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引子
从鞭炮厂到自己家, 只有不到五分钟的路程。金芽芽足足走了半个小时, 还没有到家。夕阳的余晖, 落在她乌黑的发辫之上, 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耳边, 似乎还回响着老爹冷漠的话语:“芽芽, 你已经23岁了, 都是村子里的老姑娘了。要是还没有人娶你,我就把你送到尼姑院去。哼,真是丢人!”
1988年的夏天, 对于金芽芽而言,是一个记忆异常深刻的时间。她因为长得胖,而且身材矮小, 加上组合在一起看起来并不是很顺眼的五官。让她成为了家里人嫌弃的对象。
沮丧、自卑的情绪在心中发酵。金芽芽自从初中毕业以后, 就担起家里农活大梁。粗糙得不像话的双手,黝黑的皮肤, 都不是她自己愿意长成这样的。
终于, 家门还是到了。金芽芽刚回过神来, 就看到了扛着锄头回家的老爹, 还有他那张可以拧出水的老脸。
“太阳都落山了才回家, 你怎么不天黑了才回来?啊!猪食没有了, 快去打点猪草。我就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难怪没人要你。”
金富贵放下锄头,直接越过金芽芽走了进去,留下金芽芽一个人愣在当场。她握紧拳头, 这真是自己的亲爹?很多时候, 她都怀疑自己是捡来的。
背上放在门口的有两个她这么大的背篓,金芽芽拔下插在泥砖墙缝上面的镰刀,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要是不快去快回的话,等她回来,大家吃完晚饭了,她又只有挨饿了。
近处的猪草早就被村民打完了,她只有去到离家很远的地方打猪草。顾不得今天制作鞭炮的时候受伤的右手,金芽芽麻利的开始弯腰割草。
只有在劳动的时候,她才不会胡思乱想。这个时候,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眼前的猪草和手中的镰刀上。劳动,让她觉得轻松。
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猪草好不容易终于打了满满的一背篓。金芽芽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夏天就算是到了傍晚,也是热得不行。
突然,措不及防的,有一个人从金芽芽的背后搂住了她的腰。
“嘿嘿,嘿嘿。”
身后传来的恶心的笑声让金芽芽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直觉身后的是个对自己意图不轨的男人,金芽芽心中又急又慌。
拼命的用手扒开男人的手,金芽芽慌乱之中,低头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
“啊!你属狗的呀!”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就不年轻,金芽芽趁男人松开了手,立马转身,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镰刀。就着昏暗的光线,金芽芽看清楚了,对面的男人是村子里面的鳏夫李友亮。
“滚,滚!离我远点!”金芽芽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她双眼通红。这个时候的她,脑袋里面已经一团浆糊了。
“哼,你以为我很稀罕你呀?呸!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要不是看你可怜,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给脸不要脸!”
李友亮被发现了并不心虚,他嫌弃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金芽芽。然后,吐了一口唾沫,一摇一摆的走了。
金芽芽气得发抖,她的手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镰刀。咬了咬嘴唇,金芽芽收回自己眼中的泪水。不就是被语言上侮辱了吗?她不怕,不怕,不,怕!
看着李友亮渐渐走远,金芽芽才放心的背起地上的背篓。金芽芽顾不得看清脚下的路,快步向家中跑去。
脸上的泪水很快在空气中蒸发,看不到一点痕迹。然而,内心的伤痛和恐惧,是不会随风飘散的。
金芽芽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已经开始吃晚饭了。
“芽芽,你回来了?”金芽芽的妈妈,也就是吴素芬急急忙忙从厨房里赶出来,接过她肩膀上的重担。
“姐,快点洗手吃饭,不然都没有了。”小妹金招娣吞下一大口红薯,冲着金芽芽喊道。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饭桌上的其他人。金爸爸和大妹只顾着埋头吃饭,而妈妈吴素芬与死去的前夫生的大哥章龙,抬头看了一眼金芽芽,皱了皱眉头。大嫂则是紧紧盯着饭桌上的剩下的一个红薯。
放下镰刀,金芽芽几乎麻木了。这就是她的家,妈妈永远忙不停。就是因为她的前夫死了,带着一个儿子改嫁给老爹,然后生下了她们三姐妹。所以,她在这个家里永远是最没有地位的那一个。
吃饭从来都是最后上桌,也许,她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吧?
至于老爹,也许本来她是他心中期盼已久的儿子,没想到最后生下来是个女儿。更没有想到,接下来生的都是女儿。
这样莫名的怪罪和不喜欢,都添加到了金芽芽身上。从小到大,她没有得到过老爹的一个笑容,哪怕是一个肯定的眼神。
对于她,老爹永远都是不满意的神情。就是因为她不是一个儿子?除了传递香火,金芽芽自认自己做的事情不比一个男人少。插秧打谷子、种菜卖菜田地里所有的活儿,她都是一把手。
坐在饭桌上,端着清澈见底的稀粥的时候,金芽芽的手都是颤抖的。刚才发生的事,对她的影响不可谓不大。然而,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
吴素芬是家里唯一一个注意到金芽芽异样的人,她以为是女儿累着了。于是,将自己碗里的红薯掰开,分了一半给金芽芽。
拒绝了妈妈递过来的红薯,金芽芽放下碗,自己附身下去喝汤。她害怕自己再端着碗,就要抖到地上了。
“哼!”金富贵看着金芽芽娇气的举动,不满的哼了一声。丑人多作怪!
晚上,躺在床上的金芽芽辗转反侧,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心中耿耿于怀。想要倾诉,却找不到倾诉的对象。只能憋在心中,自己消化。
第二天早上出门上工的时候,金爸爸看着金芽芽的背影,喊道:“你个死妮子,今天别想偷懒,早点回来,把地里的茄子弄回来,明天一早去买了,换点油盐回来。”
金芽芽听到,心里一阵烦躁。鞭炮厂的活儿也不轻松,每天白天厂里打工,下班回家,家里、地里的活儿也少不了她。更可气的是,每个月只要到了开工资的日子,老爹准定守在他们主任办公室。
因此,工作了一年,她一分钱也没有看到。金老爹从来不让她手里有钱,每一次卖菜、每一笔收入,金老爹全权过问。似乎,她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
鞭炮厂是村子里面唯一的一个工厂,里面工作的除了管理人员,都是附近的女工。每一个工作室里面安排两个女工,跟金芽芽一起工作的女工名叫秀秀,是个极其大方开朗的女孩儿。
“芽芽,你知道吗?明天我请假了。”
秀秀看到金芽芽过来了,连忙拉住了她,神神秘秘的说道。
“怎么了?你家里有事情?”她们这些女工,是没有周末的。不过,要是家里有事,可以请假,但是一个月不能超过四天。
对于金芽芽而言,她从在鞭炮厂上工的第一天起,就从来没有请过假。因为,请假是要扣工资的。金老爹可不允许她请假。
还记得有一次,她发高烧,头昏脑涨的,也被金老爹压来上班。要知道,制作鞭炮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要是一不小心疏忽大意,鞭炮打燃了可不得了。
工作室里面除了有制作鞭炮的材料,还有一些完成的成品。一旦发生事故,那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事件了。
那一天,金芽芽硬着头皮工作了一天,结果下班的时候直接晕倒在了工厂门口。还是好心的同村姐妹,把她背回了家。
“嗯,是的,明天我要去相亲。”最后几个字,秀秀说得很小声,脸上还带着娇羞。这件事,除了告诉芽芽,她谁也没说。
金芽芽的心仿佛被烫了一下,秀秀才18岁,妥妥的小姑娘一枚。不像她,已经满了22周岁了,按照虚岁来说,已经是23岁了。
“祝贺你!我们去开工吧,主任来了。”金芽芽转移话题,这件事与她而言,是不能言说的伤痛。
下午下班,金芽芽早早地回了家。可不敢在路上耽搁了,金老爹可不会顾及她已经23岁了,照样拿着扁担追着她打。
茄子地里,金芽芽碰到了回娘家的代家三婶。
“代三婶,你回来啦?”
“是啊,芽芽,你摘茄子呢?今年茄子价格可不好,倒霉得很呐。”代家三婶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她家里也种了不少茄子。
“没办法,这么多茄子,也吃不完。能够换点钱也好!”金芽芽说完,笑了笑,弯下腰摘茄子。
代三婶看了看芽芽圆润的屁股,芽芽最后那句能换点钱也好,似乎点醒了她。只见代三婶眼睛打量了芽芽一圈,干脆放下了手中的包袱,一副打算多聊一会儿的模样。
“芽芽,你今年23岁了吧?”
“是的,三婶。”
“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怎么样啊?”
芽芽听见这话,手中的剪刀差点划到了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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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 在代家三婶贪图媒人谢礼的情形下, 金芽芽认识了贾世书。一个刚刚高中毕业, 回家务农的男人。值得一提的是, 男人才刚满了19岁, 与她年龄相差三岁多。
也不知道代家三婶怎么跟金家老爹沟通的, 最后金老爹同意了金芽芽的相亲。与金家态度截然不同的是贾家非常反对这门婚事。
小河镇贾家村, 贾世书家正发生这一场激烈的争执。
“我不管,我就是要娶金芽芽。不需要你们同意,我已经决定了!”贾世书昂着脖子, 一副我意已决的表情。
“咳咳,你是想要气死我啊?她到底哪点好了?要人才没人才,要身材没身材!我看是她给你灌迷魂汤了吧!”贾旭东, 也就是贾世书的父亲气愤的拍了拍桌子。孩子长大了, 翅膀硬了,不听指挥了!
“世书, 你跟阿娘说说, 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她有了?”贾世书的母亲见状, 疑惑的问道。儿子第一次为一件事如此执着,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你们什么都别问了, 知道我要娶金芽芽就是了!”贾世书还是一口咬定要娶金芽芽。至于阿娘的问题,被他忽略过去。
贾世书的大姐对着二妹使了个眼色,两姐妹来到厨房里。
“我说, 那个金芽芽不会真的勾引我哥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要不然我哥会铁了心要娶她?”二妹贾世画撇了撇嘴。
“小姑娘家家, 别说浑话,你还没有说婆家呢!不过,这金芽芽我可看不顺眼。要是她做我弟媳,出去肯定会被笑话的。”大姐已经嫁人了,不过嫁得并不远。因此,为了大弟的事情,她专门回来了一趟。
贾这个姓氏在小河镇算是大姓,他们村都被命名为贾家村。贾旭东这一支算是贾氏大家族的嫡系,祖上还出过举人。不过,动-乱之后,一切都变了。贾家现在也是普通的农村家庭,不过骨子里还有着文人的那种清高。
最后,贾旭东妥协了,只因贾世书说了一句话。
“要不是为了小弟能够上师范,我用得着辍学回家务农吗?”
