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迷途小僧 第一章 白衣小和尚   “笃笃笃……笃笃笃……”   “谁啊?”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妇瑟缩地从床上爬起,心道:“风雪交加还有人登门,不会是蒙元狗吧?”   “好心的人家,小僧是来化缘的。”一个怯生生的男子声音说道。   少妇心头火起,怒道:“走开走开,这世道,我自己都吃不饱,哪有余粮供你这尊和尚?”   门外的和尚似乎委屈的快哭了:“女施主您行行好吧,我师父生病了,附近的人家都不愿意开门,求求您了……”   少妇听着门外情真意切的稚嫩声音,心下登时软了。自己的丈夫被蒙元抽去做了壮丁,转眼三年,音讯全无,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蒙元压榨华夏百姓,民不聊生,身为华夏子民,如果再不互帮互助,恐怕真要世世代代成为蒙元国的奴隶了。这和尚应该是附近那座灵觉寺来的,罢了罢了,就做回好人吧。   少妇理了理眉边乱发,“吱呀”一声打开了门,眼睛登时一亮。   站在门外的是个浑身上下裹着白衣的少年和尚,站在风雪交加的泥泞土地上,看上去却十分奇怪的一尘不染。小和尚面目俊朗,五官清秀,嘴角挂着迷人的微笑,额头之上有一个“卍”(音同万)字香疤,乍一看去,给人一种温暖阳光的感觉。   小和尚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举起同样干净的铜钵,笑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好,小僧猜您的心灵定然如您的面容一般出尘脱俗,种善因得善果,求您施舍小僧一个窝头吧……咦,里面在煮什么,好香啊……”   少妇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哎,哪有这么轻薄的小和尚,外面风雪交加,你还是先进屋来吧。”   小和尚闻言合十笑道:“善哉!如此,小僧恭敬不如从命了。”   过了盏茶时分,小和尚一只手托着一钵热气腾腾的汤走出少妇的家,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擦了擦光头上留有余香的唇印,喝了口热汤,自顾自的笑道:“今天行大运,这家居然在煮野兔汤啊,嘿嘿,清规戒律,总大不过人命吧,饿死了还怎么参悟佛法……想起我要肉汤时主人家瞪大的眼睛,就觉好笑。”   走出两步,小和尚又苦道:“不过,这野兔汤师父可不会喝,拿了回去,师父丢掉,浪费粮食,要入饥饿地狱,如此,岂不是更造恶业,反正师父身子好得很呢,就由我道莲来替他老人家进补了吧。”   说着,道莲咕嘟咕嘟喝起了野兔汤,正在大快朵颐间,却见道旁一只独眼野狗睁着一只泪眼,可怜兮兮的盯着他看。   道莲见状,叹息道:“罢了罢了,见者有份,来。”他将盛有半钵野兔汤的铜钵放在了野狗面前,笑着说道:“吃吧。”   独眼野狗抬起鼻子嗅了嗅,便伸出血红的长舌头,贪婪的卷着肉汤,喝完后,还不忘用舌头将铜钵里里外外舔了个干净。   道莲捡起铜钵,拍了拍野狗消瘦的头,笑道:“乱世之中,咱们生存不易,好好活着吧,小僧去也。”   独眼野狗似乎听懂了一般,吠叫了两声,算作回答。   道莲一笑,便起身走了。可方才走出两步,却双眉一轩,随即隐身一处矮墙之后。   一队蒙元士兵穿着皮裘,戴着毡帽,手握朴刀利剑,有说有笑的走入村子。只听其中一个蒙元士兵说道:“格老子的,被派到这穷地方收粮食,也不知道有没有油水,惹急了老子,随便煮一个华夏的贱人打打牙祭。”说罢,众士兵皆哈哈大笑。   道莲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道:“万物皆空,万物皆空,小僧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这就要回寺里做晚课了。”说着,起身就欲偷偷开溜。   正欲离去,却听到那对蒙元士兵喊道:“哈哈,这家再煮什么肉,好香啊,快去看看!”接着,“哐当”一声,木门便被两个蒙元士兵合力踢开。   “啊!”一声女子尖叫响彻村中,接着传来众士兵的淫笑声。   道莲眉头一皱,自语道:“欺负小僧的恩人,这可不大好,种善因得善果,这可不是一句诳语啊。”   屋子里,一个蒙元士兵在找容器舀汤喝,另外两个士兵在撕扯少妇的衣服,正在少妇尖叫声中嘻嘻哈哈的士兵们突然接二连三的发出惨叫,之后不约而同的弯下腰捂住自己的右手。   一个铜钵竖在地上,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一个白衣小和尚合十站在门口,口宣佛号,面露微笑。   少妇看见道莲,彷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高声叫道:“小和尚,救救我!”   道莲笑道:“诸位军爷,要想喝汤吃肉,可要有礼貌才好啊,这一点,真该向小僧学学。”   “小秃驴,找死!”靠近门口的两个士兵大怒,双双举起朴刀,向那颗光头狠狠砍去!   少妇惊叫声中,道莲右臂白影一闪,两名士兵手中朴刀跌落,双双捂着肚子飞退,口中鲜血狂喷,跌在地上没了动静。   其他士兵见状。纷纷弃了手中物事,嚎叫着举刀扑来。   道莲双脚不见动弹,只见身前白影连闪,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之后,“叮叮啷啷”刀剑落地,一众士兵彷佛没了骨头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瘫软了下去。   少妇瞪大了眼睛跌坐在地上,颤抖着说道:“小……小……大师,你……您莫非……杀……杀了他们?”   道莲慢悠悠地取出方巾擦了擦手,收好方巾,才双手合十,摇头晃脑地说道:“小僧就当做好事,提前送他们往生了,转世也能少带些恶业,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些尸首,就劳烦施主找人把他们料理了,切记要干干净净。”   少妇明白道莲是怕蒙元报复,连口称是,跨过士兵尸首,就要拜倒,清莲急忙双手扶住少妇,笑道:“施主不必拜我,施主种下善因,必得善果,事不宜迟,这些尸首,快快收拾了吧,今日之事,还望施主莫要声张才好,对了,这些士兵的衣帽也一并烧了,以免惹人非议,最近你们村子里的人最好外出避一避,小僧这就去了。”   少妇哪还敢说个不字,点头哈腰的送走了小僧,才急急忙忙去找相熟的邻居打理尸首了。   一座不起眼的古朴寺庙,静静地掩立在太行山脉之中的一处山谷里,参天的古木夹缝之中,露出暗红色的挑角与深灰色的脊兽,更添神秘庄严之感。并不算很响,反而十分浑浊沉闷的古钟声,夹杂在鸟兽的叫声之中,显得和谐而自然。   道莲站在灵觉寺的山门踏步之下,抖了抖双脚的灰尘,才缓缓进入寺庙,“灵觉殿”里,当中一个老僧须眉皆白,裹着黄色的破旧袈裟,坐在蒲团之上,领着下首十数个年轻僧人诵读佛经。这个老僧,正是道莲之师,灵觉寺住持无戒禅师。   道莲脱了鞋,悄悄的溜到一个空着的蒲团之上,盘膝坐下,跟着诵起佛经来。   晚课结束,僧人们纷纷陆续对住持施礼并离开大殿,道莲正要开溜,却听无戒禅师苍老雄浑的声音响起:“道莲,何事误了晚课时间啊?”   道莲嘻嘻笑道:“师父,外面风雪交加,路上湿滑,徒弟走的慢些……”   “撒谎”无戒禅师怒道:“以你的修为,还怕路上湿滑?过来!”   道莲无奈,只得移着小碎步,来到师父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响。   无戒禅师突然出手,抓向道莲下巴,道莲嘻嘻一笑,光头一偏,反来扣无戒禅师的右手,无戒禅师面露微笑,手腕一转,“啪”的一声打在道莲手上。   道莲吃疼,“哎呦”一声叫出声来,转头就跑。   无戒禅师笑意更浓,仿佛十分享受捉弄这顽徒的感觉。只见无戒禅师手一抖,一大串佛珠彷佛凭空而现,“刷”的一声,套向道莲的光头。   道莲“啊”的一声,连忙弯腰,右脚下意识的反踹而出。   无戒禅师“呵呵”一笑,佛珠凭空转向,套在了道莲的脚脖子上。那佛珠生出一股粘劲,紧紧地粘在道莲脚上。   道莲大惊,不顾形象的喊道:“要摔跤了,师父不要,衣服……衣服要脏啦!”   无戒禅师手腕一抖,道莲右脚受到牵引,跌了个四仰八叉。师徒这一番相斗,看似复杂,其实只是一眨眼之间的事。   道莲苦着脸坐了起来,无戒禅师弯下腰,靠近道莲清秀的脸庞,抽了抽鼻子,皱眉道:“道莲,就一日,你居然连破荤、色二戒,不会是连杀戒也破了吧?”   道莲忙道:“师父,真的不怨徒弟,徒弟去化缘,那家刚好在做野兔汤,徒弟饿的急了,只得从权,那家女主人看徒弟生的可爱,便亲了徒弟一口,徒弟已经勉力躲闪了……”   “那血腥气呢,你可别蒙我,这腥气不像是野兽的”无戒禅师的眉锁得更紧了。   “是蒙元兵”道莲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他们胡作非为,要玷污那家女主人,徒弟一时气愤,便料理了他们,徒弟……”   “杀得好!”无戒禅师转怒为笑,说道:“杀得好!这帮蒙元蛮子,毫无人性,视我华夏子民如同走兽,我视他们,却连走兽也不如,除魔卫道,乃我辈本分,道莲,你跟我来。”   道莲不知无戒禅师要做什么,只得穿上了鞋,跟在师父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住持的住房。   无戒禅师坐在木椅之上,道莲站在一旁,不知这个老和尚又在打什么算盘。   无戒禅师摸了摸胡子,说道:“最近右眼总是跳个不停,该不会是有什么灾持吧?”   道莲笑道:“师父多虑了,徒弟这就去给您取点泡过的茶叶来敷一敷眼睛,很快就好。”   “不必”无戒禅师接着竟然撕开了自己的被子。   道莲惊道:“师父,你这是做什么,不打算过了啊?您是要离寺出走吗?您留下我们这堆和尚,可怎么办啊?”   无戒禅师似乎没听到道莲的玩笑,从棉絮之中抽出了两张叠好的泛黄纸张。   “师父,这是……?”道莲见到无戒禅师的怪异举动摸不着头脑。   无戒禅师将两页黄纸递给道莲,说道:“道莲,这是一式掌法,可是不传之秘,你好生习练,定当受益匪浅。”   道莲讶道:“不对啊师父,有这好事,你怎么早点不拿出来,偏偏今日……”   无戒禅师露出和蔼微笑,说道:“算起来,你今年也该满十六岁了,你虽放荡不羁,目无戒律,但本心纯净,深明佛理,以后,老和尚我时日也不多了,寺里的和尚们,就要交给你了。”   道莲接过两页黄纸,罕见的露出严肃表情说道:“师父,您老人家身子比牛还壮,再活个五六十年都没问题,责任交接之事,还是晚些再说吧。”   无戒禅师还要说话,却听门外一个执事僧恭敬地说道:“师父,山门外有个饿倒的少年,拉了两具尸首……”      第一卷 迷途小僧 第二章 剃度、香疤与残掌   无戒禅师闻言,便对道莲说道:“道莲,你去看看,试试他有没有修为在身,若真是饿倒的平民百姓,便扶他进寺,用些粥饭吧。”   道莲笑道:“师父,你何时变得这般谨慎了,咱们这间小寺庙,有什么人会惦记啊?”说着,便移步去了山门口。   刚出寺门,道莲便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薄衫的少年趴倒在门前,已然不省人事了。他的后面有一个板车,上面躺着一男一女两具尸首,看得出去世已有多日,都已有些味道了。   道莲合十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之后蹲了下去,摸了摸少年的脉搏,说道:“脉象虽然微弱,但却平稳的很,也不像有修为在身的样子,师父多虑了,是不是年纪大了,喜欢胡思乱想了呢。”   