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算是完结感言吗 从七月末到年底,从盛夏到冬夜。 当时这本书上推时候,我都是拒绝的,我就想,绝对得跪。 这个故事,实在是太不尽如人意了,我自己也非常非常不满意。 我只想说六个字,对不起,谢谢你。 谢谢我的编辑,感谢每一个点开来看过的人,感谢每一个订阅。 满怀感激。 深觉愧疚。 我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努力和坚持。 感恩这五个月来有你。 正文 第一章 红花:浮生几许俨如梦 秋末的深夜,宫城死一般地寂静。 平日里都是灯火漆漆的锦云宫,今儿个倒是烛火通明,那个犯了事的女子被宫女们紧紧地按在床上。 “灌!”男子雄浑的声音悬荡在半空,绕着柱子转了一圈,床上的女人听罢,吓得浑身抽搐起来。 她相伴他六年,三年王府三年皇宫。她助他登上的皇位,到头却只封得一个庶妃的位置。这个男人的狠辣手段,她是清楚的, 可是,虎毒还不食子啊。她使尽了所有力气般倔强地别过头去。 他那双修长有劲的手掐上了她的脖子,细嫩的颈脖一下子就布上了血痕:“这可由不得你,动手。” 他那一声令下,根本无须置疑。方才还战战兢兢,端着汤碗的手在颤抖的嬷嬷,一下子就充满了气力:“娘娘请慢用吧。” 嬷嬷朝她被张开的嘴里灌着汤药,药汁顺着颈脖淌下,滴落到雪白的睡袍上,盛开出一朵朵红褐色的花,宫殿里弥漫着药物的奇怪气味。 她一直努力拒绝着,少数灌进去的汁药也被她吐了出来,吐到男人修长好看的手上。男人猛地撒开了紧掐着她脖子的手。 她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苦笑着:“承轩,这是你的孩子。”九哥,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也将会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还是不忍心的,对吧。她想。 “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要叫朕的名字!菁儿的孩子没了,一命抵一命!”可是,男子的声音依旧淡漠残酷,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菁儿的孩子没了,所有,要拿她无辜的孩儿偿命……而她,哪里会知道,好好并排走着路,这菁儿却一下子突然倒落在地,捂着肚子,哀嚎不已。 当时,只有她们两个人,她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安菁儿是顾承轩的心头好,她说什么,自然就是了。 “不是我,我,臣妾真的没有推她……”她的声音嘶哑,跟疯了一样,拼劲了全力挣脱开了按着她四肢的宫女们的手,“哐当——”一声,他手里的药碗就被她打落在地。 他也不恼,身后的嬷嬷早就又捧了一碗新的汤药来,盛得更满。他一手接过,另一只手再一次扼住了她的下巴,她的嘴角被他掐出了血花,腥味在唇齿之间弥散。 “按住娘娘,用劲儿,她要再挣脱,你们的手今天就都别想要了!” 她很快再一次被禁锢,他对着汤碗里滚烫的汁液吹了一口气,拿匙子拌了一下,将药,一口一口地伸进了她的嘴里…… 三口,四口……汁药少了一半,着实被灌进去了,男人扔掉了汤匙,将剩下的那半碗,直接就往她的嘴里面倒。 “顾承轩,求求你,这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的第一个孩子啊……”她依旧拒绝着,四肢都在挣扎,浑身扭曲,可是挡不住这个男人的来势汹汹。 “哦,朕怎么记得,朕的长子应该是菁儿的。来人,娘娘还没享用够,再来一碗!” 他用余光瞥了床榻上的女人一眼,“安红线,锦云宫这么多人,不想让他们死的话,喝干净。” 然后说着就拂袖离去,甩下的背影冷漠,萧瑟。 她被按在梨花木的床上,又一次被灌下了一碗红花汤药。顷刻,血,从她的下*身缓缓流过,她淌倒在一片鲜红之中,肚子,牵着胸口,撕心裂肺,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阵一阵地绞痛,一阵一阵地流出来…… 九哥哥,你好狠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疼得满头大汗,迷迷糊糊,朦朦胧胧中,仿佛看到十岁那年的春日,丞相府的花园里,十三岁的顾承轩举着根糖葫芦,远远地朝着她笑着:“你吃吗?” 花丛中,有蝴蝶在飞,天空中仿佛飘着很多彩色的泡泡。 “我一定是死了。顾承轩,这最想看到的梦境啊,我回来了。” 正文 第二章 菁儿:独得圣恩几回宠 “噗——”什么液体落下来,她觉得好冷,被浇了一遭的感觉。“莫不是,掉进黄泉里了,呵呵,我还真的是作恶多端,都不走奈何桥的。”她想。 “姐姐——”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如同银铃般清澈好听,她却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所有彩色的泡泡都被戳碎了。 一双冰凉的素手环上她的脖子,前后摇晃着,还是那熟悉的尖细软糯的声音:“安红线,你醒醒,别给本宫装死。死了也没有人来给你收尸。” 然后又是一阵“噗”的声音,她又被凉水冲了一遍,这回是从头到脚。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菁儿那张天真无邪般的笑脸,粉嫩的皮肤清澈的眉眼,还有倩兮巧笑,她不由得把湿漉漉的薄被拉得更紧了一点: “你,你要干什么……”她下边流的血,掺着刚才被叫安菁儿这个女人浇的水,已经流成了小河,渗落到地缝儿里,空气中菁儿的脂粉味,血腥味,堕胎药味,融合交织在一起,奇异可怖。 菁儿冷嗤了一声,眼前这般狼狈的女人,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相府嫡出大小姐安红线吗,她得意地笑着:“姐姐,告诉你一件事情吧好不好,其实我是故意摔倒,故意把孩子给打掉的。” “虎毒不食子,你跟他倒还真的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她冷谑。面前这个女人,认识这么多年,还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包括,拿肚子里的孩子陷害别人…… “只是不知道,要是皇上知道了,他会作何想法。”