的确,贾世书在学校成绩非常好。尤其是数理化,数学竞赛和物理竞赛都拿过全国二等奖。他在高三的下半年就辍学回家务农了,因为贾旭东的劳力不够了。
再加上小儿子贾智提前被师范院校给录取了。本来身体就弱的贾智肯定是做不了农活的,家里的情况也只能供养一个学生。于是,贾世书被迫辍学了。知道这个情况的老师非常惋惜。然而,贾家确实缺少劳动力。
那个时代,还是靠挣工分吃饭。家里人口多,挣得工分又少,所以贾家人吃饱饭的日子并不多。
贾家有两子三女,贾世书排行儿子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贾智。贾世琴排行女儿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贾世画和贾世棋。
从贾家人取名字就可以看出,他们还自以为自己是书香门第,其实已经穷得吃饭都困难了。贾旭东的父母那会儿是地主,不过家里的好东西能卖的都卖了。经历了哪些动-荡的日子,好的东西也留不下来。
金芽芽虽然感受到了贾家人对自己的不喜,可是她不知道有这么严重。贾世书的出现,与她而言,是一根救命稻草。
她不想待在金家,继续受父亲的苛责,受鳏夫的调戏,受家人的冷漠。她以为,贾世书是改变她不好现状的男人。然而,一切等到结婚之后,她就渐渐明白了。
金芽芽的婚礼非常简单,金老爹收了贾家的聘礼,却是一点嫁妆都不想出。还是金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地塞了10块钱给金芽芽。
于是,婚礼当天,金芽芽穿着自己唯一一身,为结婚而准备的新衣服,提着一个装旧衣服的包裹,来到了贾家。
没有想象中的送亲队伍,没有喇叭和锁啦,只有贾世书借了一家自行车,把她从金家载到了贾家。
路上,金芽芽问了这么一句话:“世书,我们以后会过得好吗?”
其实金芽芽的心中是不确定的,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同村任何一个姑娘的婚礼,像她的这般简单。她的心中,有说不出的担忧和惶恐。也不知道去了婆家,会是什么样的。
贾世书才19岁,不到二十岁。她们结婚是在认识的半年之后,也就是冬天。贾世书穿着家里唯一一件军绿色的大棉袄,脚下的踏板踩得飞快。
“会的,我们一定会好好的。你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你是跟我过日子,我们两个人觉得好,就一定会过好的!”
这句话,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了贾世书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但是,事实并不如贾世书所说的那般。
来到贾家,迎接金芽芽的是一个空荡荡的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贾世书架好自行车,接过金芽芽手上的包袱。他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他们,他们都上工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金芽芽的心里慌得厉害。这家人是有多么不欢迎她的加入,家里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无论实在娘家,还是婆家,她都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如同结婚当天在贾家所感受到的情绪,金芽芽来了贾家足足有半年了,她想了很多办法,也没办法让他们认可自己。
挫败、无力,金芽芽也曾在贾世书面前流过泪,然而并没有任何用处。每次金芽芽去上工,都会看到不少人指着她窃窃私语。
她知道,他们说话的内容。无非就是:瞧,那个肥肥的女人就是世书的丑老婆;听说她自己背着包袱就来了贾家,贾家人都不认可她呢;世书才19岁,他们办不了结婚证,指不定什么时候世书就不要她了。
的确,她比贾世书大了很多,长得也不漂亮,还显老显丑。不得不说,贾世书长得在贾家村,青年男人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英俊,学识又好,他们认为她配不上贾世书,很正常。
很多时候,她自己也觉得不般配。直到今天,她也不明白,贾世书究竟看上她哪一点了。每次问他,他总是答非所问,要不然就转移话题。
在贾家,她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家庭冷暴力。除了贾世书,家里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会对她说话,仿佛她不存在一般。就算是看到她了,也如同没有看到一般。
金芽芽没有办法形容这种感受,压抑和让人抓狂。你不喜欢我,你说出来啊!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龌龊,反而,我很干净!
矛盾终于在金芽芽生了女儿之后爆发了。难怪鲁迅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怀胎十月的金芽芽终于发动了。她感觉自己很快就要生了,于是让贾世书去请家在三公里之外的接生婆前来接生。
那个年代,农村生孩子都是在家里自己生的。因此,每个村子里面,基本上都有两个专门会接生的老年人。
贾世书披着蓑衣,带着斗笠准备出发的时候,被阿娘拦了下来。
“去什么去!这么大的雷雨,女人生孩子都是要痛的,还早着呢!等雨小了再去也不迟。”
躺在床上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金芽芽,这个时候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他们这是不顾自己的死活吗?
“啊!”又一阵阵痛袭来,金芽芽忍不住叫出了声音。豆大的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苍白的嘴唇,痛苦的表情。让贾世书心中一颤!
他绕过阿娘,冒着大雨出去请接生婆去了。
很多年以后,金芽芽还记得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一个人无助的躺在床上,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接生婆和贾世书。
没有人告诉她,要做什么准备;也没有人关心她,饿不饿,需不需要什么帮助。她只是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阵痛带来的折磨。
其实,她心里很害怕,害怕孩子在肚子里面有什么情况;害怕自己出什么意外;害怕再也看不到贾世书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唯一一点的光和温暖,都是这个男人带给她的。
最后,她还是等来了接生婆。游阿婆到的时候,发现这家人居然什么都没有准备。上了年纪的她自然明白,眼前的产妇在这个家里是什么地位。
她用开水洗干净了手,摸了摸金芽芽的情况。
幸好,还来得及准备东西。指挥贾世书去准备自己需要的东西,游阿婆开始在金芽芽的耳边打气。
而贾世书的阿娘站在门口,一动而不动,她似乎在等一个结果。很快,她就知道了,她多了一个孙女。
陈婷看了看孩子的性别,转身就离开了。游阿婆尴尬的举着手里的孩子,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了。这是冬天,孩子还光着身子呢!
这一幕,被金芽芽深深的刻入了脑海。她摸出自己枕头下面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游阿婆。
“阿婆,谢谢你的帮忙!”
更令金芽芽吃惊的还在后面,孩子才刚刚满月,公爹贾旭东就提出了分家的决定。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了。以后每一年称500斤粮食给我和你们阿娘就行。其他的年礼,你们看着给!”
贾旭东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
然而,金芽芽并不认可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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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我敬重你是长辈, 但是你这么做, 真的合适吗?这不是把我和世书往死路上逼吗?有哪户人家孩子刚满月就分家的?”金芽芽第一次正面对抗贾家的长辈。虽然, 她早就想这么做。
她实在是愤怒至极, 她和贾世书这一年挣得工分、粮食都交到家里了。现在说分家就分家, 她和贾世书什么都没有, 反而要承担两位年仅40岁出头的父母的孝敬粮。
要知道, 在90年代初,粮食的产量并不高。扣除掉缴纳的税收,再给了父母孝敬粮, 她和贾世书只有去喝西北风了。更别提他们还有一个刚满月的女儿!
“闭嘴!男人说话,你个女人插什么嘴!没有家教!”贾旭东丝毫不给金芽芽脸面,直接斥责道。在他心中, 女人除了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其他的都上不了台面。
金芽芽悲愤的看看公公,再看看贾世书。她的丈夫, 虽然脸上也是不赞同,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世书, 你说话呀!你怎么什么都不说?”金芽芽愤怒之下, 推了贾世书一把。这一幕, 在贾家人看来, 刺眼极了。这个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贾世书为难的看了看自己的老婆,再看看阿爹。
“阿爹, 能不能不分家?”贾世书的话说得很软, 他也很苦恼。刚从学校毕业一年的他,不知道如何应对家里的矛盾。他知道,自己的家人都不喜欢金芽芽,才会有现在的局面。
“不能!”贾旭东刀一般的眼神直接射-向金芽芽。就是这个女人,闹得家宅不宁的人,他就说这个女人娶不得,世书这孩子偏偏不信。
金芽芽绝望了,本来以为自己嫁的是个顶天地里的男子汉,谁知道,是个连话都不敢说的软蛋。
这件事,最后闹得非常凶。在村长的干涉之下,金芽芽和公公婆婆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他们终于还是分家了,只不过孝敬粮变成了每年200斤粮食。
但是,金芽芽他们必须要从现在住的房子里面搬走。
贾世书左右为难,一边是养育自己多年的父母,一边是结婚不久自己深爱的妻子、女儿。他也暗自怪自己无能,可是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协调好他们之间的关系。
于是,这一年,金芽芽和贾世书搬到了小池塘旁边废旧的茅屋里面居住。这件事,也如同笑话一般,成了贾家村村民的饭后谈资。
接下来的日子,贾世书和金芽芽过得异常艰难。他们什么都没有,除了两双手,除了一个女儿。
渐渐地金芽芽越来越偏执,她一度以为自己的不幸都是因为生了个女儿导致的。自己因为是个女儿被亲生父亲嫌弃,她结婚后生了个女儿,被婆家嫌弃。
贾世书发现了金芽芽的不对劲,他不止一次在老婆面前表示,自己很爱她,也很爱他们的女儿。
贾慧美是他替女儿起的名字,目的就是希望她以后聪慧、美丽。慧美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没有人带她,她只好在床上、地上自己玩耍。尿湿了也没有人照顾,饿了也只能挨着。
这也不能怪贾世书和金芽芽,她们都要去地里忙活儿,根本没有办法管孩子。
终于迎来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金芽芽顿时觉得松了一口大气。要想致富,只能多动脑筋,为此,她们家专门承包了4亩地。
当金芽芽费劲心思弄来的橘子树苗被送到自家承包地的时候,在贾家村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是以种粮食为生,现在金芽芽居然不种粮食,改种果树。这对于村民来说,简直是头号大新闻。大家都围聚在金芽芽他们的土地旁边,指指点点。
这个女人,就是瞎折腾。不种粮食,以后吃什么呀?不种粮食,拿什么纳税呀?贾世书也是,不管管自家媳妇,胡闹!
在当时,没有一个人看好金芽芽的举动。不少老年人摇摇头,走开了。这贾世书的媳妇,就是个闹事精。
贾旭东和陈婷闻讯赶来的时候,所有的橘子树苗都已经搬到了地里。
“贾世书!你们这是干什么!”贾旭东不顾自己的形象,大声吼了出来。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人,两口子非常清楚。这一定是金芽芽出的幺蛾子!
“阿爹、阿娘,你们来啦?我和金芽芽商量好了,我们打算种果树……”贾世书话还没有说完,贾旭东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商量什么?你跟我们商量了吗?别以为你成家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除非等我死了,你才可以做主!给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抬走!”贾旭东这一次是真的愤怒了。
之前的分家,可以说是对金芽芽的厌恶导致的。这一次,贾旭东彻底的恨上了这个儿媳妇,不仅没给自己家里带来一点好运,反而弄得贾世书跟他们越来越疏远了。
眼见丈夫被打了,金芽芽连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快步跑了过去。
“你们有事冲我来,这是我的主意。凭什么打人?就因为你们生养了他?当初狠心说分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是你们的儿子?”金芽芽直接冲到了贾世书前面。看着丈夫被打,她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你个败家娘们儿!哪里都有你!撒泡尿照照你的模样,再看看周围人对你的评价。你以为你是个好的?其实你连这烂泥沟里的烂泥都不如。你嫁过来这些年,有谁说过你一句好?什么东西!”陈婷这会儿可是连脸皮都撕破了,哪痛往哪儿戳。
金芽芽捂着胸口,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她知道,没有几个人喜欢她。所以,她努力劳动,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吃饭。她一不偷、二不抢,就是人笨嘴不甜,就是人长得不好看,就这么受人践踏?