道莲扶少年进入寺中,并让执事僧先将尸首放在一处阴凉之地,在房中帮少年推拿一番,少年清醒了过来,吃了粥饭,才渐渐有了生气。   道莲问道:“小施主是哪里人,怎么寻到咱们寺里来了?”   少年眼圈一红,说道:“小人名字叫做李重九,你也知道,蒙元律法不许咱们……俺们华夏贱民有名字,所以我妈只好以我出生的日子来叫我……村子里闹饥荒,我爹娘都饿死了,我没钱买墓地给爹娘,想起娘曾带我来烧过香,还说寺里的和……师父们都是好人,所以……啊,我爹娘呢?”   道莲答道:“放心吧,他们的尸首无恙。”   李重九听到“尸首”二字,目色一黯,接着说道:“所以,还望贵寺能开辟几分地,让我安葬爹娘,小人愿意皈依佛祖,在贵寺吃斋念佛……”   道莲笑道:“在敝寺中,你确实饿不死……”   李重九脸一红,翻身跪下,说道:“小师父,请您答应小人吧,小人定然一心向佛。”   道莲扶起李重九,说道:“安葬你双亲之事,没有问题,至于你出家之事,小僧还要请示住持。”   话音刚落,无戒禅师便踏入房中,说道:“不用了,乱世之中,生存不易,此子既然有心,就许他剃度修行吧,道莲,剃度之事,就交给你了。”无戒禅师转头看向李重九,说道:“午后剃度之后,你就叫做道顺吧。”   李重九大喜,急忙叩谢道:“多谢师父赐名!”   道莲眯着眼睛,心道:“这小子心思活络,脑筋转的很快,这小寺庙,恐怕留不住他。”   李重九在几个僧人的帮助下安葬了双亲,立下简易的墓碑,不免又在父母坟前大哭一场。   午后,在“灵觉殿”中,李重九跪在佛像之前,双手合十,住持无戒禅师坐在一旁,低眉顺目,仿佛已然入定。在李重九身后,道莲拿着烫洗过的剃刀,口中说道:“本寺戒律:戒杀生、偷盗、荤腥、邪淫、妄语、饮酒、说过罪、自赞毁他、悭、?、谤、不敬师长、不举教忏、背正向邪、不瞻病苦……”   道莲一连说了四十八项戒律之后,问道:“你记住了么?”   李重九忙道:“记住了。”   道莲笑道:“就这么听一次,怎么可能记住,稍后自己去抄录一份吧。”   李重九讪笑道:“师兄说的是……不过,师兄,出家为什么必须剃度啊?”   道莲摇头晃脑地说道:“剃去你的三千烦恼丝,度越生死,是为剃度也,师父,我说的没错吧?”   无戒禅师彷佛没有听到,已然入定一般坐在那里。   道莲耸了耸肩,便开始了手中的工作。   李重九本来有些害怕,但是道莲似乎下手温柔,显得驾轻就熟,李重九看着眼前的青丝刷刷而落,丝毫不感到疼痛,甚至觉得有些舒服。   只一会儿,便听道莲说道:“好了。”   李重九摸了摸自己的头,果然变的又光又滑,正准备起身,却听道莲说道:“就差烫上香疤了。”   李重九一惊,就见道莲拿过来一个烧红的“卐”字形铅铁,李重九惊道:“这个,是要烧在我的额头之上吗?”   道莲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道:“那当然了,难道还烧在你的屁股上不成?”   李重九惊道:“据我所知,出家为僧者并不一定必须烫上香疤啊,何况,这个奇形怪状的香疤我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道莲讶道:“这可是我们‘灵觉寺’的规矩,你看你的师兄们,还有我……”   道莲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道:“都烫有这‘卐’字形的香疤啊,你不觉得很有趣,很好看吗,很与众不同不是吗,哈哈……至于为什么烫,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师父,这个形状,是为什么啊?”   无戒禅师缓缓开口,说道:“香疤确实是自愿烫的,道莲,道顺既然不愿,那就免了吧。”   李重九闻言,大喜拜谢,自己却是暗暗呼出一口气。他本来就没打算真正出家,只是走投无路才行此下策,如果烫上香疤,以后还俗的话岂不是麻烦了。   转眼间过去了一个月,道顺似乎是为了报答灵觉寺的恩情,在寺里也算是勤劳刻苦,和道莲关系也还不错。   道莲见道顺为人虽然心眼多了一些,但还算诚实善良,有空便也指点道顺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道顺虽然资质平平,但扎实肯练,倒还打的有模有样。   有一次,道莲正在指导道顺打一套“罗汉拳”之时,却听道顺问道:“师兄,你说这世上真有佛祖的存在么?”   道莲笑道:“好小子,竟问出如此大胆的话!”   道顺闻言笑道:“我知道师兄不会责怪我的,”接着敛容说道:“若果有佛祖,为什么当今世间却如同地狱,瘟疫饥荒横行,蒙元蛮横霸道,咱们华夏子民个个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为什么佛祖不来拯救咱们?”   道莲闻言一愕,有些语塞,随即灵光一闪,肃容说道:“我说你便是佛,你可相信?”   道顺讶道:“我?师兄你在胡说什么啊。”   道莲笑道:“这世上,自有拯救万民的英雄出现,那个英雄,便是佛,你可明白?”   道顺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道莲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了。   这些日子里,道莲一个人的时候,便打开无戒禅师赠与他的两页黄纸细细钻研,渐渐地,道莲看出一些眉目,这是一式残掌,整套掌法无迹可寻,不知道师父把这一式残掌赠与自己有何深意,不过左右无事,道莲便时常加以习练。   不练便罢,这一练,道莲更加奇怪了。   起初,道莲只道这是师父又再捉弄自己,但渐渐的,练多了这一式掌法,自己的力量竟然越来越大,一双肉掌竟能划出淡淡金色光晕,道莲大惊。这掌法越练,道莲越觉其中神妙无穷变化万千,但也越多晦涩生硬的地方,去请教无戒禅师,无戒禅师却只是叫他自行参悟,甚至连掌谱也不愿看上一眼,看来师父也不一定会使这一式掌法。万千疑问萦绕道莲心头,但道莲出家之人,本来万事都可不挂于怀,想不出结果,师父也不愿意说,便就此作罢,只自顾自的参悟这一式掌法之中的精妙之处。   这一日,道莲吃过僧饭,总觉得不过瘾,肚里的馋虫“吱吱”乱叫,便想:那家村子里的人应该回来了吧,过了一个月,蒙元士兵应该也不会再行追查了,待我请示师父,再去那村子里碰碰运气,兴许还能喝到野兔汤,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儿,道莲再也忍耐不住,便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住持室之外,叫道:“师父……”   住持室里面传出无戒禅师的声音:“是道莲么,说实话,那一式掌法老衲我也不会试,你只能靠自己了。”   道莲笑道:“非也非也,徒弟不是为了此事而来。”   无戒禅师笑道:“不是此事,那定是想出去打打秋风了,切记,不可喝醉啊。”   道莲也笑道:“放心吧师父,哪还有那么好的运气找到酒喝啊。”一边说,一边已经转身向寺门跑去了。   无戒禅师听着道莲远去的脚步声,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又自顾自的叹息道:“佛祖啊,愿你保佑这可怜的孩子吧,但愿他这一生,都能如此无忧无虑的做个平凡僧人,如此,老衲于极乐世界之中,也有面目见老朋友的面了,哎,不知将仅有的这两页遗物给与他,是对是错……不过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也躲不掉的。”   这一次,道莲猜对了。   那村中之人真的回来了,他在这村中俨然成了救苦救难的绝世高僧,少妇还宣扬这高僧不忌酒肉,村里人便杀鸡备酒款待道莲,希望得到这位武功高强的高僧庇佑。   道莲倒也乐得喝酒吃肉,对自己今日之决定更是佩服的连连摇头,对于“种善因得善果”这一句话也再度深信不疑起来。 这一日,在村民的频频劝酒中,道莲喝的实在是多,好在他的酒量不俗,不是那么容易便醉倒之人,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场灾祸,一个不速之客,便在此时,降临在灵觉寺之中。        第一卷 迷途小僧 第三章 黑衣杀星   “什么人……”灵觉寺门口的两个知客僧话音还没落,便双双喉管爆裂而死!   一个黑影如风窜入寺内,寺中扫地僧人走不过这黑影一招,便如同知客僧一般喉头爆出殷红血浆。   黑衣人一步不停,旋风般走过数个厢房,见僧便杀,转眼间寺内僧人竟被黑衣人屠戮一空!   接着,黑衣人直接杀向住持室,一脚踢开了门,室内却空无一人。黑衣人一愣,旋即立时扭身回头。   回过头来,映入眼的却是一片黄影。   黑衣人阴沉笑道:“袈裟伏魔功!无戒老和尚,久违了!”   无戒禅师双手卷动袈裟,那件袈裟如同有了生命般纵横鼓胀,袈裟之上浮出串串金字佛经真言,绕着黑衣人飞速旋转,将黑衣人死死困在垓心。   黑衣人不敢大意,他深知作为佛门六十四决之一的袈裟伏魔功之利害,只要被袈裟困住,体内内力变回如百川归海一般被袈裟化去,最终力竭而亡。   黑衣人爆发出一声刺耳嚎叫,左冲右突,右手终于“嗤拉”一声抓破袈裟,然而这时袈裟竟从破口之处突然收紧,死死缠住黑衣人右臂,无戒禅师右手控制袈裟,左手一掌拍向黑衣人额头。   黑衣人急忙偏头,却被无戒禅师抓下面罩,无戒禅师看到黑衣人面容后不禁惊呼:“是你!”   黑衣人嘿嘿笑道:“是又如何,那小子呢?是否在寺中?”一边说,右臂一边飞快旋转腾挪,意欲挣脱袈裟之禁锢。   无戒禅师一边与黑衣人缠斗,一边怒道:“老衲与你师父也算是故交,今日你怎敢这般行事,你要找他,意欲何为?”   黑衣人道:“你只需告诉我,那小子是否还在寺里,是否已经死了?”   无戒禅师突逢大变,寺内僧人被屠戮一空,即便数十年禅功苦修,心神也不免微微散乱,黑衣人双脚连登,飞上了灵觉殿屋檐之上,引得无戒禅师也只得跟着飞了上来。   无戒禅师手中袈裟爆出阵阵金光,困住黑衣人,黑衣人右臂被俘,内力已然源源不断的被袈裟化去,但他左臂依然东拍西打,不使袈裟过分逼近。换做其他人被困,早已内力不济败下阵来,然而黑衣人却越战越勇,气息悠长,丝毫不落下风。整个灵觉殿顶上瓦片飞扬,脊塌梁陷。   突然,黑衣人深吸一口气,双目怒张,张开了口,“呔~~!”,一声响彻天际的大喝,声波犹如实质般近距离撞入无戒禅师耳内及胸口,无戒禅师心神巨震,一声闷哼,踉跄着连退数步。   黑衣人一笑,身周爆出一团凌厉内息,犹如无数利刃翻卷,将袈裟震的片片散落,金字真言也随之烟消,接着黑衣人身子一轻,双腿连环,袭向无戒禅师。   无戒禅师双手连拨,两手两脚“噼噼啪啪”连过十数招,黑衣人双脚脚尖突然弹出尖刀,两条腿彷佛立时变作了四条,一腿未消,第二腿接踵而至,一腿紧似一腿,层层递进,越踢越快,腿腿踢向无戒禅师周身数处要害。串串腿影之下,鲜血飞溅,黑衣人竟用双脚利刃砍下了无戒禅师一双小臂!   紧接着,黑衣人手上不停,双拳齐出,一计罗汉拳之中的“双龙出海”,狠狠轰在无戒禅师胸口!   无戒禅师口中鲜血狂喷,从灵觉殿顶上跌了下来,黑衣人哈哈一笑,跟着飞了下来,双手连点,封了无戒禅师身周数个大穴,说道:“说吧,那个杂种在哪,是否已经被我杀死了?你这老和尚忒的狡猾,竟然给寺中僧人都烫上了‘?d’字香疤,令我无从分辨!”   无戒禅师连连咳嗽,说道:“大狮子吼,四象万劫腿,没想到你都已登峰造极,可惜可惜。”   黑衣人笑道:“你不必可惜,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本也不指望你亲自说出来,‘搜魂秘咒’你可听说过?”   无戒禅师惊道:“巫圣秘术,你从何得来?”   黑衣人笑道:“你已是个死人,就不必知道那么多事了……呵呵呵”话音未落,却看到无戒禅师露出诡异微笑。   