然后安红线摸着她自己的肚子,空荡荡的。要是顾承轩知道他这爱妃的真面目,会不会很难过呀。 偏偏,她这样的贤良不爱,要去爱表面顺温的毒蛇,呵。 承轩啊承轩,你听到没有!菁儿的孩子,是她自己不要的,不是我推的,可我的孩子,是你亲手打掉的啊…… “呵呵,姐姐这是在逗我吗,你觉得皇上是会信你还是信我呢,”菁儿笑得本来端正的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我就是自己不要这个孩子,也不能让你这个生下来,万一你的是个男儿呢。我的好,小姐!” 万一,这安红线哪天再转了皇上喜欢的性子呢…… 其实菁儿也不是很笃定顾承轩会怎么做,她还以为,皇上会顾忌着安丞相家的势力,顶多就是把安红线打入冷宫,孩子还是照样会让她生,她再暗中找人做掉就是。 可是还真的没想到,这皇上对她的宠爱会这么深,对安红线更是这么厌恶,居然自己亲自动手,为他们“未出生的孩儿”明志。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菁儿赶紧将她狞捏的笑容收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地上摆的那盆剩下的水,从她自己的头上浇了下去,又“啪”地清脆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 速度快到,安红线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男人恰好大步跨进了锦云宫内殿的大门,就看到安红线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而菁儿头发湿漉漉的,半边脸还肿得老高。 “九哥……”菁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迎了上去,抱住了顾承轩的腰,“都是臣妾的错,才让姐姐……九哥,你是不是太冲动了。是菁儿没那个福分,不怪小姐。” 九哥,菁儿喊他九哥……红线的心里面好一阵绞痛,就跟,堕胎药下肚的时候一样的痛,甚至,还更甚几分。 “顾承轩啊顾承轩,你跟我说过的,这个称谓,是专门给我一个人的……顾承轩,你个骗子。”她锤着自己的胸口,喃喃念道。而这对爱得你侬我侬你死我活的男女,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变化。 顾承轩抚摸着她的半边脸,又看了下菁儿湿漉漉的头发,顿时像是明白了一切,只冷冷地瞥了安红线一眼:“她又打你了?” “我,臣妾,小姐,她没……”菁儿话都说不连贯了,“哇”地扑进顾承轩的怀里,埋头哭了起来。 “什么臣妾,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之间,就不要这么拘礼了。”顾承轩搂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所有人都知道,安妃的孩子,是自己小产的,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要恩爱,回你们自己那儿去,别瞎了我的眼睛!”安红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从床上抓了个枕头砸了过去,正中顾承轩的怀,被他一把抓住,没有落到菁儿头上。 正文 第三章 结发:糟糠之妻不可休 他发现摸到的这个枕头,是湿的。他这才注意到,湿漉漉的不仅是菁儿,床上躺着的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更是从头湿到了脚,连带着薄薄的被子。 “来人,先扶静妃回去吧。”顾承轩说。接着便有宫人过来掺菁儿。 “九哥,我跟你一起走。”菁儿那双眼睛扑闪扑闪的,很是单纯。 “朕跟她有点事,你先回去。乖。”他先是看了菁儿一眼,满是温柔,随即看向安红线,却是恶煞凶神一般。 菁儿嘟哝了下嘴:“九哥,姐姐也是一时生气才对我……你也别为难她了,谁让我,本来就是她的侍女呢,任打任骂的,小姐从来都是习惯了的。”然后说着便跟着宫人走了,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 安红线又想到刚才这个女人的自编自演,不由得“嗤”了一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这么多年,养了只白眼狼! “你嗤什么。”顾承轩在她床檐边缓缓坐了下来。这个女人,怎么搞得,弄这么狼狈,也不让人收拾下,床,还湿漉漉的。 “什么都不吃。”她以为,他说的那个“嗤”,是吃饭的吃。然后缓缓将头伸进湿漉的棉被里。蓬头垢面,何以面圣,她安红线一直都是骄傲的人,就算沦落到如此地步,也依旧是。 “噗。”顾承轩倒被她这么给逗笑了,伸手撩开了她的被子,这么随手一撩几乎都能狞出水来,“你干什么,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会得病的。” “得病?”安红线探出她的脑袋后,一骨碌坐了起来,她觉得好生好笑,她都这个样子了,告诉她,会得病? 盲于在爱里面的男人,真的是没有脑子的,她的床湿成这个样子,那静妃娘娘才湿那么一点点,鬼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顾承轩,呵呵。 “安红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眼中的这个女人,以前一直都是精致而又骄傲,高高在上的。 “怎样?说吧,废诏什么时候下来。”她头也不抬,声音极其虚弱,可是依旧是半分不让。从此以后,长门清怨,终究是逃不掉的了吧。她想。 顾承轩朝她冷笑了一下,好像带点不可思议的样子:“你说什么?废诏?没有。朕不会废了你的。” “呵呵,信不信臣妾隔天再给您把哪位夫人的胎给堕了。”安红线冷笑了下,破罐子破摔。 “哦?你觉得,你会有这个机会?”顾承轩慢慢挑起了她的下巴,修长好看的手指一夹一用力,血,再次从她的嘴角渗出,“你可是朕的发妻啊,都经历过父皇葬礼的,朕不会废了你的。” 大周,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结发的妻子,如果不是重大过错都不能休妻,就算有重大过失,经历过公婆葬礼,时隔不超过三年的,也不能休。而先皇,过世刚好三年。 “朕会留着你,慢慢折磨你,给朕和菁儿的孩子报仇,给朕母家那些亲戚们血恨。安红线,你身上牵扯的债可太多了。” “九哥哥,你可真阴毒。当年,看上你,嫁给你,安红线可真后悔。”她的口腔中弥漫着血腥味,困虚地几乎要睡过去,可是嘴,还永远都是硬的。 “嫁给朕,你后悔了?”顾承轩冷笑,朝着她缓缓爬上了床,将她那条脏兮兮湿漉漉的,沾着血与水的薄被往地上一扔,身子向她步步逼近,“安大小姐,你才后悔?朕早就后悔了!” 说着,粗暴地撕掉了她的睡袍,又一把扯掉了她的肚兜,露出通体的雪白。 她浑身虚弱,无力抗拒,下意识地将双手交叉在胸前遮住,气若游丝:“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做让你更后悔的事情呀!”说着他又撕掉了她的亵裤,刷地在空中就给扯成了两片。 她的亵裤早已被鲜血染透,原本雪白的双腿也尽是淋漓的鲜血。看着顾承轩就这么照样扑上来,不顾那双都被染红了的腿,她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她想起了六年前的新婚之夜,他来势汹汹,跟她疯狂着,却说:“本来,这个人应该是菁儿,却因为你是安家的嫡女,成了你安红线,算你投了个好胎!” 现在,他步步上前,膝夹住了她的两腿,双手钩在她的脖子两侧,牢牢钳制住了她,她动弹不得。他扑了下去,在她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明明此时此刻,他终于打破了她的阻扰,成功地与菁儿在一起了,她那名为侍女,实为异母妹妹的菁儿! 可是,他却还是不肯放过她,她都这样了,刚刚堕完胎,满身的血和伤痕,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禽兽。”她咽了口唾沫。 “贱人!”顾承轩突然缓缓放开了她,坐起了身,然后扯下了他披着的黑色袍子,朝她丢了下来,语气里充满了毋庸置疑:“披上。安妃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湿身勾引朕?你这是想上演美人出浴呢还是鬼女惊魂。” 安红线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现在都这个样子了,顾承轩的味口倒还真不至于这么重。 “说了,穿!”顾承轩见她还是不为所动,像是恼了,干脆自己动手,宽大的袍子裹了她一圈,从胸口到大腿根部。 他将她一把抱起,她的长发洒落在地上,如瀑布一般。 顾承轩先是猛一用力,可是发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轻。然而六年来,他每次要她的时候,都是如同骤雨毫不留情地压下去,他一直以为,她看着不算瘦弱,应该挺重的,起码不轻…… “你想干什么。” “都说了,做让你更后悔的事。”他抱着她,大步跨出了殿门。他看了一眼房外那些懒懒散散,几乎都要睡过去的宫人,一声怒吼:“都起来!是死了吗。” 然后他们都战战兢兢地嗖地就窜起了身子。 “还不快去把安妃的被褥都换了,把屋子收拾了。还有,放一桶热水,娘娘要洗澡。” 可是这锦云宫平日里皇上不疼太后不爱的,属于三不管无人问地带,加上最得宠的静妃安菁儿的各种“照顾”,今儿个连桶热水都搞不出来。 顾承轩朝着怀里抱着的人儿冷笑道:“都道安红线是最最骄傲的,怎么连屋子宫人都搞不定。”瞧这个样子,怕是搞不好,平日里都是得看宫人脸色的吧,她,她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 “安红线的骄傲,只对于你。”她苦笑,被这个男人掐过的颌骨,痛直渗到了口腔深出,血又渗了出来,染红了嘴角。 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为她拭去的时候,她已经将那缕血丝舔干净,望着宫外的天空,繁星如许,像极了六年前,她出嫁时候,原本饱含期待的那个新婚夜。 正文 第四章 疯狂:过往只道是寻常 可是,她的嫁衣如火笑若桃花,却只换来他的一阵阵的索要和无休止的发泄折磨,他将她狠狠压到身下,淡淡地说:“安红线,你可知道本来那个人,应该是菁儿,却因为你是安家的嫡女,算你投了个好胎。” 她却始终忘不掉初见时候他那灿烂的微笑,和惊鸿一瞥。 她在一天天地等,一日日地盼,送走了日月星辰,迎来了春秋冬夏,六年,如一日的付出,如最初的心纯。她以为她助他实现男人的野心,帮他登上皇位,他就会感激她。他也许会再一次爱她。 却在六年后,再这样一个夜里,换得了一个“灌”字。 想起昨日,此刻,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讽刺,疼,比她刚才渗出来的血还疼。顾承轩抱着她向未央宫走去。 锦云宫的地方很偏,要穿过两座花园水榭。月光如水,泻在他们的身上,而安红线根本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经过清沁园的时候,看着在月光下的水波,她的心一振,这顾承轩不会就这么把我沉塘吧。 “皇兄,皇嫂?”远远地,倒传来一阵熟悉的女声,像银铃一样,她抬起头,看见两个人越走越近。 那女孩子约莫十五六岁样子,她很欢快就跑过来了,看见顾承轩和安红线两个人都是一副很不好的脸色,不由得伸手在他们面前挥了挥手:“你俩这是在干嘛?” 然后对身后的男子也招了下手:“六哥,你怎么突然走这么慢,快来呀。皇祖母还等着我们呢。” “没,没什么。”安红线恨不得找个地缝就钻进去,她现在这个样子,太丢人了。 顾承轩瞥了老六一眼,然后直勾勾就从那两人身边走过,连句话都不讲,就继续往未央宫走去。 女孩望着他俩的背影,手很无奈地一摊:“自从九哥当了皇帝,他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九嫂天天抱着一冰块是种怎样的感受。六哥,你说对吧。” 安红线内心:凌玉呀,你是不知道,你九哥迫不及待地要带我去沉塘呢,他跟老六顾承源又素来不合,理你们才怪。 未央宫,绛云殿。 顾承轩将安红线缓缓放下,然后就往温水池子里一丢。烟雾,热气弥漫,笼罩在安红线的身上,她双腿上的血红一下子在水中褪却。 水的温热融了她本来被菁儿那一盆子水给浇透的冰,可是在温水里泡着,反而觉得身上那些不大明显的痛给放大了起来。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头,好晕。 顾承轩头也不回,准备走了。