贾世书心疼的看着芽芽,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个勤劳、善良甚至单纯的女人。他爱的就是她!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女人。
“阿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芽芽。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好好商量。这里还有很多外人呢,不太好。我们回去吧!”贾世书祈求的看向阿爹。
“原来你也知道丢人啊?我今天把话放这里了。要么,你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从此你跟这个女人爱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要么,现在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抬走,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你家婆娘。”
贾旭东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模样,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现在真真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妥协让世书娶了金芽芽。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好事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几乎整个贾家村都知道了发生在贾旭东家的事情。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反对金芽芽的行为,一些年轻的、有想法的人还是很支持金芽芽的做法。
于是,围观的群众很快就分成了两派。显然,赞成的很少,几乎百分之八十都是认为金芽芽丑人多作怪。
贾世书望望阿爹,再看看金芽芽,痛苦的抱头蹲在了地上。他真的很难受,这种滋味,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感受到的。无力、为难、伤心、还有自责。
是的,贾世书很自责。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说服父母接受金芽芽的能力?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够很好协调父母与金芽芽的关系?他也曾试图改变金芽芽的性格,而然,她就是这样的人。性格不讨喜似乎也是天生的,她就是直肠子,说不来违心的话,也做不来违心的事。
最后,还是贾家大姐闻讯赶了回来,将父母从田边拉走。这件事,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但是,贾世书夫妇跟公婆之间,已经形成了巨大的隔阂。他们谁也不妥协,慢慢的,贾世书也很少出现在父母面前。因为,每次他回去帮忙,得到了都是阿爹的驱赶、谩骂。
橘子树最后还是种了下去,金芽芽夫妇成了贾家村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事情的发展,也不如他们想象的顺利。果树头两年基本上没有收成,可是农业税照样需要缴纳,父母的孝敬粮也要给。贾世书两口子已经连饭都吃不上了。
原本还支持他们行为的人见此,纷纷销声匿迹。他们似乎成了全村的笑柄。因为,第三年,果树虽然丰收了,但是没有人来买,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考验还在继续,直到果树种下去第五年。金芽芽和贾世书将地里的所有橘子全部批发卖给了水果商人,才还清了之前的所有债务。第六年,金芽芽和贾世书从池塘边的茅屋中搬了出来,搬进了新建的房子。他们有了正在意义上的第一个家!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越过越红火,谁知道,意外总是考验着我们心脏的承受能力。
在结婚后的第十年,金芽芽终于又怀上了孩子。但是,那个时候,计划生育非常严格,每对夫妇只允许生一个孩子。对于肚子里的孩子,金芽芽和贾世书既是意外,又是惊喜。他们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哪怕是倾家荡产,也再所不惜。
这天晚上,贾旭东和陈婷在吃晚饭的时候,陈婷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干嘛?”贾旭东放下手中的碗筷,看向老妻。家里的孩子都打发出去了,所以平时只有老俩口在家。
“芽芽她好像怀上了,我今天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发现她捂住嘴巴呕吐,应该是害喜。”犹豫了一会儿,陈婷还是打算说出来。
贾旭东皱了皱眉,虽然不喜欢金芽芽,可是归根到底,她肚子里的还是自己的孙子。说不在意是骗人的。“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看到吗?要不要让他们两口子出去躲一躲?”
老俩口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谁也不想去,就是因为尴尬啊!他们从来没有踏进过儿子和儿媳的新家。
当天夜里,贾世书就着急的跑过来敲门。
“阿娘,阿爹,芽芽被妇女主任带走了,怎么办?怎么办?”
当他们一家人赶到村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晚了,芽芽已经被灌了药了,孩子没有了。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告的密,我的孩子怎么会不在了。你好狠心啊!他是你的亲孙子啊!”金芽芽疯狂的扑向陈婷,她以为是陈婷告的密。
贾旭东见此,皱了皱眉。考虑到芽芽刚刚失去了孩子,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遗憾的带着老妻回了家。
事情远比想象来得复杂,金芽芽因为失去了孩子,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她不停的跑去找婆婆理论,问她为什么害自己。陈婷刚开始的时候,还可以忍受。到了后面,她已经忍无可忍了。直接从自己肩上挑着的粪桶里舀了一瓢粪水,泼向金芽芽。
“你好好冷静想想吧,究竟是谁在害你!”
行尸走肉一般,金芽芽神游回了家。她习惯性的坐到了厨房灶台后面,这里是她做饭的地方。她麻木的伸出手,拿起火柴,一根一根的划然,一根一根的扔进身后的柴堆里面。
“烧吧!烧吧!烧吧!烧!哈哈哈哈……”
正文 重生(捉虫)
当在田里忙碌的贾世书看到家里冒出的火光的时候, 心里咯噔一下, 他扔下锄头, 拔腿就跑。千万不要有事, 千万不要!贾世书脸色都吓白了, 他用自己从来没有过的速度狂奔着。
到家门的时候, 大火已经从厨房里烧到客厅来了。贾世书抓起邻居家门口的大水缸,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往自己身上淋了下去。然后丢下水缸,往火里冲, 闻讯赶来的村民拦都拦不住。
“芽芽,芽芽!”贾世书刚冲进大火里的时候,还能够勉强喊两声。到后面, 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头发已经被烧焦, 糊臭味伴随着浓烟,让贾世书差点睁不开眼睛。他匍匐在地上, 缓缓的前进。
他之所以冲进火里, 是因为他很肯定自己家的火, 就是芽芽烧的。原因有三点, 第一, 家门是大开的;第二, 大火是从厨房烧起来的。而他们的厨房里就有一口非常大的水缸,要是意外着火,芽芽一定会及时灭火的;第三, 最近几天, 芽芽的状态都很差。
贾世书找到金芽芽的时候,她身上已经燃起了大火。她没有喊痛,反而是哭了起来。浓烟吸进嘴里,她不停地咳嗽。看到金芽芽的时候,贾世书已经知道,她救不回来了。她的全身都烧成了黑炭,除了还有短暂的生命,她什么都没有了。
“世书,累!我,累!”艰难的说完这几个字,金芽芽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芽芽!芽芽!”贾世书抱着怀中死去的金芽芽,大声喊了出来,这声音传了很远很远,附近的村民都听到了。他们心中对于这场火灾,有了自己的猜想。
学校里,正在念小学的贾慧美突然流下了眼泪,她好像听到了爸爸的声音。于是,慧美直接冲出了教室。她一边哭,一边跑,鞋子跑掉了都不知道。光着双脚,慧美远远地就看到自己家里正在冒浓烟,着火了?
慧美的心蹦蹦乱跳,她害怕,不敢多想。她只知道不停的跑,不停的跑。两只耳朵,似乎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她看到周围的叔叔、婶婶都在朝他们家泼水,然后一些人冲了进去。不一会儿,抬出了两具烧焦了的尸体。
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慧美一下子蹲了下去。
“妈妈,妈妈。爸爸,爸爸!”她无声的呐喊着,泪流满面。张大的嘴巴,在诉说着她的绝望和恐惧!
金芽芽从梦中挣扎着醒了过来,梦里面慧美的悲痛欲绝,让她的心都碎了。是她魔怔了,怎么可以抛弃孩子?她可怜的慧美!
望着头顶上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蚊帐顶部,转头,入目的是厚厚的蚊帐。芽芽伸出手,撩开蚊帐。她看到,自己的手还是滋润的、有水分的,而不是梦中的黑炭一般烧焦的模样。
这里是金家?怎么回事?她明明被大火烧死了,怎么回到了金家。金芽芽坐起身来,靠着床发呆。说不后悔纵火自杀,那是假的。可是,心里说不出的空落落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等金芽芽想明白,一个声音从房间门口传了进来。
“大姐,你醒啦?我好担心你哟,你被秀秀姐姐他们从鞭炮厂里背了回来。明明发烧了,阿爹还让你去上工,真是过分!”来人正是金芽芽的小妹,金招娣。
招娣仿佛一个大人一般,伸手摸了摸金芽芽的额头。她今年才12岁,还是个小不点呢。
金芽芽愣住了,自己晕倒在鞭炮厂门口,这不是1988年春天的事情吗?难道自己回到了过去?金芽芽并不知道,有一种说法叫做重生。但是从小喜欢听神话故事的金芽芽,心中有自己的判断。
“芽芽,你好点了吗?”阿娘吴素芬走了进来,她担心的看向金芽芽,似乎有话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招娣,你去把猪食喂了,我已经都打好放进潲水桶里面了。”吴素芬支开招娣,打算将自己心底的话,跟大女子说一说。
“芽芽,阿娘有些话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这句话,很熟悉。金芽芽知道,上辈子,吴素芬跟她说过同样的这句话。但是,后半截话,被她岔开了,阿娘并没有说出来。这一次,她想听阿娘说完。
“阿娘,你说。”金芽芽看向自己的母亲。
“我与你阿爹的结合,实在是迫不得已,你也知道,他经常不高兴就打人,喝醉了酒就发疯。芽芽,要是可以的话,你早点离开这个家吧!你阿爹一直怀疑你的月份对不上,他怀疑你不是他的孩子!”犹豫了半天,吴素芬还是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什么?自己的亲爹居然怀疑自己不是他的孩子!金芽芽以前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个因素在里面。原来阿爹不喜欢自己,是这样的缘故。金芽芽苦笑不已。她非常清楚阿娘的为人,她不可能跟其他人有染。就是因为她是改嫁妇,所以要遭受这样的冤屈?