黑衣人惊道:“你这老和尚,想干什么?”赶忙一手抓住无戒禅师的下巴,捏开嘴巴,却见无戒禅师口内,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竟是嚼碎的舌!   “混蛋!”黑衣人一爪抓碎了无戒禅师的喉管,狠狠道:“还是小看了这老和尚,骨头居然这般硬,不过没关系,那小杂种八成已经被我杀了,即使活着,也是一无所知,翻不起什么浪,哼。”言罢,便一个旋身出了灵觉寺。   夜已深,道莲晃晃悠悠,一路遛回山谷之中,却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不好!”道莲心头警兆突起,浑身上下一个激灵,酒立时便醒了大半!   道莲旋风般跑到寺门前,却见两个僧人倒在血泊之中。   “道澄、道清,你们……”道莲上前,看到二僧喉头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知道已然无救,连忙抢进寺中,却见灵觉殿前无戒禅师的尸首躺在地上,面上歹自挂着微笑。   “师父!”道莲急忙上前,抱起无戒禅师的尸首,颤抖着说道:“师父这般修为,是谁能将他一伤如斯……是谁……?”   道莲抱着无戒禅师的尸首,似乎痴了。   良久,他嘴角露出微笑,说道:“师父,这次你可错了,我若是不喝醉,恐怕也逃不过这一劫……”说完,两行清泪却从清秀的面庞之上滑落。   突然,寺角的井中却传出殷殷哭泣之声,“是谁?”道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井中之人听到响动,发出一声惊叫。   道莲望向井中,喜道:“道顺,快上来!”   道顺见到道莲,痛哭出声,喊道:“道莲师兄,救我!”   道莲拉上了道顺,急忙问道:“道顺,发生了什么事,快点告诉我!”   道顺摇头说道:“师兄,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了,我听不到了啊!”   道莲连忙拉过道顺细看,说道:“你耳朵怎么了?”   道顺只是摇头自顾自的说道:“我本趴在井沿上偷看,但那黑衣人突然一声大喊,震耳欲聋,我把持不住,便摔进了井里,之后便人事不知了,师兄,我是不是聋了,我是不是聋了啊?”   道莲抓住道顺头部,双手连点道顺耳内神门穴,大声叫道:“能听到吗,道顺,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道顺流着眼泪,点头说道:“能,只不过不是很清楚,师兄,师父死了,大家都被他杀了!”   道莲忙问道:“谁,是谁做的,快告诉我!”   道顺哭道:“我不知道,是一个黑衣人,他好像在找什么人,但师父不肯说。师父抓破了他的面罩,他也是个光头,或许也是个和尚!”   道莲惊道:“和尚?你双耳被震,莫非是佛门绝技大狮子吼?此地不宜久留了,赶紧掩埋师父和师兄弟的尸身,之后咱们便走!”   道顺连连点头,两人开始忙活起来,道莲取下无戒禅师颈上的一大串佛珠,挂在自己脖子上,埋好了一众僧人尸首,两人简略收拾了行李,便离开了灵觉寺。   两个和尚各怀心事,一路无话,两人有些疲累了,便在山林之中歇下。   道顺无法入睡,便问道:“师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道莲说道:“我会去嵩山的云林禅寺打探消息,既然凶手是个和尚,修为又高深莫测,还身兼数项佛门绝技,我猜,他多半和云林禅寺有关系。”   道顺惊道:“也许他们要找的正是你,你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道莲笑道:“云林禅寺乃是天下禅宗寺庙的执牛耳者,千年古刹,你以为寺里上上下下都是恶徒不成,我查看了师父他们喉头的伤口,这很像师父曾经说起过的几个禅宗绝技。”   “是什么?”道顺睁着眼问道。   “我猜不是禅宗的龙爪手,便是密宗的因陀罗爪!”道莲说道:“伤口显出淡金色痕迹,伤处如同利刃切割,这两种绝技都可以做到。”   顿了顿,道莲问道:“对了,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大概不愿意和我去嵩山吧?”   道顺叹息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去随便找个地方,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吧。”   两人双双叹息,一夜无话。   天明,两人再度上路,走出不远,却听见一阵喊杀之声,两人连忙前去查看,缺见遍地尸首,有华夏人,也有蒙元士兵,数十个蒙元兵,将数个拿着武器的华夏人闻在阵中。   只听一个为首的蒙元士兵喝道:“大胆刁民意欲造反,还不是蚂蚁想吃大象,哈哈哈,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只听一个华夏人高声叫道:“别小看我们黄衫军,杀了我们几个,还有千万华夏民众,你们是杀不完的,总有一天,会推翻你们蒙元的残暴统治!”   道顺闻言,急道:“师兄,快救救他们。”   道莲点了点头,一边鼓掌,一边走上前去,大声笑道:“这位施主说得好,你们天天杀,日日杀,又能杀得了几人?”    第一卷 迷途小僧 第四章 血腥杀戮   领头的蒙元士兵怒道:“一天杀不完便杀一年,一年杀不完便杀百年,你这小和尚口出狂言,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众蒙元士兵哈哈笑道:“华夏狗,莫非都是这么蠢,不长眼睛么?”   道莲依旧保持微笑,说道:“不长眼睛的狗小僧不曾见过,披着皮毛耍威风的狗,这里倒是有一群……怎么,狗急了要咬人?”   蒙元士兵大怒,纷纷举刀杀来。   被擒的华夏人有人叫道:“好机会,咱们快跑!”   却听之前喊话那名华夏人说道:“如此便走,不是我华夏人作风,咱们一起杀,助那位小师父一臂之力!”   几个华夏人闻言都止住了逃跑的脚步,望向道莲这边。   两个蒙元士兵的大刀堪堪劈在道莲的天灵盖之上,那个带头的蒙元士兵口中喊道:“给我杀,我看华夏不长眼的秃驴们都该杀个干净!”   道莲突然双目一嗔,爆出一股凌厉杀气,一旁的道顺不自觉的退了数步。   道莲左手依旧竖在胸前,右手闪电出击,一掌便拍在一名蒙元兵的咽喉处!   那名蒙元兵的咽喉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一跤瘫软在地。   道莲变掌为爪,一爪抓向另一个蒙元兵的喉咙,“嚓!”的一声,五指轻易插进蒙元兵喉头,在蒙元兵沙哑不清的嘶喊声中,道莲右手一握,血花四溅!   其他蒙元士兵看到这残忍的画面,腿肚子都发起抖来,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跑!”,蒙元兵纷纷四散而逃。   道莲杀红了眼,足下一点,便消失在原地。   只听连声凄厉惨叫响起,一个个蒙元士兵接二连三的被道莲杀死,而道莲攻击的位置均是蒙元士兵的咽喉部位。   在场的华夏人都惊呆了,只有道顺隐约明白道莲情绪突然失控之原因。   蒙元士兵转眼间,几乎被道莲屠戮一空,道莲站在最后一个领头的蒙元士兵身前,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的看着他,那双眼,绝不属于慈悲的佛!   领头的蒙元士兵跪了下来,哭叫道:“华夏的英雄,高僧,饶我一命,我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   道莲不待他说完,便竖起右掌,划出一道淡金色光影,划过蒙元头领的右肩。   蒙元头领惊讶的看到自己的右臂缓缓脱离身体,滑落在地。   接着,道莲用同样的方式,砍下了蒙元头领的左臂。   不待蒙元头领惨叫出口,便连续两掌击在蒙元头领的胸前,蒙元头领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飘飞而去。   道莲不待他落地,便一个箭步上前,一爪捏碎了蒙元头领的喉咙!   几个华夏人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们也许在想,这个白衣小僧,到底是来自佛国,还是地狱?   领头的那个华夏人走上去,正准备向道莲道谢,却听“扑通”一声,道莲跪在了血泊之中。   “啊!!!!”道莲就那样跪在血泊之中,泪洒白衣,仰天长啸。道顺甚至担心他就此喊哑了喉咙。   据后来道顺的回忆,这是他平生仅见的一次道莲如此失态,歇斯底里的样子。   良久,没有人敢上前,也没有人敢说话。   终于,道莲吐出一口浊气,盘膝而坐,双手合十,敛容闭目,轻声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失态了,道顺,为他们念一段往生咒吧。”   道顺答应了,半生不熟的念起经文来。   待经文念完,道莲说道:“咱们走吧,他们的尸首,便劳烦几位大哥了,让他们暴尸荒野,难免会生出瘟疫。”   几个华夏人哪敢忤逆,连声称是。   道顺却说道:“师兄,我想加入他们黄衫军。”   “哦?”道莲问道:“你考虑好了么?”   道顺点头道:“考虑好了,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将蒙元人赶出咱们华夏的土地!师兄,你记得么,你说过,我便是佛……”   道莲说道:“是么……也好,那么……师弟,你自己保重,再会了。”说完,道莲便转身走了。   领头的华夏人急忙上前说道:“师兄这般英雄人物,武功高强,师弟也定然不差,在下仇五,欢迎道顺大师加入黄衫军。”   道顺温和的笑道:“不,我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仇大哥,今日起,我就还俗了,名字叫做李克元,大家叫我小李子便是。”   “李克元?好名字”仇五觉得李克元这人性格温和,便大着胆子问道:“克元,你那位师兄,平时便是这般行事吗?”   道顺此时才有闲暇观察仇五其人,此人身长七尺,膀大腰圆,皮肤黝黑,典型的庄稼人形象,李克元本也是个农村少年,便对仇五生出几分好感。   李克元摇头道:“相反,师兄平日里不苟言笑,十分平易近人的,只是昨天他遭逢大变,那蒙元头领的言语又刺激了他,他才突然情绪失控以至于疯狂杀戮……也好,师兄他憋了一肚子的气,再不发泄一下,恐怕真要被憋疯了,哎,也真难为师兄了,住持师父,可是师兄唯一尊敬的人,我虽然和师兄相处时间不长,却也看得出,师兄视师父比亲生父亲还要亲,师父那般惨死,凶手却无迹可寻,真不知道师兄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道莲辞别道顺等人之后,徒步走进县城,买了个竹制带着纱帐的斗笠,遮住额头,觉着肚子有些饿了,便随便走进一家酒馆。   道莲心情不佳,加之不想引人注目,便只点了一晚素面来吃。   昨日与今日发生之事,彷佛是一场噩梦般,萦绕在道莲心头,道莲从未想到,自己会如同地狱来的恶魔一般残杀蒙元士兵,他是想泄愤,亦或是想体悟一下那黑衣杀手的感受,其实他自己也不得而知,也许只是那一刻怒血上脑,自己失去了理智,清规戒律一概抛在脑后,自己还算是个僧人么?道莲只有苦笑。   一个疑问一直伴随着道莲,道莲仔细检查过师父的遗体,师父口内血肉模糊,凶手如果是要杀人灭口,没必要捣烂师父的舌头,相反,师父的舌很像是自己咬碎的,那么,师父是想隐瞒什么事?莫非是自己手上的掌法残章?可是,这两页残章,真的那么重要么?凶手又为什么要杀光灵觉寺上上下下十数名无辜的僧人呢?   