而听到他的阵阵脚步声,红线终于开了口,使劲了全力般,可是声音还是那么小,她说:“顾承轩!” 男人听得止住了脚步,慢慢将头回过去,拿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女人。 “你到底想干嘛。”她想到了刚才他说的,会让她更后悔的事情……不可能就让她洗个澡这么简单,未知的东西,更加可怕。 “朕想干嘛,不好意思,安大小姐。朕也不知道。” “求求你,废了我吧。本来,经过清沁园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会带我去沉塘的。” 他一下子倒笑了,伸出手指缓缓勾起她的下巴,“安红线,朕可没这么容易就让你死。”然后顿了一顿,“你要是自己想不开死了,有的是人替你陪葬,比如——” 他,哪能让安红线死地得这么容易。 “顾承轩!”她从池子里舀了盆水,猛地转过身去,甩到他的脸上。水珠,洒了他的一身,湿了他的衣袍。 “贱人,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我疯了才会杀掉我们的孩子……”池子很大,她使劲朝他泼着水。 可是顾承轩,头也不回地迈开了步子,走了。 “吱啦——”大门关上。她陷在偌大的水池里,一下子哭哭笑笑,泣不成语。 男人走出了殿门,外面,星光如许,秋夜甚寒。他转头对守门的宫女说:“照顾好娘娘。”然后就走了。 结果他刚踏入正殿的门,就有宫女匆匆来报:“皇上,静妃娘娘……” “菁儿怎么了。” “她说身体有点不舒服,很想见见皇上。” 顾承轩一挥手:“宣太医吧。朕有些忙挪不开身,改天过去。”然后便遣散了宫人。 夜色越发地浓了,他很喜欢这样夜深人静无人打扰的夜晚。他坐在书桌前,一边是笔墨架,一边是堆得高高的奏章。 批阅了许久,他揉了揉有点惺忪的眼睛。他的心,一时间很乱很乱,像有荠草在疯长。他缓了缓,拿起了一张干净的墨纸,又挥起了笔,顺笔就写下: “玲珑骨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 可是刚刚才进入回忆的状态,他就猛然将纸揉成了团,丢了。心,真的是乱。 正文 第五章 绝望:入骨相思君不知 泡在温热的水里,安红线感觉自己真的就快要死过去了。她早就已经虚得不成样子。 五年前,她刚刚嫁给顾承轩满一年的时候…… 也许是朝夕相处日夜相对,她居然感觉枕边的这个男人开始爱她了。两个人有过短暂的花好月圆。那天,他突然问:“你的名字好生奇特,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念了句温庭筠的诗。他“哦”了一下,然后摊开了笔墨,搂着她的手腕,缓缓写下:“玲珑骨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小篆,清秀隽永而又结构分明,就像他那双修长的手。 她知道他的野心,于是运用母家的势力和她的蕙质兰心,助他一步步登上皇位。可是相敬如宾的好日子始终是没有过多久。 菁儿进门后,顾承轩的这双修长好看的手,对于她,就只做了两件事情,一件是掐她的下巴,一件是撕扯她的衣服。 往事如烟起,过往真决绝。顾承轩啊顾承轩,对于你,我始终只是一件利用的工具,和爬上高处的人梯对不对。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阵苦涩。哀莫大于心死。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池子旁边的砖板上写下了那句温庭筠的词。然后,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回,她感觉自己再也睁不开了,她仿佛看见了一个软软萌萌的小孩子冲着她招手,糯糯地喊道:“母亲——” 她一头,栽进了温池里。 ** 丢下了纸,顾承轩鬼使神差地又向有温泉池子的绛云殿走去。“吱啦”蓦地推开门,结果看到那个女人,刚刚好倒下去。她旁边,那一行血字还未干透…… 他的心猛地一颤,立马眼疾手快将她捞了起来。安红线呛了口水,可是她连咳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摸了一下他的脸,“承……”然后就倒了过去。 “宣太医!”顾承轩突然就吼了起来,他的心猛地一痛,“安红线,你不能死。” 宫里最好的胡太医本来在昭阳宫呆着呢,立马就即刻被宣了过来。 而昭阳宫里,本来蹙着眉头这里也痛那里也痛的菁儿,看到皇上的人过来,先是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结果这人是来找胡太医看安妃的。 然后等人一走,菁儿就使劲捶了下床檐,“安红线啊安红线,你到底还想要多少东西!我早晚都要抢回来。这些本来就是我的!” 太医一路小跑,气喘吁吁。顾承轩一看见他就使劲地摇晃着:“胡太医,你看看她……” 胡太医把了下脉息,太医的浑身都是颤抖着的,大半夜的,怎么感觉今天皇上不大正常了似的。片刻—— “皇上放心,娘娘没事。就是身子虚了点而已。”然后太医开了几剂药方。 顾承轩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掖好安红线的被角,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神色很是复杂。眼前的这个女人,从来不是多惊艳的容貌,顶多算是清秀耐看而已。 安红线看上去像是那种记不清长什么样子的女子,眉眼都是淡淡的不浓烈,乍看很容易就会遗失在人群中。不过与她这种娴静地有些偏平淡的外表不同的,是她那浓烈的性子。 要强,倔强,从来就不肯认输半分,从来就不愿说一个“不”字。试问,如此强势的女子,有哪个男人能够欢喜地上。 纵使有时候她也是温柔的,可是她那种柔情却反而显得是强势威逼,不达目的不罢休,你不领情不还休那种。哪里比得上人家千娇百媚温温弱弱,一看就有保护欲。 直到……这些日子以来,安红线总算是看着没那么浓烈了,然而,她的眉目里依旧是写满了倔强,行为举止永远是那样子。 她,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哪怕错了,也是会说是对的。可是她那天,却亲口告诉他,“嫁给你,我很后悔。”嫁给他,她做错了……他想到这儿,心里头一阵痒痛。 然后,看她呼吸已经平静,他站起,准备转身离开。 “承轩……”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衣角。身后,传来的声音气若游丝。 