金芽芽忍不住抱住了阿娘。她的阿娘,这辈子也太苦了。
翻看了墙上的挂历,再掐了掐自己的手臂。金芽芽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做梦,而是在死后回到了过去。她只要一想到慧美最后的模样,就会忍不住流泪。是她错了,她不应该这么冲动。
她这样的人,似乎应该下地狱的。感谢上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这一世,她一定要为自己而活。至于别人的眼光,爱谁谁,跟自己无关。
金芽芽用十多年以后的目光,再次审视自己的娘家人的时候,心中感慨万千。章龙大哥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大哥,前世她一直以为大哥不喜欢自己,谁知道,后来给了她很多帮助。让她明白,大哥只是沉默寡言罢了。加上身在重组家庭,又是继父当家,他只能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二妹是家里最自私的人,偏偏是阿爹最宠爱的孩子。跟二妹的感情,芽芽想了想真没有多少。上辈子,她们各自结婚后除了大年初二一起回娘家会碰一面,其他时候没有任何往来。
这个家里,给自己最多温情和亲情的还是小妹。招娣上辈子嫁了一个军人,日子先苦后甜,渐渐地越来越好了。
知道了自己家里人未来十多年的变化,对于芽芽来说,心中非常沉重。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会是什么样的。
睡了一晚上,金芽芽的感冒完全好了,身体基本上也恢复了力气。她照例是吃了早饭,去鞭炮厂上工。以前,阿爹的态度她非常在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一世,还是知道了他心中的猜测。金芽芽现在已经不害怕阿爹,也不难过他对自己的态度了。
鞭炮厂的工作,其实很简单,金芽芽虽然很久没有做了,但是很快就上手了。看着对面活泼说笑的秀秀,金芽芽的内心无比伤感。这个女孩儿,会在以后的一次鞭炮厂事故中被毁容。原本相亲看好的人家,也不同意和她的亲事。她直到30岁,才嫁给了一个鳏夫。
婚后,听说过得非常不幸福,那个鳏夫经常打她,就算是她怀孕了,也逃不了责骂。这一次,她一定要想办法帮助秀秀。毁容对于一个少女来说,无比残忍。
心中若有所思,金芽芽今天下班的时候晚了一点。路过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她听到了里面的一段对话。
“这一次,将这批鞭炮送到仓库的任务非常紧急。那边等着发货,仓库刚刚才建立起来,需要一个人去撑起来。小李,你说这件事怎么办?”说话的人是鞭炮厂的主任赵勇,而小李是鞭炮厂的库管。
“主任,我家里的媳妇马上就要生了,我真的走不了。您看,换一个人过去好吗?”小李讨好的看向主任。据说仓库在偏僻在山区里面。谁去谁倒霉,他才不会这么傻。没油水,还需要下力气。
“小李,不会去很长时间的。最多半年,那边一切就绪了,你还是会调回来的。”就是考虑到安全因素,国家才建立了鞭炮仓库。附近鞭炮厂的存货,都会送往那个地方。因此,仓库的位置偏僻,还是很容易理解的。
“咚咚咚。”听完大致事情走向的金芽芽抬起手,对着没有关严实的办公室门敲了敲。这对她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
“主任,李哥。不好意思,打断你们的谈话。我还要道歉的是,刚才不小心路过的时候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主任,我愿意去支援仓库!”金芽芽上辈子并不知道这件事。
重生之后,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离开金家。上辈子,她用嫁给贾世书的方式离开了。最后,纵火自焚。这辈子,她有了新的计划。前提是,得准备点盘缠。
据她了解,鞭炮仓库那边的财务跟这边是独立的。这也就说明,她要是调过去,工资就会直接发到她的手上。至少,她手里有点钱,离家的事情才更有眉目。
“金芽芽,我知道你是个好同志,也能够吃苦,这件事你还是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去仓库工作,是很辛苦的。”主任对于金芽芽闯进来的事情并不反感。这孩子,每个月的工资都是父亲亲自来领的,也是可怜人。
“主任,我已经想好了。毛-主-席-不是号召大家:我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请您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当金芽芽兴高采烈地从鞭炮厂出来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站在马路边的贾世书。
看到贾世书的第一眼,金芽芽就知道这个懦弱的男人,也跟着她一起重生了。无他,只因这个男人眼中的感情,太过浓烈,已经溢出来了。
“你来干嘛?”
正文 谋划
“芽芽, 你也回到了现在?”贾世书激动地走上来, 想要握住金芽芽的手, 却被她后退一大步躲开了。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这里不太合适。”金芽芽说完, 扭头就走。身后, 跟着目光炙热的贾世书。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 金芽芽在看到贾世书的第一眼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自己当初决定嫁给他,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还是因为他那张脸吧?
金芽芽承认,用后世的话来说,自己就是颜控。爱美之心, 人皆有之。以前的自己可能羞于承认这一点, 但是重生后的金芽芽在看待事情上,有了很大的变化。
仔细想来, 以前的自己敏感、多疑、自卑、脾气火爆。也亏得是贾世书这样的好脾气, 才受得了自己。不过, 他的好脾气, 也让她越来越生气, 更加的变本加厉的要强。
叹了一口气, 金芽芽停下了脚步。他们已经来到了村子里的一片竹林旁边。这里比较隐蔽,一般都不会有人经过。
“世书,你什么也别说, 先听我说。我承认, 我是死后回到了过去,现在看来,你也是如此。我要说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不起。上辈子,娶了我,让你为难了。第二件事,我的死除了对不起慧美,其他人我可以说问心无愧。第三件事,我求你,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好吗?”
上辈子临死之前,金芽芽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贾世书是真的爱自己,才娶了自己。不过,他的家人是他们之间永远也跨越不了的鸿沟。
既然在一起,得不到长辈的祝福,那还是算了吧!金芽芽回想起以前艰难的日子,心中忍不住瑟瑟发抖。寒冬腊月,为了有钱吃饭,她凌晨就起床砍地里的莴笋,拿到小河边清洗干净,再到集市上卖掉。
小河水面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她的双手冻得比胡萝卜还要红、还要大。然而,为了生活,她不得不继续洗莴笋。就因为清洗干净的莴笋,可以多卖五分钱一斤。要知道,当时莴笋的批发价也就是两毛钱一斤。
等金芽芽饿着肚子,卖完莴笋回家的时候,慧美已经从床上翻了下来,躺在地上,抓着手边的泥土,就往嘴里塞。她实在是太饿了,家里没有一个人,爷爷奶奶也完全不管她。
金芽芽至今还记得,慧美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站在小板凳上,自己舀水、淘米、烧火做饭了。就是因为,她和贾世书经常很晚才回家。女儿心疼她们,才那么大一点,就已经很懂事了。
想到这里,金芽芽以为的已经流干了的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她不想再面对来自公婆的刁难和指责,也不想让以后的孩子享受不到家庭的关爱和呵护。
“芽芽,我做不到!芽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贾世书双眼通红,显然,他也想到了上辈子发生的种种。
金芽芽什么也没有说,坚决的转身离开了。身后的男人,本来可以找一个自己和父母都喜欢的妻子,上辈子偏偏遇上了自己。要是换一个妻子,说不定他的一生会更好、更顺遂。
回到金家,天色已经很晚了。本来在鞭炮厂里就耽搁了,再跟贾世书说了几句话,等金芽芽回到家的时候,意料之中看到了黑脸的阿爹。
“勾搭野汉子去啦!这么晚才回家,有本事你就别回来!”金老爹看见金芽芽这么晚才回来,嘭的一下扔掉了自己手中的锅铲。原本他正在和猪食,现在可好,猪食在他刚才摔东西的时候洒了一地。
招娣担心的从厨房里探出了头,阿爹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说大姐。她好害怕大姐和阿爹吵起来。通常这样的情况,都是大姐吃亏。阿爹打人可狠了,不过似乎他对大姐最狠。
出人意料的,金芽芽只是弯腰捡起了锅铲。她提起金老爹面前的潲水桶,直接走向猪圈。看着大姐熟练地喂猪,金招娣松了一口气。不过,她为大姐感到不公平,老爹脾气太爆了。
对于自己要调到鞭炮仓库工作的事情,金芽芽闭口不提。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一说出来,金老爹肯定不会同意的。她这一走,就是半年,家里的活都要落到金老爹身上。
大哥章龙在外面当学徒,家里的农活他基本都不沾手的。大嫂跟大哥一样,他们每个月向家里交生活费,其他的都不用他们操心。
二妹还在念书,虽然她成绩非常不好,金老爹仍旧是对自己的二女儿抱了很大的希望。小妹才12岁,就更使唤不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金芽芽悄悄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就离开了。昨天,主任已经答应她调去鞭炮仓库支援的事情了。那边的需求很着急,因此,她今天就得赶过去。至于家里,她已经跟其他同事们说过了,等她走了之后,她们会带信回金家。
不管金老爹知道消息之后是怎么诅咒她的,金芽芽在离开家的时候,心情无比愉快。她感受到了自由、放松,这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贾世书在连续几次没有找到金芽芽后,通过鞭炮厂的员工,他也知道了金芽芽调去支援的事情。现在,就让他处理好贾家的事情吧!关于以后,他也有一个全新的计划。就是不知道芽芽赞不赞成。
半年的时间很快过去,山里的鞭炮仓库的工作,并没有大家想象的艰难,反而把芽芽养得白皙了许多,连手上的老茧,也去了不少。
一白遮百丑,重新回来的金芽芽看起来似乎比以前更好看了。也许,这跟她比起之前,更加开朗和自信的性格有关系。
这半年的时间,金芽芽平日里上班,下班了还去山里收集一些坚果和草药,等到有货车下山,她就会带到集市上去卖。因此,她的小金库在这段时间,充实了不少。
通过跟许多不同的人交流,金芽芽自觉自己进步了不少。她遇到事情,不再惊慌失措,而是冷静对待。尤其是在卖卖东西这块,她有了自己的心得。
金芽芽知道,自己一回来,面临的可能就是狂风暴雨。但是,这一次,她做好了准备,任何为难,也难不倒她。意料之中,金芽芽走进家门的那一瞬间,一根扫帚笔直的冲着她扔了过来。来不及躲闪,扫帚直接打到了金芽芽的额头上,一缕鲜血顺着她的额角流下。
“大姐,你没事吧?阿爹,大姐刚回来,你怎么能够这样!”金招娣已经被吓哭了,她抽泣的跑了过去,护住金芽芽。一副你要打,就打我的模样。
“招娣,别担心,大姐没事。”金芽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流血而已。
“金芽芽,你有本事出去,有本事别回来啊!你还回来干嘛!”金老爹咆哮着。为这金芽芽调职这件事,他不知道被村里多少人看了笑话。女儿调职,自己居然是最后知道的。
最重要的是,金芽芽不在家的这半年,他累惨了。就是这个死妮子,就想偷懒,不想干活,才跑到外地去的。金老爹不停地咒骂了很久,吴素芬躲在厨房里,不敢吱声。她害怕,自己的出现,会让金芽芽受更多的苦。
晚上,睡觉的时候,吴素芬来到了芽芽的房间。她担心的看着芽芽的额头,不会留疤吧?女孩子家要是脸上留疤,就不好看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芽芽,这是妈妈所有的私房钱,你拿着!”吴素芬神神秘秘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又一层的包裹,终于露出了里面零零碎碎的一些小票。
这些钱,金芽芽并不陌生。上辈子,阿娘给自己这些钱的时候,是她出嫁的头一天晚上。她知道,这里所有的钱加起来,一共有十块。
“阿娘,我不需要,你还是自己收起来吧,不要给阿爹看到了。”金芽芽并不想要母亲的钱。这些钱,每一分每一毛,都是母亲的血汗。
吴素芬是个固执的女人,她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了。金芽芽只好收下母亲给的钱。要不然,被金老爹发现的话,他们母女都是要遭殃的。
1988年的9月30日,这是一个金芽芽记忆由心的日子。因为,上辈子,自己就是在这一天跟贾世书相亲认识的。同时,也就是在这一天,鞭炮厂出了一起重大事故,工作室里面的秀秀被爆炸毁了容。
时间再次来到这一天,金芽芽从昨天晚上起,就没有休息好。
上辈子,自己之所以选择跟贾世书在一起,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因为跟他相亲、约会,金芽芽错过了好几次重大事故。要不是她去约会了,很有可能,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因此,金芽芽才会在贾家父母明细不喜欢自己的情况下嫁了过去。
如何让鞭炮厂的人避开这一次灾难,金芽芽心中早已经有了打算。
正文 离家
在金芽芽的记忆当中, 鞭炮厂的爆炸案, 似乎是因为电线老化引起的。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也不敢去找厂里的领导说今天要发生爆炸事件, 她能够做的只是将人员伤害降低到最低。
说来也是幸运, 爆炸是在她和秀秀的工作室发生的。偏偏当天左右两边工作室的女工和芽芽都有事情请假了, 只剩下秀秀一个人。因此, 这场爆炸案,除了秀秀被毁容之外,只有几个工人受了轻伤。
芽芽现在要做的就是将秀秀支开, 她不希望看到秀秀受到伤害。再加上,据她所知,秀秀的相亲对象在这一天, 跟其他的女孩子相亲, 才会在她毁容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她。本来,秀秀只是那个渣男的备胎罢了。
这一天, 芽芽已经谋划了很久了, 她要在这一天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这个决定将影响着她以后的人生。很多年以后, 回想起来, 她仍然不后悔。当时的她除了这一条路, 没有其他选择。
早上上工的时候,金芽芽和秀秀旁边的工作室的员工果然跟上辈子一样,都请假了。不同的是, 这辈子, 芽芽没有跟贾世书相亲,她也来上班了。
金芽芽看着秀秀,欲言又止。这一幕,被秀秀看在眼中,她拉过金芽芽,关心的问道:“芽芽姐,你有什么事吗?说出来听听。”她以为,金芽芽在家里受了委屈。毕竟,没有几个女孩子的日子有金芽芽过得艰难。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
“秀秀,我,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来。”
“芽芽姐,你就说吧!”
