淑难压怒气,又冷声质问道:“怎么?现在就鹿笙是你女儿,沈雯不是了?” “够了,不要再说了!”沈嘉抬手砰的一声拍在桌上,说完站起身就要走,却被秦淑又叫住了。 “你突然接回鹿笙到底是为了什么?”秦淑不是很信是他父爱突然爆发,因为要爆发也不会等到到现在。 沈嘉脚步一顿,但没回话继续迈步走了出去。 芮斯年静静站在楼梯拐角处看着客厅的那一幕,的确,他为什么会对鹿笙的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看来有些事还是要调查一下。”芮斯年蹙眉暗想道。 慢步下了楼梯,和秦淑怨恨的视线相对的那一瞬芮斯年还是心头一疼。秦淑冷着脸很快地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疾步从他身边走过上了楼。 芮斯年无奈一笑,想着沈席去世后和秦淑独处时她都会是这样的一张脸,所有人都说她大度,对害死自己儿子的人这么宽容,可真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清楚。 沈席用自己的生命换了他一命,芮斯年自知欠沈家恩情,他的父母也同意让他做了沈嘉的干儿子,在沈家住一段时间慰藉他们丧子之痛。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管家走来微笑道,“刚刚打扰了,是老爷见你们还没下来所以叫我上去看看。” 芮斯年淡然点头,走到餐厅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来看,看着看着他就蹙起了眉头。 “昨夜青年街一家早点铺突然大火……经过警方初步调查可确定是人为纵火……” 青年街,芮斯年不由得想会不会是鹿笙的那家店呢? 鹿笙不耐地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到处摸着那叫个不停的手机,闭着眼划了接听后还没等她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 “鹿笙,你快来医院看看何苒吧!”七姨在那边哽咽哭道,“他那天下班回来全身都是伤,然后昨晚家里的店也被人烧了……你现在还在昏迷,一个劲儿地念叨你的名字,你、你过来看看吧!” 睡意瞬间飞灰湮灭,鹿笙大脑一白一下子翻坐起来,死攥着手里的手机,拼命地贴近耳朵。“你说什么!” 除却母亲世上待她最亲的就是何苒了,她以为他这段时间为什么没有打电话来是因为七姨,可她却没想到是这样。 七姨在电话那头哭个不停,似乎将这些天的隐忍都哭诉了出来。她挂断电话,无助地靠墙蹲下,想着身后病房里的儿子还在输着氧,也不知道下半辈子会不会一直躺着…… 服了,她是真的服了,她在何苒对鹿笙执着的爱面前认输了。他虽然听她的话没有再去找鹿笙,但却把鹿笙埋在更深处的心里,这样的他让她作为母亲的看着心疼至极。 一个护士从她面前走过,很快就转身走了回来,看着这个白发苍苍憔悴至极的老妇人,犹豫了片刻蹲下轻声道:“你……我刚刚听到他们说话,你儿子应该惹到了什么厉害人物,他们正打算把你们赶出医院呢。” 七姨缓缓地抬起头,红肿的一对眼睛还在流着泪,看着她痴傻了一般问道;“你说什么?” 护士看了眼走廊两边,不敢再跟她多说于是起身快步走了。何苒被送进医院时她正好看到了,身上的血污看得人真是惊心动魄,待他清洗之后那张年轻的面庞又让她忍不住唏嘘。 鹿笙坐在床上好久回不过神,等到门推开声将她惊醒后开始慌乱地爬下床,因为抖个不停险些摔在地板上。 ”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芮斯年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上前抓住她的肩膀蹙眉问道。 鹿笙低头再抬头,脸上眼泪汹涌,口里含糊不清地哭道:“我要去见他……”说着她弱弱地抬手去挣脱他。 “他是谁,你要去哪里?”芮斯年不肯放开她而是愈发冷静的问道。 鹿笙透过泪眼看着面前模模糊糊的他,呜咽着低头抵住他的胸膛,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抽噎地道:“何苒他,七姨说他可能醒不来了。” 芮斯年眼底划过一抹落寞,拍了拍她的后脑轻声道:“你收拾收拾,我一会儿带你去医院看他。” 鹿笙重重地点了点头,踉跄地走进了卫生间,随后里面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芮斯年看着玻璃门上映着的那道人影,淡漠地垂了眼帘。 鹿笙的世界他进来的太迟了,错过的也太多。芮斯年默默地又走了出去,管家见到他连忙收起了上一秒的不悦,走近笑问道:“小姐还没起呢?” 