正文 第六章 晃生:忽如一夜大梦起 “嗯,我在。”他转身,她的面颊依旧苍白,她睁开了惺忪的眼睛,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现在是在梦里吧,我又看到你了。” “嗯——” 病着的时候,她才会显得需要保护的样子,有时候,他都会有偶尔有那么一瞬间这样的想法:不如永远病着吧……这样子,她才不会跟他闹,才不会如此地傲,才能像只小猫一样。 但也,只是一瞬。顾承轩,他觉得,自以为清晰的觉得,他不爱安红线。哪怕她乖了,戾气的眉目没有了,他不爱就是不爱。他不爱她,不是因为她的性子,而只是因为她叫安红线。 “顾承轩,我爱你。”安红线,还以为是在梦里面,三个字,脱口而出。因为只有梦里面,他才会对她这么温柔,她不愿醒来。 “嗯,我也爱你。”五个字,他脱口而出,完全是顺着她的话下来的。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再次回到书房,再次伏在案前,他却再难平静,心乱如麻。晃了晃脑袋,便去斟了杯茶,一口抿下,神清气爽。 而安红线,还是睡得迷迷糊糊。这个梦,好像做得有点太美好了,美好地感觉都不是梦,而是直接到了极乐世界。 对呀,她都好像看见她那尚未能出世的孩子了,这不是极乐世界里团圆了还能是什么。 可是她第二天,还是睁开眼睛醒来了,醒来发现是在未央宫,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想起昨天,她在温池里洗着澡, 然后就晕过去了,然后…… 呀!她使劲晃了下脑袋。那么狼狈的样子,怎么又让人给看到了,笑话。 她随即三两下就穿好了衣服,收拾完了自己,径直就出了门,走了。她不受皇上的宠爱,那些宫人们甚至都自顾自忙着,都没有人太注意到她就这么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昨天晕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确实做了一个梦,很美好的一个梦,梦里,她得到了顾承轩的应答,此生她都再也得不到也不可能会得到的应答。 深秋的天空很高,湛蓝的天幕中几朵云在飘,清晨的阳光落下,洒在她的脸上,难得的好天,不冷不热。只是这风刮着已经是带了好些寒意的了,虽然还不算冰,但看着这花园里满地的落叶,怕是冬天也快要来了。 冬天,她最讨厌冬天了。寒冬腊月,一个人的床榻冰凉,两个人的床榻,厮杀,简直就能成硝烟弥漫的战场。 每次,她跟顾承轩,不搞得你死我活的都完不成事,对于一个不爱她还是,那样的人,傲气如她,无法接受,纵使他是帝王。 可是每次,想起跟他那些乱七八糟藕断丝连,剪不断,欲还在的过往,她就觉得糟心,锥心,搞笑,自嘲。 她那被他亲手打掉的孩子,就是在那么一个大雨磅礴的夜里,两个人撕扯了一番,她挣扎抗拒了一番,可是他还是强势依旧,比她的拒绝更强势,她再一次的大汗淋漓之后,怀上的。 偏偏没有来人世间走一遭的命。小产时候,三个月。她都还没怎么感受到母爱的重量。 正文 第七章 承源:笑靥如花似梦起 “红线?”在她边走边发愣的时候,一声温厚的声音传来。她看见当年的六皇子,现在的清余王顾承源,站在桥上,对着她笑了一下。 “王爷这是刚刚从姑奶奶那儿过来吗。”太皇太后,是她母亲的姑姑,是她的姑奶奶。 “嗯,对呀。昨天皇祖母她还提到你了呢。” 安红线点了下头,没有再说话。她觉得哪天该去看看太皇太后了,这些天来,跟顾承轩的各种不愉快,怕是已经传到了她老人家的耳朵里,她不想让她太担心。 她往前又刚刚走了两步,清余王却又追了上来,“红线!”他喊着,语气好像有点激动。 她转过头,离他还是很远。毕竟要避嫌。她说,“嗯?” “你还记得小时候带你放的风筝吗。那时候,那么多只风筝,你却偏偏挑中了九弟手上的那只,他不给,你就哭。任谁哄你都不听。” 安红线噗地一声,就忍不住笑了。“多少年的事情了,六哥倒总是记得我的丑。” “忘不掉的,还记得你小时候,你那破脾气,都出了名的。昨天跟皇祖母我们还提到呢。不过,都说三岁看老,现在,好像……”清余王的语气里,不知道怎么的,安红线听着,总感觉有点试探的味道。 风吹着,凉凉的,很舒服。这么多年,一想起那只风筝,她现在都不由得笑出了声。有哭有甜。 那只风筝后来顾承轩抵不住皇祖母的压力,最后还是给她了,却把翅膀给拿剪刀划了好几个口子,就是能飞起来,也是残缺的不美了的。 其实那时候她也不是想要那只风筝,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顾承轩手里头的东西。 她过得并不好……这老九是个人精儿,他应该看出来了什么。她自然是知道的。然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往回走了。 她不知道的,她在往回走的时候,清余王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红线,红线。”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昔日里,安红线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怎么却…… ** 安红线刚刚回到锦云宫,锦云宫里一如以往的气息冰冰凉凉。    她面无表情地踏进内殿,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伫在窗前,那袭藏青色的衣袍显得那么刺眼。她的心一颤,从头到脚都觉得一阵冰冷。    那袭衣袍的主人缓缓转过了身,她不由得往后连退两步,退到了门边。他却一下走上前去,骨节分明的手勾起了她的脸庞,她一下子变得满是惊惶。    他似笑非笑:“安红线,你这是在躲朕?”    “皇,皇上怎么过来了。”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又将双手在胸前止不住地上下乱搓,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    顾承轩的手轻轻挑起她的下颚:“朕为什么过来,你为什么要跑。刚下完朝你人就不见了。”然后他的手劲渐渐地又用力了几分,“安红线啊,是不是因为腿长在你身上,朕管不住你。”    说着顾承轩看了她的腿一眼,她浑身哆嗦起来。    顾承轩步步逼近,一下子就将她逼到角落里,他的两只手一只撑在墙壁上,一只按在她的胸口,将她牢牢钳制住。 