“我,我听他们说,刘大军今天在石庄堰跟一个女孩儿相亲!”金芽芽说完,仔细的看着秀秀的反应。刘大军就是秀秀的相亲对象,这个男人似乎让秀秀很喜欢呢。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他怎么可以这样?不行,我得去看看。”秀秀急急忙忙找主任请假去了,金芽芽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害怕秀秀不相信。幸好这个时候的人都比较淳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还是比较高的。
秀秀走了,金芽芽在工作室里面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电线老化的地方。这一场爆炸,是金芽芽所需要的。她看了看窗户外面,没有人经过,于是她来到墙角边上。这里有她之前专门弄松动的砖块,扒开砖头,有一个狗洞一般大小的洞。金芽芽从里面轻松的爬了出来。
再见了,鞭炮厂;再见了,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村庄!
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手腕,金芽芽想起了爬出洞口之前,她特意将阿娘留给自己的银手镯摘了下来,放到了地上。就让他们以为自己在爆炸中死去了吧,这样对大家都比较好!
金芽芽来到村子里的那片竹林,这里有从鞭炮仓库带回来的包袱。是的,她早就制定好了今天的逃离计划。在竹林边上,金芽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里?”金芽芽皱了皱眉,她现在不想看到贾世书。只要一看到他,金芽芽就会想到慧美。
“芽芽,我在这里等你!我要跟你一起走!”贾世书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包袱,他的脸上有着得意的笑容。他就知道,芽芽会选择在今天离开。鞭炮厂的爆炸案,他记得非常清楚。相信芽芽也不会忘记。
芽芽在金家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贾世书一清二楚。在金家,芽芽完全就像是个工具一般,贾世书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喜欢金家的人。哦,金招娣例外!
对于贾世书的意外来到,金芽芽很苦恼。算了,一切顺其自然吧!金芽芽依照自己的计划,拿出自己藏起来的包袱,向着村外走去。为了避开大家的视线,她甚至专门在外面套了一身男装。
“芽芽,你想要去哪里?我们去深圳好吗?”
“芽芽,你口渴吗?我这里有水。”
“芽芽……”
金芽芽觉得贾世书似乎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以前,就算是半天也憋不出来一句话;现在,似乎成了个话唠,一路上都没见他闭过嘴。
金芽芽一直在等一个结果,她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贾世书的话。
“轰隆!”远处,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连地面都被撼动了。金芽芽回头看着鞭炮厂的方向,爆炸果然跟上辈子一样发生了,只是这辈子,有几个人的命运发生了变化。
石庄堰的位置并不近,秀秀这一去,至少得大半天。而她,这个时候,金家人应该知道鞭炮厂发生的事情了。就是不知道,他们知道自己被炸死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鞭炮厂门外,围了很多人,整个鞭炮厂全部都被爆炸事件给炸垮了。除了直接发生爆炸的那个工作室,其他都是被殃及的,所以并没有人员死亡,除了工作室里面的秀秀和金芽芽。
秀秀的父母已经哭晕在了门口,他们的女儿啊,才18岁!没有人相信工作室里面的秀秀和金芽芽会生还,因为工作室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大坑,爆炸引起了大火。
火势已经被大家给扑灭了,但是,除了一堆砖块,和一个大坑,人们什么也没有看到。难道她们俩人被炸成碎片了?村子里的人都同情的看向这两家人。
令人吃惊的是,金家除了吴素芬和金招娣哭得昏天抢地,其他人都是一脸的沉默。这一幕,被有心人纳入眼中。金芽芽真是个可怜的女人,生前被奴役,死后也没有得到家人的怜惜之情。
秀秀本来借了一辆自行车,前往石庄堰。爆炸发生的时候,她离石庄堰只有不到五分钟的路了。转头,看到村子方向传来的浓烟。秀秀毫不犹豫的掉头回鞭炮厂,这附近只有他们村子里有鞭炮厂,一定是出大事了。
奋力骑行,秀秀返回鞭炮厂的时候,厂门口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秀秀已经来不及架自行车了,她扔下车子,扒开人群冲了进去。
入目,是一片废墟,她清晰的看到,她和芽芽姐的工作室,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大坑。
“芽芽姐!芽芽姐!”秀秀见状,向着自己的工作室跑了过去,她不顾地上发烫的砖头和火星,开始扒拉着倒下来的废砖头。
“是秀秀,周家的,你们快别哭了,你们看!那里不是秀秀吗?”有人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发现了秀秀。周家父母连忙跑了过去,抱住秀秀大哭起来。
“爸爸,妈妈,芽芽姐还在里面呢?我们救救她吧!”
最后,村子里的人都来帮忙挖掘,然而,除了一个银手镯,他们什么也没有挖到。不少人猜测,金芽芽已经被炸成了碎片。爆炸后的大火,使得金芽芽被烧得连渣渣都没有剩下。
对于自己走之后发生的事情,金芽芽已经不得而知了。她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火车站,为了不露怯,她故意挺直了腰板、瞪大了眼睛。她甚至不知道,在哪里去买火车票。
幸好有贾世书一起,接过贾世书递过来的前往广州的火车票,金芽芽心中暗自叹气。虽然,比这里很繁华的后世,她都见识过,但是,当她独自走在陌生的街道,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行人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90年代去深圳如果坐火车就必须从广州转车,因为深圳那时还没有长途始发车。是的,金芽芽的目的地如同贾世书所说的一样,就是深圳!不得不说,贾世书和金芽芽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他们对于彼此的秉性,还是比较了解的。
深夜的候车厅,贾世书想到了自己离家之前发生的事情。
“阿爹,我要去深圳打拼!”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贾旭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这还是自己的孩子吗?贾旭东非常怀疑。
“阿爹,我想要自己出去闯一闯!”
“你给我闭嘴!你是这个家里的长子,你走了,这个家怎么办?我和你的阿娘怎么办?家里的弟弟妹妹怎么办?”贾旭东差点以为自家孩子发烧了,在说胡话。
“您没有听错,我是认真的。您今年也才四十岁,以后每年我都会寄钱回来,您别担心。与其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我更愿意走另外一条路。阿爹,您小时候过的什么日子,现在过的什么日子?难道你希望儿子这辈子就这么生活下去吗?”
重生之后的贾世书,不再如同上辈子一般沉默。上辈子的他,不擅长表达,很多想法和心思,都埋在肚子里。直到金芽芽纵火自焚,他才彻底清醒过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贾旭东看着自己的儿子,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孩子这张脸,没变。陌生是因为,孩子在这半年来的时间,有了很大的变化。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儿子说得没错,小时候,因为家里是地主家庭,他从来不愁吃、不愁穿。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家里有许多土地,还有一些街上的铺面。可惜,后来斗地主了,家业散了,他就从来没有吃饱过了。
看到老爹松动的表情,贾世书再接再厉。
“阿爹,你就给我三年时间吧!三年之后,我要是还没有混出个人样儿来,我一定老老实实回家种地!”
正文 小偷
最终, 贾旭东还是同意了贾世书的请求。儿子有志向, 他理应支持。通过这件事, 贾世书的感触非常深。上辈子的自己, 只会提出自己的需求, 或者说要阿爹给自己一个答案, 同意或是不同意。从来没有想过, 要是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告诉阿爹,或者说很多理由说服他,结果就会如同自己所想的一般。
芽芽并没有注意到贾世书的心事, 她在为自己刚才的茫然和彷徨感到羞愧。如果,自己连这一步都迈不出去,就算是去了深圳, 结果肯定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难道真的要跟上辈子一样, 成为金钱的奴隶?一辈子都为没钱而发愁!
当金芽芽做完自己心里建设的时候,才想起身边的贾世书。
“你父母同意你离家?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跟阿爹讲道理, 然后他就同意了。”贾世书回过神来, 看向金芽芽。这个时候的芽芽还很年轻, 很有活力。不像上辈子, 才30岁的芽芽, 就已经有很多白头发了, 还被陌生的小孩子叫做婆婆。
想到这里,贾世书握紧了拳头。这辈子,他一定不要让眼前的女人这么苦!他要让她过上幸福、舒心的日子!
“你阿爹也讲道理?哈哈!你也会讲道理?哈哈!”金芽芽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芽芽这副模样让贾世书特别心疼。上辈子, 她所遭受的委屈, 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上天对芽芽和他都不公平,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他们回到过去的吧!