一连串的难解之谜让道莲一个头两个大,不过,道莲明白,要去嵩山查探,甚至混入云林禅寺,却还有一个当务之急要解决,便是自己额头之上的“?d”字香疤。   烫上“?d”字香疤既然是灵觉寺之传统,那么自己顶着这记“?d”字香疤,知情人便知道他是灵觉寺出来的。如果凶手真的在嵩山云林禅寺,那么自己便真的是羊入虎口了。   再者,自己从懂事以后,便一直顶着这记“?d”字香疤,道莲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这记香疤,彷佛是与生俱来的便在自己额头之上的,那么,师父定下这个奇怪的规矩,有什么深意呢,莫非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定?   道莲想的出神,却无意间被对桌的几个公子哥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   “说起武功修为,你道这世上谁人最高?”一个黄衣公子哥昂着头笑问道。   “就算别的事不知道,这道题谁人不知,论当今世上武功最高者,不外乎三神五圣!”一个蓝衣公子哥信誓旦旦的回答道。   “嘿嘿,你错了。”黄衣公子哥露出狡黠的微笑。   “错了?我怎么错了,你倒说说看,除了三神五圣其中之一,谁还敢当得天下第一的名头?”蓝衣公子哥有些气急败坏般喊道。   “你先别急,自从十几年前禅圣须弥天神秘圆寂之后,五圣岂不只剩下四个?”黄衣公子哥好整以暇的说道。   “哼,你这小子倒会狡辩,依我看,巫圣唐洗尘那婆娘,就比不过咱们中土高手。”蓝衣公子哥赌气般的说道。   “噤声!你这小子知道什么,巫圣想要你的命,只需吹口气便成,哼,不是我胡吹,巫圣精擅天下各种炼金、蛊毒、傀儡、易容等等奇门左道,包括种种神秘的巫族秘术,即使是三神五圣那般的高手,也要忌她三分,岂是你小子所能评价的?”黄衣公子哥显得有些激动,还伴随着几分紧张。   “怕什么,巫圣远在南疆,你这软骨头偏偏喜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别的不说,便说这易容之术,我看咱们中土的千面狐令狐霜,便不比他差!”蓝衣公子哥自觉占了上风,洋洋自得。   道莲听到这里,犹如醍醐灌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易容这一手?要做便做到天衣无缝才好,南疆巫族我可说什么也不愿意招惹,不如就去找这千面狐令狐霜碰碰运气吧。”   想到这儿,道莲便站起身来,走向那几个公子哥的饭桌,嘴里说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可容一僧分一杯羹?”道莲虽然戴着斗笠,但全身上下还是一副僧人打扮,特别是胸前那一挂特大号的佛珠。   黄衣公子哥糟蓝衣公子哥一番抢白,本来便一肚子火,见了道莲,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滚开,没看哥儿几个在喝酒吗,有你一个和尚什么事?”    第一卷 迷途小僧 第五章 蒙元绝色   道莲闻言不见喜怒,只是笑道:“谁说天下和尚都不喝酒的?”   言罢,便见道莲对着桌上酒壶深吸一口气,之间酒壶壶嘴之中缓缓升上一串酒箭,源源不断的被吸入道莲口中,道莲吸足了一大口酒,才“咕咚”一口咽下,整个过程没有一滴酒洒出来。   只听道莲咂了咂嘴,说道:“这烧刀子不算地道,辛辣有余,余味不足,不过也能勉强解解馋了。”   蓝衣公子哥见状,嘴巴已经合不拢了,黄衣公子哥急忙道:“大……大师请坐……”   当此乱世,弱肉强食,因此人们崇尚力量,几个公子哥此时对道莲的态度,不只是惧怕,还有些许尊敬。   道莲闻言也不推辞,便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蓝衣公子哥对黄衣公子哥使了个眼色,便和颜悦色的对道莲说道:“这位大师,不知如何称呼,在哪座宝刹修行?”   道莲笑道:“小僧只是个普通的行脚僧罢了。”   黄衣公子哥唯恐落了后,急忙问道:“不知大师找我们几位有何贵干,莫非是大师肚饿口渴了?我这就叫店小二加菜上酒……”   “不必”道莲打断黄衣公子哥的话,说道:“小僧只是向几位施主打听个人。”   “哦?大师但说无妨,咱哥儿几个定然知无不言。”几个公子哥见道莲居然只是来打探消息的,便都暗暗松了口气,甚至有的还起了结交的念头。   “千面狐,令狐霜。”道莲一字一顿的说道。   “令狐霜?”蓝衣公子哥讶道:“不知大师找此人有何贵干,小的听说这令狐霜脾气颇为古怪,甚是不好对付啊。”其他几个公子哥都附和的点头。   道莲笑道:“几位施主不必为小僧担心,小僧自有分寸,只是不知几位施主可知道这令狐霜的住处?”   一个白面公子哥说道:“巧的很,早几年我家住在北平城,这令狐霜的住处就在北平。”   “哦?愿闻其详”道莲说道。   彷佛终于轮到这白面公子哥显威风一般,这白面公子哥先是清了清嗓子,喝了口酒,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说起这令狐霜,可是大有来头。令狐家在北平城,是个大户人家,有权、有势、有实力,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蒙元官府都对令狐家客客气气,偏偏令狐家对蒙元官府倒不怎么担待。”   蓝衣公子哥闻言抽了口冷气,问道:“那令狐霜好大的胆子,敢在蒙元国的都城摆架子,他就不怕蒙元兵抄了他家?”   “抄了他家?谈何容易。”白面公子哥做出夸张的表情,紧接着低声说道:“不说这令狐霜一身武功修为,早已跻身一流高手行列,就说这令狐霜几十年来在中原武林的威望与人脉,就不是一般人可比,若是惹急了令狐霜,到时候人家振臂一呼,发个什么聚贤讨贼令,也能叫北平城摇上三摇!”   蓝衣公子哥低声说道:“说起来这蒙元人倒也忒的奸猾,剥削咱们平民老百姓倒是眼也不眨,对待那些富家大户,却是另一种嘴脸,当真令人恶心至极!”   白面公子哥笑道:“张公子若是平民老百姓,那咱们可就是流亡的难民了……”说完,几个公子哥纷纷大笑。   道莲见从这几个公子哥嘴里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即告辞。   出了酒楼,算算路程,此地离北平尚有几百里路,道莲摸了摸自己从灵觉寺中带出来的盘缠,便走向县城之中的马市。   马市之中,吆喝声与马嘶声混在一起,伴随着难闻的马粪味道,除了一些来买马的主顾,行人实在不多。   几个卖马的人见道莲看马,便纷纷卖力的推销起自己的马来。   “这位僧爷,看这里,看这里,我这匹马,纯种的黄骠马,搁在过去有个名姓,叫做爪黄飞电,日行八百里,眼都不带眨……喂,别走啊,他奶奶的……”   “佛爷您一看便知是个伯乐,瞧瞧我这匹马,这毛色光泽,这肌肉线条,无不是上上之选啊……哎,怎么走了……”   道莲看过了几匹马,似乎都不满意,最终,却停在一个老汉身前,老汉牵着一匹栗色瘦马,无精打采的坐在道边。   老汉见道莲停在身前,便疑惑的问道:“这位爷,是看上了我这匹瘦马吗?”   “不错,这匹马多少钱?”道莲嘴角挂着温和的微笑问道。   老汉似乎有些奇怪,前面的马都比自己这匹病怏怏的瘦马好,这和尚竟偏偏要买自己这匹。老汉说道:“这位爷,怎么看上了我这匹瘦马,您要是真看得上眼,五两银子,您就牵走。”   道莲摸了摸瘦马的马鬃,瘦马打了个响鼻,不悦的甩了甩头。   道莲一笑,说道:“良马,自有大好的前程,主人也必会疼惜它,这病怏怏的瘦马,被人买去也没什么好下场,只好由我来搭救它了……”说完,便从包袱中掏出了五两银子交给老汉。   老汉一脸的皱纹也似乎笑开了些:“小师傅您真是菩萨心肠,总听人说出家人心肠好,今日一见,才知竟能好到这般田地,老汉今日,可算开了眼。”   身后的马贩们,不是笑他是个傻和尚,就是骂他是个穷和尚,而道莲却只是笑了笑,拍了拍瘦马突起的脊梁骨,便牵着它出了县城。   道莲倒也不是买不起好马,只是一来他看着瘦马可怜,二来他也想走得慢些,也便好好考虑考虑,道莲从来都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和尚,他需要时间考虑和计划,见了那千面狐令狐霜,该怎么开口才好,总不能对令狐霜说“有人要杀我,请你帮我去掉我头上的香疤”吧。   道莲骑在栗色瘦马的背上,悠哉悠哉的向前缓慢行进,行不了几里路,瘦马便支持不住了,道莲便牵着瘦马去吃草,喝小溪里的水,待瘦马吃饱喝足了,还与马一起睡个午觉,之后才接着上路。   日已西斜,到了黄昏时分,这一和尚一马仅仅行了十几里的路程,道莲看到不远处有个酒家,便伸了个懒腰,说道:“也该打尖休息了。”   这一处酒家不大不小,门口挂着个醒目的招幌,上书“酒”字,招幌底下还挂着个木质的鲤鱼,生着两只眼睛,道莲知道,这木鱼做两只眼,意思便是白天黑夜都营业,若是一只眼,便是只有白天做生意。   道莲唤出了店小二,将瘦马牵了过去,说道:“上等草料,银子少不了你的。”小二答应了,道莲才走进酒家。   这个酒家虽然离县城不近,但生意倒也不坏,道莲找了个靠角落的桌子坐下,却发现酒家里的人除了另外一个角落坐着的一个青年道士外,都在偷偷盯着一个人看,准确的说,是一个蒙元少女。   那名蒙元少女深目高鼻,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比秋波更水,肤白胜雪,仪态高贵,小嘴之上点着不多不少一点胭脂,身上虽穿着厚厚的皮革衣物,却遮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为何都是偷偷的看?只因和蒙元少女同桌的,还有三个五大三粗的蒙元汉子,长相凶恶,不停地扫视酒家之中的人,态度十分不善,大有“谁敢再看就将谁眼珠子挖出来”的架势。   终于,一个蒙元大汉一拍桌子,起身揪住一个吃酒的客人,大喝道:“兔崽子,净盯着我家小姐看,是不想活了吗?”   那吃酒的客人吓得连连摇手,说道:“好汉饶命,小的绝非有意……”   却听蒙元少女一声娇诧:“够了,给我回来。”   只见那蒙元大汉一下子没了气势,乖乖的放下那吃酒的客人,回到本桌,说道:“小姐,那厮贼眉鼠眼,对您不敬……对待这种华夏狗……”   蒙元少女秀眉微蹙,说道:“住嘴,你们能别惹事么?别让华夏人都觉得咱们蒙元人粗鲁野蛮,像野兽一般。”   “是。”蒙元大汉颇不以为然的应道。   道莲心中好笑,对这蒙元少女生出几分好感,这个蒙元人,倒不像师父口中所说的那般鸟兽不如。想到师父,道莲心中又是一黯。   突然,一名蒙元大汉大叫道:“这酒菜里……有毒!”接着,三名蒙元大汉纷纷一头倒在了桌上,蒙元少女也许是吃的少的缘故,只是秀眉紧蹙,纤手摸头,显然也中了毒。   几名吃酒客人哈哈大笑,站了起来,一名穿着白色背心的精瘦汉子笑道:“终于教你这小娘皮落在我们的手上,今日一定要叫你尝尝咱们华夏男儿的威风。”说罢,几个同伙纷纷大笑,淫邪的目光不断打量着蒙元少女,一旁坐着的青年道士却微微皱了皱眉。   蒙元少女强打精神,厉声说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害我?莫非华夏男人,都是见色起意的狂徒不成?”   那精瘦汉子闻言怒道:“你是蒙元国的公主,别以为哥几个不知道,告诉你,俺就是清河帮二当家的,孙仲海,今日咱们帮抓了你,可要为咱们华夏人立一大功,哼,教你落在咱们兄弟的手里,有你好受的。”    第一卷 迷途小僧 第六章 仗义出手不为红颜   其他吃酒的客人见状,急忙溜了,偌大一个酒家,除了掌柜的和店小二,就只剩下几个清河帮的人、蒙元公主、三个醉倒的蒙元大汉、以及那个青年道士与道莲。   一个清河帮的喽喽似乎迫不及待的上前,笑嘻嘻的抓向蒙元公主的葱白小手。   