正文 第八章 家书:应当主动承恩宠 “安红线,刚才你看见承源了吧。哦,当年你差一点就嫁给老六了。”他冷笑着,笑容里带着奇怪的味道,“对,朕记得你说过,嫁给朕,你后悔了。”      “你,你想干什么……”她被他束在墙上,她的面庞贴着他的胸口,她动弹不得,浑身颤抖。抖得很厉害,就像是那日菁儿的那盆水刚刚落下的样子。      他却猛地把她放开,将自己的袍子缓缓脱下,她的心跟着他脱衣服的动作咯噔地跳,然后一个重心不稳,“噗”地一声就摔倒在地上。      一件藏青色宽大的袍子,从半空中丢下来,覆盖住了安红线的全身。她缓缓抬起头,看见顾承轩看了此刻狼狈不堪的她一眼,他轻谑:“你冷,那就多穿点,哆嗦什么。”说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身影是那么冷冽无情,走的时候,留下了外袍,却带走了一阵风。      顾承轩前脚刚走,安红线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婢女敏兰就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了,将一封没有拆的信递到了她的手里:“娘娘,这是丞相府送进来的。”      她接过信,敏兰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她一面拆着信一面说:“你怎么了,说。”      “娘娘,这信刚才经过皇上的手了。皇上瞥了一眼上面的字,没有拆。”敏兰顿了顿,“皇,皇上说,说……”      “他说什么,怎么支支吾吾的,这里没有别人,你说吧。”      “他让奴婢传达,如果,如果关于静妃这事,你要是跟太皇太后告状的话,以后让娘娘后悔的事情多了去了。”敏兰将头埋得很低。      安红线已经将信拆开了,看到里面写的内容,一下子又再次崩溃在地。这封家书短短,却字字触目惊心。她一下子就将纸页儿撕了个粉碎,雪花漫天飞舞。      “啊!顾承轩啊顾承轩,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你已经夺走了我的孩子,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罢休,你才能满意……”她望着那沓子碎片,仰天长叹。      家书是同父异母的大哥写来的,上面写道跟她一母同胞的二哥已经被皇上调往去了边疆,驻守寒窑之地。大哥还说:      “红线,皇上跟爹爹素来就是不合的,现在已经一步步将手伸向我们安家了。你是安家的女儿,理应为母家着想,哪怕是为了母家考虑, 也该主动去邀圣恩。”      家书的最后,还有一句话“我记得,安家不止你一个女儿。”      另一个女儿,是说菁儿……      她的母亲康雅群主常年无所出,便纳了偏房,生下了大哥。大哥出生没多久,母亲就怀上了,生下了二哥。后来康雅还怀了红线,结果难产死了。偏房素夫人就给扶了正。      安菁儿是在康雅死后不久,安丞相跟某个婢女一夜酒醉生下的。那个婢子跟康雅长得有几分相似,刚刚给扶正了的素夫人自然不开心,各种维权大吵。安家是读书人,要面子。这是家丑,不可外扬。      于是这就成了不能说的事儿,菁儿也成了不能认的小姐。对内心知肚明,对外不能言语。   如今,大哥说,安家 不止一个女儿……安红线摸摸她自己的胸口,仿佛算是知道了,要她再这个样子下去,不能给自己的家族带来荣耀的话,怕是菁儿这个,本来遭安家唾弃的私生女,是要认祖归宗了。      从小,从小菁儿就是她的侍女。但是安红线知道实际上是她的亲妹妹,她对菁儿素来是很好的。      可没成想,菁儿小时候跟她抢父亲,长大一点就跟她抢男人,用那跟小白兔一样的面目和楚楚可怜的境遇身世,成功夺取了顾承轩所有的欢心,还闹出来这么一出事儿,让顾承轩亲手杀了她的孩子……      安红线攥紧了拳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说什么都不能让安菁儿就这么认祖,她这么个卑夷下作的女人, 这是玷了安家的清白身份……      可是顾承轩啊顾承轩,你的爱,我怎么能要得来,我怎么能索求地来,你从来都不相信我。她的心疼如刀割,像有万千只蚂蚁,在心口爬。      看着面前碎成一地的纸片儿,她嗅了嗅顾承轩留下来的袍子,有着淡淡的艾叶的味道,是他身上的气息。以前觉得很熟悉,后来每次在床榻上厮杀缠绵的时候,闻见,她都觉得是那么地可怖。      顾承轩,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反正,你从来都不会正眼看我一眼。只求你,求你放安家一条生路,哪怕是看在安菁儿的份上……      “看完了,还撕了?这是写了多告不得人的东西。”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安红线这才从思绪里走出来。      她看见顾承轩,就这么倚着门靠着,面无表情。“你,你没走?”      “朕在外面坐了会,你这里怎么连口茶都没有,”顾承轩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快起来吧,在地上蹲这么久,难不难看。”      安红线本来以为他又会掐着她的脖子,逼问写的是些什么东西,却没想到突然变这么好说话了?她想起了家书里写的话,嗖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上前跨了两步,一下子就抱住了顾承轩。      他被她搂得节节后退,“喂喂,大白天的,你干嘛。”然后他伸出手,拭了下安红线的额头,“还烫,怪不得。”      “承轩。”      “嗯?”      “不要对安家下手,求你了。我爹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一字一顿,直截了当。      “哦,没有吗?朕的两个舅舅,是怎么死的。”顾承轩片刻的好脾气一下子就全无了,他本来只是想来看下这个女人到底怎么样了,结果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安红线,你不提还好,一提,你是在找死。”说着他朝着她冷笑。      顾承轩的母家,势力也不容小觑,而当他一娶安红线,谁都觉得他的皇位是势在必得了。   后来,先皇在临终前不久,便在安丞相的助力下,将顾承轩的两个舅舅成功拉下了台,罪名安得也是莫名其妙的,还没有审判结束,在狱中,两个舅舅都离奇地死了。   