“芽芽,你别这样。都过去了,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贾世书,你在做梦吧!我会和你重新开始?就算是你跟我一起去深圳,也不代表我会接受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金芽芽站起身来,拒绝了贾世书的靠近。他们的谈话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贾世书只好控制自己的情绪,静静地看着芽芽。
对于贾世书,金芽芽非常肯定。这辈子,就算是他死缠烂打,她也不要再跟他一起。他爱跟着,就跟着吧!直到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的决心。
很快,广播里传来了检票进站的消息。金芽芽背起自己的包裹,走向检票口。身后,贾世书亦步亦趋的跟着。
同行的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贾世书小心翼翼的在旁边护着金芽芽,深怕她被别人给撞了。他们身后,一对年轻的夫妇当中,年轻的女人用手肘弯了弯自家男人。
“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拿给我提着,是吗?你还是个男人不!”说完,将手上的包袱塞到自家男人手中。都是男人,这差别咋这么大呢!
80年代末的火车,都是绿皮的。过了检票口,大家都开始狂奔。贾世书都傻眼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贾世书,你傻呀?快点!再不跑,你就没有位置了。”金芽芽回头冲贾世书喊道。80年代末,火车上拥挤、混乱、肮脏,有票都不一定能挤上车,上了车有坐票都不一定能坐,卧铺坐满人,座位挤满人。
好在金芽芽跟贾世书赌气,提前走到了检票口,他们才得以顺利的挤上火车。金芽芽找到座位的时候,看着窗户外面拥挤的人群。很多人被挤到中间,连脚都离地了,完全是被左右两边的人架在空中。
好恐怖!
很快,车厢里就挤满了人。恰好,刚才抱怨自己丈夫不体贴的夫妇正好坐到了金芽芽和贾世书的对面。女人还骂骂咧咧的,因为她的鞋子被身后的人给踩掉了鞋跟,差点连鞋子都脱离脚甩了出去。
金芽芽和贾世书坐的是火车两个座位的那一边,他们两个人的体积加上行李,已经将座位挤得满满当当的了。出于一些自己的小心思,金芽芽拉住了贾世书想要把行李放在头顶上的行李架上的举动。
火车上已经挤了很多人了,但是外面还有许多人没有挤进来。要是把行李放上去,肯定有人要来跟他们打挤。他们的火车要开两天两夜,要是连坐都坐不舒服,金芽芽不敢想象。
当火车的汽笛声终于响起来的时候,金芽芽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要离开了,她心中只有解脱。
火车停靠了一站又一站,车上的人不减反增。越来越拥挤的人群,伴随着越来越差的空气,让芽芽非常不舒服。是的,她有很严重的晕车症。贾世书心疼的看着芽芽泛白的笑脸,开始跟她讲笑话。
“一顾客在药店柜台前喊了半天也不见营业员走过来,值班经理走进柜台,问:‘你要买什么?’ ‘买安眠药,不知道这药效果怎样?’‘这要我怎么说呢。’经理表现出难为情的样子,‘我们柜台的营业员昨天偷吃了两片,这不,到现在还没睡醒呢!’”
金芽芽没有笑,倒是对面的女人哈哈大笑起来。
“喂,这也太搞笑了,还有笑话吗?”年轻的女人笑得前仰后合。对面的男人既长得好看,还很体贴。不像她家的,木头人一个。
贾世书礼貌的笑了笑,没有理会女人的问话。
“芽芽,要喝开水吗?我去给你打一点水过来。”看到芽芽点了点头,贾世书心满意足的拿着杯子向着接开水的地方挤了过去。
对面的女人撇了撇嘴,斜眼看了一下金芽芽。啧啧,本以为,这样的男人会配上怎样一个女人。没想到,她又丑又胖,一点都配上不那个男人。
金芽芽眼睛不瞎,自然是看到了女人眼中的嫉妒。呵呵,这女人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儿做了。上辈子,这样的眼神金芽芽见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了。
“芽芽,给,有点烫,你小心点。”贾世书很快就回来了,他小心翼翼的护着手中的杯子。
金芽芽将杯子放在嘴边试了试,“好烫,我不喝了。”
“没关系,我给你晾晾,吹一吹,马上就可以喝了。”贾世书好脾气的接过杯子,吹着上面的热气。他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女人脸上羡慕、嫉妒的眼神,但是金芽芽看到了。她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番,什么都没有说。
“你个死鬼,睡什么睡!老娘要喝水,快点去给老娘倒!”女人推了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的男人。男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真是烦人,一路上一直叽叽歪歪没个完。
“要喝你自己倒去,没有长手吗?”被打断了瞌睡的男人,心情极度不好。睁开眼睛的他脸色不是太好,直接冲着女人吼了过去。
女人委屈的红了眼,她什么也没有说,将衣服盖在头顶,装睡去了。其实,她应该是尴尬的吧?金芽芽暗自猜测。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贾世书总是这么体贴。金芽芽默默地想:很多时候,她不仅需要这样的关怀,她还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排忧解难的汉子。
她是不是太贪心了?
夜晚很快来临了,火车上安静下来了。没有了白日的喧哗和热闹,静得只听见大家的呼吸声,当然,还有打呼噜的声音。金芽芽因为有点晕车,所以并没有睡着。
金芽芽看到,不远处有个可疑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左瞅瞅、右看看,显而易见的他在观察,有哪个旅客是“肥羊”。金芽芽微微的闭上了眼睛,装睡。
很快,男人就来到了金芽芽他们的座位旁。金芽芽他们四人的装扮看起来就很村很土,男人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多久,就转过身去了。
金芽芽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她看到那个瘦瘦小小的男人,正在摸隔壁座位上男人的包。要不要喊出来,金芽芽非常犹豫。她不傻,火车上的小偷,很有可能不是一个人,他们都是团伙作案的。
出门在外,要不要“多管闲事”?
瘦小的男人很快得手了,他快速转身的时候,看到了睁着眼睛的金芽芽。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金芽芽,男人飞快的离开了。
金芽芽连忙戳了戳自己身边的贾世书。
“世书,快醒醒,世书!”
“怎么了?芽芽。”世书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他睡得也不踏实,火车上怎么可能睡好觉。所以,金芽芽一戳他,他就醒了过来。
“刚才,有一个小偷,偷了你旁边男人的钱。我们要不要告诉他?”金芽芽拿不定主意。她指了指被偷的那个男人,对方是个光头,看穿着打扮,就知道家里条件很不错。
“小偷看到你了?”贾世书很肯定的问道。金芽芽既然发现了小偷,那么很明显,对方也一定看到她了。
“嗯。”金芽芽点了点头,她本来是微眯着眼睛的,小偷大胆的举动震惊了她,她不由自主的睁开了眼睛。
“我们还是告诉他吧!”贾世书仔细想了想,要是不说,第二天,说不定他们这些周围的人都会被当成小偷来怀疑。
“可是……”金芽芽还是很犹豫。
“这件事听我的!”贾世书第一次,很男人的做了这么一个决定。多年以后,贾世书和金芽芽回想起来,都不禁为他们当时的举动感到庆幸。这个举动,让他们认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
“大哥,大哥,快醒醒,快醒醒,你的钱被小偷偷走了。”贾世书站起身来,摇了摇自己跟自己隔了一个过道的座位上睡着的男人。
“什么?你说什么?”男人的反应很快,他惊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口袋。糟了,钱不在了!
“说!怎么回事?”男人大喊的声音,把周围的旅客都惊醒了。
贾世书附身在光头男人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最后他补充道:“大哥,原谅我,我媳妇胆小,不敢嚷嚷出来。我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你,我担心这节车厢里面,还有他们的同伙。”
光头男人探究的看了一眼金芽芽和贾世书。
“好!小伙子,我信你!”他拍了拍贾世书的肩膀,贾世书感觉到了肩膀上传来的力量,这是个练家子啊。
在大家惊诧的眼神之中,光头男人从背包里面掏出来一个大哥大。只见他快速的拨了几个数字,然后冲着电话说道:“郝伟,你大哥我在火车上被偷了,你看着办吧!”
正文 认亲
80年代末的大哥大, 意味着什么?那可是连万元户都买不起的东西。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砖头大小的东西, 办下来也得两万多元。更别提那昂贵的电话费, 一元钱一分钟。整个火车上, 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拥有。
大哥大身躯庞大, 使用它的人也多是大哥级的人物, 物随主贵, 很快成为身份显赫的象征。那年头,人们对私家车没什么概念,也很少心生羡慕。那时你开一辆宝马车出门, 别人也以为是公家车,远远不如大哥大那么耀眼。
光头男人能够掏出大哥大,这就足以说明, 他不是一般人。周围的人都投来羡慕、巴结的眼神, 除了贾世书和金芽芽。在后世,他们已经见过了非常小巧的手机, 因此, 对于大哥大这样的东西, 还真的不稀奇。
夫妻两人的这份淡定, 让徐木阳刮目相看。他看这两位的打扮, 就知道他们是从农村出来的。没想到, 还有这心性,不错,真不错!而且, 他们居然主动告诉了自己小偷的行为和去向。
一般的人为了明哲保身, 都会视而不见。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徐木阳看人,还从来没有走眼过。这两个人,以后的成就肯定不同于一般人。
贾世书没有嚷嚷出来的举动,也让徐木阳另眼相看。这是个聪明的男人,而他身旁的女人,虽然不漂亮,但是看起来异常的顺眼,徐木阳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大哥,怎么回事?”不过是两分钟的时间,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着急。很显然,是知道消息之后匆匆忙忙过来的。
“大概四分钟之前,我的钱被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偷走了。他朝着前面的车厢逃走了,应该还在旅客当中。”光头男人拍了拍郝伟的肩膀,简单明了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他们的位置是第八节车厢,前面还有七节车厢,排除掉一节吃饭的车厢,警察、医务、工作人员的车厢,还剩下五节车厢,排查起来,范围还是比较明确的。
“有困难吗?”徐木阳看了看贾世书和金芽芽的方向,然后对着郝伟问道。
本来,他是不用坐火车的。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不得已上了这趟火车。没想到,有人居然敢打他的主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没问题,大哥,你先坐着等会儿消息。钱我很快就给你带回来!”郝伟立下军令状,向着前几节车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用对讲机呼叫列车上的其他同事。
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居然连警察都可以指挥得动。贾世书心中满腹猜疑,不过有一点可以说明,自己告诉他这件事,肯定是没错的。
“小伙子,你是哪儿人,要去哪里啊?”徐木阳完全不像是一副丢了钱的模样,反而有心思坐下来跟贾世书摆条。也许是他身上有太多异于常人的地方,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些睡着了的旅客,大多数都被郝伟赶过来的事情惊醒了。知道有人丢钱了,他们也都不敢睡了。要是自己睡着的时候,让小偷把钱给偷走了。警察可不会这么帮自己的!