只见蒙元公主手腕一翻,也不见怎样出手,便“啪”的一声打在那名喽喽的脸上,那名喽喽猝不及防,被打的一个踉跄,还好蒙元公主已然中毒,出手没有什么力道。   “噗~”坐在角落的道莲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名喽喽正欲发作,却被孙仲海拦住。孙仲海瞪了道莲一眼,便看向蒙元公主,笑道:“事到如今,你还不乖乖的跟咱们走,莫非是想被咱们就地正法不成?”   蒙元公主怒道:“呸,我便立时自尽于此,也不会和你们走。”说完,便从皮靴中抽出一把匕首,插向自己心窝!   孙仲海一惊,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看匕首便要插进心脏,却听见“铛、铛”两声脆响,匕首断成了三截,伴随着匕首落地的,还有一只茶杯与一只竹筷。   孙仲海呼出一口气,对着那青年道士笑道:“多亏玄玑道长及时出手,否则事情可就糟了。”   叫做玄玑的青年道士没有说话,只是看了道莲一眼。   此时的道莲,却是心中一动。那个玄玑,坐的离蒙元公主比自己更远上数丈,自己用的是茶杯,他却用了更难控制的竹筷,没想到竹筷竟然后发先至,如此看来,自己的功力便逊了一筹。还有,那个孙仲海居然认识这名道人,两人八成是一伙的。   蒙元公主眼擒泪花,怒道:“你们真敢如此,就不怕我南宫爷爷找你们算账?”   孙仲海将匕首踢到一边,满不在乎的笑道:“少拿魔圣的名头压我,南宫恨那老东西,十年来龟缩在北漠之中,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咱们怕他作甚?”   一边说,孙仲海一边走上前去,拉住了蒙元公主的手臂,笑道:“跟咱们走吧,公主。”   蒙元公主奋力挣扎无果,娇声喝道:“混蛋,放开我!”   孙仲海正要大笑几声,却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仲海一回头,却见一个白衣僧人在对他微笑。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孙仲海不耐烦的喝道:“这位师傅有何指教?”   道莲对着蒙元公主努了努嘴,说道:“你们抓她做什么去?”   一个清河帮的帮众不耐,大声说道:“咱们抓她,干你这秃驴鸟事,还不快点滚开?”   孙仲海到底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此时抬手示意属下噤声,和颜悦色的说道:“这位小师傅师承何门?咱们奉命捉拿蒙元要犯,还望小师傅不要另生枝节才好,否则,说不得,小师傅恐怕要和咱们清河帮结下梁子了。”   道莲笑道:“小僧无门无派,是个浪迹天涯的行脚僧人,今日不喜诸位行事,便想管一管这事。”   孙仲海听闻道莲无门无派,只是个行脚僧人,心底便平添了几分轻视,翻了翻眼睛,带着嘲笑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我倒想听听,小师傅为何要管这闲事?”   道莲扶了扶斗笠,笑道:“小僧看你们几人要抓蒙元公主,恐怕不是为了振兴咱们华夏武林那么简单,几个大汉,抓个小女子,算什么能耐?说出去,也只会惹人耻笑,说咱们华夏武人,逞强欺弱,没来由堕了咱们华夏武林的面子,再者,诸位见了人家生的美,便打歪主意,若是个丑婆娘,又黑又胖,诸位还抓不抓呢?小僧看你们如此行事,和那些野蛮的蒙元人也无两样!所以特来管上一管。”   孙仲海大怒,喝道:“贼和尚,你是蒙元的走狗吧!”言罢,一双铁拳便向道莲袭来,两只拳头分袭道莲的面门以及心窝。   道莲喝道:“来得好!”,竖在胸前的左掌向外一拨,便拨开孙仲海右拳,右手一转一拿,便即扣住了孙仲海的左手手腕,向后一拉,满拟摔他一个狗吃屎。   不料这孙仲海专修外门横练功夫,下盘倒也扎实,道莲一拉之下,他只是向前一步便即站定,随即一只铁头向后一撤,接着一头撞向道莲心窝。   道莲虽惊不乱,身子一侧,那只铁头便擦着道莲的僧袍蹭了过去,道莲左掌向下一切,便砍在孙仲海后颈之上,这一砍,道莲只使了五成力。   孙仲海虽习练外门硬功,皮坚肉厚,抗击打能力十分不俗,受了这一砍,也觉脖颈酸麻,身子向下一沉,险些跪倒在地,他生出一身冷汗,若是刀剑砍在颈中,自己这条命也就交代了。   然而,孙仲海是个整日在刀口上摸爬滚打的亡命之徒,说白了,便是个练功夫的混混,此时他尚不甘心,双手抱住道莲双腿,一记抱摔,欲将道莲砸向身后饭桌。   不料道莲哈哈一笑,双手反抱住孙仲海的腰,一个铁板桥,上半身竟生生向后折了下去,反将孙仲海从头顶之上摔了过去!“哗啦”一声,饭桌被砸个稀巴烂,孙仲海被摔了个气晕八素,着实伤的不轻。只见道莲足下一紧,上半身生生直了起来,还不忘对蒙元公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蒙元公主芳心一跳,忙紧了紧心神。   孙仲海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恼羞成怒,大声叫道:“玄玑道长,你还不出手,是想让咱们受辱不成?”   那个坐在角落名唤玄玑的青年道士闻言皱了皱眉,随即起身,走向道莲,口中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走,我保证,她不会受辱。”   蒙元公主闻言,紧张的看向道莲。而一旁的孙仲海,则面露尴尬之色。   道莲笑道:“这位道长仙风道骨,一看便知是名门弟子,小僧本该就此让步,不过,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小僧今日,却不能给道长这个面子了。”   蒙元公主呼出一口气,暂时放松了一些。   其实道莲心中已然打过了小算盘,这个道士看起来修为不俗,但却是正道名门之后,就算败了,他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有这么一个好对手,也正好试试自己最近苦心钻研的这一式残缺掌法,到底威力如何。   玄玑似乎惜字如金,只是面色凝重的说道:“得罪!”   道莲故作惊讶的道:“这就开打啦?”   玄玑似乎见道莲没有武器,便也不拔剑,只是箭步如风,倒握剑柄,向道莲撞来。   道莲看的明白,这一撞,似乎封死了自己上下左右所有的闪避线路,道莲索性不闪不避,而是两掌向内一夹,夹住了剑柄,却止不住来势,两人一路向后飞退,撞碎无数桌椅,最终道莲大喝一声,气沉丹田,脚下一挫,止住退势,随即一个罗汉拳中的“推窗寻月”,将剑柄向前之力引向一旁,接着右拳一记“黑虎攒心”,右拳击向玄玑心窝。   玄玑剑眉一扬,手中剑鞘凭空自转,“啪”的一声打在道莲右臂之上,道莲右拳失了准头,被玄玑扭身闪过。   双方甫一交手,道莲便落下风,蒙元公主面露忧色,紧紧抿着下唇,秀眉微蹙,似乎药力未消。孙仲海则露出喜色,对手下说道:“咱们老大请来纯阳宫的高手助阵,真是有先见之明啊,咱们不服都不行,待会儿,咱们叫这贼和尚好看!”   转眼间,道莲与玄玑又过了数招,道莲力大沉稳,玄玑洒脱飘逸,这两人战在一处,一静一动,煞是精彩,只是在场之人均无心欣赏,都为己方之人捏了一把汗。   玄玑手握剑鞘,点向道莲眉间,道莲头一低,却变拳为掌,拍向玄玑小腹,玄玑右足一点,膝盖便挡开道莲之掌,接着足尖一弹,踢在道莲肩窝处。道莲吃疼,退了两步,说道:“道长,好快的身手。”   玄玑皱眉道:“如何?”   道莲笑道:“小僧皮糙肉厚,不打紧,咱们再来。”   玄玑似乎有些不耐,出手更加快了,剑点足踢,掌削指点,出手再不容情,逼得道莲左支右绌,险象环生,道莲接连中招,只能勉强护住周身要害部位。   突然,道莲看准时机,腰身一扭,右掌画了个圈,从左臂之下穿出,带出一溜淡金色光华,只听道莲大喝一声“着!”这一掌径直袭向玄玑前胸,玄玑知觉一股莫大压力排山倒海一般朝自己压来,一瞬间自己几乎窒息,猝不及防之下,只得竖起宝剑,挡在胸前。   只听“呯”的一声,道莲这一掌结结实实的轰在玄玑剑上,在掌与剑接触的一刹之间,道莲掌心之中突然爆发出一股暗劲,汹涌的喷薄而出!   玄玑被这一掌击的倒飞了出去,直到后背砸在酒楼围墙之上,才止住身形,低头一看,自己的剑鞘已然寸寸龟裂,碎片陆续向下掉落着。玄玑暗暗惊异,幸亏自己这把宝剑不是凡铁打造,坚不可摧,否则挨了这一掌,恐怕连这柄剑也保不住了。   道莲同样十分惊讶,自己随随便便练了一个月的一招残缺掌法,没有任何武功心法与之配合,单单一个独立的招式,便有诺大威力,道莲自己着实也未想到。   玄玑抖落剑鞘残骸,一擦嘴角血迹,横剑在手,说道:“好掌!”接着,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横握宝剑,却不着急进击,意思很明显:“贫道亮剑了,你小心了,有什么兵器就快亮出来吧!”   道莲正欲说几句和解的话,却听到门外一个声音响起,声如炸雷,闻者心惊:“是什么人,胆敢欺负咱们公主啊?”   蒙元公主一听到这个声音,大喜过望,高声叫道:“哈克尔伯伯,我在这里!”   孙仲海闻言,面若死灰,喝道:“哈克尔?他是魔圣弟子,咱们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快逃!”说完,自己第一个拔腿跑向酒楼门口!  第一卷 迷途小僧 第七章 邪魔外道   孙仲海刚跑到门口,便把一只生满老茧的粗糙大手抓在脸上,整个人都被这只手提了起来,孙仲海“哇哇”乱叫,两只脚在空中胡乱踢着。   一个身形异常庞大的豪壮汉子满脸渣须,鼻梁之上有一道刀疤,全身肌肉虬结,块块隆起,穿着一件虎皮背心,提着孙仲海,头一低进入酒楼,扔给蒙元公主一个小小瓷瓶,对着蒙元公主问道:“小艾米娜,是这小子欺负你么?”   蒙元公主艾米娜从瓷瓶之中倒出一粒绿色丸药,吞下之后,面色转红,喜道:“对,就是他,太可恶了!”   名叫哈克尔的巨型大汉闻言,胳膊上青筋暴起,手上加劲,竟“啪”的一声,生生捏碎了孙仲海的头颅!孙仲海的双腿抽搐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   其余清河帮众见状,都吓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艾米娜不悦道:“哈克尔伯伯,你怎么总是这么残忍嗜杀,教训一下他就是了,为何……”   哈克尔将孙仲海的尸身甩在地上,笑道:“敢欺负咱蒙元天国的公主,就是欺负到咱们每一个蒙元人的头上,这里的华夏狗都是他的同伙吧,看我杀尽他们!”   艾米娜急道:“不,不是的,这个小和尚救了我,不然我已经被他们抓走了。”   哈克尔闻言看了道莲一眼,说道:“哦?即是如此,一会儿咱重重有赏。这个道士,看起来是华夏一伙人里的头头吧,嘿嘿,看起来有点斤两,就让我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道莲听到这哈克尔说出“华夏狗”三个字的时候,就已心中有气,此时闻言,笑道:“小僧不要赏赐,只要一个人。”   艾米娜闻言,脸一红,嗔道:“你……”   哈克尔皱眉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道莲指了指玄玑,说道:“小僧要和这位道兄一起走,请你们不要为难他。”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艾米娜才知自己会错了意,眼圈一红,跺了跺脚,咬着嘴唇不发一语。   玄玑则深深看了道莲一眼,也没有说话。   哈克尔却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讲条件?我哈克尔想杀的人,从来没有活下来过,这个道士,也不例外。”   