其实谁都知道,不过就是类似于汉武帝的立子弑母,打压外戚而已。安家与顾承轩的母家也素来不和,当时娶安红线的时候,他的舅舅本来就是权衡利弊,各种极力反对的。   皇室纷争,实在是复杂血腥,安红线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顾承轩,因此更加恨安家,恨她,厌恶她,憎恶她。      听到顾承轩这么提起她的舅舅,她一下子就沉默了。这也是,他始终不会废她的原因,他说的,他要留着,慢慢折磨她,为他枉死于权斗的舅舅血恨……      “哦,对,朕确实应该要仁慈一点。因为安家不止你一个女儿。菁儿也是!”顾承轩一点一点摸着她的脸庞,然后猛地一掐,“如果不是因为菁儿的话,你以为朕会留你家到现在?!虽然, 你们安家没有一个人把她当成家人看。      你不仅不感谢她,还弄掉她的孩子。朕当年明明说要娶的是安家的二小姐,送来的居然是你,你知道当时朕的内心有多崩溃吗。后来安家居然告诉朕,安家没有二小姐!当时朕就发生一定要登上皇位,然后好好收拾你!      安红线,朕发现朕还是太便宜你了,啊!要不是因为菁儿真的把你当姐姐!”      安红线没有再说话,只是仰天大笑,菁儿菁儿,她的不幸都是拜安菁儿所赐的,要不是菁儿天天枕边风吹得,可是居然还能变成……      行吧,她就是你的心头好,我们全部都是恶人,哪怕安菁儿这么三番五次地设计我!顾承轩,我对你,简直已经无话可言。      安红线此刻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觉得,跟他真的是没什么话可说了,他早就重了一种叫菁儿的毒。她现在觉得特别累,行,他要坚持不肯废她,那她就离这两人躲得远远的,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了!      于是她转头往榻上一躺:“头晕,不想和你吵。反正你永远有理。你快走吧,睡觉了。”      顾承轩:“……安红线,你是来搞笑的吧。”他觉得这安大小姐一定是得失心疯了,他本来以为她又要跟他闹个你死我活,又要撕到太皇太后那里去,又要一个劲地跟他解释多少多少遍。      结果,就,头晕,睡觉?她都已经不是吃错药了,根本就是没吃药。      男人吧,总是这样的,你把他越推远的时候,他倒反而越想靠近。      “起来!”顾承轩掀起她的被子。      她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睛,“啊,干嘛啊。”    “去找你姑奶奶!朕怕你回头又跑过去告状,到时候朕有理也说不清了。”      “你这个恶人,你还有理?!”安红线还是处于一脸迷蒙的状态,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看到顾承轩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恶,恶人,你说什么!安红线,你又是在作死。”顾承轩一手提着她的被子,一手叉着腰。然后将她被子猛地一丢,直勾勾地就从窗户口,丢到了外边的草丛里。    正文 第九章 风筝:弹指六年多无奈 “我,臣妾是说饿了……饿了。”不知道为什么,安红线总觉得今天顾承轩不正常,却忘了自己也不正常。就看着那床刚刚换掉的被子,就这么飞了出去,她觉得好心疼。那花色还是不错的。    “走啊,去找太皇太后评理呀,你不是有事没事最喜欢去找她告状的吗。”    “喜欢告状个毛线。明明是菁儿喜欢跟你告状!这么多年,你天天欺负我,我有说过什么吗。”病中人胆大,安红线,今儿个应该是脑子都给烧坏了。她就看到顾承轩,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不可思议。    “皇,皇上,姐姐——好像臣妾来得不是时候。”一阵嘤嘤软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安红线看到菁儿就这么站在门外,满脸诧异的样子,菁儿的手在胸前来回搓着,好像无处安放了似的。     顾承轩一下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脸上泛起了一阵红。 “听说姐姐病了,臣妾本来是想来看看姐姐的,没想到皇上也在这儿呀。”菁儿满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无辜的小眼神望着安红线。 安红线只觉得一股恶意袭来,但她还是微笑着,惨白的脸上开出了一朵花儿:“妹妹真是有心了。但是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姐姐没病,好好的呢。” 然后就见菁儿的眼睛都瞪直了,只是顾承轩在这儿,她也不好发作。空气中一下子就弥散开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只有女人之间才能感觉到的那种。 菁儿作势“咳咳”了两声。 顾承轩立马变得满脸紧张起来:“你哮喘又犯了?” “没,咳咳,没有。”她蹙了下眉头,“只是最近有点小风寒。姐姐的身子应该要比臣妾更虚一点吧,胡太医都被皇上亲自叫去了呢。” 顾承轩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白了,感觉今天他的脸都能去唱戏剧儿了,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变化莫测。 安红线就觉得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承轩。菁儿说,昨天,皇上把胡太医叫来了……昨晚,她想起自己,直接就倒在绛云殿,后来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大清楚了。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死了的…… 为什么,顾承轩,死都不让我死对吗,也是,你要留着我,折磨我,看你跟菁儿恩恩爱爱,呵。      然而还没容得她多想,顾承轩跟菁儿就已经出去了。走的时候,顾承轩还不忘回头瞪她一眼,他的眼神,很复杂。 望着他们两个协调地如同一幅画卷一般的背影,安红线的心里升起了一丝说不出的滋味,顾承轩,说起来还算是个好男人,挺钟情挺专一,虽然都不是对她。 “九嫂!” 那两个人前脚刚走,耳畔就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她看见凌玉一蹦一跳地就走进了锦云宫。 要说这凌玉,性格模样都颇为讨人欢喜,可能毕竟是年幼单纯的小姑娘,就是先皇那些最喜欢嚼舌头的妃嫔们都讨厌她不起来的。 凌玉的母妃一出生就死了,她是由贵妃,也就是当今太后抚养大的,先皇老来得的女,众皇子宠爱的小妹妹。 今年十五岁,正是豆蔻年华,稚气还没有完全脱干净。她嫁给顾承轩的那一年,凌玉才十二岁。那时候,她是以正妻身份入的门,凌玉自然是九嫂九嫂地喊,喊道了现在。 “今儿个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安红线说着就拿起了茶壶,想给她倒杯水,可是茶壶都是空的。 算起来凌玉公主也算是贵客,这下子,红线觉得有点尴尬。 果然,凌玉嘟哝起了嘴:“九嫂,你这日子过得也太不上心了吧。女人嘛,就要对自己好一点,首先要照顾好自己。” 然后她看了一眼红线憔悴的面庞,语气里有点小兴奋:“九嫂,你面色怎么这么苍白的感觉呀,是不是九哥,嘿嘿。”凌玉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安红线推了她一下:“你说什么呢,小姑娘家家的。我看你是想嫁人了,脑子里一天到晚都不大正经。” “哎,我有说什么了吗。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呀。”凌玉两手一摊,满脸无辜。然后就讲到了在清沁园的时候,顾承轩抱着她就这么走过。 “九嫂,昨天晚上,我看见了,你们好像挺会玩的呀。嘿嘿……”凌玉又满脸色眯眯地推了下她,好像不可描述。 安红线先是被她这个“你们好像挺会玩的啊”惊讶住了,这小丫头片子一天到晚想些什么,她脸上觉得一阵滚烫。后来一想,怕是顾承轩要带我去沉塘不成罢了。 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什么话都没有说。到底是与世无争,被所有人都疼爱着的小姑娘,心永远都是单纯的。凌玉一定想不到,那天其实是…… 两个人扯了一会儿,感觉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其实小时候刚开始,有了凌玉后,安红线起初是觉得地位不保的。她是安家嫡长女,也是王家这一辈唯一一个孙女,小时候还觉得是地位受到了威胁。 那会凌玉就像是顾承轩的小尾巴,她就像是顾承轩的跟屁虫。现在想来倒是觉得好笑。 “九嫂,六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走,我们去放风筝吧。”凌玉说着就拉过安红线的手,就要往外面拽,“就跟以前一样。” 红线脸上一阵热:“别了,这样子好像不大好吧……” “哎呀,没事的,九哥不会知道的,就是知道了,我在呢。难道还把你吃了不成?”说着凌玉就一骨碌将安红线拉出了殿门,“走,玩去喽!” 清沁园,丘坡旁。 这清沁园在太后的萱若宫,锦云宫之间,也是通往未央宫的必经之路。没有御花园那么大,但是比较清静,小巧别致,像是江南女子般清俊秀丽。 远远地,安红线就看到了清余王顾承源,整个人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他依稀青衣翩跹,发丝在风中飞扬,六年了,以往那种桀骜不驯倒是褪了不少,可是眉目间还是透着那股不羁,倒像是个不会长大的孩子。 “红线?”他手里拿着风筝,远远地朝她笑着,笑容还是那样地灿烂,一双眼眸在秋风中盛开出朵朵桃花,又泛着荡漾的碧波。 “走呀,嫂嫂,我们过去。”凌玉推着她。 “我……”安红线欲言又止。 “哎呦,没事,不用避嫌。你跟六哥都是什么关系了,干净地比冬天的雪还要干净呢,谁不知道啊。”凌玉到底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提起玩来就兴奋地不得了,一手抓着红线一手就将风筝递到她的手上。 然后就将红线放开,自己跑了起来:“玩喽!来呀,你们快来追我呀,怎么都不动呢。” 她跑得欢愉,安红线和顾承源倒是先面面相觑,然后又都将头别了过去,都颇不好意思。 以前,顾承源是最会讨各种女孩子欢心,最桀骜不驯不顾男女之嫌的人了,用长辈们的话来说就是不学无术。 在江南呆了六年,本以为江南女子温婉如水,柔情百媚,顾承源这样的就如鱼得水了,没想到如今倒变得正经起来。 安红线不由得上下打量着看。 “你,在看什么?”顾承源拽着风筝往前小跑了两步,“别拘束了,快来玩吧。难得我回来了,陪你们玩一次。” 秋高气爽,风很舒服。被他们欢脱的气氛一带,安红线也跑了起来。 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兴许是发梢触到了她的眼睛,她觉得眼睛里有些异物感,一下子就湿润了。 不过六年,隔世经年。六年前,他们也一起放过风筝,那时候,还有顾承轩。 六年前,她还是同凌玉这般的天真小女孩子,无忧无虑满身傲气,满是单纯;六年前,众子夺嫡,先皇健在。今儿个再相逢,想起来倒觉得宛如浮生大梦一场。 罢了罢了,珍惜现在的日月清风才是真的,这样的日子,这样开心的日子,顾承轩当上皇帝后的三年来,她还是头一次呢。 也许是满带着心事放风筝,安红线的风筝,飞得最低,飘得最近,不像另外两个人高高悬在天空中,灵动好看。 “九嫂,你要迎风跑,跑起来呀。”凌玉回过头来,看了安红线一眼,她还是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不大快活。凌玉还是不喑世事,她还没有办法理解红线时常是愁眉紧锁的。 “嗯,好。”安红线也不大想扫了大家的兴致,就也迎着风跑。风很大,果然飞得高高的。 然而,她的小腹突然觉得一阵疼痛。毕竟,刚刚做完那种事情不久……一时间,她突然觉得天晕地旋。她一头猛地跌倒在地上,额头正栽一块石头上。 此时,清余王顾承源和凌玉早就跑得很远了。她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小腹刀绞般剧痛,迷迷糊糊的,好像就躺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似乎被人抱起,她嗅到了袖间淡淡的茶芜味,带着着龙井的清香。 醒来的时候,她陷在一张软床里,外面嚷嚷的,像是围聚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