“C市L县人,打算去深圳看看。”虽然重生回来了,贾世书还是那个言简意赅的男人。除了对金芽芽的话多了一点之外,对其他人,他都是这副模样。
“深圳是个好地方啊!呐,这个给你,拿着。到华强北赛格电子市场去找顺爷,报我的名字,他会给你指条明路的。”徐木阳随手从自己包里拿出来一张名片,递给贾世书。然后笑着起身离开了,朝着刚才警察离开的方向大步走去。
贾世书愣愣的看着自己双手接过来的名片,上面没有写抬头,只落了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原来那个光头叫徐木阳呀?”金芽芽探过身子,看到了贾世书手中的名片。那个男人,似乎是个大人物呢!没想到,歪打正着,为他们到了深圳以后的日子找到了一个方向。
天渐渐的亮了,火车也到了下一个停靠的站台。火车刚停稳没多久,有一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火车。刚才有一个小偷被警察带了下去,被打得可惨了,连双腿都打断了。
贾世书和金芽芽惊讶的对视了一眼,光头男人可不是一般的角色啊!贾世书摸了摸放名片的口袋,不知道应不应该用这张名片。
火车靠站,意味着又有旅客要挤上这趟前往广州的火车。金芽芽和贾世书就在座位上活动了一下,已经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了,脚都麻了。他们不敢出去走动,因为害怕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了,甚至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警惕的看了一下周围的旅客,贾世书还是不太放心。刚才听到小偷被打得很惨的消息,让他心惊肉跳的。要是被他的同伙给报复了,那就不好了。
光头男人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他和金芽芽两个人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好。出门在外,贾世书最担心的就是金芽芽的安危。至于自己,唯一的责任就是照顾好她!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居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新上车的旅客当中,有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他盯着金芽芽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向着金芽芽扑了过来。
“闺女!我的闺女!爸爸找你找得好辛苦啊!”措不及防之下,白发老人一下子抱住了金芽芽。金芽芽整个人都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世书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他手上一用力,拉开了老人和金芽芽。心里还有一点后怕,生怕这是小偷同伙来报仇的。于是,他挡在了金芽芽面前。
直到贾世书将他们分开,金芽芽都还没有回过神来,怎么好好的,自己就多了一个爹?
“老人家,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女儿。”金芽芽倒是没有贾世书那般的顾虑,她笑了笑,解释道。
“妞妞,我不怪你。你的确是不认识我,因为你才三岁,就被人贩子给拐走了,不认识我很正常。妞啊,你的妈妈已经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上。本来,我也是要跟着她一起走的。可是,我放不下你啊!”
老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周围的人都指指点点的。不少人都同情的看向白发老人家,他也太可怜了。
金芽芽尴尬的看向贾世书,怎么办?这样的情况,她束手无策。心里面,其实她很羡慕老人家的女儿,有这么疼爱她的父母。不像她自己,有爹比没爹的孩子还惨。
“老人家,你还是坐下来吧,火车马上就要启动了。”贾世书也不能确定这个老人究竟是不是好人,但是考虑到他年纪大了,贾世书还是站起身来,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他。
“妞妞,他是谁呀?”老人家一坐下来,就悄悄的指了指身旁的贾世书。一副老丈人看女婿的模样。他对金芽芽的亲近之感,纯粹不含杂质。
“他是我弟弟!”
对面的女人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什么弟弟!明明就是夫妻好吗?男人对金芽芽的体贴,女人看在眼里。而且,弟弟会用看媳妇的眼神看自己的姐姐。想到这里,女人怪异的看了一眼贾世书。
同样看着贾世书的还有白发老人,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贾世书,然后又悄悄地对金芽芽说道:“收养你那户人家的儿子还长得挺标致的!”
这一下子,轮到金芽芽心里发堵了。贾世书,你要不要长得这么招人喜欢,男女老少通吃啊!
“老人家,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儿,你认错人了。我们是C市L县的人,你再好好看看。”金芽芽耐下性子,好好的跟老人讲道理。老人家也是不易,这一点,她和贾世书都知道。
“胡说,你怎么不是我的女儿了。大家给评评理,我女儿现在不认我了。妞妞,当初真的不是我和妈妈把你抛弃的。你是被拐子给拐走的!这些年,我和你妈妈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老人家委屈的低下了头。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现在终于有点有趣的事情了。火车上的旅客都异常兴奋,他们看看老人家,再看看金芽芽。你还别说,俩人长得真的有点像。
“闺女,要不你们再聊聊,说不定这真是你亲爹呢?”一个大妈好奇的探过身子,热心肠的建议道。
“就是,就是!这里这么多女的,他偏偏就认准你了,很有可能就是你妈妈天上显灵啊!”
金芽芽心里更堵了,我妈妈好好的在家里呢!什么显灵不显灵的,呸呸呸!
别人是看热闹,还不给钱,自然是怎么想的怎么说。这可苦了贾世书和金芽芽,他们有口难言啊。在大家的七嘴八舌之下,他们来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尤其是贾世书,他可不想当金芽芽的弟弟。明明是丈夫来着,老人家一来,他就变身弟弟了。
“好了,你们也别说了。我闺女的脖子后面,有一颗红色的大痣,就在脖子正中间。你要是说你不是我闺女,就让我看看你的脖子,我就死心了。”
这个时代的人们,穿着那是相当的保守。衣服的扣子,要扣到最上面的那一颗。因此,就算是夏天,也没有几个女人的脖子是露出来的。
老人家要求看脖子,这个要求金芽芽会答应吗?
正文 碰瓷
贾世书直接愣在了当场, 你还别说, 芽芽的脖子后面正中间, 的确有一个红色的大痣。跟芽芽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他, 记得非常清楚。难道这真的是芽芽的亲爹?
周围的旅客都赞成白发老人的举动, 这样好啊!有胎记还用说什么, 这就是证据啊。
唯独金芽芽诧异的看向老人, 她无比确定,自己真的是阿爹和阿娘的亲生女儿。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脖子后面有颗红色大痣的?真是太奇怪了!
“你还在磨叽什么呢?你要是害怕别人看见了, 我给瞅瞅?”金芽芽对面的女人热心的站起身来。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嫌不够热闹,来煽风点火的。
“不用, 我脖子后面的确有颗大痣。这件事, 问我弟弟,他知道的。但是, 大伯, 你真的认错人了。”金芽芽试图解释清楚,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没提胎记之前, 老人家已经非常确定了。现在, 连金芽芽自己都承认了她脖子后面有颗红痣, 他就知道,自己是不会看错人的。
“老伴儿啊!你知道吗?我终于找到我家妞妞了!”老人不顾形象的痛哭流涕,他的哭声并不大, 但是周围的人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绪。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人生的大事, 他忽然晕了过去。
这可把大家吓坏了。千万不要有事啊!这闺女才找到呢,可不要这么就走了。等火车上的医生赶过来检查了老人的情况之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老人没事儿,只是太累了。刚才激动过度,一下子体力不支引起的晕厥。
在老人醒来之前,贾世书就悄悄地跟金芽芽商量好了。老人家也是不容易,看他的年纪,恐怕也不小了。万一处理不当,刺激了他,可就是罪过了。金芽芽就暂时认他当爹好了。
金芽芽和贾世书都是心善之人,看不得这样心酸的场景。大不了就是再多一张吃饭的嘴,只要有他们两人吃的,就不会饿着老人家。
列车到达广州车站之前,柯贤林就醒了过来。对了,老伯的名字叫做柯贤林,本人就是深圳当地人,知道金芽芽他们的目的就是深圳,大呼缘分!
“闺女啊!你现在叫芽芽是吧?很挺好的。爹带你回家!”这句话,让芽芽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她爹从来没有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过话。原来,这就是有爹的感觉。
他们到广州时已经半夜三更了,在柯贤林的带领下,和一群同是要到深圳的人“包”了一辆野鸡车前往深圳。这亏得是遇到了柯贤林,要不然,贾世书和金芽芽两个人连方向都摸不着。
广州和深圳之间的107公路在修路,路很不好走,但路上的景象却让金芽芽和贾世书感到震撼:到了大半夜里,广州前往深圳的107国道上仍是车水马龙,闪着大灯的各式车辆。大货车、小轿车、大小客车一辆接一辆,把漆黑的夜给照得通亮。
金芽芽暗想深圳确实与C市不同啊,就算是在上辈子十多年之后,她也没有见过这么繁华的场景。在十多年之后的老家别说半夜了,就是大白天也没有这样川流不息的车辆。
柯贤林什么也不看,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是他和老妻四十岁才得来的宝贝,在一次外出的时候,他们宝贝女儿被意外的拐走了。他和老妻找了二十多年,直到老妻咽气,也没有再看到女儿一面。
他是幸运的,有生之年,还可以找回女儿。芳儿,我们的女儿找到了,你知道吗?