道莲闻言一笑,摊了摊手,说道:“如此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玄玑道兄,咱们,并肩子上吧?”   玄玑闻言,也不言语,只是上前与道莲并肩站立,一双星目紧紧盯着哈克尔。   哈克尔哈哈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你这小和尚,莫非没听过我的名头?敢这样出头,莫非这小道士是你的姘头不成?”   道莲故作羞赧之状,说道:“这个,就不劳施主挂心了。”   艾米娜急道:“小和尚,你在胡说什么,你绝不是哈克尔伯伯的对手,快点走吧!”   道莲还欲说话,玄玑却蓦然出手了!   天道昭彰,乾坤一剑!玄玑的剑名唤“诛魔”,剑长三尺,剑刃呈青绿之色,剑柄底端镶着一块翠色宝玉,下面垂着杏黄色的剑穗。诛魔剑是玄玑之师传给玄玑的玄门仙剑,这柄剑,相传是百年前一代铸剑宗师公孙止杀的得意之作,选用上古陨铁,又加之无数天材地宝共同淬炼而成,剑成之日,公孙止杀吐血三口,足见其呕血沥血已极。传到玄玑手里,已经是第三代了,百年来,死在诛魔剑之下的魔道妖人更是不知凡几。   只见玄玑赫然出手,诛魔剑划出一道青光,大有雷霆万钧之势,剑尖直直刺向哈克尔的心口。   哈克尔面上青气一现,伸出两指,“当”的一声脆响,竟生生用右手食中两指夹住了玄玑的诛魔剑身。   玄玑一惊,在从他习武一来,还是第一次被人夹住剑身,自己的全力一击,竟被对手如此轻描淡写的化解,玄玑心下一沉,气势已然弱了三分。   哈克尔阴森一笑,左掌拍向诛魔剑,满拟将这柄剑从中击断,然而只听一声闷响,诛魔剑剑身之上爆出一团青光,哈克尔左掌竟被诛魔剑荡开,而玄玑也借助着一震之力,脱出哈克尔的掌控。   哈克尔一愣,说道:“好剑!”   玄玑面沉如水,默然不语,站在原地,左手捏一法印,右手将诛魔剑一托,诛魔剑竟凭空浮起,接着,玄玑右手剑诀一引,诛魔剑边如同惊虹一般击向哈克尔面门。   艾米娜讶道:“以真气御剑?这道士的玄门真气不弱!”   哈克尔双臂肌肉突然暴涨,血管激凸,成紫红之色,只见他右臂一挡,“当”的一声挡开诛魔剑,不料玄玑法印一变,诛魔剑在空中划出一个美妙弧线,再度袭向哈克尔。   哈克尔喝道:“擒贼先擒王!”双脚一蹬,地上木质地板寸寸皴裂,哈克尔人拍开诛魔剑,人已到了玄玑面前,一拳击向玄玑面门!   忽然,哈克尔心头警兆突起,身侧,道莲居然骈指点向哈克尔左侧太阳穴。   太阳穴位于人眼角之侧上方,被称为“经外奇穴”,也是练武之人的“死穴”之一,道莲这一招攻敌之必救,大有“围魏救赵”的意思,更令哈克尔惊异的是道莲出手时机的把握,当此之时,哈克尔刚刚击出一拳,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不得不说,道莲这一手,使得又准又狠,哈克尔暗自恼恨自己竟没注意这贼秃的动向。   然而哈克尔不亏是一流高手,虽惊不乱,右脚一记“奔雷连环踢”踢向右侧空中,自身借力向左旋转,道莲一指只不过蹭过了哈克尔的头发,而哈克尔击向玄玑的一拳虽然气势已减,但却加上了一股螺旋之劲!   危急关头,玄玑只得仓促变招,使了一式纯阳诀中的“抱元守缺”,双臂抱圆,一刹那间集聚真气,抱在双手之中,做成真气气丸,用以抵挡对手之进攻。   只听“轰”的一声闷爆,真气气丸轰然爆裂,哈克尔之拳只是微微滞涩,接着冲开真气气丸形成的护壁,玄玑虽然于千钧一发之际强行扭身,但这一拳还是结结实实的击在玄玑左肩之上。   可怜的玄玑,再一次飞跌而出,只是这一次,却穿墙而出,摔在了酒楼外面,整个酒楼塌了一面墙,已是摇摇欲坠。空中的诛魔剑,也早已跌到了地上。   道莲干笑道:“和尚今日不妙了!”   哈克尔此时打的兴起,艾米娜虽然大喊:“不要!”,但此时的哈克尔双眼赤红,彷佛已经听不见了,他大吼一声,又是一拳,击向道莲。   而此时的掌柜小儿连同那几个清河帮众,都急忙从那墙上的缺口溜走了。   别看这哈克尔只出直拳一招,要知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无敌的策略,这雷霆一击,足以解决一切问题。   此时道莲躲闪已然不及,脑中只是闪过那一招残缺掌法,当此生死一线之际,道莲心中突有明悟,他左臂画了一个圆圈,右臂从中穿出,全身佛门真气从左至右走了一通,这一走,调动了道莲体内全部真气,暮然出掌,爆出一簇金光,直直击向哈克尔之拳!   拳掌相交,伴随着艾米娜的惊叫,爆发出轰然巨响,哈克尔身子一顿,接着退了两步,而道莲却“噔噔噔噔”连退七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哈克尔表情头一次变得严肃,喝道:“大光明神掌,你是须弥天什么人?”   道莲擦了擦嘴角血丝,说道:“你说的是禅圣须弥天?小僧是他的崇拜者而已。”   哈克尔在此露出笑容,喝道:“不管你是须弥天的徒弟,还是徒孙,,这次遇到我哈克尔,算你倒霉,可惜禅圣已然归西,你,连一丝机会也没有!”   墙壁缺口之中,玄玑捂着皮开肉绽的左肩,缓缓走了进来,三人站成掎角之势,相互之间眼神碰撞,剑拔弩张。   道莲见玄玑没有生命危险,本来有机会逃走,却依然进来与自己并肩抗敌,心中又对这青年道士多出几分好感。   艾米娜见状气急,竟直接横身挡在道莲身前,大声说道:“哈克尔伯伯,求你放过他,如果不是他,艾米娜或许已经被抓走了,此时已经被恶徒所污也说不定!”   只听哈克尔怒道:“贼秃,你想干什么!?”   艾米娜闻言一惊,却感觉到一双手臂抱着自己的腰,艾米娜腰间一阵酥麻,双腿都有些软了。从小到大,她都是蒙元国的金枝玉叶,从未跟男子有过如此一般的亲密接触。艾米娜大羞道:“你这臭和尚……你在做什么,还不拿开?”   道莲苦着个脸,故意发出可怜兮兮的声音,说道:“美丽的公主殿下,求你救救小僧吧,种善因得善果,公主殿下会得到好报的。”   艾米娜怒道:“你……你先松开手!”   道莲苦道:“不行,我还要你救救那个道士,喂,玄玑,快点过来!”   玄玑皱着眉,没有移步。   道莲急道:“快点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死在这里,你甘心吗?”   玄玑似乎泄气的皮球一般,吐出一口气,缓缓移到了道莲身侧。   哈克尔嘿嘿笑道:“艾米娜,你真要护这两个贼子周全?”   艾米娜艰难的点了点头,说道:“即使父王怪罪,艾米娜也顾不了了。”   哈克尔哈哈笑道:“小艾米娜,居然动了春心,对象却偏偏是个不正经的小和尚,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不过,我哈克尔今天可不能白来。”说着,转身捡起了那柄诛魔剑,说道:“这柄剑,就算做今日之收获吧,送给师弟,他一定喜欢。”   玄玑虽然心疼,但此时也万万不可妄动,只是轻轻说道:“终有一日,必当讨还!”   哈克尔笑道:“我等着你,艾米娜,怎么,还不跟我走,要跟小和尚走吗?”   艾米娜急忙甩开道莲,跑向哈克尔,拉住哈克尔的手,回头一看,道莲居然还笑嘻嘻的向她挥手,艾米娜白了道莲一眼,从瓷瓶里倒出一丸丹药,扔给道莲,道莲接住,艾米娜说道:“这是我族疗伤解毒圣药:青莲虎骨丹,你吃了吧。”顿了一顿,又道:“后会有期”,说完,便和一肩扛起三个昏迷蒙元大汉的哈克尔一同走了。   道莲笑了笑,将药递向玄玑,说道:“道兄伤的比我重,这药道兄吃了吧。”   玄玑深深叹了口气,并不接药,只是向道莲抱拳说道:“多谢!”说完,便捂着伤处走了。   道莲看了看哈克尔与艾米娜离开的方向,倒抽一口冷气道:“邪魔……”,又转头看着玄玑离去的背影,由衷笑道:“外道……”接着闭目叹息道:“小僧今日算是开了眼……”    第一卷 迷途小僧 第八章 蒙元之都 令狐之宅   道莲自己吃了那粒青色丸药,转头看去,日已西斜。道莲见诺大一个酒楼已没了人,索性自己一个人选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客房,歇了下来。   刚放下包裹,却觉体内气血一阵翻涌,赶忙集聚体内真气,却发现丹心内竟已空空如也。   原来,那一掌,竟调动了自己体内所有佛门真气,此时真气不济,伤势未愈,自然不适。   道莲盘膝于榻,双手合十,眼观鼻,鼻观心,缓缓调运起真气来。渐渐地,一丝丝佛门真气缓缓涌现,慢慢集聚,最终沉淀在丹田气海之内。   接着,道莲调动缕缕真气,从下丹田起始,循督脉而上,顺任脉而下,过三关,沟通任督,心肾相交,水火既济,运行了一个小周天,觉得腹内暖了许多,便又从头再来。   良久,东方已白,道莲体内真气已整整运行了七七四个九个周天。此时功成起身,竟发觉体内真气比昨日大战之前提升不少,而且,此时的真气更加浑厚纯净,比之以往,更添一股霸道之感。这也许便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之缘故,那一掌,如同人体排泄一般,抽空道莲体内所有余留真气,包括一些阻塞经脉的杂质,加之蒙元一族的疗伤圣药“青莲虎骨丸”,如今,道莲体内循环一清,整个人也似焕发出新的光彩。   道莲活动了一下筋骨,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长进。直至此时,道莲才有机会坐在椅子上,细细揣摩昨天哈克尔的话。   在自己打出这一式残缺掌法之时,哈克尔曾说出“大光明神掌”几个字,并询问自己与禅圣须弥天的关系,莫非这一式掌法,竟是禅圣绝学,名字叫做“大光明神掌”不成?不过,这应该只是这套掌法的其中一式罢了。   仅仅一式,便令自己受用无穷,可想而知,若是学会整套掌法,自己的修为与现在相比,无异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不定那时,师父的大仇就能报了……行恶事,必得恶报!   想到这里,道莲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看了看窗外,说道:“今日阳光不错啊。”便下楼出了酒楼的门,却看到掌柜的与店小二都已经回来了。   掌柜的见道莲下来,赶紧点头哈腰的说道:“佛爷休息的可好?可有什么需要,我马上叫小二准备。”   道莲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笑道:“给准备几个馒头就好,不过……酒楼的损失可不是小僧一个人造成的,所以,小僧只赔你一锭银子……”   掌柜的双手连摇,说道:“不不不,佛爷昨日那般英勇仗义,咱们都是看在眼里,服在心里,怎么还能收佛爷的银子?小二,赶紧给佛爷准备馒头!”   道莲见着掌柜油嘴滑舌,便将银子留在桌上,不再多话,拿了馒头,牵走了自己的那匹瘦马,离开了已是七零八落的酒楼,继续踏上去北平城的路。   “马儿马儿,休息好了,此时可要打起精神赶路了。”道莲摸了摸瘦马的脖子说道。   一僧一马又开始如同走马观花一般的赶路,一路走走停停,吃吃睡睡,十天后,终于到了北平城外。   道莲下了马,拍了拍马背,说道:“好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小僧已经到了,你可以自由驰骋了。”说完,轻拍了一下马臀,那匹瘦马欢快的嘶叫一声,便四蹄凌空,一溜烟儿的跑了。   道莲怒道:“这死马,此时跑的竟这般快,也不跟小僧告别一番,哎,真是伤心……”   北平城不亏是当今天下的统治者——蒙元国的都城,天下第一重镇。城外,是一条宽十数米的人工开凿的护城河,围护北平城一周,深度足有十数米,这仅仅是北平城的第一道防线:其内,是一座闸楼,用以打更和报警,为第二道防线;闸楼之后是一座箭楼,足足有三十余米高,外面墙体笔直,箭孔密布,便于了望与弓箭射击,此是第三道防线;箭楼和正楼之间建有瓮城,若敌人攻进,即可形成“瓮中捉鳖”之势,将敌人一网打尽,此是第四道防线;而正城门则是第五道防线了。