客厅里正抱着猫的沈雯闻言扭头看过去问道:“芮哥你吃完饭了?” 芮斯年点点头不说话,看了眼管家道:“她早上不在这吃了,等沈叔回来你告诉他一声说我们回去了。” 管家吃惊了一下道:“今天就走?老爷走前还特意嘱托我告诉你们再住几天。” 芮斯年不再说话,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秦淑正从外面走进来,看了眼他冷淡地说道:“你最好亲自再给你沈叔打个电话,告诉他不在这住。” “妈!”沈雯不满地蹙眉道,虽然昨晚她知道了这些年母亲忍耐的有多苦,但还是忍不住站在了芮斯年这一边。 芮斯年却像是没听出秦淑语气中的厌恶,淡淡地点头道:“我会的。”话音刚落身后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扭头看去是鹿笙正低头跑下了楼梯。 鹿笙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站在客厅,一抬头看到他们不由得就是一愣。秦淑阴晴莫测的脸,管家脸上略显尴尬的笑容,还有芮斯年那平淡如水的神情……她真是猜不出刚刚他们发生了什么。 “收拾好了?”见鹿笙点头,他便伸手过去牵住她,拉着她就从秦淑身边走过。 一路上鹿笙都望着窗外默然不语,芮斯年看似专注地开着车,余光却在不停地关注着她。 何苒最近应该还是在那个夜总会上班,难道是在上班时和别人起了冲突?鹿笙想着又摇了摇头,何苒不是易怒的人,一般的矛盾也不能会和别人大打出手。 “他那天下班回来全身都是伤,然后昨晚家里的店也被人烧了……你现在还在昏迷,一个劲儿地念叨你的名字,你、你过来看看吧”鹿笙闭了闭干涩的眼,不愿再去想了。 “你有能力查出烧我早点铺子的人是谁吧。”鹿笙淡淡地道,“我能不能求你帮我找出这个人。” 芮斯年默然了片刻,而后缓缓道:“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和这个何苒的事情。” 鹿笙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哭,嘴角微微一动,涩着嗓子道:“七姨和我母亲是很好的朋友,何苒是七姨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在七岁那年因为车祸意外去世了,何苒要是也……七姨她一定挺不住的。” “听着鹿笙,”芮斯年扭头看了眼鹿笙一字一顿地道,“我问的是你和何苒,不是七姨和何苒。” 鹿笙深吸了口气,刚要再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过去看着他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些?” 芮斯年瞬间攥紧了方向盘,抿了抿嘴唇,用着一种听起来很是陌生的声音说道:“因为在乎。” 鹿笙看着他开始怀疑自己耳朵听到的,他说因为在乎?她心就像是被搁置在一盆热水上空,被水蒸气烘烤着,那既湿润又炙热的感觉让她鼻子酸。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许多,被沈雯陷害被误会的时候他曾在那些孤独的夜晚陪着无声哭泣的她。 芮斯年猛地踩了一脚刹车,一个年轻人骑着电动车指着玻璃后的他们骂骂咧咧地骑过,他深吸了口气,刚刚险些就撞到了人。 鹿笙被安全带勒了一下,揉了揉被勒疼的地方,疑惑地看向他。 “你还不打算说吗?”芮斯年看也不看她地道。 鹿笙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抿了下嘴唇苦笑道:“我和他一起长大,但为了能让我上大学他辍学打工了,然后我毕业,然后和七姨开了一家早点铺子……” “七姨曾经半开玩笑地说,他这一辈子都要为我二活了……”鹿笙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勉强笑了一下,但很快就落寞了。“可我不想让他为我而活,我想他为自己活,找一个好女人或者自己快乐的活一辈子。” “他对我的感情我心知肚明,但就是无法接受……”鹿笙想大约是她欠他的太多,而他的爱又是那么沉重。 芮斯年静静地听着,见她不再说了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已经哭得有些红肿。 鹿笙抹了把眼泪,强笑道:“现在你能派人去查这件事了吧。”车里的氛围太过低沉,但鹿笙的笑容却没能改变什么,反而让芮斯年的心愈发的堵闷了。 “我会调查的,何苒在医院的费用我也会帮你支付,你欠他的由我来还。” 芮斯年扭转方向盘,将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