金芽芽和贾世书都没有想到,柯贤林在深圳居然是有住所的!虽然,是一座位于农村的小宅院,但是有落脚的地方,他们已经很知足了。
“芽芽,嘿嘿,我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因为长期在外面找你,所以家里乱糟糟的。”柯贤林有点不好意思,让女儿回家看到的,居然是这么破旧、不整洁的家。
“没事的,阿爹,这已经很好了。”
金芽芽的话让柯贤林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离开了他们,女儿都不知道过的什么苦日子。这也算好?再看看女儿的穿着,都是一些质量很差的布料。都是他们的错!女儿肯定吃了很多苦。
“大伯,你别难过。芽芽不是已经回家了吗?一切会好起来的。”贾世书看见了老人眼底的伤心,连忙安慰道。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金芽芽就起床了。一来是有点睡不习惯,二来,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已经凌晨了。给她的感觉还像是在火车上摇啊摇,迷瞪了一会,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穿好衣服,金芽芽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很快把自己打理干净。然后,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卫生。看得出来,这个小院子原本是一个温馨的家,只是这些年疏于打理。
想来大伯夫妇都把心思花在找女儿的身上了吧!他们的女儿真幸福,有这么好的父母。既然她暂时找不到了,她就当他的女儿好了!老伯的执着,金芽芽是见识过的。
当柯贤林起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整洁的院子,还有勤劳的芽芽在用抹布擦拭家里的家具。
“阿爹!早!”金芽芽的笑容,就像是天上的太阳一般,晃花了柯贤林的眼睛。他伸手揉了揉,再定睛一看,自己没有做梦,女儿的确是找回来了。
“芽芽,早!你快放着,让爹来。”柯贤林深怕女儿累着了。
“阿爹,我不累的。”金芽芽说的倒是实话,这些手脚活儿对比以前在田地里面干的农活儿,简直是毛毛雨。
“阿爹,吃饭了!”贾世书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还端着自己亲手做的,才出锅的早饭。贾世书这辈子脸皮变厚了,既然金芽芽叫柯贤林爹,那他也就跟着叫了。
金芽芽撇了撇嘴,上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贾世书做的饭。没想到,重活一世,他居然学会做饭了。
她哪里知道,这是贾世书重生回来之后特地跟阿娘学的。
吃完早饭,金芽芽打算到这附近转一转。深圳的天空,跟自己想象的还是差不多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样子。不过,很快,金芽芽就知道深圳到底特别在哪里了。
本来柯贤林想要一起出来逛的,被金芽芽拒绝了。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是特别好,加上之前的舟车劳顿,还有找到“女儿”的惊喜。让他看起来特别疲惫。
最主要的还是对于这个新“爹”,她还是有点尴尬的。毕竟,自己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虽然不是自己上赶着去认,自己这个冒牌货还是心虚的。
“芽芽,你看那边就是华强路了。柯贤林大伯的房子不是很偏僻,我们走二十分钟就过来了。”贾世书指着路上的一个路标说道。
这里的所有,对于他们俩人而言,都是陌生的。在这里,他们并没有看到如同昨天晚上一般的繁华,反而非常冷清。路上很少行人在走动。
“怎么人这么少?感觉比我们村子的人还少。”金芽芽左看看,右望望,没几个人影。
“我也不知道,也许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在上班?”贾世书也不是很确定。
正说着没人呢,贾世书和金芽芽的对面,就走来了两个汉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的瘦,矮的胖。
擦肩而过的刹那间,金芽芽只听“啪”的一声,一个东西从瘦高个子手里掉落在地上。那高个汉子马上冲金芽芽嚷嚷:“喂,大妹子,你怎么走的路?把我的电话碰掉地上了,摔坏了你要赔的。”
金芽芽被瘦高男人的声音给吓坏了,她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我碰掉的,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我兄弟会傻得自己撞上来?你有没有搞错!自己做错了事,还不敢承认?你赔不赔?不赔我们就上派出所去。”矮胖的男人威胁道。那些外乡人,只要一提到派出所,他们就怂了。
金芽芽和贾世书一看就是外地人的打扮,从他们的穿着和神情就知道他们刚来深圳不久。因此,这两个汉子是看准了他们的身份,才敢这么凶狠的。
贾世书将金芽芽护在自己身后,他正面面对着两个叫嚣要他们赔钱的汉子。
“这样吧,我们找家维修店检查一下,如果真的坏了,那我负责出修理费。”
“修什么修?这可是我们店里唯一的样机啊!这下坏了,可要挨老板的骂了。你们不知道,这个东西老贵了!”瘦高的男人开始软化下来,不停地强调这个东西很重要,是他们店里唯一的东西。
“我都说了赔你们修理费了,你们还想干什么?”贾世书警惕的看着这两个人,他们的组合看起来很像敲诈的。
这两个家伙一听,互相对望一眼,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高个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贾世书和金芽芽说:“这样吧,东西掉在地上了,我们也有一定责任。这个东西价值六百块钱,我们各承担一半。你们赔我三百块钱就行了。”
“三百块?你们怎么不去抢劫!”金芽芽不服气的从贾世书的身后跳了出来。
“你们嫌贵是吗?那我们还是去派出所解决好了。”矮胖的男人一副不想和解的模样。他还拉了拉自己身旁的同伙。
“等等,把你们手中的东西递给我看一看。”贾世书伸手想要确定一下自己的想法。
正文 变化
“看什么看?你又不懂这个。都说了, 我现在赶时间, 你只要赔我钱, 我就自认倒霉。否则, 我们只好去派出所解决问题了。”矮胖的男人警惕的看着贾世书伸过来的手。
“别以为我们好糊弄, 你们手上拿着的不就是个无绳电话的样机吗?别以为我不识货, 想来碰瓷?我看你们是找错对象了吧!”贾世书从一开始, 就不相信这两人的话。只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想要跟他们好好说话。谁知道,这两人除了威胁就是恐吓他们了。
亏得贾世书和金芽芽是重生回来的, 不然铁定被这两人忽悠去了。两人眼见贾世书点破了问题的核心,灰溜溜的离开了。
“好了,芽芽, 别怕, 没事了。”贾世书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金芽芽。
金芽芽呆呆的看着贾世书,他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在火车上的时候, 她就发现了, 遇到问题, 他会自己想办法解决, 也会在矛头指向自己的时候, 挺身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以前的你从来不这样!”没头没脑的留下这么一句话, 金芽芽气呼呼的往前走去。
贾世书倒是听明白了芽芽话里的意思,不过,这要让他怎么说?似乎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沿着华强北路走了没多远, 金芽芽和贾世书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自发形成的劳务市场的地方。之所以说它是自发形成的, 是因为它就在马路边上。
金芽芽观察了一圈发现,这里属于专业的劳务市场。因为,人行道边上蹲着一溜儿找工作的司机,每人面前放着一块砖头,砖头下压着一张白纸,白纸上手写着“司机待聘”。
左右转了一圈,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了。金芽芽有注意到,有人用单车载着快餐过来,找工作的司机就买份盒饭,蹲着埋头吃饭。人行道外边是一排一人多高的灌木树丛形成的篱笆墙,灌木丛后面阴森森的看不清。
找了一个路人问了之后才知道,篱笆后面是华强公司的家属院,是几排极其简陋的的砖砌平房。和很多家属院一样,住户沿着墙边自己用铁皮木板加盖起窝棚一样的增值建筑,看起来就是一片贫民窟。
原来,这个时候的深圳,也不过如此。金芽芽想起上辈子在电视里看到的深圳,她还以为全部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样子呢。
金芽芽和贾世书眼见已经中午了,就开始往回走。家里的柯贤林阿爹还等着呢,要是再不回去,他该着急了。
关于谋生这件事,金芽芽和贾世书在回去的路上达成了一致意见。先不着急工作的事情,现在首要任务是把这里的地理方位熟悉了。要不然,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中午吃饭的时候,柯贤林首先问起了他们俩人的学历问题。其实,他比较担心的是“女儿”没有怎么念过书。
害怕触及“女儿”的伤心事,柯贤林基本上没有怎么询问金芽芽小时候的事情。现在提起学历,是因为他在考虑她们两人的工作问题。
“我是初中毕业,他是高中毕业。对了,他读高中的时候,还拿过全国数学竞赛和物理竞赛的二等奖。”金芽芽说完,放下了自己的碗筷。
她心中其实一直有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就是上辈子贾世书没有继续念书,而是跟她结婚,彻彻底底的成了农夫。
虽然,贾世书的辍学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她总是为贾世书感到不值。曾经,她还萌发过供贾世书继续念书的想法。然而,现实告诉了她,她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没有经济来源,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有钱来读书?
“哦,没想到,世书还很有算学上的天赋。”柯贤林也没有问他们为什么没有继续念书这个问题了,不用问他都知道肯定是家庭的因素。
他们两人都念过书,而且学历还不错,这一点出乎了柯贤林的意料。对于这样的结果,他是满意的。
“我还没有介绍过自己吧?我是深圳大学的老师,教法学的。不过,现在我已经退休了。你们右手边那个房间,就是我的书房。以后,你们可以在我的书房寻找自己需要的书籍。年轻人,多看点书,增加点知识,总是好的。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贾世书对金芽芽的小心思,柯贤林看在眼中。自家女儿有人追求,那是好事情。何况这小伙子,他看得上。虽说名为姐弟关系,但是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也就没所谓了。
要是金芽芽知道柯贤林老伯的想法,一定哭笑不得。
“阿爹,我想要做生意,赚钱!”金芽芽从来都是藏不住话的人,大多数时候,她想什么说什么。说好听点,叫做直率;说不好听点,就是讲话不过脑子。
而贾世书跟她恰恰相反,贾世书话很少。对于一个问题的反馈,他总是权衡了利弊,再选择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出来。
所以,金芽芽说完过了一会儿,贾世书才缓缓地说道:“还没有想清楚具体要做什么,不过芽芽的所有想法,我都会支持。”
哼,金芽芽并不领情。她看都没正眼看一下贾世书,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情。爸爸支持你们!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老爸这里,还是够用的。”柯贤林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下午,金芽芽和贾世书一起继续在附近溜达。他们没有去找徐木阳所说的顺爷,而是用自己的脚和眼睛,熟悉着上步工业区。
现在说起华强北都是指华强北路周围方圆几公里的片区,其实这一片以前都属于上步工业区,而华强北还只是出现在路牌上的一个名词,即深南路以北的华强路叫华强北路,竖有一个路牌“华强北路”,深南路以南的华强路叫华强南路,竖着一个路牌“华强南路”。
那时的华强路上称得上商业单位的机构寥寥无几,一个是旧的赛格电子市场,四层高的楼很破旧的样子,里面挤满了一个个一米见方小玻璃柜台,每个柜台面就站着一个小老板,全是卖各种各样电子元器件。
俩人溜达了一圈下来,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这里面的水,还深着呢!对于像金芽芽和贾世书这样的外行,没个人领进门,想要入行,真的太难了。
还有一个商业单位是工业品展览中心,估计是平常也没什么展览,就租给小商贩卖一些小电子产品。比如:电子游戏机,手电筒,充电器,收音机,台灯什么的。
对于在这个时代,还非常新潮的这些东西,金芽芽非常感兴趣。在深圳,这里有很多各种类型的小家电。但是,在内地,这样的东西就是给钱也不好买。金芽芽从这里看到了商机。
转了几个圈下来,也问了一些价钱。金芽芽垂头丧气的发现,自己没有本钱,怎么做生意呀!
依依不舍的从工业品展览中心离开,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位于深圳南路和华强路交叉口处的华强肉菜市场。这里还是那种现在已经在深圳关内基本绝迹的老式肉菜市场,市场内搭起几溜水泥台,小摊贩就把蔬菜、鱼、肉摊在台子上卖那种。
两人关注的焦点,并不在菜市场上,而是华强肉菜市场楼上的深圳人才市场。
他们眼前这幢楼上下平行挂着两个大小一摸一样、风格相同的大招牌。贾世书估计,这招牌是一家广告公司做的。上面的招牌写着 “深圳人才市场”几个大字,下面的招牌写着 “华强肉菜市场”几个大字。
贾世书看着这两个招牌就觉得好笑,一个卖“人才”的,一个卖“肉菜”的,两个都是卖“CAI”的。
金芽芽并不想逛人才市场,她的心思还在之前看到的小家电上。都是被贾世书硬拉着进来看看的。
这个时代的竞争,远没有后世激烈。原因有很多种,最主要的还是这个时候的大学生是包分配工作的。而且,私营企业除了在经济特区,在其他地方基本是没有办法存活的。
因此,这些招工的要求并不是很高。至少,金芽芽就发现了很多个工作,贾世书都是满足条件的。幸好,当时他虽然高三下学期辍学回家务农,班主任老师还是给发了高中毕业证。
刚从人才市场出来,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年轻的女人慌慌张张的大喊道:“抢劫啊!快点来人啊!抢劫!”
一边喊,她还一边追着不远处的男人。金芽芽很清楚的看到,男人手里抓着一个女士的包包。
金芽芽拔腿就朝抢劫的男人追去,这可把贾世书急坏了。
“芽芽,你别去,让我来!”
果然,贾世书人高腿长,几步就超过了金芽芽。很快,在一条街道转角处,贾世书一个俯冲,将抢劫的男子按在了身下。第一时间,死死地握住了对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