敌兵要攻破这五道防线,极其不易,蒙元国的都城北平,真可谓固若金汤。   此时闸楼之上放下一座吊桥,连通护城河两岸,供人出入,道莲走过吊桥,路过闸楼与箭楼,穿过瓮城,感叹道:“这蒙元人将北平城修的如同铁浇铜铸,看来他们也时刻担心着华夏人的反扑嘛……”   来到正门前,却看到正门旁边还开出一个小门,道莲仔细一看,才看出端倪。原来,这个正门乃是供蒙元族人自己出入而用,华夏子民,都从小门出入,正门出入的蒙元人大摇大摆,有说有笑,而小门出入的华夏人,则一个个都低着头,极尽低调之能。   道莲心中有气,暗想道,总有一日,华夏人会踏破你这座北平城,灭了你蒙元天国,复我华夏山河的,不过此时看这戒备森严的城门护卫岗哨,自己还是乖乖的从那小门进去吧。   道莲本以为从那小门就能顺利进入北平城,谁知却还是被守卫拦了下来。   守卫喝道:“喂喂,说你呢,就是你,站住,那个华夏和尚,你是干什么的,来北平城,所为何事?”   道莲心中有火,但此时不便发作,便道:“小僧是来找人的。”   蒙元守卫道:“找谁?”   道莲被问得不耐,索性直接说道:“令狐霜!”   蒙元守卫一愣,语气转和,说道:“你是令狐家的客人?”   道莲回答道:“不错,可以让小僧进去了吗?”   蒙元守卫当然知道令狐家乃是个江湖世家,结交甚广,自己担任城门守卫,每日阅人无数,此时见道莲目含神光,显是有修为自身,看来真是令狐家的贵客,便语气一缓说道:“即是如此,大师请进吧。”   道莲一愕,便即入了城,心想这令狐家在北平的势力果然不同凡响,自己只不过提了“令狐霜”三个字,蒙元守卫便立时恭敬了起来,看来这令狐霜,果然是个人物。   北平城内,与城外真可谓是两重天,可谓天堂与地狱之别。在这乱世之中,北平城里都是红红火火,热闹非凡,原来是除夕快到了。在蒙元人的口中,则是“那达慕”节。   街道两旁,各种摊市玲琅满目,来往行人也是络绎不绝,四处响着鞭炮之声,道莲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繁华的景象,不免多看几眼,心想若是天下均是如此,蒙元人与华夏人能够和平共处,众生平等,那么,谁统治这个天下,却也不怎么要紧了。   道莲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稍一打听,令狐家在北平城果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问明了路径,便径直向令狐家的大宅而去。   令狐家的院落十分显眼,高阁耸立,使人老远便知方向,大门前,蹲着两头巨大石狮,面目狰狞,栩栩如生。   道莲敲了敲门,稍后,一个管家摸样的人打开了红漆木门,伸出头道:“是化缘的和尚么,你稍等,我这就去给你拿些饭菜。”   道莲忙道:“施主误会了,小僧此来,是有事拜访令狐老爷子的。”   管家眉头一皱,说道:“你与我家老爷子是旧识么?”   道莲如实说道:“不曾见过。”   管家又道:“可是老爷子相请?”   道莲答道:“也没有。”   管家说道:“我家老爷子不会轻易会客的,小师傅还是请回吧,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通禀。”   道莲说道:“此事十分紧要,小僧必须面见令狐老爷子才可,还望施主通融一下,告知老爷子一声可好?”   管家皱了皱眉,说道:“那你稍等。”说完,便关上了院门。   道莲撇了撇嘴,说道:“今日真是不顺,每遇见一座门,便要多费口舌。”道莲不知,就在刚才,一双眼睛已从门缝里,将道莲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够。   良久,当道莲已经微微有些不耐时,院门终于再次打开了,管家说道:“我家老爷子不在,不过,我家……公子有请,小师傅请进。”   道莲心道先进去再说,便进入令狐家的会客厅中。   管家请道莲坐下,沏了一杯碧螺春,说道:“小师傅稍等,我这就去请公子过来。”   道莲微微点头,喝了一口茶,入口清幽,唇齿生香,果然是上好的碧螺春。   过了盏茶时分,便见一个少年公子走了出来。   这个少年公子面白唇红,儒雅非常,双眼神采奕奕,捏着一把折扇,坐在了主位之上,说道:“在下令狐方,不知大师如何称呼?”声音清秀悦耳,十分动听。   道莲说道:“不敢,小僧法号道莲。”   令狐方点了点头,说道:“道莲大师来得真不巧,家父正好有事外出,不知归期,不知大师找家父所为何事,小子可否代劳?”   道莲扶了扶斗笠,看了那管家一眼。   令狐方会意,便让管家先下去,管家有些犹豫,令狐方说道:“你先下去吧,关上门,不打紧的。”管家闻言,才缓缓退出会客厅,关上了厅门。   道莲见厅门已毕,便道:“小僧出家之人,不打诳语,便开门见山了吧,令狐兄,你可会易容之术?”    第一卷 迷途小僧 第九章 偷天换日(上)   令狐方闻言不见喜怒,只是笑道:“天下不满自己容貌之人大大有之,不过,不说大师方外之人,不应挂怀容貌美丑,就说大师这张脸,可是个千里无一的标志长相啊……”   道莲一笑,说道:“不瞒令狐兄说,小僧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满意的。”   令狐方眯起了眼,说道:“那么,大师要易容,却是何苦来由,莫非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改头换面,躲过追捕?”   道莲笑道:“倒也差相仿佛。”   令狐方笑道:“大师倒也爽快,只不过,如此做,对我令狐家,有什么好处?”   道莲目露神光,逼视着令狐方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令狐家若不帮小僧,小僧便只有暴尸荒野一条路可走,反之,久闻令狐家在江湖之上大名鼎鼎,最喜结交武林朋友,若是加个和尚,倒也不多,种善因得善果,还望令狐兄考虑考虑……”   两人再不言语,只留眼神对撞,会客厅内之气氛在此时有些冷了。   良久,令狐方终于再次开口,说道:“此事容家父回来定夺最好,不如请大师在府内盘桓三日,等候家父回转如何?”   道莲沉吟道:“那……既然如此,小僧叨扰了。”   之后,管家引领道莲来到了一处厢房,厢房之内倒也干净,应有尽有,道莲放下包裹,住了下来。每到用饭时间,便有下人送来斋饭和茶水,供道莲食用,其余时间,再不见人来。   第一日,道莲倒也落得轻松自在,在独孤家诺大的庭院之中,赏赏花,练练拳,再回房中打打盹,参参禅,一日也就过去了。   一连两日,道莲都是这般度过。到了第二日深夜,道莲心中有事,睡不安稳,忽听屋外有动静。   道莲翻身下榻,扒开窗子,却见到一个黑衣人人影一闪,向令狐家正房而去。   道莲不及细线,急忙冲了出去,尾随在黑衣人之后,然而黑衣人形如鬼魅,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道莲继续向前追踪,冷不丁从暗处飞来两点寒星,一前一后,击向道莲。   道莲一凛,一卷僧袍,“啪啪”两掌拍落暗器,却是两只柳叶镖。道莲毫不停顿,便如一只猛虎般扑向暗器发射的方向。   一个黑衣人从树后闪了出来,略微沙哑的男子声音低声喝道:“且慢,你是什么人?”   道莲止住身形,失笑道:“这话该小僧来问你才是。”   黑衣人全身裹在夜行衣中,只有一双如同狼般细长命令的眼睛露在外面。   黑衣人道:“这不关你事,如想活命,今日之事便别向旁人提起,你是令狐家的客人吧,乖乖回你的客房去。”   道莲摸了摸头,说道:“你若要对令狐家不利,小僧坐视不理,岂不是对不起这两天令狐家对小僧的关照了……”   黑衣人低喝道:“不要逼我动手。”   道莲正欲答话,却听令狐方那悦耳的嗓音响了起来:“这么晚了,大师还不休息么?”   道莲一愕,黑衣人却一闪而没。道莲正欲追赶,令狐方却从旁走出,隐隐拦住道莲追赶的方向。   道莲急道:“令狐兄,有个黑衣歹人……”   令狐方抢道:“我令狐家戒备森严,哪来什么黑衣歹人,大师也许是眼花了。”   道莲明白令狐方有意庇护,空有隐情,道莲从里没有探人隐私的爱好,便打了个哈哈,说道:“既然如此,或许小僧真的是看走了眼,说起来……也有些困了,小僧这就回去休息了。”   令狐方看着道莲走远,才略带怒气的对站在不远的黑衣人道:“说了让你不要随便来找我,怎么又来了?”   黑衣人诚惶诚恐的说道:“你……怎么这副打扮……这一次,我是真的有事求你,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哦?”令狐方眉头一皱,说道:“去我那里说吧。”   道莲回到厢房之内,自嘲道:“小僧真是多管闲事了,不想了,还是睡觉吧。”   之后几日,都平安无事,一连七日过去,在无人来找过道莲,道莲心道这令狐老爷子天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自己还是再去找找令狐方吧。   午后,道莲再次在会客厅内见到了令狐方。   道莲看着悠哉悠哉的摆弄茶盏的令狐方问道:“令狐兄,老爷子还不曾回来么?”   “回来了。”独孤方悠闲地说道。   “哦。那么……”道莲忙问道:“令狐老爷子现在何处,小僧可否求见?”   独孤方一乐,说道:“又走了。”   “什么?”道莲看着令狐方异常漂亮的笑容,哭笑不得的说道:“小僧之事,不知令狐兄可否提及。”   “说了。”令狐方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说道:“家父让我自己定夺。”   道莲心道这个令狐方,也真是个难缠的主,于是说道:“既是如此,不知令狐兄考虑的如何了?”   令狐方道:“不知大师易容,要做到什么程度?”   道莲摘下斗笠,指着自己额头说道:“只要遮住这记‘?d’字香疤即可。”   令狐方站起身,走到道莲身前,仔细看了看那记香疤,说道:“这倒不是很难,我甚至可以教你。”   道莲喜道:“如此最好。”   令狐方目含笑意,说道:“可是,易容之术,乃是我令狐家绝学,我不能白白教你,你必须先帮我做成一事。”   道莲早有了心理准备,便道:“令狐兄请说。”   令狐方靠近道莲耳旁低语,道莲的鼻子却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   只听令狐方低声道:“我要你和我一起,去偷蒙元国丞相亚莫托的宝物。”   道莲惊道:“这可不行,出家之人,戒偷盗的。”   独孤方直起身子,露出狡猾的笑容,说道:“我又不是叫大师你去偷盗,只不过叫你陪我去,做个保镖而已,大师意下如何?”   道莲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说道:“助纣为虐,本质上不是一样么?”   令狐方做回自己的位子,好整以暇的以手支头,说道:“蒙元国对华夏施以暴政,导致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搜刮我华夏多少民脂民膏?如今你我二人只不过去拿他一件宝物,又有何不可?只要此事完结,我立刻教你易容之术,只是遮住额头之上的香疤,与我而言,再容易不过,怎么样?”   其实道莲本身便对清规戒律不怎么看重,此时为了学到易容之术,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好,小僧答应你,事成之后,你可别忘记你答应过的。”   令狐方笑道:“那是当然,事不宜迟,今夜,便是咱们行动之时!”   夜深之时,令狐方果然来找道莲,递给道莲一条黑色面巾,说道:“带上他,保险一点。”   道莲带上黑色面巾,说道:“你不是会易容之术么,咱们改变容貌,还怕什么?”   令狐方急道:“兵贵神速,此时还哪里来得及易容,咱们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令狐宅院,令狐方在前面带路,道莲在后面跟着,看了看令狐方的身法,修为着实不怎么样,怪不得要拉上自己同行。这个令狐公子,莫非还有个宝物收藏的癖好?谁晓得呢,还是赶紧帮他办完事,得到易容之术吧。   一路前行,两人来到一处大宅,道莲眯眼看去,宅门之上悬着一块金匾,上书:“亚莫托府”,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   令狐方打了个手势,两人一起翻过了院墙,隐身一间偏房后面,躲过打着灯笼巡逻的守卫,继续前行。   稍候,两人到达亚莫托府内的厨房。   道莲皱眉道:“令狐兄,你不会是肚子饿了吧?”   令狐方低喝道:“跟我来便是。”随后轻轻推开了门。   令狐方看了看厨房内的布置,捏了捏下巴,稍加思索,便揭开了灶台。   之后,便有一个小小的暗门露了出来,令狐方喜道:“便是这里了。”接着打开暗门,从怀中取出一只木管,嘴对着木管一头,向地道之内吹出一阵雾气。   道莲隐隐明白,令狐方吹的应该是某种迷药,用以迷倒守卫。   事毕,令狐方说道:“大师,你先请。”   道莲苦道:“为什么是我先……”   令狐方笑道:“大师修为更高,自当走在前面,不然我叫你来干嘛?”   道莲摊上这个主儿,只得自认倒霉,摇了摇头,便率先顺着阶梯走了下去。   地道内,并不十分黑暗,似乎点着火烛,道莲的脚落到了实地,便低声道:“下来吧,没什么危险。”   令狐方闻言,便直接跳了下来,道莲怕他摔伤,伸手去扶,不料却入手软腻,原来竟是托到了令狐方的屁股之上。   令狐方惊叫一声,推开道莲,怒道:“死和尚,你在干什么?”   道莲愕道:“不必这么大反应吧……”   令狐方似乎十分气恼,眼中都似噙上了泪花,喝道:“向里走,别再碰我!”   道莲笑道:“好好好,小僧不碰便是,莫非令狐公子有洁癖不成……”   在向里走,果然有几名守卫,已然昏睡在地上,道莲暗暗咋舌,暗道好厉害的迷药,看来这黑色面巾之上,已然事先喷了解药。    第一卷 迷途小僧 第十章 偷天换日(下)   道莲正心想是什么宝物这般重要,藏在如此隐秘之处还有守卫日夜看守,却听到令狐方喝道:“快,看看守卫身上有没有钥匙。”   道莲心中暗骂,俯下身来搜索。   正在专心翻查黑衣人的衣服,刚刚摸到一处硬物,突然,道莲心中警兆突起,然而猝不及防之下,颈后还是挨了重重一击,昏了过去!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道莲身后,蓦然便是那日出现在令狐宅院之中的黑衣人。   黑衣人“嘿嘿”笑道:“成了,他一时半会醒不了,动手吧,我来找钥匙。”   令狐方“哼”了一声,说道:“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这种程度的防守,你自己摆不平么?这是最后一次,别再来找我了,你怎么总是像个孩童般难缠,就不知多跟你师父学学?”   黑衣人语气尴尬,说道:“我还不是想多见你几面……况且,不拉个替身,他们一个时辰换一次班,必然发现,那时封锁全城,严加搜索,我们想走也难。”   “叮铃”一声响,黑衣人摸到钥匙,喜道:“找到了!我先去救师父,他应该也被你的迷药迷晕过去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放下一个黑色包裹,便深入地道深处……   “你们俩,怎么搞的?居然在地牢内睡觉!还不快点起来,换班了!人犯没问题吧?”   “额……好,好……不知怎么搞得,突然就睡着了,今日真是见了鬼!”   道莲缓缓醒转,颈后隐隐作痛,而当他这一睁眼,却立时大吃一惊!   自己穿着脏臭破旧的灰布衣服,手脚之上带着粗重铁链,光着双脚,自己睡在干枯的茅草堆上,面前站着几名蒙元守卫。   只听其中一个守卫怒道:“还好人犯没事,不然,你们两个恐怕要提着头去见丞相了!”   另外两个守卫忙点头称是。   道莲怒道:“喂,你们抓错人了!”   先前说话那个蒙元守卫笑道:“你这老东西,别再耍诈,乖乖呆着吧,明日丞相还要亲自审讯你呢!”   “老东西?”道莲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一摸,便立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己满脸胡须,头上也长满粗硬的黄发,“我不是在做梦吧?”道莲心中自语道。   几个蒙元守卫关上铁铸的牢门,便守在外面去了。   道莲过了半晌,才从惊吓中缓过气来,细想今日之经过,原来是落到了令狐方这小子的圈套之中,看来,自己是做了这囚犯的替死鬼了。   不过,看那几个守卫的神情,似乎没察觉到任何破绽,看来这令狐方的易容之术,确实有一手。   道莲试着运了运真气,所幸修为还在,不过,手脚之上箍着异常沉重的铁箍,连着粗重的铁链,自己运气一挣,铁链竟是丝毫不动,看来,这副牢铐,是专门为了禁锢练武之人而制。   “哎,初入江湖,自以为智计够用,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一个毛头小子摆了一道,如果这是个死刑犯,自己这条命,恐怕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丢掉了。”道莲暗暗苦恼:“若是如此,那小僧岂不是这天底下最冤之人……罢了罢了,该来的躲不过,还是先养精蓄锐,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到这里,道莲竟不管不顾,倒在干枯的茅草之上,睡了过去。   “起来,金毛虎,你睡得倒安稳。丞相要亲自审讯你,跟我走!”   道莲艰难起身,看来手脚之上拷着千斤镣铐,别说伤人,便是行动也难。   道莲“哐啷、哐啷”的拖着脚铐,跟在守卫身后,走出地牢,走向一间颇大的歇山式建筑,正门之上的匾额上写着“英雄堂”几个字,道莲心道:“哎,这里,恐怕便是我英雄落难之地。”   进入英雄堂,一个年迈的蒙元人当中坐着,须发花白,穿着类似华夏风格的锦衣华服,两旁站着下属官员及握着兵器的守卫,整个堂内气氛一片肃杀,令人喘不过气来。   “见了丞相,还不跪下!”身后的守卫一脚踢向道莲腿窝之处,”只听“嘭”的一声,道莲却纹丝不动。   那名守卫捂着脚骂道:“妈的,一日不见,这老东西的骨头更硬了!”   “不妨”那个蒙元老人说道:“段安,本相第三次问你,你到底招是不招?”   道莲答道:“你就是蒙元丞相亚莫托?你们认错人了,小僧不是什么段安,是个和尚!”   蒙元老人闻言,面露微笑,说道:“段安,事到如今,你再如何狡辩都不济事,还是从实招来吧,各省的黄衫军领导名单,藏匿窝点,你若统统告诉本相,本相非但饶你不死,反而赐你个官做,这次,只要你诚心诚意为我蒙元效力,以你的武功,本相愿意给你一个三品武官,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意下如何?”   道莲苦笑道:“你们真的认错人了,不信,你将我头上这假发揪下来,你们便知真假。”   亚莫托皱眉不语,身后守卫一把揪住道莲头上的“头发”,使力一揪,只听道莲“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一头黄发却丝毫无损。道莲暗骂这令狐方的易容之术,倒也搞的太真了吧?   亚莫托呵呵笑道:“段安,你今日之招数,莫非太小儿科了一些,怎么样,愿意为我蒙元效力么?你可考虑清楚,这个机会,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道莲连连叫苦,怎么样才能证明不是这什么倒霉的段安?自己脑中乱成一团,没个头绪。   “喂,丞相问你话呢,说话啊你!”下首的官员怒喝道。   “没什么好说的了。”道莲说道:“你们的问题我一无所知,小僧也不是那个什么段安,你们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小僧无计可施了,认命便是。”   亚莫托哭笑不得,清了清嗓子,厉声喝道:“段安,你考虑清楚了!你若真的不愿与我蒙元合作,那么你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断头台!”   道莲打了个寒颤,哀声叫道:“你要如何相信我不是那个什么段安?小僧是灵觉寺的和尚,法号道莲……”   “一派胡言!”亚莫托似乎怒了:“明日午时,法场问斩!”   说完这句话,亚莫托拂袖而去,两旁的官员及守卫也跟着丞相去了,几名守卫押着道莲,返回地牢。   道莲回到地牢,守卫将镣铐连在铁质机关之上,道莲一屁股跌坐在茅草之上,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但是却已然无计可施。   即使他骗来一名守卫,自己有能力重伤甚至击毙他,但另一名守卫定然发觉,或许直接拔刀杀了他也有可能,自己手脚行动不便,自是无法抵御尖刀利刃破体而出。若是用自己所会的那招“大光明神掌”击破手上镣铐,先不说能否成功,就算能够成功击破,也只能击破一只手上的镣铐,手脚之上还连着三条铁链,自己全身上下真气全无,状况只会更糟!莫非,便只有早登极乐一途?   不久,蒙元守卫送来好酒好菜,说道:“丞相吩咐了,念你是条汉子,让你今日吃饱喝足,明日也好做个饱死鬼。”   道莲一日未食,倒也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见到盘中的烧鸡和鱼肉,便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净,连一坛酒也一滴不剩的倒入了口中。   守卫在一旁看着,嘿嘿笑道:“段安,你还说自己是个和尚,如今吃肉喝酒,倒是不马虎嘛。”   道莲微微一笑,说道:“小僧就快死了,还顾及那么多干嘛?”说罢,不再言语,倒头便睡下了。   这一夜,道莲却做了个梦,梦里,无戒禅师在向他招手,他跑了过去,无戒禅师却突然变成了令狐方,在指着他哈哈大笑。他大怒,几掌便将令狐方轰的不成人形,再看去,却又变成了师父死时的样子,他几近崩溃,猛然惊醒,吓出一声冷汗,却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一整队蒙元守卫进入地牢,将道莲压了出来,道莲粗略观察了一下这队守卫,其中有两人没有穿戴守卫的衣甲,看上去都是练家子。   守卫们压着道莲,一路离开亚莫托府,向城外而去,一路上,行人对他指指点点,许多华夏人眼中都含着悲愤,但却丝毫不敢声张。   “罢了罢了,小僧妄自尊大,中了他人之计,死有余辜,怪不得旁人,到了西方极乐,或许也能见到师父了吧。”道莲暗暗想着,整个人也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步步拖着沉重的镣铐而行。   正行间,前方行来一队人马,其中侍女为多,香风扑面,当中有一座华丽轿撵,由四个轿夫抬着,行人纷纷侧目。   只听一个守卫说到:“看到没?艾米娜公主的轿撵,我见过一次公主,真是貌比天仙,如果能再见一次公主的面,嘿嘿,少活两年也愿意。”其它守卫纷纷附和。   道莲闻言,却心中一动,大声叫道:“艾米娜公主,小僧是道莲啊,在酒楼中曾经救过你的!”   守卫大惊,向道莲后背狠狠一击,说道:“给我闭嘴,老实点,惊到了公主殿下,你十个脑袋也不够死的。”   只见轿撵的速度慢了下来,公主从窗子上伸出头来,引起四下一片惊叹之声,不过公主只不过看了道莲两眼,便皱着眉头缩回轿中,轿撵走的速度却更快了。   道莲心中叫苦,暗道:“这回是真的没救了,这个蒙元公主也认不得自己,令狐方啊令狐方,小僧这次真的是被你害死了!”